挖屍人
2024-07-08 08:29:45 1
我是在一個叫龍駒寨的小鎮上的書店裡,看到這三本小說的,這是一家很破舊的書店。
「《胡博恐怖小說集》,呸!真他媽的扯淡……」這是我看完他的書後的第一反應。
其實我並不認識他,看看書裡作者介紹:
胡博
生於:1991年某月某日
出生地:陝西丹鳳
職業:恐怖小說家
「呸!你也配叫胡博?」我又罵道,讓我感到生氣的不是他寫的東西,而是他的名字,他居然和我同名。和這樣一個三流的作家同名,讓我覺得可恥。
我居住在西安,是一家小型保險公司的職員,今天公司讓我跑一單業務,我才來到了這個叫龍駒寨鎮的地方。
主顧是一家很難纏的教職工,家裡好像很清貧的樣子,我費了好大口水才掙得一項訂單。臨走時,我聽見他家裡那個肥肥的女人正粗聲粗氣地訓斥:「買個什麼保險,家裡的孩子都還小,你那一點收入,夠養活幾個人呢……」屋裡爭吵的聲音很大,我甚至懷疑他們是故意吵給我看的。
說實話,我打心裡就很討厭讀書人,一臉的窮酸相,然而,我今天在這裡,又聽到那個叫胡博的作家的事情了。
從書店裡出來的時候,書店老闆瞪了我一眼,我心裡明白,他是閒我看了那麼長時間的書,卻一本也不買。
他說:「買一本吧,恐怖作家胡博的書,現在很暢銷的。」
「誰要買他的書?」我一口否絕了,起身便朝外走。
「……」那傢伙不知在背後嘀咕著什麼。
轉過一個街角,前面有個買零食的雜貨鋪,兩個模樣很消瘦的人對著我指指點點,看起來他們好像認識我。
他們其中的一個指著我說:「這個人是胡博吧?」
我很詫異他們竟然認識我。
「對,對對,好象是的,我在一本書的封面上見過他。」另一個人說道。
這讓我很是不解,我走過去問道:「請問,你們是在談論我嗎?」
其中一個人,匆匆回到了裡屋,然後又快步跑了出來,他手裡拿著一支筆和一張紙。
「胡老師,您幫我籤個名吧!」他說。
「見到您,我們好開心吶」另一個說。
「我們是您的鐵桿粉絲呢!」拿著筆的那個說。
一時間,我被他們弄得不知所措,我支支吾吾地說:「你……你們認識我嗎?」
「瞧您說的,您是大作家胡博嘛,今天終於見到您本人了。」一個說。
「是啊是啊,您好不容易回一趟家,您就幫我籤個名吧!」拿筆的那個又說。
「呃,對不住……」你們可能認錯人了,我意識到他們可能把我當成另外一個人了。
「不會呀,我見過您的照片,您是叫胡博對吧?」其中一個顯得有點著急了。
「我是叫胡博,可是……,可是我並不是你們說的那個人。」我努力替自己辯解道。
說完後,我便轉身急匆匆地走開了,我感到身後那兩雙失望的眼睛還在呆呆地望著我。
可是,我真的不是胡博,我也不是他們口中的那個大作家。我忽然意識到,很可能那個傢伙跟我長得很像。要不然,剛才那個讓我籤名的人怎麼說,我和他見過的照片裡的人很像。
我決定多找幾個人問問,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到了丹鳳縣文化管。
文化館的大門前,端端正正地立著一個賈平凹籤名題字的牌匾,《求知》兩個大字寫的是龍飛鳳舞,一旁還有很多其他文人的題字。
進到院裡,一個大約40歲左右的男子剛好從工作間走了出來,他瞧了瞧我這個不速之客,他似乎眼神不太好,戴著個金絲眼鏡。
看了我半天,他終於認出我,他幾乎是驚叫著一路小跑到了我跟前:「胡老師啊,您怎麼突然光臨寒舍,也不給打個招呼呀」
他滿臉堆笑地說:「你瞧,我們這兒亂的,還沒來的及打掃。」
此刻,我更加確信了,他們把我當成了那個作家,就是那個專門寫恐怖小說的傢伙,我曾在鎮子上的書店裡看到他的作品——《胡博恐怖作品集》。
我開始對這個跟我長的很像的作家產生了興趣,也許他會給我帶來好運呢。
我摸了摸口袋裡那個出納員的工作牌,不由得一陣心酸。自從2009年畢業後我就進入了這家保險公司,可是如今已是2014年了,本來還打算混個銷售主管噹噹,可是過了足足5年了,我仍舊還是一個低層跑腿的出納。
此刻我心裡浮現了一絲漣漪,我強裝鎮定地說:「嗯,最近沒事做,回老家看看。」
那個人笑了下,顯然他沒聽出我聲音的異樣,他說:「哦,原來是這樣,那麼您這次來打算住幾天呢?」
我很慶幸,這個原本見過胡博本人的人居然也沒認出來我的身份,這讓我著實興奮不少,只要不是他本人誰又能知道是我冒充他呢。
那個人很熱情地帶我去了會客廳,會客廳裡還有很多人,他們見了我都紛紛伸手向我握手,甚至有的人還拿出照相機要與我合影,那陣容仿佛是在迎接一位大明星。我暗暗嘆服這個和我同名的人,這個恐怖小說家居然有這麼大的影響裡。
知道現在我才從他們的對話裡聽出來,帶我進來的正是文化館的館長:江德仁。這是位好客的傢伙,他對我說:「胡老師,您上次說您要給我們帶來一場恐怖文化的文學演講,這您沒忘吧?」
「哦,當然……當然沒忘……」我有點慌了,但我決定了一定要把這場戲演下去,我又說,「明天吧,今天坐了一天的長途車累壞了。」
「好好好,胡老師,到時候需要布置什麼您儘管說」江館長笑著說。
「這樣天色已不早了,您今晚就到我家裡住吧」他看起來很熱情的樣子。
「不不不,」我連忙推辭,「我在鎮子上的一家旅館已經落腳了。」
其實我很清楚,多一分的親密接觸,我就多一分的危險,我甚至能想像到當他們突然發現我不是那個作家事後的場景。
我在文化館的牆上看到了一張照片,那是江館長和那位作家的合影,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簡直不會相信,天底下居然還有一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巧的是他也叫胡博。
就這樣,我在龍駒寨鎮的文化館裡走了出來,我沒想到逃跑,也沒想到要回公司,我有一個更大的注意。
那天夜裡,我幾乎在網上找遍了所有的有關那個作家的作品和事跡,包括此前他在《故事會》上發表的那幾篇作品,我都熟記在心,我決定:我要幹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我要取代他。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血腥屠殺,最可怕的其實是我們自己。
「假如這個世界上某個人想要取代你,你會怎麼辦?(鬼大爺:http://www.guidaye.com/轉載請保留!)
「我們中國式的恐懼往往定義在妖魔鬼怪那些看得見的恐懼,然而西式的則是定義在血腥屠殺上的恐懼。
「其實這一切並不可怕,真正的恐懼其實是發自人的內心,你相信這世界上還存在著一種超自然的東西嗎?
「那些東西其實就存在於我們身邊,但我們卻不知道,它可能每天晚上都會爬到你的床邊,瞪著一雙黑乎乎的眼在盯著你,你卻不知道……
「……」
我站在文化站的禮堂裡,滔滔不絕地演說著。
我心裡還是害怕的,我怕突然衝上臺來一個人,他指著我厲聲叱呵:「你究竟是誰?你這個冒牌貨?……」
很慶幸,我的擔心並沒有成為現實。
臺下人挺多的,有文化站裡的工作人、有丹鳳中學的學生、有社會上的文學愛好者、甚至還有小鎮的記者,那些記者們拿著相機「咔咔咔」地照著相。
我覺得我的決定是對的,既然我如今這麼受人愛戴,那麼為什麼還要變回那個整天食不果腹的出納員呢。
我看到了江德仁,他也坐在臺下津津有味地聽著,不過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有點奇怪,難道他認出我了?
看他的表情,不太像。
他一直盯著我看,或者說他一直盯著我的身後看。
我曾經幾次轉過身。
身後空蕩蕩的。
我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這時候,一個女學生走了上來,她手裡捧著一粟鮮花遞到了我手裡,然後又給我了個深深的擁抱。
「譁啦啦……」臺下一片掌聲。
籤名會過後,會場很快就安靜下來。
江德仁走過來說:「胡老師啊,今天您講的真精彩。」
「哪裡哪裡」我連忙說。
「這樣吧,您今天已經要賞光到我們家去,我都給太太說好了。」他似乎很熱情。
「恩……,那好吧」看來沒法推辭了,我只好答應了。
江館長的家離文化館不遠,過了丹江河上的吊橋,對面就是他的家。
這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庭院,老遠就聽見狗叫聲從院子裡傳出。
剛走進門,一個胖胖的女人就迎了出來。
「胡老師您來了,」她說,「快到裡屋坐。」
「這是我太太」江德仁介紹說,「姓李,叫李桂芬。」
「胡老師啊,我老早就聽說您回老家來了,我讓老江請了您好幾次,今天終於見到您本人了。……」江太太口若懸河地說著。
「來來來,快請裡邊坐。」江館長打斷了老婆的話。
進了裡間,一大桌香氣撲鼻的飯菜擠滿了桌子,看來他們招待我的陣勢不小啊。
「胡老師啊,您快請上座,我早就聽說您的名字了,我們這一家子人吶都是您的書迷。您寫的書,那是兩個字的評語:真棒!……」江夫人說。
「哪裡哪裡,混口飯吃而已」我應聲道。
「這樣吧,咱們先喝著。」說話間,江館長就從裡屋拿出了三瓶82年的丹鳳乾紅葡萄酒。
……
轉眼間酒桌上已是杯盤狼藉。
沒想到這葡萄酒後勁還真大,我和江館長都喝得醉醺醺的。
我一直奇怪,江館長的孩子哪去了?
後來才聽見醉醺醺的江館長說:「我呀,沒孩子。父母也去得早,家裡就剩我和妻子兩個人了。唉……」說道傷心處江館長眼眶紅紅的。
他們給我安排了一間客房之後,就回到自己臥室準備睡覺了。
今天喝的確實有點高,躺在床上,我的腦袋一陣一陣的疼。
夜漸漸深了,門外的狗也不叫了。
四下裡一片安靜,今天是個陰天,早上還下了陣毛毛雨。
夜很黑,躺在床上的我怎麼也睡不著,耳邊牆上的擺鐘在「滴答滴答」地走著。
很快就過了凌晨1點,半夢半醒的我,突然聽到窗子外面有人走動的聲音。
我一下子就沒了睡意。
也許是江德仁,也許是他的老婆。
可是這麼晚了,他們到哪去呢?
上廁所嗎?
可是廁所在裡間房就有。
找人嗎?
可是這麼晚了,誰還會回來?
我穿好衣服悄悄走了出去。
奇怪,院裡的狗也不知道到哪去了。我看到一個黑影正朝院門外走去。
那人正是江德仁,借著淡淡的夜色,我看到他穿著睡衣步履蹣跚地朝門外走。
奇怪,他這是要去哪?
還是穿著睡衣。(鬼大爺:http://www.guidaye.com/轉載請保留!)
「江館長……」我叫了他一聲。
他沒回應,繼續朝前走著。
我很好奇,就在後面跟著他,我要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麼。
出了院門,他沒有朝丹江橋走,而是轉了個彎繞到了屋後一個僻靜的小道上。這小道黑乎乎的,前面好像也看不到人居住的地方。但是他還是朝前走著。
我加快了腳步,說實話,我心裡還是很害怕的。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又是在半夜一點多鐘。
江德仁卻不緊不慢地走著,他好像還沒醒的樣子,一搖一晃的走著,我甚至擔心他會突然倒下來。
我跟著江德仁朝前走著,或者乾脆說是江德仁領著我朝前走著。翻過了一個山頭,山的另一面是一大塊的墓地。那些墳堆靜靜地躺著,只有墳頭上掛著的白色的清明吊在夜風中瑟瑟地抖著。
我看見江德仁在哪一堆墳堆前仔細地找著什麼,他穿梭在一個又一個的墓碑前。
突然間,他停下了腳步,他跪在了一個墓碑前,不知道「嗚嗚咽咽」在說著什麼。
我躲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他的臉在夜色中顯得很蒼白,沒有一點血色,我甚至感到他的面部有點猙獰。
他一陣「絮絮叨叨」過後,突然又繞到了墳堆的後面。
天吶,他在挖墳堆。
我看到他的雙手滿是墳堆下的泥土,黑乎乎的,讓人感覺噁心。
他突然停了下來,四下裡張望了下,好像在看有沒有其他人。然後,他放心地轉回了頭,他把手中一個什麼東西塞進了嘴裡咀嚼起來。
我瞪大了眼睛。天吶,他手中拿的是腐爛的屍體生出的驅蟲。
我嚇壞了,但是我不敢叫出聲。我怕他突然轉過身,看到了我。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我轉過身,沒命地朝回跑。
我尖叫著、顫抖著從床上醒了過來,才知道是一場噩夢。
然而我不清楚,夢境何以這麼真實。
門外江館長夫婦正急匆匆地趕過來,我聽到他們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吱呀……」門開了。
「胡老師,您怎麼了?」江夫人問。
「沒……沒啥事,」我說,「剛……剛才做了個噩夢。」
一旁的江館長始終沒有說什麼,我只感到他的眼神看得我渾身發冷。
見到我沒事,他們轉身走了。
突然間,我意識到一間可怕的事。昨天晚上我並沒有睡在床的這一頭,而且枕頭還好端端地躺在另一邊。
我下了地,一件更可怕的事印證了我剛才的夢。
我看到了我的鞋上滿是黑乎乎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