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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藏感慨(進藏日記)

2023-04-17 13:13:04 2

進藏日記

作者:李發祥

  一次籌劃已久的旅行,一場饑渴已久的文化採風,因為一個意料之外,因為新冠肺炎疫情,變成一次特殊的旅行。8月7日前為遊藏記,8月8日後為抗疫記。——題記

7月26日

  心裡盤算了十年,實在準備了數日,後天就要啟程,到西藏去!

  進藏一遊,心儀已久,也不知道那些年忙些什麼,總沒有成行。前幾年又有文友相約幾次,各種原因,終未成行。

  偉大的祖國疆域遼闊,東南西北風土人情各異,每到一地,總會給人不一樣的感覺,這是旅遊給人帶來的愉悅;而能把旅遊目的地上升到文化的高度去審美,那將會得到心靈的啟迪,這是文化浸潤的美妙。作為一個文藝工作者,不把難得的進藏之旅以文字的形式記錄下來,白白耗費大半月光陰,那就對不起好心邀約同行的文友,更是對文化二字的褻瀆。

  所以,這次刁麗俊老師再次發出邀請,我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刁老師數年來每年至少一次赴藏,每次都有大作見諸國家級報刊,既介紹西藏風情,又對相關物事作文化探討,引人入勝而發人深省,對西藏之行熱情日盛,已然成隱。此次進蔵她就是專門為探究紋面人群生活而去的。

  西藏的概念,小時候的初次印象,是關於運糧援蔵的故事。《昌寧縣誌》載,1950年10月3日至次年1月4日,昌寧奉命組織200多民工和700多匹精壯騾馬組成支援解放西藏民工運輸隊伍,被保山地區援藏指揮部編為第八、第九大隊,由穀子明和張亮分任大隊長,從保山領取軍糧760馱,經老營、瓦窯、槽澗、舊州、表村、兔娥、營盤、小維西、白濟汛、康普、巖凹、葉枝、羊咱,過滄江溜索,翻越四望雪山,抵西藏門工交付軍糧任務。返回來的途中,還幫助保山縣第一、第二大隊從雪山東麓糧站運送230馱軍糧再抵門工。兩次運糧共990馱3.96萬公斤。為此,榮獲集體一等功。自此以後,昌寧人說話老實、做人誠實、辦事踏實的「三實」作風和「一根絲」精神,就成了昌寧和昌寧人的文化標籤,廣為傳頌。

  再後來,從地理課本上知道,青藏高原乃世界屋脊,雄偉遼闊,華夏大地山脈多發於此,如萬馬奔騰湧四方,江河湖海多發源於此,有世間無水不朝東之說。於是,對青藏高原的嚮往油然而生,只不過,自己還不是那隻勇敢的雄鷹。

  再後來就是改革開放了,信息流也多了起來,報紙、廣播上的新聞也見了些,但總會在關於雪山、草原、戈壁、沙漠、犛牛、駱駝等這些物象之間徘徊,也會在宗教、廟宇、朝聖等未知領域中想像,還對青稞酒和蘇油茶產生了神往,但真正喝到青稞酒和蘇油茶,那又是許多年以後的事了。

  電視的普及,坐堂看世界,盡知天下事,對西藏的認知逐步清晰起來,嚮往之情也與日俱增。後來聽一些朋友講他們的進藏感受,或山野高峰,或曠遠大漠,或雪山雄鷹,或草原牛羊,不一而足。也難怪,我想得到的,是一個完整的西藏印象,他們聊的,是自己心中的西藏,或是他們自己經歷的西藏,準確的說,是其中一部分或一個片斷。忽然明白,我需要一場更高層次的對話,那就是到西藏去,自己親身去體會西藏。

  催生嚮往西藏情愫的,還有那些餘音繞梁的音樂和歌曲。一曲《天國的女兒》讓天上的冰雪不忍化落,終成屹立亙古的雪峰;一首《天路》唱出時世變遷,給人有了去西藏不像登高原,而是如履平地散步賞景的感覺。雖未進藏,西藏印象已沉澱心底,旋律激蕩心靈。西藏之行,勢在必行。

7月28日

  我們的導遊兼司機叫德拉姆瑪璜,大家都稱呼他為「瑪哥」。刁老師與他一起來住處接我,然後我們一起去接住在保山城的其他幾位旅友,最後在高速公路入口處接從騰衝趕來的趙興科老師,沿著保大高速,興高採烈地出發了。

  後來的交談中得知,瑪哥在大西北跑了二十多年,對整個大西北都熟悉,八條進藏線路及沿線大小城市集鎮均有不同程度了解。德拉姆瑪璜是藏語名,德拉姆為神居之地,瑪璜為神仙所用之劍,據說是某位高僧所名。

  趙興科老師是前不久省作協會員培訓班上認識的,之前讀過他的文章和詩歌,時隔不久即又同行,當是緣份。

  另外兩名老師蘭朝花和趙會星,是一對姑嫂,刁老師的好朋友,看上去幾位女士年紀相仿。

  旅團中年齡最小的是一名叫阿暢的學生,真名張秦暢,剛滿十八歲,高考結束。

  都是文學愛好者。刁老師是知名記者和作家,自不必說。另外兩位女士不大參與談論文學文藝話題,但對於旅行、美食、購物等很感興趣,於文學而言,更多的是謙虛和神秘。趙興科老師是騰衝文藝界後起之秀,聲名已望。阿暢的媽媽在送他上車時,很客氣地說請大家照顧他,多擔待,可刁老師介紹時,說他是一個喜愛文學的青年學生。

  沿途看到修建多年、因地質結構複雜而遲遲未能通車、早已成為風景的大瑞鐵路過山高架,大家的話題自然集中到上周(7月22日)的大瑞鐵路通車儀式上來。刁老師介紹說,市文聯正在籌備一期大瑞鐵路專刊,安排趙興科老師和我寫點東西,我倆欣然接受了。瞧,專業加上敬業,真是職業病帶重了。或許,這就是文藝(文化)工作需要堅持堅守的緣故吧。看似旅遊的一次行程,看來,還得用文化理念來解讀。

  一路上刁老師深情地回憶數次進藏經歷,德拉姆瑪璜串講了藏族聚居區一些逸聞趣事,氣氛很好。

  不知什麼時候,話題轉到海男的詩歌。熱烈的討論概括起來三層意思:一是海男的詩歌語言很特別,一些詞語叫「想得起」,已打通了她與世界、與神靈、與天地的溝通,她為自己構建了一個自帶光環的意象體系。我們不在乎讀懂與否,而只能默默地仰望。她的詩歌語言屬於她的立場,別人是學不來慕仿不了的。二是學寫大散文,選題要準,構架要得當,表達要豐富,要有厚重感,反映大時代中的社會生活內容,突出人性的溫暖。充分考慮時代背景,跨時代的要有時空縱深感。三是小說散文化和散文小說化是大趨勢,要學會講故事,把故事講精彩。

  瞧,儼然一堂培訓課。

  雖然還早一點,只有住麗江。主要是進藏前須做核酸檢測,等結果,明天到德欽,路途較遠。

  麗江是20世紀90年代就來過了,那次是攜愛人一起來的。除了麗江玉龍雪山的美景和古城四方街,留給我印象更深刻的是納西傳統文化。特別幸運的是,當時大研古樂館僅兩百多個座位,票早已銷售一空。那時各方麵條件有限,館方知道我們大老遠幾天轉數次班車慕名而來,第二天凌晨又要走,實屬不易,特地找了條凳,讓我們坐在通道上欣賞洞經古樂表演。文化名人宣科親自主持,用標準流利的英漢同步主持,對納西文化的介紹繪聲繪色,張養浩的《山坡羊》,大唐遺音、相傳為唐玄宗所作、《霓裳羽衣曲》的姊妹篇《霓裳羽衣舞》,經典古樂破冰塵封的時空,洞穿肺腑,震顫心弦,蕩滌心靈,至今迴蕩在心間,記憶猶新。關於對東巴文化前世今生的更深認知,就是從這次演出結束時宣科先生籤名售書《宣科與納西古樂》中了解的。

7月29日

  早餐後在麗江市人民醫院做過核酸檢測,就上路了。

  「邃道密集」的標識牌迎面接踵而來,山勢高大陡峭起來,植被逐漸異樣,與滇南滇西南區別明顯,思茅松漸次隱匿,雲南松成為主角,山坡地面裸露的地方多了起來。佔全線約八成的隧道過完後,進入小中甸,過香格裡拉西側繼續前行。香格裡拉大家都來過了,與依拉草原和納帕海匆匆告別,沿茶馬古道,即國道214線北行。

  沿金沙江岸邊逆行,在奔子欄用午餐。這裡曾是中國工農紅軍二、六軍團會師後揮師北上的關隘,為紅色旅遊聖地。這一帶地形地貌大為迥異,兩岸山巖如刀劈斧鑿,幾近垂直,寨子不大,擠在沙灘高丘地帶,有的三兩戶掛在山腰間,樹木草叢稀疏可憐。瑪哥聽到我們慨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輕輕一笑,說這兩天,我們都是在這樣的狹谷環境中疾馳,奔子欄這個小鎮,算是人口較為集中的了。

  又上坡了,翻越白馬雪山,這也是此行進藏要翻越的第一座雪山。本想好好欣賞沿途景致,卻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已過山丫,正在下山。突如其來的山雨迫使車輛放慢速度,路面已結冰打滑,路面被車輪扎得脆響,汽車擋風玻璃上都蒙了一層薄冰,不得不開暖氣空調化解排溼。個個都屏息凝氣,沒有了話語。還好,有驚無險。

  「快到觀景臺了」,瑪哥的提醒打破了一時的沉默,其實大家都感受到了山高坡陡、路窄彎急和天氣的急劇變化,順著他手指方向,我們見到了側露面容的梅裡雪山。

  停下來時,驚奇的一幕出現了:約五十平方米的觀景臺,稀稀落落的幾點雨,後面來時的路被中雨全部澆溼,水流橫路,而觀景臺前面的路道乾爽,沒有下雨。陽光隱在雲中,遠望梅裡雪山在濃淡不定的山霧中猶抱琵琶半遮臉,神女峰身披面紗,五指峰時隱時現,其它冰川不見峰頂,主峰卡瓦格博更是不現首尾。我們就是在這場不大不小的太陽雨中與梅裡雪山初次見面,搶拍她的羞澀。接下來的行程中也數次拍攝,但終究角度不一,特別是霧氣升騰移動的感覺,再也不見這番景致。

  一頭扎進梅裡雪山的懷抱,緣瀾滄江兩岸而上,在約五十米寬的夾縫中變幻著相同的景色,垂直的兩岸展露亙古不變的姿勢,億萬斯年而不朽,江水咆哮奔騰不息,高山陡立突兀,隨著車子前行而移步換景,險峻迎面撞擊眼球,山坡和巖石用禇紅、深褐、淺黃、灰玄的色調變換音符,回應著江水空谷的轟鳴,遠處山峰白雪皚皚,天空高曠深藍,形成一幅自成特色的蒼涼畫面,偶爾見從山頂垂直而下的雪山溪流如白練鞭僻大山,縱貫山頂達谷底,給人以動感之美。

  有水的地方才有人居住,這些村莊散布在江邊兩岸,與樹木和莊稼地的綠色融為一體,形成綠洲,與周邊山坡巖石顏色形成巨大的反差,極富生命的溫暖感人情懷地點綴著這方山水人文。這些綠洲也不大,大多數畝數十畝的樣子,村莊居戶多少依懸崖下臺地面積大小而定,讓人禁不住想起那句「寸土寸金」的老話,驚嘆大自然的苛刻,更驚異和嘆服世代居住在這裡的人們,要以怎樣的堅毅、勇敢和樂觀,去鑿穿巖石,翻越高山,跨越江河,與外部環境實現完美對話?

  黃昏時分,抵達鹽井。臨街旅店和餐館順路鋪開,我們吃、住的兩家店主,都是保山人,這也算是一種緣份吧。

  鹽井,這個因產鹽而聞名的地方,在茶馬互市的年代獨樹一幟,作為生活必需品,食鹽自古就是商貿中的驕子,有些時候甚至貴比黃金。遺留的千年鹽井和鹽田見證過曾經的輝煌過往,歲月滄桑,馬幫鈴聲終抵不過汽車的馬達,只有江水,濤聲依舊。

7月30日

  繼續在高山峽谷中穿行。江河切割的山川,讓人自感渺小,雖各自成景,令人驚嘆,但讓人不得不盤山開路,盤旋上下。今天至少要翻越五座大山,於是,大半天的行程就在上山-下山-上山-下山的周而復始中徘徊。

  首先翻越紅拉山。海拔4448米。大家在冷風嗖嗖中留了影,打卡後繼續前行。瑪哥告訴我們,我們自此告別身後的瀾滄江,向西向怒江上遊支流區域進發。遺憾的是,翻越後來幾座雪山時,我沉沉地睡去了,醒來的時候,見到地貌變得青蔥了些,高山杜鵑、青鋼慄、青楊依次變幻著道場,不久後又漸次隱沒,草原逐步成為主角。

  海拔5130米的達拉山丫口,公路離山峰峰頂只有百米左右,雪線沿山脊一字排開,一眼望不到邊,盛夏雪融,雪線上全是裸露的巖石,一年中只有夏季這幾個月見真容,其餘大部分時間都是被大雪覆蓋。雪線下隱隱約約的綠色,野草頑強地抗爭,越往下,綠色越濃稠,到山腳下的小河邊,往往成為綠洲或牧場,三五頂帳篷炊煙嫋嫋,犛牛數頭數十頭嵌在河邊或掛在半山坡草地上,紅的黃的野花鋪成地毯,也不知道牛們是吃花還是啃草,抑或是既吃花又啃草,雨霧中看不真切。

  汽車沿玉曲河一路向西,走走停停,邊走邊拍,拍完再走。不知誰引發的話題,行進的車輛中一度陷入關於人的前世今生以及人是否有轉世未來的爭論,內容涉及到哲學、生命科學、宗教等,不亦樂乎。由於觀點偏激,誰也說服不了誰,又不必要一定要去說服誰,沒人在意中停止了爭論。不知不覺地,進入邦達草原。

  廣闊的草原上,遠方綿延的山峰擁著長長的綠毯,玉曲河在中間緩緩流淌,河兩岸藏民村莊、青稞地和牧場錯落分布,藍天白雲,露脊的山峰,雪線,稀疏的植被,草坡,牧場,河流,由上而下的空間分布,一目了然,三江源的腹地,純淨得像一幅畫。

  該晚住邦達。晚餐是牛肉火鍋煮松茸。幾位女士在路過芒康時專門到農貿市場買鮮松茸,果然比我們那裡便宜很多。除了口頭零食和水果,刁老師還準備了咖啡和功夫茶,在動蕩的車子上,小心地為我們沏咖啡、泡功夫茶,令人感動。

7月31日

  隨著行程的推進,我們離開了橫斷山區,進入藏北高原深處。翻越的雪山越來越高,草原也更遼闊,更廣袤。

  路過洛隆縣城時已是午後,為節省時間,我們在街邊以一碗「老麻抄手」打發午飯。城管的來了,我們不知道此路段禁止停車,問明情況後,安慰說「不急,慢慢吃,吃完了再走」,如此人性化執法,令人汗顏而感動。

  去三色湖的路還很遠。在高山狹谷中穿行大約二百公裡後,終於見到邊壩縣冰川腳下的湖:其實是一條高山冰川雪融河,隨河岸地勢寬窄不平而自成形狀各異的湖泊河灣,又因當地土質巖石所含金屬成份不同,加之陰晴不定或早午晚日光強弱和照射角度不同,導致湖水顏色發生變化,在靜止水灣水面呈淺紅、微黃和深藍三種顏色,故稱「三色湖」。而冰川湖即是整條河和三色湖的源頭。

  我對三色湖並不感到神秘,卻對尚未融化的冰川肅然起敬。鏡頭掠過湖面一塊浮冰直指雪峰,雪風迎面送爽,讓人舟車勞頓的疲憊倏然消散,神清氣爽。

  撿到一塊不規整的石頭,略成三角椎體,亞麻布石類,十分乾淨,暗紋線條呈等高線分布,顏色和形狀與周邊石子略異,姑且稱「三色石」吧。我雙手輕抄湖水,輕輕浴洗,準備帶走。正在這時,電話響了,兒子告訴我,他的錄取通知書到了,被雲南藝術學院錄取,於是賦詩一首,以記巧事,當天即刷爆朋友圈,後來收入《高原組詩60首》中。

  雪山之巔的修煉

  難成正果

  冰雪塵封的歲月

  期盼一縷陽光

  雪崩

  一粒石子

  奉神的旨意

  隨冰川跌落

  你在湖邊

  打磨千古不變的愛情

  我來了

  輕抄湖水

  為你洗淚洗塵洗心

  擁你入懷

  佛說

  緣份已到

8月1日

  從邊壩縣城出發到比如縣的路,翻越的山越來越高,峽谷越來越深,草場或大或小變換著頻率,景色也更豐富神奇。時不時有路邊觀景臺,擠滿了拍照的自駕遊客。公路在向前延伸,保通標誌、公路水毀路段標誌、水毀路基沉陷標誌頻繁出現,搶險保通隊伍時常遇見。高山狹谷地貌的交通,附屬工程太大,有些工程體量如山,直接超乎人的想像,偶有飛石落下或灑滿路面,我們很幸運,沒有被撞到。交通標識中雪線路標表明,這些路段全年大部分時間都被冰雪覆蓋。

  海拔4500米以上,樹木退出舞臺,只有裸巖、冰川和凍。凍土層厚三至五釐米,最厚不會超過十釐米,披著地衣植物,一些犛牛不畏山高坡陡,「掛」在山坡上覓食,趔趄得讓人膽顫心驚。

  在怒江第一灣的觀景臺,人造懸空天橋,距江面近二千米,令人兩腿發軟,儘管沿江的村子、遠山雪峰、裸露的紅巖、彎彎的江水,以及遠近不同角度的景致,均被收入我們的鏡頭中,但上岸落地後,仍有劫後餘生的恐懼。

  茶曲河,是怒江的上遊,今晚在度曲鄉打尖。鄉政府駐地往前1公裡,「怒江緣•文成公主廣場」值得徜徉。與之毗鄰的達姆寺,相傳為文成公主進藏時,曾在此小住,為答謝地方僧侶和民眾供養,委託「倫布(即政教合一的地方行政長官)」修建,比拉薩的大昭寺還早。那些殘垣斷壁的僧舍,早已成為被保護的文物。

  另一個與其它大多數寺廟不同的是,寺中還有一個天葬臺。時已黃昏,一名喇嘛見我們跋涉幾千公裡而來,破例地在下班後準許我們參觀了骷髏牆,並現場給我們講了天葬的過程及儀式,還恩準我們拍照,這讓我們大感意外又心存感激。

  看骷髏牆,聽了天葬習俗,讓人對藏民死後屍首餵兀鷲的做法毛骨悚然,也會顛覆人的生死觀。

  藏人信奉自然,敬畏神靈,注重今生,向往來生,堅信生前行善誦經能為自己來生轉世積德,能進入理想的天國重生死後主要是天葬和水葬。說得直白點,就是死後由天葬師大卸八塊餵兀鷲或餵江魚。而且,剁得越細碎,超度越快,通往來生的路更順暢,痛苦更小,下一世更幸福。

  當晚在達姆寺對麵茶曲河對岸、當地唯一一家賓館住宿。「比如縣公主溫泉康養中心」規模不小,住宿客人不多,舒適清靜。

8月2日

  從度曲的公主溫泉康養中心啟程,向班戈前進。山峰更遠更連綿,草原更廣袤渺遠,牛群和羊群規模更大,時不時有大景,停下來欣賞拍攝。要麼是湖泊如鏡,嵌在綠色草原中,與遠山和天際之藍形成三色對比圖,有的與裸巖構成五色梯次對比圖,十分壯觀。要麼是形狀奇異多彩的雲,舞動在筆直的道路盡頭,望不到天邊,汽車像在雲層上行走。一整天,都在穿越羌塘大草原的途中。大景美景讓人審美疲勞。

  途中一處離公路約十來米遠的地方,一大群兀鷲正在撕扯一頭死去的犛牛,腐味燻人。許多過往車輛都停下來,遊客紛紛搶鏡,只為平時難得拍到兀鷲的蹤影。

  其它的景色雷同,疲倦襲來,竟長時間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是旅伴們驚呼著拍藏羚羊了。三隻幼羊在公路邊吃草,不遠處遊蕩著兩群綿羊。透過車窗靜靜地拍,瑪哥說,別下車,人一下車,藏羚羊就跑了。與藏野驢一樣,藏羚羊也屬於保護對象。

8月3日

  事後才知道,穿越羌塘草原需要幾天時間,這是我國第四大草原。準確的說,這幾天我們只能穿越小半個羌塘。汽車高速飛馳在大草原上,神思飄逸,不禁讓人想起「一眼望不到邊......」的歌聲來。

  羌塘草原最大看點,是「一錯再錯」。錯或措,是藏語音譯,意為「湖」。因無數大大小小的湖泊,沿途接二連三,故戲稱「一錯再錯」。沿途有犛牛群和綿羊群,偶爾見三兩頂帳篷,倒是藏野驢和藏羚羊頻繁出現,除了這些,大部分屬無人區,離公路更遠些的地方有狼和藏狐。我們沒空也沒膽量去招惹受保護的野生動物。

  以色林措為主的高山雪融湖泊群,盡可大飽眼福。湛藍的天空下,幾朵白雲悠悠飄在極目處,皚皚的雪峰點綴著畫面,遠遠近近的山坡和草地連著浩大的湖水,湖面映漾著雲彩和山峰倒影,自然的五色景觀,五條線分明橫切,割出宏大的畫面,無需構圖,隨手拍來都是大景美景。最壯觀的,還是雲彩的移動,渲染著湖水,有時甚至覺得湖水也在移動。在深藍的背景底色裡,用金色、銀色、湛藍、淺藍、淡綠、淺白、緋紅等不同色調變幻著,禁不住去搶鏡頭,可有時這種變化太快,快到難以捕捉的地步,尤其是在不遠處忽雨忽晴的時候。

  這個西藏第一全國第二大的鹹水湖,面積2391平方公裡,僅以一天時間從其一角路過,要想表達出她的迷人景致和文化底蘊,我的文字註定是慘白無力的了。難怪有人說,看了色林措,就不再有看湖的興致,甚至,連看海的興趣都沒有了。

  隔著色林措看岡底斯山脈,綿延無盡,雖看似近在咫尺,實則不止百裡。

  當晚在尼瑪縣城打尖,晚餐主菜是炕鍋羊肉,因菜單打成「坑鍋羊肉」,旅友戲稱「坑爹羊肉」,遂現場作打油詩一首以記之:

  在尼瑪街

  我們點了一個

  炕鍋羊肉

  菜單打錯了

  坑鍋羊肉

  旅友戲言

  坑爹羊肉

  連起來讀

  就是

  在尼瑪的街吃坑爹的羊肉

  那是最正宗的炕鍋羊肉

8月4日

  從尼瑪縣出發,計劃到改則縣城住,近400公裡。可瑪哥極力推薦途中先橫插一段路,去文布南村,說這是一個較完整地保留著蔵羌傳統文化的古老村落,刁老師補充說該村已上了「學習強國」平臺,大家都覺得應該藉此機會去看看。於是,今天的行程又增加了200多公裡。

  文布南村屬於那曲地區尼瑪縣文布鄉,座落在四大名湖之一的當惹雍措湖畔,偏居一隅,背山面水,風景宜人。地勢較高,且平坦開闊,本來是拍攝雪山湖泊老寨子的好地方,可惜天公不作美,陰雨綿綿,雲厚色暗,湖面朦朧。為了節省時間,按計劃完成採風遊覽任務,我們只好匆匆拍了村子外貌和沿途景觀景致,即調頭返程。

  慶幸的是,返程途中天光放晴,在半路拍攝必經的當瓊村。這也是一個藏民較為集中、傳統文化特色保存相對完整的傳統村落,約百戶左右,規模不小,這在藏區是少有的。

  文布南村之所以聞名,主要是這裡保留了古老的象雄文化傳統,屬於中象雄文化核心區,與北部上象雄和南部下象雄一起構成了曾名盛一時的象雄文化。

  查百度得知,史載,「古象雄王朝曾統一了號稱十八萬戶部落的十八國,建立起了威震中亞的古象雄王國。 象雄王國穆氏王子辛饒彌沃佛陀創建了完整的九乘教法和教義,就是古象雄佛法。從中國社科院正在翻譯的國家重點專案《象雄大藏經》中能看到佛教理論的根源所在。如今在俄羅斯、印度、尼泊爾、不丹、外蒙古等地方仍然有很多人稱自己為象雄人的後裔,傳播象雄佛法的雍仲本教寺廟依然存在,傳承古老的象雄文化。古象雄文化是集草原文化、高原文化、波斯文化等多種文化的大集合體。象雄文化在象雄經書中記載有一萬八千年。古象雄文化的宗教體系經過辛饒彌沃佛和不同時期的佛陀傳播,影響著古時印度教、耆那教、後來印度佛教的產生。 如今藏區以及印度、尼泊爾、不丹、蒙古國、俄羅斯等地區仍然有很多象雄文明中產生的宗教文化的遺蹟和寺廟、僧侶,從藏區到世界各地有很多的人信奉象雄文化中的古象雄佛法。由於「古象雄文明」有著悠久燦爛的歷史,已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的保護範圍。古象雄文明才是西藏文明真正的根」。

  如期抵達改則,這裡屬於阿里地區。至此,經過八天長途跋涉,我們已進入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腹地。一整天沿途均在「東邊日出西邊雨」的交替中前進,穿越無人區,犛牛和綿羊已不見,藏羚羊和藏野驢倒是常見,大多是數隻不等遊蕩覓食,偶見數十隻的種群,都飽了眼福,佔了相機和手機的內存。

  當晚,微信朋友圈發來祝賀函,祝賀我當選昌寧縣第七屆作家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作為卸任兩年的縣文聯第五、第六屆主席,內心五味雜陳,和詩一首以表達心跡:

  五古

  自嘲

  (步杜甫《不見》韻)壬寅秋五旬有五執耳作協有感

  不問世事久,際遇究可哀。

  我欲隱行跡,眾生皆舉才。

  無讀詩千首,唯剩酒一杯。

  登高望遠處,江湖好歸來。

8月5日

  向著阿里前進。

  越向西,草原更廣闊,更遼遠,牧草更稀疏,土地沙化更嚴重。

  本來就不茂密的植被,綠色更慘澹,遠山和近處沙巖裸露部分更突出。

  儘管317國道沿路有許多湖泊,景色都不錯,但一場持續不斷的大雨,讓我們不得不放棄了許多拍攝點。同時,也由於數日持續徜徉在高原的美景中,已成審美疲勞狀態,大家都懶得下車。

  總有不怕風雨的時候。當一群群藏野驢在公路邊不遠處雨中漫步或優雅地吃草,我們還是不顧風雨,紛紛下車搶鏡。這一帶的野驢種群數量大,個頭大,體格肥碩,比前幾天遇到的動物景觀更生動。

  海拔4900米的扎昂旦拉山口,用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擁抱我們,即興寫一首《扎昂旦拉山口的雪》,記錄我們人生與之相遇的這一瞬間。接著寫《國道317》,以筆直得望不到盡頭的國道喻藏毯,以掛在天邊白雲喻哈達,表達自己進入阿里的心情。

  瑪哥天南地北地侃。出人意料的是,今天講的是西藏的遠古,以及延伸至西亞、東歐,乃至古代的馬其頓王國、阿拉伯帝國,還有東正教的歷史,這與講當地小景和故事傳說供遊客排遣解悶的做法,要高大上得多。大家對於歷史、哲學、神學、宗教的討論,便於我個人更好地了解西藏,很受益,也決心更好地學習西藏的歷史與現實,宗教與喇嘛,抑或是她的神秘,還有那些隱秘而尚不為人知的美。

  入住阿里大酒店,這是當地最大最好的酒店。我們都沾了趙興科老師的光了,他的村裡親戚在當地工作,知道我們來,特地專門接風來了,甚為感懷。

8月6日

  札達的土林是令人震撼的。這個全國最大的天然土林,多少年來一直讓人著迷,令人樂而不返,流連忘返,重返不迭。

  未進縣城,即穿越土林的一部分,幾公裡路走走停停,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還未到住地,大片已爆滿。

  還有更好更美更有意思的去處。越過城區,向前十多公裡,即是古格王朝遺址。

  古格王朝作為吐蕃之後當地的又一個歷史王朝,在長達七百多年歷史長河中創造了輝煌,一度成為藏西聞名遐邇的古王國,卻在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在典籍裡難尋片語隻字,成為千古之謎。如今,只有古國遺址,那些留存不多的宮殿房屋及精美雕塑石刻壁畫,見證著那段早已不為人知行將絕跡的歷史。而僅僅是這一斑窺豹的景觀,就足以想像當時是何等規模和影響了。在這地廣人稀的大漠戈壁中聚眾十餘萬人,建築、宗教、繪畫藝術各方面取得了如此輝煌的成就,仿布達拉宮所建、規模僅次於布達拉宮的遺址,可見其歷史地位。

  我們沿著石階登山。沿途欣賞著大大小小的窯洞,以及窯洞之中的窯洞,窯洞之下的窯洞,有生活起居的,有專供修行之人閉關修煉打坐的,有民用設施,也有軍事設施。整座山就是一座宮殿群,也是一座城池,還是一座軍營,只不過它是從山腳到山頭,分層分格又因地制宜地建房上房的,較小的房屋或窯洞,僅夠數人居住,有的僅夠一人打坐,較大的房屋或窯洞,足夠數十人居住。最大的殿位於山頂上,從保存相對完好的圍牆基座基圍來看,有三百平方米的樣子,共有七道門出入,四周還有其它附屬設施相連,近似四合五天井的樣式,大多地方一眼可見谷底,十分險峻,到處豎著「禁止進入」的危險標誌牌。遊客們也自覺遵守,不敢亂竄,選地勢安全處拍照留念。

  遠望四周群山環繞,沙丘堆積的山峰次第排布,上有窯洞成排,看得出當年古格王朝人煙稠密,氣象萬千。整個古格王朝處於土林中,本身也是自成一景的土林。

8月7日

  從札達縣城出發,繼續穿越土林。這個2464平方公裡的地質景觀,實在讓人著迷。回望縣城和古格王朝遺址,與周邊廣袤無垠奇形怪狀的土林渾然一體。裸露在外的,還有房屋基座遺蹟,低凹處的塌方明顯,露出房樑等,木質結構因屋頂朽壞而坍縮,懸崖上的大大小小洞口,是當時人們居住的窯洞遺址。可以想見當時的熱鬧景象。

  縣城邊的託林寺規模不小,但還有一些殿宇尚未恢復。有工組正在施工,從現場情況來看,是按照修舊如舊的原則來做的,如磚的大小與原來的一致,類似我們地方過去用的土基(即用模具以土或泥框拓而成的「磚」),只是看上去厚度沒土基厚,長度也略小,寬度可能差不多。

  我們的運氣很好。剛進託林寺的時候,正趕上了一撥到寺裡參觀的客人,請寺裡的喇嘛專門引導和講解,要不然,就只有看看和拍攝塔林的份。事後才知道,這是當地縣政府安排託林寺專門接待的貴賓,看樣子是專程從外地趕來朝聖的。

  我們跟著貴賓團先後參觀了白殿、紅殿、金殿三座主要建築,每參觀完一個殿出來,講經喇嘛就馬上返身關鎖好殿門,可見其神秘和珍貴。平時這幾個大殿都是不開放的,重大佛事活動才開放,門口有「禁止拍照」的牌子。喇嘛用藏語給他們同胞講解,我們聽不懂,但從他講解的雕塑和壁畫上看得出,講的是一些佛教大德高僧取經的故事。但見殿內四方佛象莊嚴,牆體滿鑲壁畫,梁柱上全是唐卡,金身菩薩,金碗銀盞,貢果豐盛。每個大殿所供佛象各不相同,但都是栩栩如生,金碧輝煌,讓人嘆為觀止。

  託林寺聞名藏區的另一個原因,是屬於藏傳佛教中的密宗。我不懂宗教佛事,一飽眼福而已。

  向東前行的土林景觀更為壯觀,氣勢更雄偉。雖然昨天的經歷已經對土林有了感性認知,但眼前的美景讓人忍不住連連按下快門,事後還不忍刪除。

  單說土林觀景臺(國家地質公園入口處)。站在此地,才能真正領略千山萬峰相連又各具情態神情各異的土林大景:腳下是來時的山谷,蜿蜒盤旋,土林山峰相連,縱橫交錯,一眼望不到邊,一鏡難收,不禁心生震撼,留連忘返。對面最遠處高峰白雪皚皚,千山萬壑如千軍萬馬奔騰呼嘯而出,近處山峰溝谷遙相呼應,似猛虎下山低伏前行,蔚為壯觀。

  土林在身後漸漸地隱去,瑪旁雍措和拉昂措在前邊迎接遠方的客人。這兩個僅一山之隔的姊妹湖,前者因淡水湖而被稱為聖湖,後者因鹹水湖而被稱為鬼湖。但兩者都是水域寬闊的,景色多變、半島櫛連、風情迷人,僅僅是沿途或停或在行進的車子中搶拍,就足以讓手機相機內存爆滿。

  行走在岡底斯山和喜馬拉雅山相夾的高原地帶,左右兩邊靠車窗的文友都可以隨手拍遠方的雪山景色,十分愜意。一整天都在這舉世聞名的兩大山峰間疾馳。

  快到岡仁波齊的時候,一場罕見的特大暴風雪覆蓋了一切。那是一幅千載難逢的奇景:遠方的雪峰被雲霧籠罩,大雪紛紛揚揚,一時間半山腰就被暴風雨遮蓋,電閃雷鳴中,雨柱清晰可見,雨幕迎面網來,雨聲掩沒談話。車行一段路後,豁然晴朗,陽光刺目,雨點突然變小,冰雹如豆傾注,瞬間鋪滿路面,十分壯觀。

  看來今天是與岡仁波齊主峰無緣見面了,由於天氣忽然變得惡劣,景區入口已關閉。這個號稱世界之軸、地球中心的名山,因宗教文化而更添神秘,成為印度乃至整個東南亞和西亞佛界的神聖之山,自古以來被尊崇無上。

  一場暴風雨(雪)過後,大地如洗,清新明朗,四周低矮的群山漸露嬌容,成為難得的拍照背景和素材。而岡底斯山主峰岡仁波齊,仍未打開她厚厚的白色面紗,將遺憾留給我們滇西一行人未知的下次藏行之旅。

  細心的瑪哥事先為我們準備了經幡,在湖邊觀景臺高大石刻上,大家七手八腳地拴穩經幡,拍照留念。其實,表面上是專門為我們準備,其實是他們常年行走藏區的人,已融入了當地民族文化,我不敢也不願去說破,畢竟,那些聽得懂的祝福語,既是敬畏神靈自然,也是凡人的心理慰藉。瞧,我們的這條經幡與無數經幡掛在一起,似旗獵獵,迎風翻飛,觀景臺前面是寬闊幽藍的拉昂措湖面,遠景是高大雄偉綿延起伏的岡仁波齊神山,代表我們真誠真樸的心、堅韌不拔的意志和勇敢前行的精神品質。

8月8日

  遊興正酣之際,有不好的消息傳來。儘管前兩天我們已從朋友處得知內部信息,普蘭縣城只進不出,意味著封城,我們也放棄了到普蘭的計劃,只在霍爾小住。但第二天前往帕陽的路上,就被攔下來了,要求返回霍爾做核酸檢測。事後得知,日喀則4人到普蘭被檢出陽性,正在做全員排查。

  這樣,我們的藏南遊眼看泡湯了。

  返回霍爾,訂了房間,排隊做核酸檢測。時至下午,又有更不好的消息傳來,普蘭已快封城,日喀則也有可能封城,說明疫情很嚴重了。經過商量,我們認為藏南遊已無法實現,趕快返程為好,於是立即退房,馬上起程。

  返回到阿里,又做核酸檢測(前面做的結果還沒有出來)。雖已臨近黃昏,大家都認為能多走一段是一段,瑪哥也說自己繼續開車沒問題。一行人高歌猛進,為能早日遠離疫情而慶幸。

  世事難料。剛出城十裡,又堵車了,個個的心又提了起來。一問,才知道因為大雨,前邊的路被泥石流衝毀和滑坡多處,過不了,預計明天上午才通。幾經周折,又返回阿里市區住。期間,興科與原定到革吉縣住宿的房主交涉退房事宜,還發生了點小插曲,最後好歹退了一半。

  該死的疫情!不僅讓我們環藏遊成為泡影,已無法到普蘭、日喀則、拉薩等地,而且是半道原路返回被堵,吉兇未卜難料。

  好形勢是,從原路返回,可按原計劃時間如期歸家;壞消息是,拉薩也檢測出陽性感染者18人,全是日喀則居民。雖然我們暗暗慶幸沒有進入疫區,但不知道能否如期歸家。如果西藏全區管控,那就無法自主安排好時間,勢必影響各自工作和生活。

8月9日

  早起的第一個事,就是衝向阿里市醫院做核酸檢測。等不及結果出來就上路,想來應該是幾個小時就出來了,到下一站能派上用場。

  路過革吉,經過幾處疫情防控點,防控點的同志得知已做過核酸檢測了,也就放行,提醒到下一站再做,還好心地提示開車慢一點。

  一行人心裡如一塊石頭落了地,以為一路暢通無阻了。

  可到達阿里和那曲交界處的中倉鄉時,真的被攔了下來,堅決不讓過。原因是我們的核酸檢測報告仍未出結果,就連昨天中午在霍爾做的都沒顯示。不僅不讓過,就連派人下車買東西吃都不允許。無耐之下,我們又返回改則縣的洞措鄉。要知道,藏北的鄉與鄉之間相去往往上百乃至數百公裡,途中多數地方是無人區,無法補給和打尖。

  整條街的旅店和餐館都接到政府的通知,不準接待遊客。還好,一家四川人開的飯店經央求為我們炒了幾份蛋炒飯,帶回來車子上就著礦泉水填肚子。這時,已是深夜十點。

  大著膽子試打了幾個賓館的公布電話,都被婉言謝絕了。終於,有一個好心人說,賓館不準住了,到我家裡來吧。再往回趕,約20公裡。

  好大一個「家」!按手機微信定位抵達時,才認得是公路邊一溜帳篷,大的可容十數人,是專為秋遊聚會(類似我們的春遊打平夥之類)臨時搭建的,小的幾間均有兩張床,簡單點,但住得下一行人。這就是專門為我們準備的呀!

  果然,主人洛桑頓珠從村子裡趕來招呼我們時,才知道大帳篷是為即將舉行的賽馬會準備的,指著前面黑夜說,前邊是一個湖,早上起來可以拍照呢!心裡一陣激動。

  就這樣,我們陰錯陽差地住上了湖景帳篷,雖然時間晚了點,可剛好能享受「手可摘星辰」的意境。

  果然,又是雨過天晴之後,一輪圓月如懸院中,星兒稀疏,卻分外明亮,如果有樹,應該是星月掛在樹梢的樣子。

  知足了。這幾個帳篷是按現代規格設計的,方型,通體玻璃,內裝窗簾。我住的那間,頂上篷布已壞,洛桑乾脆扯下來,尷尬地笑了笑,我說這樣更好,可以睡著數星星。我相信,這是我看到的最美的月亮和星星了。

8月10日

  起了個大早。

  未開門,透過玻璃就看見天空中一顆明亮的星星,閃耀在銀色的湖面上空,十分顯眼。那是啟明星,我知道。天快亮了,月亮落下去之後的啟明星更亮更醒目。我趕緊抓起相機衝向湖邊。

  有動物的身影在移動。可能是藏野驢,我知道,因為昨夜如廁時我遇到過它們,當然也不一定就是它們。這下好,有模特了。

  雖有過拍日出的經歷,但沒有拍到過啟明星,這是一個絕佳機會。遼闊的草原上,低矮的星空下,一湖碧水,帳篷外就是草地,百米處即是湖水,這藏家朋友真是個藝術天才呀,把一切安排得這麼富有詩情畫意,今晨的天時又這麼好,別辜負了天時地利人和,好好拍一組。

  拍啟明星,拍日出前的湖,拍山,也拍藏野驢模糊的身影,這傢伙機警,難以靠近。湖中有一群不知名的水鳥吵鬧,看不見蹤影。一群黑黝黝的動物身影闖入鏡頭,是犛牛吧?不會傷人吧?

  我小心翼翼地前行,藏野驢飛跑起來,而那群黑黝黝的身影卻不動,一定是犛牛了。又過了幾分鐘,等光線再明亮一些,再走近一些,大約五十米遠的地方,留下藏野驢的靚照。

  對犛牛就不那麼客氣了,直接走到它們跟前拍照,頭對頭,眼對眼。可它們不在乎我,只顧低頭吃草。讓我突然想起小時候放老水牛的情景。一樣的露水草,一樣的啃食青草的咀嚼聲,那麼親切。

  這樣,以犛牛為模特,以草地和洞措湖水為前景,以瓊布山和晨曦為背景,拍日出,十分爽快。朝陽冒山時刻,光的亮度和顏色的的變化很快,幾乎每一秒都是不同的。活了半百真是白活了,那些年是幹什麼呢,現在才這麼仔細。

  不得不說,景色上乘。可惜我拍技不好,大師來了定出大片。不過,終於了卻一個近距離拍犛牛的夢。這也是此行拍得最好的一組照片。

  我乾脆走到湖邊,放下相機,洗手,掬水漱口,掬水洗臉,重溫那艱苦歲月少兒時光的調皮勁。水冰涼,凍得刺骨,可畢竟過了把以雪山聖水淨手洗臉的癮。順便喝了口湖水,卻是鹹的,苦澀難咽,儘管它還算個淡水湖。這與心裡預期大相逕庭,更與故鄉的山溪井泉冷水之味相去十萬八千裡。

  天放光亮,轉回身來,才發現洛桑的這組帳篷有點氣勢:我們住的幾個小帳篷整齊地排在右邊,左邊是三個大的組成品字形狀黑色帳篷,所圍成的空地中央立一標杆,上掛一條長幡,是附近藏民親友秋季聚會的地方。

  仔細參觀一下大帳篷:桌椅嶄新豪華,像我們住的小帳篷裡的家俱一樣,實木雕花,還算講究。後來問洛桑才知道,這些帳篷和家俱都是確登村的集體資產,他以每年五千元承租做旅遊服務。大帳篷每天三百元,小帳篷每天一百元。

  正吃早飯,村裡的幹部來了。了解情況,核實,驗視核酸檢測報告(謝天謝地,終於有結果顯示),拍照,登記,一絲不苟。

  又到中倉關。守關值班的同志一眼就認出了我們,排隊過關。

  雖然是手機操作,但需要24小時內有效的核酸檢測報告,行程碼,當天(8月10日)起反推至7月29日的足跡記錄的剪碼,以上材料全部齊全,終於放行。

  過中倉後一路狂奔,過尼瑪,向斑戈。

  距班戈約40公裡的地方,又被攔下了。車排起了長隊。過這個不知地名的關,足足用了三個多小時,到班戈時候,已是午夜,凌晨一點多才就寢。我整理日記結束,已是凌晨三點。

旅遊興致全無,一行人已相當疲憊,情緒低落,甚至想鬧情緒了。

8月11日

  早晨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著做核酸檢測,無果。到那曲做核酸檢測,無果。瑪哥去檢查車子和加油,我們好好吃了頓羊肉大餐。飯後再去做核酸檢測,但見隊伍排成長龍,過幾個街區了,怕耽誤不起,繼續趕路。到比如,千方百計想做核酸檢測,無果。藏東地區人口相對密集些,一天可過數縣。

  到索縣,只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去做核酸檢測,卻在索縣人民醫院值班室以超乎人的想像之速度就做了核酸檢測。好在昨天前天做的核酸檢測報告出來了,一整天所過疫情防控點都直過。肚子不餓,繼續往前。

  巴青住宿。巴青縣距索縣僅30公裡,都是濱河而建,背山面水,以路為街。索縣在幾條河汊交匯處隨各自形成的沙灘依勢設置街區,巴青縣街道更筆直寬敞,規模不大,但都很清潔。

  這一帶風景與藏北大不相同。自進入比如縣境以來,地勢變得山高坡陡,寬展的高原地貌逐漸向峽谷地貌過渡,植被也漸豐富起來了,儘管樹木還是矮小稀疏的樣子。

8月12日

  從那曲地區的巴青縣出發,向昌都市的丁青縣開拔。一路上都忐忑,各種有關疫情的消息以抖音和快手的形式傳來,318線公路堵車,317線公路堵車,不知道現在所走214線又如何?據說我們必經之路類烏齊、昌都市也有疑似病例,不知道能不能通行。刁老師和瑪哥討論著各種哪怕繞點路只求不經過疫區的方案和計劃,但無論是經川東,或是繞青海玉樹,從時間上預計,都出不了西藏,即會被封控,畢竟是疫情爆發迅猛,政府採取的措施是迅速的有效的。回想一路向東折返,疫情從後面一路追來,綜合新聞和各方面情況,我們估計,明天西藏全境封鎖,山高路遠,至少兩天半到三天行程才進入雲南地界,我們肯定無法如期出西藏境。

  經過一番激烈討論,決定還是不顧一切往前直衝,過類烏齊和昌都,避開已有疫情的江達,繞貢覺過江後出藏。

  果然,從城外郊區直過類烏齊和昌都,大家稍微鬆了口氣。沒有進城,也進不了城,入城之路早已封堵。我們也沒有心思逛了。到達卡諾區妥壩鄉,已是夜裡十點,在一家四川人開的罐罐米線鋪吃了全天唯一一頓飯,值班警察攆人,在老闆央求下,關上捲簾門,我們才勉強吃了米線。

  完了,沿途任何人家都不準留宿,賓館和餐飲都要按要求停業。聽說有的地方連油站都關閉了。

  摸黑上路。向貢覺網絡上賓館訂住宿,對方說可以。可到了山頭玉龍卡站,車隊排成長龍,一問才明白,這裡屬江達縣地界,因為疫情,一車一人都不許過去。

  我們又返回,邊行邊商量對策。先是計劃到230多公裡以外的邦達機場乘機返程,後經多方打聽,恐到昆明被隔離了,耽誤不起。後又認為明早再去闖玉龍關,只要過了玉龍關,就進入貢覺地界,那邊偏僻,到目前仍未有疫情,應該是可以通過的。幾經周折已是午夜兩點多,就只好在妥壩加油,就地駐車,人在座位上合眼,至亮方休。

  一整天都在峽谷裡穿行,視野幾百米到幾公裡不等,風景不錯,村莊集中,牛羊成群,可大家都沒有興致欣賞拍照了。

8月13日

  天亮後又重返玉龍卡點。瑪哥抱怨,妥壩到玉龍,折騰兩個來回,又多白跑了一百五十公裡。

  遠遠地就見盤山車隊,儘量往前擠,找個空位泊車。無須打聽,通行無預期,只說一有消息就會通知。當地政府還專門設立民政救助點,免費發放礦泉水和方便麵等食物,秩序還算好。可就是滿山遍野的人,光禿禿的草原,無公廁,垃圾遍地,隨地大小便,有傷風化。

  急急忙忙跟著排長隊領取食物和水。由於眾口難調,加上幾天來吃不好睡不好,這個說想吃飯,那個說想吃湯麵之類,儘管領了方便麵和礦泉水,但一時個個難以下咽。興科老師作為眾推「管事」的人,又主動到前邊離防控點一公裡外的街上一家食館買了炒飯。

  吃了炒飯,排隊做核酸檢測。這邊排著長隊候檢,前邊先做的歡呼雀躍,家家戶戶,男女老幼,個個收拾帳篷和鍋灶行李,一窩蜂裝車上路,忙得交警不亦樂乎。

  我們屬於慢後一點的團隊了,做過核酸檢測,上車後一股勁往貢覺方向跑,心想,今天過了芒康,就進入雲南地界了。

  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小村子,又被攔下了。遠遠見前方有「貢覺」的直行路標,但防控點的同志說,芒康已封城,金沙江兩岸都不允許通行,即使這邊放我們過去,那邊也不讓進去或通過,過不了芒康,就回不了雲南。另一位同志還好心地提供了貢覺縣疫情防控辦電話,接通後,對方給出兩個建議:一是繞青海出去,二是就地住下來,等候大約七至十天可解封,再順利返回。我們商量了一下,又查詢網絡,決定坐飛機回去,網上購買15日邦達轉成都到昆明的機票,又折過頭來原路返回,往昌都向邦達趕。

  垂頭喪氣,無人吱聲,心情壞透了。僅僅是玉龍到妥壩這段路,昨天到現在,已三上三下,對這一帶而言,可謂「深度旅遊」。

  當晚住昌都。進來和這兩天出進都只是從旁邊路過,進入市中心後,才發現這是一個建設和管理得相當不錯的城市。昌都自古即為連接東西貫穿南北的茶馬古道要衝,是連結川藏滇黔的咽喉和戰略要衝。

8月14日

  在昌都市中心茶馬廣場市婦幼保健院的服務窗口做了核酸檢測,顧不上留戀昌都市現代風情,急急向昌都機場(即邦達機場,對外稱雙流機場)趕。137公裡路,用了不到3小時。

  到了機場,門衛僅僅一句話就讓人吃了閉門羹:要24小時內的核酸檢測報告!

  大家面面相覷而無語。因為連續幾天做核酸檢測已到心煩的地步,可到現在,沒有任何結果出來。機場的人同時提醒,如果明早上核酸檢測報告出不來,也上不了飛機。

  還有更不好的消息傳來。成都、昆明等地已發現疑似病例,如果坐飛機轉成都直達昆明,很可能在這兩地下飛機即被隔離管控。

  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經過激烈爭論,最終,大家還是退了昌都到成都、成都到昆明的機票,退了昆明到保山的動車票,人人損失過半。灰頭土臉地坐上瑪哥的車,選擇通往芒康的路,打道回府。這樣,我們今天又繞道而行,多走了三百多公裡。

  向著到雲南最近的出口芒康前進。一路上都有疫情防控點,但都是詢問情況,雖然核酸檢測報告未顯示,可能看我們也是誠實守信的人,還算一路順利。

  經過左貢縣時又做了次核酸檢測。這裡的人還算和氣。可這之後沿途各地,都是街道封閉,關門閉戶,值守人員手持噴霧器,遠遠地向過路車子噴灑消毒液,還用手勢比劃「趕緊離開」,像趕瘟神一樣攆人。一行人心情冰涼冰涼的。

  該就寢了。見路邊食館亮著燈,心裡一陣溫暖,下車問問,先吃再找睡地。下車立足未穩,就聽見有人吼「走,走,走!往前開!不準停!」

  灰溜溜地往前開,在離村子三公裡左右的地方,找塊空地吃乾糧。巡邏的警車聞風而來(或是跟蹤而來?),強忍著哽在喉嚨的麵包渣,負氣前行。

  已經是半夜了。在一個前不把村後不著店的山坡上,沿公路邊一塊空地駐車。旅友們都「睡著」了,我們也只能一樣地在座位上直挺挺地「睡」。

  一陣寒冷驚醒,凌晨四點多。瑪哥也醒了,說睡夠了,馬上出發,趕路要緊。剛啟動車子,卻發覺不對勁,是不是輪胎出問題了?心裡不禁咯噔一下。

  瑪哥、興科和我一起下去看:一塊不小的條石卡在右後輪內外兩個胎子中間了,胎子局部變形,有爆胎危險。

  經過三個人一個多小時的努力,又終於上路了。

  前幾天聽說芒康封城了,不知道能不能過去。可青海封閉通道,四川封閉通道,只此一條路,闖吧。

  沒想到所有的擔心都是多餘的。我們經過鹽井時,值守人員連看都不看一眼。看來,是巴不得滯留遊客早點走。

  又趕一路,過完鹽井就進入香格裡拉了,那是雲南界,歸家心情更為迫切。

  翻越紅拉山,直下抵瀾滄江邊,堵車數公裡之長,反正一時過不去了,休息,吃方便麵,補寫日記。

8月15日

  沒想到,在鹽井與德欽交界處,一等,又是一天。高山峽谷,乾熱燥悶,頭頂烈日,巖石砂礫似火,氣溫在攝氏三十五度左右。上遊發洪,江水滔滔,熱浪滾滾,十分難熬。所幸芒康縣鋒芒志願服務隊前來燒開水、代民政部門發放食品。

  車隊看不到盡頭,或許十裡,或許不止,估計已達山頂,又或是隊尾還在紅拉山的另一面,前後的人同時湧向燒開水的地方,成了一個臨時集聚中心。大家都是陌生的同路人,見面點點頭,打水領物按秩序排隊,彬彬有禮,秩序井然。

  我們距交界處疫情防控點不到一公裡,一直與大家一起等待。偶爾,服務隊的人騎著摩託車、開著小卡車來來回回招呼著。忽然又傳話說,先登記,再檢測核酸,請大家配合。做完核酸檢測,後來又傳話,叫每個車派一個代表去開會。我們這個車的人沒有去,看樣子,不是政府部門組織的,更像是有好事者想出風頭的「義舉」。

  果然,據說開會無果而終。

  ……

  晚上,有好事者拉了個微信群,商量著一起「衝出去」。白天有插隊車輛被堵回來了,估計是不服,想利用夜幕衝卡。不會得逞。

  果然,幾臺車子上,一夥年輕人高叫著超越車隊衝上去,毫無懸念地在交界處被攔截下來。三天後我們離開時,這一組車輛仍在交界處的雲南境外五十米左右的地方等候。後來得知,他們是最後離開此地的一撥人。

  悶熱難耐。

  在路邊睡了半夜,子時起風,涼,坐回車子裡「睡」到天亮。

8月16日

  又一整天呆在悶熱的江邊。左邊是筆直入雲的懸崖,危石搖搖欲墜,右邊是波濤洶湧的瀾滄江,近在咫尺。這種漫長無聊而毫無預期的呆著,是無耐的,又是無聊的,更是毫無辦法的。

  來自全國各地的車都有,都是自駕遊。有許多人在另一半空著的公路上來來回回地走,手持電話高聲疾呼,訴苦求救,也不知找了多少關係戶,一樣的無結果。

  一些無人機開始在滄江峽谷中穿行,很快,長長的被困車輛隊伍,就以抖音的形式上了當天熱搜頭條,我的一些親人好友都在遙遠的老家問給是在「這點」?!

  除了等,還是等,唯只有等。

  還好,一車人都很活潑。蘭朝花老師和趙會星老師對飲食頗有研究,一到臨近飯點或超過飯點仍未用餐時,就自然進入討論主題,惹得大家飢腸轆轆,浮想聯翩。

  刁老師和趙興科老師引導,大家一起討論于堅的詩與散文,雷平陽的詩歌,說說王單單的詩。趙興科覺得我的詩風接近王單單,建議我讀一下王單單寫扶貧攻堅方面的《露地坪日記》,刁老師則建議我讀一讀于堅的散文。

  小暢是個手機迷,臉貼在手機上,不與成人交流,偶爾笑聲突起,沉浸在刷屏狀態中,自得其樂。

  瑪哥不失時機打破沉默,適時投入討論,似乎什麼都知道一些,有時還表達著高人一籌的凌厲。

  總之,這個旅遊小團隊,還算和諧。至少,遇上疫情防控這樣枯燥乏味的日子,也能彼此關照著打發時光。

  苦中作樂,興科和我還堅持寫詩。灰頭土臉地坐在瀾滄江邊,迎著德欽方向吹來的江風,背靠紅拉山主峰,裝模作樣地寫日記、寫詩,表達著此行的無耐與憤怒,抒發著不一樣的人生感慨。

  一個昌寧人,坐在母親河上遊,迎著滄江之風,被新冠肺炎疫情折騰得心力憔悴,想著如何在「出關」後,能回到家裡,坐著喝一杯千年古樹茶,這一刻,是多麼的無耐。

  一邊寫寫畫畫,一邊回復親友微信。在哪?在哪?回到哪?……一聲聲關切,溫暖著旅者的心。為不增加親友心理負擔,我一律用「好好呢,只是堵車,不日即回」來回復。情不自禁地想起古代旅者特別是文人墨客在途中驛館揮毫潑墨寫寄家書的情景來,難怪有「家書抵萬金」之說。如今可微信視屏聊天,不可同日而語。

  又有人騎車駛過,通知相關事宜,聽不清說什麼,也沒人理會,民眾已不相信,因為他們宣傳的,除了礦泉水和方便食品,其它一樣都沒有落實,不見什麼動靜。

  再繼續等,這也是沒有法子的。

  黃昏,突然接到做核酸檢測的通知,人群一陣欣喜,覺得要允許過「關」了。

  車隊果然是緩緩移動,發動機轟鳴瞬間聲震山谷。不過,每次只移動十來米,如此四五次後,一切歸於沉寂。

  如同慣例一般,在214國道,距隔界河大約600米的地方,第三夜在公路邊「住下了」:半截帆布打底,往睡袋裡一鑽,頭枕瀾滄江,聽濤而眠,又度過富有詩意的一晚。

8月17日

  天氣越來越熱。

  一些石塊被曬皸裂, 大小不一的石塊從左側懸崖上滑(滾)落,零零碎碎砸到路面上,小的蛋大,大者似盆,人們一陣驚呼,有的女士尖叫。還有人以此為理由,跑向防控點申述並要求儘快放行,但無結果。

  還算運氣好。在江邊公路住的那幾夜,附近沒有下雨,如果遇上-場暴雨,發生泥石流可能性很大,後果不堪設想。

  一隻蜥蜴耐不住巖石的烘烤,飛奔而下,躲到我們後邊那輛陝西人車子底部乘涼。憨態可掬,引得人們紛紛拍照,小傢伙呆萌極了,一時成為微信朋友圈的角兒。

  近攝氏四十度的高溫,又熬了一天。

  下午六點左右,終於又開始放行。煎熬中再煎熬,眼巴巴望著一輛車慢騰騰駛出卡點,心上又增加歡喜三分。可不知為什麼,動作十分緩慢,差不多二十分鐘才辦完審驗手續,又出關一輛。

  今天我們的車子排在第46位,應該是能通過吧。

  很無耐,從下午六點到夜裡十點,總共只過去了41輛大小車子,我們還是不得不硬生生停下來。

  沮喪,失望,詛咒,無用。

  我到隔界河去散步,目的是去洗澡。幾天了,周身不舒服。

  打著頭燈,溯流而上,又摸索著攀援而下,河岸陡峭得出人意料,拿出小時候爬山過巖和上樹下河的本領,找到一段河水平緩的地方,裸浴。

  月光從打在前面山頂,峽谷裡水勢浩蕩轟鳴,一個人的世界,除汙蕩垢,滌塵慮俗,酣暢淋漓,涼快至極。

  回到車子旁邊,抖鋪,準備睡覺。看來,還得聽濤一宿。

  剛鋪好帆布,還沒有打開睡袋,就見一輛警車飛馳而過,高聲通知什麼,同時又鳴了幾下警報。又見前前後後的人慌亂起來,怕是要過關卡了?!一打聽,果然是放行了!就又手忙腳亂地收拾好行李,整車待發。

  還真是過關。回雲南去!

  排隊,查驗,依次通行。兩省聯合值勤。西藏芒康組再次驗證,車號,人數,行程碼,健康碼,核酸檢測結果……像移交一樣,稍往前,雲南德欽組再次一一審核,以為完成各種審驗手續了,又見一堆同樣穿著隔離服的人圍上前來,四五個人各自拿著筆,邊問邊在本子上記,各問各的,各記各的,約答覆十多次以後,上車在路邊排隊。

  有各種字樣的車,警察,公安,交警,法院,公務用車,一大批穿白色抗疫專服的人匆匆忙忙。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等齊一個車隊,編了號,警車開道,車燈撕開夜幕,出發。

  果然是交通管制。那些集鎮和村莊路口,都有人值守,所有店鋪關門閉戶。一個多小時後,經過一個加油站時,統一停車休整,好多車子都加了油。帶隊警官通知大家,今夜還有四個小時車程。按時間計算,不讓我們在德欽住,倒是還要往前,可能是香格裡拉地界了。

  車隊飛馳,光影如一條遊龍,出沒在黑夜中的群山裡。瞥一眼燈火闌珊的德欽縣城,飛上白馬雪山。

  在馬雪山埡口,車隊又移交給了前來前來接手的管理隊伍。手提大塑膠袋,分揀裝有各車人員身份證的小塑膠袋,一個車一個車逐次問情況,一一核實完畢,車隊再次出發。

  進入奔子欄,這個有太多傳奇的集鎮。此次將我們送往防疫隔離觀察的地方,就是著名的巴拉格宗風景度假區,這個金沙江上遊高山峽谷中的旅遊避暑勝地,要不是因為遇疫情,我們還真的與她失之交臂了。

  安頓下來時,天麻麻亮。

8月18日至8月24日

  好好補睡幾個覺。

  一日三餐有人準時送到房門口,從未有過的「待遇」。每天兩次測體溫,每天做一次核酸檢測。其餘時間,乖乖呆著。

  後來查百度得知,巴拉格宗是著名的國家級風景名勝區,是三江源地區的大峽谷,幾乎包括了現代冰川帶所有的自然垂直立體生態類型的景觀資源。只可惜,我們處於疫情防控隔離期間,除了窗外一堵約200米高的齊頭懸崖以外,眼前只有一株掛在峭壁上的豆瓣香樟,婷婷玉立,溫婉可人,聊以慰藉。所幸,上天之眷顧,她會是我的菩提麼?!

  疫情形勢更為嚴竣。全國全省的疫情防控政策已由3 4升級為7 3,即由原來的從疫情影響區返程〈或出境,集中隔離3天、居家隔離4天,變為集中隔離7天、居家隔離3天。

  安心住下來吧。

  還好,由於集中隔離的酒店房間有限,我們自駕遊同車人員允許兩人同住,我和趙興科老師聊文學話題,談人生,寫詩,寫日記,寫感想,用難得的「休息」時間放鬆一下心情,倒是另一種心境。

  一次旅行,一個意外,變成一次特殊的困囚之居,令人難忘。幾天的思考,對疫情防控及後疫情時代有一定的顛覆性認知:

  首先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中國自古是禮儀之邦,至今還留有見面和分手以握手寒暄或擁抱致意的傳統,疫情期間防控措施,要求相距一米以外,佩戴口罩等措施,非必要不外出,最大限度減少或杜絕聚集,給、取物品也彼此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後對方再小心翼翼地來取,街上相遇,儘是口罩甚至全身防護服,看不清對方面容,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大幅度減少,感情將更加淡漠冷漠。

  其次是對疫區或途經疫區的大部分人的誤解。由於新冠肺炎疫情特別是奧密克戎的兇惡兇猛,人們普遍有唯恐避之不及的社會心理,本無可厚非。但把疫區受感染人群和密切接觸者以及次密切接觸者以外的絕大多數人,尤其是經過正常的集中隔離和居家隔離的人,在社會生活中,視為等同於上述前幾類人,十分不公。

  再其次是對接受治療的疫情感染者的歧視心理。同上所述,疫情感染治癒者重返家庭、重返社區和工作崗位後,當事人自卑孤獨,親友同事紛紛避閃,普遍的社會歧視心理使該群體將承受更大的心理壓力。

8月25日

  凌晨五點。酒店的服務員就如約來敲門,叫起床了。昨晚就有通知說今早放行。

  一時間就聽見整層樓喧鬧起來,一反這幾天靜悄悄關門閉戶窩在房間裡的常態,仿佛久困牢籠終得自由一般,的確,七天的煎熬,十分不容易。

  退房,登記,發早點。讓人難以釋懷的是發當地為期七天隔離證明,沒這個,出去或返鄉後還得去隔離,這頁蓋著「香格裡拉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字樣紅色大印的證明,能保證我們離開此地後奔赴全國各地、包括返鄉,證明我在西藏爆發疫情期間曾到過這裡,經隔離觀察沒有發現陽性,不是新冠肺炎疫情感染者或密切接觸者,可以順利參與公眾活動,自由生活,是名副其實的護身符。我小心翼翼地摺疊起來,放進皮夾準備與身份證一起備用,它就是第二身份證。

  大家最關心的是領回身份證,工作人員回答說要到出口處才發還。由於隔離人員太多,都是自駕遊,來自全國各地,約有上百輛車,於是只能等,按順序排隊。

  難得的賞景機會。

  好一個避暑勝地!

  這時,天麻麻亮,終於看清楚酒店的周邊地勢:

  整個酒店「裝」在一個形似大土鍋的峽谷底中,中部一條大河水勢浩蕩轟鳴,兩岸石壁陡峭,垂直相對,河道在此地迴環轉了幾道彎,巴拉格宗大酒店的樓房就山依勢建在兩岸懸崖之下的沙洲之上,近在咫尺、隔河相望又以橋相連。抬頭遠望,兩岸山峰似刀砍斧削,形態各異,逶迤連綿。難得的避暑山莊,獨特的風光景致,典型的峽谷風光,罕見的世外淨土。

  有人工小道盤旋通頂,但無遐光顧。

    入口處是一個隧道口,上書八個醒目大字:「擁護核心,心向北京」,金光閃閃,展示出邊疆少數民族地區的政治品格與家國情懷。

  抓住等候通行時間,抓緊搶拍幾張照片。

  終於起程。警車開道,沿著河谷陡岸向外行駛,約20公裡後上214線囯道,距香格裡拉還有50公裡。

  原以為疫情管控方要把我們送上高速公路,後來才發現是一直把我們送到麗江地區交界,才發還身份證,允許自由行駛。

  也是,全民戰疫情,乖乖回去吧,別呆在人家轉悠,趁早打消邊玩邊返鄉的念頭。

  註:本文照片為作者李發祥手機拍攝

來源:人人門戶網人人同城,註: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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