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農民歌手李莉(李莉)
2023-04-19 13:36:39 3
圖片/文字:李莉、戰友們
CCTV-1、CCTV-8播放過兩遍《馬蘭謠》電視劇,我不怎麼看電視劇,但是這部《馬蘭謠》我看了兩遍。
每看一次都能感到心靈的淨化和震撼,總會將我的思緒帶回到大漠深處開滿馬蘭花的馬蘭城……
新疆馬蘭基地,即總裝備部第21試驗訓練基地,位於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和碩縣烏什塔拉鄉大莊子村。
馬蘭基地是中國核武器的搖籃,曾經在地圖上無法找到的神秘地方。
1995年5月我去烏魯木齊出差,和基地的林總工乘一輛車(他去北京總部開會,我搭他的專車)。
林總工中等身材,體型微胖,表情嚴肅。5個多小時的路程他幾乎沒說話,我們只是剛上車見面和到烏魯木齊辦事處時互致問候、道別。
那年從馬蘭到烏魯木齊還沒有高速公路,天山深處的「乾溝」路段很是顛簸。
林總工只是在特別顛簸的路段才閉目靠在椅背上休息一會,其餘時間都在看文件。那天他穿著軍襯衣打著軍領帶,上身穿一件藏藍色的夾克外套,下身著軍褲。他拎了一個很大的公文包,裡面裝了一件軍裝上衣、一頂軍帽,再就是文件袋。
我那年在基地546醫院工作(圖片左邊四層最西邊的兩個窗戶,曾經是我的辦公室),林總工在研究所,我對他並不了解,之前也沒有見過他,只知道他是基地的總工。
直到看了《馬蘭謠》才知道,電視劇裡演的那個林俊德,就是當年和我乘一輛車的林總工,是將軍、院士、馬蘭的功臣。
我的父母也同林俊德他們一樣,是第一代馬蘭人。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父母都在北京軍區總醫院工作,1963父親奉命通縣集訓後來到馬蘭。
1965年父親又接我和母親、大弟弟來到馬蘭,我們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車和兩天汽車才來到馬蘭546醫院。
那年546醫院的門診樓和住院部已經建成投入使用,家屬樓、食堂、託兒所、服務社、浴室也都建好了。
我家住的最後一排3號樓門前的水泥地還沒有鋪好。住房有上下水,是兩層樓,有暖氣。窗戶是雙層玻璃,雖說房間面積小點,3家人共用一個廚房、廁所,這比起建基地初期住地窩子、帳篷時的居住條件要好多了。
這是我們去馬蘭之前我和父母、大弟弟在北京的合影。
我們到546醫院安頓好以後,弟弟上546醫院的託兒所,我和一些大一點的孩子上馬蘭幼兒園。是寄宿制,周六下午有班車送我們回家,周天下午再送我們到幼兒園。
我在馬蘭幼兒園時一天早晨我們正準備吃飯,忽然一陣轟鳴從窗外划過,接著門窗震動,吊頂晃動。
老師也顧不得給我們盛飯,激動地說:「爆了!成功了!成功了!」,還跑到陽臺上向遠方瞭望。當時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許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那轟隆隆的聲音就是1967年6月17日,我國第一顆氫彈爆炸後傳來的聲音。
《馬蘭謠》電視劇裡的章平玉(張蘊鈺)司令說:「要在馬蘭建最好的幼兒園、小學」。
據說馬蘭幼兒園是在1962年建成的,確實像張司令所說,是最好的幼兒園。
我記得幼兒園的走廊特別寬,屋頂特別高(並不是那時我個子矮看什麼都高,成年後我去看還是那個感覺),窗戶又大又亮,還有外陽臺。每個班級住的房間都是套間,有寢室、活動室、洗漱間、衛生間、儲藏室、壁櫃,還有洗澡池。
馬蘭幼兒園的衣櫃很大,每個人都有一層可以放衣物。可以說馬蘭幼兒園的房間布局,建築質量,規劃設計到現在看都不過時,是超一流的,是最棒的幼兒園。
我在上馬蘭幼兒園期間得過3次傳染病,每一次都是致命的重症傳染病:中毒性菌痢、腦膜炎、猩紅熱。我高燒41℃、深度昏迷,病情危重,如不是我家住546醫院(周6從幼兒園回來高燒及時入院),救治及時我早就沒命了。
我的主治大夫是魏修澤伯伯,我長大後,魏伯伯每次見到我都笑眯著眼睛,和藹地拍著我的頭:「當年我們救活的小姑娘都長這麼高了,你那時已經是不行了,我們用盡了所有辦法,是死馬當成活馬醫,……」非常感激當年盡全力救治我的魏伯伯和護士阿姨們,才有了今天您看到的美篇。
我昏迷一周後醒來睜開眼睛,看到我周圍都是穿白衣服的阿姨,因高燒昏迷我已記不起身在何處,只是聽到阿姨興奮地說:「醒了,醒了,終於醒了」。
我看見媽媽坐在房間的角落裡抹眼淚,媽媽怎麼哭呢?爸爸在核試驗場區醫療隊執行任務已經半年了,到這時還沒有回來。
當年和我一起得病的,其他單位的另外幾個小朋友都死了。距離傳染科不遠就是太平間,我那時5、6歲,一個人住在病房(不讓陪護)。晚上能聽到去太平間送死人的哭聲;我病房對門住的蒙古族小男孩得百日咳晚上死了,就在病房裡放了一夜,我害怕一晚上都沒睡著,蒙著被子哭,叫媽媽。
這是魏修澤和妻子齊佔慶及兒子魏輝(後右)、魏煌,當年在馬蘭546醫院門診樓前的合影。
1979年9月父母轉業,我與父母和兩個弟弟,在馬蘭546醫院門診樓前合影。
後來我在馬蘭上學、下鄉、上學、參軍、結婚、成家、生子。
我和丈夫祝海元,他1975年從西安入伍,1986年從馬蘭氣象總站調到546醫院內二科。
1988年全軍換發新式授銜軍裝
我和丈夫在546醫院小花園合影
這是當年的546醫院大門口。
這兩張照片是當年4歲的兒子用相機給我們拍的。
背景是核試驗場區偉人山,那天陰天風大,沒拍清楚。
核試驗場區豎井地下核試驗井架
這些戰友都曾長期在核試驗科研和核試驗一線工作任職,在執行歷次核試驗任務中,盡職盡責盡忠,表現出色,貢獻突出,榮獲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
黃水潮,陝西蒲城人,1966年3月加入中國共產黨,1967年7月1日入伍到核試驗基地。
黃水潮在軍隊工作四十多年,曾任基地副軍職副總工程師。2000年晉升少將軍銜。
黃水潮長期從事核試驗工程的科研預研、技術攻關與現場實施,參與多次核試驗的組織指揮,圓滿完成歷次任務。
獲國家級和軍隊科技進步獎26項。立二等功一次、三等功兩次。1990年被國家人事部授予中青年有突出貢獻專家,1991年起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
作為南京大學、清華大學、國防科技大學、吉林大學、山東礦業學院的客座教授或兼職導師培養博士一名、碩士十一名。完成核試驗工程的專著和技術標準多項。
左起:軍委副主席張萬年、張文、黃水潮
左起:王衛東、黃水潮、陳世亮、馬國惠、褚玉成、趙黎、王保民,在核試驗場區
左起:胡永樂、費立剛、賈明雁、王德芳、陳世亮、黃水潮、韓文平、朱雙華、張松林,在核試驗場區
刁顯光,1972年入伍,服役於馬蘭核試驗基地124團,曾任副排長;
後歷任技術總隊四大隊十二中隊副中隊長,十九中隊隊長,六大隊一隊副營隊長,鑽井大隊五隊正營隊長;技術部管理處副處長,鑽井大副大隊長,試驗工程技術一團團長,後勤部副部長等職,大校軍銜。
刁顯光在核試驗場區一線工作任職24年,在1991年至1996年我國加速豎井核試驗的關鍵階段,他帶領全團官兵園滿完成歷次核試驗任務,領導有方、指揮得力,貢獻突出。
1996年所領導的試驗工程技術一團,被中央軍委授予模範團稱號,他本人榮立總裝備部二等功。
左起:段宏偉、刁顯光、林俊德、胡祖臣在核試驗場區
刁顯光(左)與總裝後勤部司令部安志強副參謀長在馬蘭核試驗場區場區
刁顯光(前)與即將轉業曾多年一起工作過的戰友,中隊長戎保興在馬蘭拍照留影。
左起:刁顯光、馬蘭核試驗基地司令員馬國惠、軍委副主席張萬年
1996年刁顯光被總裝備部授予二等功臣受到軍委副主席張萬年親切接見
1997年中央軍委在馬蘭基地舉行盛大慶功會
軍委副主席張萬年與獲得榮譽稱號的,馬蘭核試驗基地工程技術一團全體幹部合影留念。
劉玉君在核試驗場區。劉玉君(1956.9.19-2020.6.25),原系馬蘭核試驗基地原裝備部副部長。
劉玉君在核試驗基地服役27年,曾榮立三等功6次,二等功2次,集體一等功1次。他所領導(任團長)的核試驗放射性鑽探取樣團隊(試驗工程技術二團),1996年被中央軍委授予一等功臣團。
核試驗「零」後,無論春夏秋冬、嚴寒酷暑,鑽探取樣隊伍都要在最短時間裡,進入有放射性輻射的核試驗爆炸中心。冒著核輻射、井噴、掉鑽等風險,日夜加班,在大漠戈壁布鑽施工,鑽透堅硬無比的花崗巖幾百米甚至千米進入核爆炸爆心,取出高放射性的巖心樣品。
劉玉君為團長的鑽探大隊(技術二團),將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頑強拼搏,不辱使命,圓滿完成了我國曆次地下核試驗的鑽探取樣任務,為我國國防建設做出了巨大特殊貢獻!
劉玉君和朱光亞
劉玉君在大漠戈壁默默無聞,無私奉獻,長期在高核沾染環境中工作;轉業退休後身患癌症,為核試驗事業獻了青春又獻終身。他用生命為共和國鑄就核盾牌,9枚軍功章就是最好的詮釋。
致敬軍中戰友,緬懷馬蘭功臣!只有馬蘭核試驗基地鑽探大隊(試驗工程技術二團)的功臣團長,才能榮獲如此殊榮!
王保民,生於皖,長於古都長安。1970年進西安石油化工廠當工人,1974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旋即參軍入伍,從戎樓蘭30載。
在核試驗基地先後任戰士、班長、排長、參謀、秘書、教導員、科長、作戰試驗處處長、參謀長(指核試驗基地技術部原科技處處長,現這一職務已改為參謀長)。
王保民長期在核試驗組織指揮和領導崗位上工作,其間獲國防科工委科技進步三等獎3項、四等獎6項;在我國加速核試驗的三年中,編著有《核武器試驗與管理》一書。
王保民在核試驗場區留影
王保民多次為核試驗設計紀念章和撰文介紹;由於工作努力,成績突出,榮立三等功4次,大校軍銜。
2004年11月轉業至廈門國家級火炬高技術產業開發區,任紀委書記、紀工委書記、非公企業黨委書記、安全生產管理委員會主任。系新疆作家協會會員。
上:1996年7月29日最後一次平洞核試驗前王保民在前進指揮所 下:王保民在核試驗場區北山平洞試驗場主巷道
桌前俯身者為王保民, 就坐者左起: 馬國惠、姜來根、朱光亞
核試驗場區豎井試驗現場
王保民和軍委首長朱光亞(前中)等,基地首長在核試驗場區。
王保民、林俊德(右)
林俊德,我國核試驗爆炸力學測試專業領軍人物,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央軍委授予的「獻身國防科技事業傑出科學家」。
在核試驗場區左圖:馬國惠、王保民(右)右上圖:王保民、曲從治(右)右下圖:王保民、刁顯光(右)
前排作戰試驗處長王保民,二排左起:沈榮駿、李繼耐、丁衡高、馬國惠、李元正,四排左二林俊德,左三範如玉
1996年7月29日,中國最後一次核試驗前進指揮所。
大氣層核試驗指揮部遺址( 左起:王保民、王德芳、何耀國)
左起: 李殿海(一團總工)、刁顯光(一團團長)、王保民(基地作戰試驗處處長)、劉泰來(一團技術室主任)
三年核加速期間,晝夜工作在豎井核試驗現場井口的「四駕馬車」。
程開甲(1918年8月3日-2018年11月17日),中國科學院院士、「兩彈一星」功勳獎章獲得者。
1985年獲國家科技進步獎特等獎;1999年被國家授予「兩彈一星」功勳獎章;2017年7月28日,中央軍委主席籤署命令:授予程開甲「八一勳章」。
2018年3月27日,獲得「世界因你而美麗——2017-2018影響世界華人盛典「終身成就獎」。
2018年11月17日,程開甲在301醫院仙逝,享年101歲。
上圖:王保民、程開甲(右)下圖:秦憲安、王保民(右)
1996年我7月29日我國最後一次核試驗圓滿成功,馬蘭基地舉行盛大總結表彰會,王保民再次榮獲三等功。
張良棟,湖北漢川縣人,1969年入伍,後任馬蘭基地124團4連指導員。
張良棟在核試驗基地工作任職11年,8次參加核試驗工程保障和效應物回收。
1976年9月26日的核彈試驗,張良棟所領導的連隊出色完成了效應工程、效應物回收和參觀人員的接待任務,受到基地場區指揮部的表揚,他本人榮立三等功。
張玉謨(左)、張良棟
張玉謨,湖北漢川縣人,1969年入伍,服役馬蘭基地工兵124團,後任基地技術總隊二大隊助理工程師。
在21―82甲豎井核試驗中,指揮操作小鑽機戰士配合放化取樣組成員第一次取出爆心玻璃體樣品,為核試驗作出特殊貢獻,榮立個人三等功。
王明貴,1969年2月入伍,歷任戰士、班長、排長、連長、副營長、團參謀長等職,在核試驗基地工作任職20年。
1979年9月13日我國代號為「21-715」的核試驗失敗,這是一次百萬噸級的氫彈試驗。化爆3天後124團1營4連連長王明貴,帶領全連官兵冒著極高核沾染衝進爆心。
他們將受到嚴重核沾染區域的幾百平方米,厚約四十釐米的汙染沙土全部收集到彈坑裡,用機械壓實。
再在上面澆築30釐米厚的混凝土殼,將受到核沾染區域的沙土全部掩埋覆蓋,防止了核沾染輻射區域的沙土經風吹擴散至其它區域。
化爆現場核汙染高輻射嚴重超標,戰士們無疑是用血肉之軀堵槍眼,隱形殺手,無形刺刀面前搶時間。
他們戰酷署,鬥風沙,充分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大無畏革命精神連續奮戰。
戰士們本該戴防毒面罩作業,但由於高溫炎熱,風沙瀰漫,防毒面罩和鏡片會很快被汗水和灰塵遮擋,透不過氣,看不清作業面。
戰友們明知有輻射沾染,但為了早日完成任務,全然不顧個人的安危,索性摘掉防毒面罩,拼命所為!
經過幾個晝夜緊張的連續奮戰,保質完成了掩埋覆蓋任務,消除了核汙染對整個核試驗場區的嚴重危害。
1980年124團二營九連官兵歷時數月用鋼筋混凝土對「大土丘」實施了加固工程,還在上邊豎了一塊「氫彈之墓」的墓碑。
任務結束後連隊受到各級首長和領導機關的高度評價,並榮立集體三等功,有七十餘名幹部戰士榮記個人三等功。
至今誰也不知道參加此次任務的他們,究竟受到了多少劑量的核沾染。
因為通常的劑量筆會因高濃度的核汙染無法使用(爆表損壞)而沒有配發,結果是任何監測記錄都沒有。
鄧稼先,中國科學院院士,中國核武器研製開拓者和奠基者,兩彈元勳。
就是在這次事故後,鄧稼先最早進入爆心查看事故原因(後查明是限制核彈下降速度的降落傘沒能打開,致使核彈直接掉下,發生「化爆」)。
鄧稼先身患直腸癌,1986年7月29日,62歲不幸離世。
將軍與士兵
劉沛旭(左1)、吉餘(右2)和中央軍委總參謀部少將、基地大校(右1)
1990年在核試驗場區辛格爾哨所合影
這位年輕帥氣的戰友名叫代克儉,1969年入伍,我是通過戰友群才知道他的。
他發來三張照片,說是當年在馬蘭僅有的穿軍裝的外景照,另一張是在照相館拍的。
現在他早已當外公了。
劉沛旭在核試驗場區北山哨所
劉沛旭1989年入伍,當年駐守過場區好幾個哨所,在辛格爾哨所駐守執勤時哨所還沒通電。
白天窗外風沙瀰漫,晚上周圍漆黑一片。
電話是手搖的經常打不通,有一次他們斷糧了,只好去很遠的鑽井單位打電話才聯繫上連隊。
送補給的車又壞在路上,他們因此餓了幾天沒有吃的。
都是熱血兒郎,都是青春年華!
劉沛旭他們4、5個戰士常年駐守戈壁哨所,冒著輻射沾染,忍受孤獨寂寞,默默無聞,無私奉獻。
他們頭枕著繡有「獻身國防」字樣的枕套,看到的是日漸脫落的頭髮。
劉沛旭用微信語音給我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幾度哽咽,他不讓我寫這些,說都是過去的事,寫了也沒用。
前排左起 :金葉成、靳民和,後排左起:張立新、馬樂、劉沛旭
在核試驗場區北山哨所住房前拍照合影
左起:吉餘、楊衛東、李長懷、劉沛旭、?、張立新在核試驗場區
馬蘭124團的戰士們在核試驗場區,平洞試驗場為核彈築巢。
早期空爆,124團的戰士們在及其艱苦的條件下,常年駐守大漠戈壁,修建水壩、地鐵,樓房、核潛艇庫防護門、橋梁等許多效應物。
原子彈試驗爆炸後這些效應物瞬間被摧毀
他們是核試驗基地吃苦最多、受核輻射傷害最嚴重的無名英雄,他們為鑄就中國的核盾牌做出了巨大貢獻。
「萬事俱備,只欠西風」,核試驗中原子彈、氫彈在地面爆炸會產生放射性灰塵。
因此,氣象條件對爆炸後光測試、取樣和參觀都有重要影響,而風向更是直接影響試驗場區和下遊群眾的生命安全。
如果在東風下進行核試驗,爆炸產生的放射性灰塵就會隨風飄向試驗場區西邊的馬蘭生活區。
而如果沒有風,核爆後放射性灰塵會聚集在爆心形成沾染區。
有了這樣持續的小西風才能將放射性灰塵吹到東邊的大沙漠裡。
1964年首次核試驗成功後,陽平裡氣象站被中央軍委授予了「全軍摸範氣象站」的光榮稱號。
這張照片是郝東風1981年夏天,在核試驗場區辛格爾陽平裡氣象站,801觀測哨附近拍的。
照片中左邊用蘆葦和黃泥建成的房子是他們的宿舍。
何澤慧(1914年3月5日~2011年6月20日),中國原子物理學家,中國科學院資深院士,被譽為「中國的居裡夫人」。
何澤慧是中國「兩彈一星」元勳,中國科學院院士錢三強的夫人。
這是1996年7月,何澤慧和一批從事核武器研製的科學家們抵達馬蘭機場,基地首長在機場迎接。
最後一次平洞核試驗前,一批為祖國核盾奮鬥了一生的老專家,第一次來到馬蘭核試驗場區參觀。
我作為醫療隊成員也來到了場區。
這裡是北山平洞試驗場,就是在這個巷道裡,我遇見了走在參觀隊伍前面,已經82歲的何澤慧院士。負責陪同她的年輕女軍官都跟不上她的腳步,不停地說:「何老,您慢點,慢點」。
我們沿著主巷道又進入岔道,巷道裡通風不暢,換氣管道一直從洞外延伸到巷道的深處,但越往裡走還是感到有些憋悶,腳下是碎石,眼前是灰暗的前方。
在我們經過的主巷道兩旁,看到幾處放著「永久沾染區」的牌子,這是曾爆炸過原子彈的側道的洞口,已被永久封閉。
我們大約走了近半個小時才來到原子彈住的「房間」門口,房間不大也就幾平方米。
準備爆炸的原子彈就「躺」在「房間」中間的一個臺子上,臺子周圍有許多測試線,一直延伸到洞外的測試點。
「房間」門口有高大威武的警衛戰士把守,我們想再走近看看,警衛戰士伸手示意:「首長,請勿久留」。
這裡是核試驗場區北山,平洞試驗場山體入口。
我頭頂右上方是近1米粗的向巷道內輸送空氣的管道;腳旁是運送碎石的小推車行走的軌道;門口上下方是為巷道照明、收集核爆後數據的各種電纜(門口右側塑料布覆蓋下)。
左起:李曉萍、總裝司令部李巖巖、於麗
我面前是堆積如小山的從巷道內運出的碎石;待原子彈安裝好後這些碎石、水泥、沙石、鉛磚都要運進巷道回填原子彈所在「房間」門前的岔道。
原子彈爆炸後戰士們還要鑽(挖)開回填物直到爆心取樣,隨後再永久封閉。
可以說每一次空爆後效應物回收,平洞、豎井地下核試驗的挖掘、回填、取樣、試驗數據的獲得都是來之不易。特別是爆心玻璃體的獲取,都是戰士們冒著極高放射物沾染,付出艱辛和汗水,犧牲健康乃至生命才得到的。
馬蘭核試驗場區,北山平洞試驗場主巷道。秦憲安作品
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前就安裝在這個鐵架上,
為了核試驗一個山洞、一個豎井,有的一打就是幾年;因要達到原子彈爆炸的地質要求,這些山體和豎井都是堅硬無比的花崗巖。
許多戰士新兵連訓練結束就直接拉到核試驗場區,開始打井、挖山洞,沒等工程完成就已到了服役期。
戰士們還不只是簡單的挖山洞,是要有進度要求,質量要求,每天都要完成規定的任務,各個班、排還要開展競賽。
山洞裡作業面小,幹鑽開挖粉塵瀰漫,噪音汙染;用水噴灑,又會潮溼憋悶,導致啞炮不響,無論是幹鑽還是噴水鑽,都會對戰士的身體帶來傷害。
許多戰士們患有皮膚病、胃病、呼吸道疾病,有的還獻出了年輕的生命。
許多戰士直到退役也沒有見過原子彈爆炸的場面,沒有去過馬蘭城、沒有見過首長、沒有見過女兵。他們離開部隊前最大的願望,就是想到馬蘭城去看一看。
上世紀50~60年代,場區的官兵住的是地窩子和帳篷,後來才有了簡易房和活動板房。
1994年我們醫療隊進場區給戰士們體檢,看到他們的內務整理得非常整潔,被子疊得有稜有角,床單潔白平整。我就問他們的班長:你們工作這麼繁忙緊張,又不方便洗澡,又沒有足夠的水經常洗床單,戰士的床單怎麼還能這麼幹淨整潔?
班長告訴我個小「秘密」:「戰士們都配發有兩條床單,晚上睡覺鋪一條,白天再換上平整乾淨的床單」。
戰士們不僅是內務乾淨整潔,他們用過的工具、鐵鍬、換下來的作訓服、安全帽,都是靠牆邊整齊規範依次擺放。衣服掛在鐵鍬上,扣邊對摺統一向右;安全帽放在鐵鍬把上,帽沿也是統一向右,都朝著一個方向「立正」站好。
遺憾的是那時沒有手機,也沒帶相機,沒能拍下這些場景。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我在馬蘭546醫院中醫科工作,住院的病人中有一位常年在核試驗場區鑽探大隊工作的鑽機手。他因胃疼不適來中醫科住院治療,因時間長了他的名字我記不清了,但他給我們講述的他的故事,我卻記憶猶新、永遠難忘。他應該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後期從陝西參軍入伍的,我見到他的時他已經是志願兵了。
他當兵十多年也結婚多年了,但由於他長期在核試驗一線鑽探取樣,受核沾染導致不育。他在546醫院中醫科治療後好轉,妻子懷孕了,是雙胞胎,妻子懷孕期間他一直沒能回去。
妻子生產坐月子時他特批探親,回家照顧,看到妻子生了兩個健康可愛的雙胞胎兒子,他激動萬分。
又要照顧妻子又要照顧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他一名鑽探技術能手竟然是手忙腳亂,不知所措。他常常是記不清哪個孩子沒餵奶,給換過尿布的兒子又換了一遍,另一個卻沒換,但他樂在其中,辛苦並快樂著。
他晚上要起來多次照顧孩子和妻子,由於睡眠不足頭腦發昏,竟然把給妻子準備蒸雞蛋糕的雞蛋打到了痰盂裡。儘管是這樣,但他講起這一切時還是抑制不住滿臉的喜悅。
就在他剛到家沒幾天,沉浸在幸福之中,感受兩個來之不易的兒子給全家帶來歡喜時,突然接到了部隊的電報。電文是:速歸隊。
錚錚鐵骨的漢子,拿著電報只能是眼含熱淚,依依不捨離開需要他照顧的妻兒,義無反顧回到了核試驗場區。
我問他,你就不能和部隊領導說說,等孩子滿月了再回去?
他說:「我離開部隊時就知道取樣到了關鍵時刻,快接近爆心了,正常情況下這個時候是不批准我們鑽機手休假的(還有其他的鑽機手)。
他說:「領導知道我情況特殊,特批我探親,如果不是萬不得已,部隊不會給我發電報的;可能是鑽機出現了問題,在位的幾位鑽機手都比較年輕,可能修不了鑽機;為了這顆原子彈試驗,從打井、安裝、回填、試驗,到現在的取樣,多少戰友已奮戰了幾年;如果不能及時取到核爆炸後的樣品,並獲得有關數據,可以說就不能算核試驗完全成功」。
「部隊培養我多年,我就會鑽探取樣,別的也做不了,現在部隊需要我,我必須回去」。
可是這個時候妻兒也需要他……
我也是一位母親,深知一個妻子在懷孕和生產期間是多麼需要丈夫的陪伴和關愛。
核試驗基地的軍嫂們為了核試驗事業也在默默支持丈夫的工作。
從我聽到這個故事到現在,已經過去30年了,但這位核試驗基地老兵的事跡依然感動著我,我是流著淚寫完這段文字的。
為了我國的核試驗事業,幾十年來,無數熱血男兒,奔赴戈壁荒漠,為此付出青春、熱血、汗水、健康,有的甚至是寶貴的生命。
那些常年奮戰在核試驗場區一線的官兵們,他們才是託起核盾牌最堅實的底座。
這裡是空軍馬蘭場站機場,是專門為配屬馬蘭核試驗基地而修建的軍用機場。
當年穿越蘑菇雲、空投核彈的戰機就是從這裡起飛的。
空軍英雄飛行員,楊國祥(1929年10月~2017年3月13日)。
1971年12月30日,他駕駛戰鬥機從馬蘭機場起飛,空投我國第一顆實戰氫彈,因投彈裝置故障,第一次投彈未能成功。
他以超常膽略和精湛的飛行技藝,冒險帶彈飛回基地場站,驚心動魄,感人之至!
1972年1月7日,楊國祥再次駕機投彈成功,舉國歡騰,世界震驚!
我國的核試驗事業不僅有馬蘭基地官兵的默默奉獻,空軍飛行員穿越蘑菇雲、空投核彈,不負使命,置生死於度外完成的壯舉,同樣感天動地,可歌可泣!
這次空投氫彈成功後,楊國祥受到了嘉獎,並被授予一等功。
2017年12月12號,中國首顆實戰氫彈投擲英雄楊國祥紀念碑在昆明揭幕。
北京軍事博物館,楊國祥和他當年投彈駕駛的戰機。
圖片來自網絡
1979年9月父母轉業後,1992年8月重回馬蘭。
這是父母在546醫院門診樓前、馬蘭禮堂廣場、後勤部辦公樓大門前與外孫合影。
我和丈夫、兒子在馬蘭546醫院門前小花園合影
1995年在馬蘭核試驗場區,背景是「偉人山」,左起:楊茹、楊軍嶺、祝進
1996年7月29日最後一次平洞核試驗,丈夫祝海元(右)、總裝備部戰友雷全友在核試驗區,背景是「偉人山」
丈夫祝海元在馬蘭核試驗場區
祝海元1996年7月29日在馬蘭核試驗場區,北山核爆現場。
祝進1996年7月29日在馬蘭核試驗場區,北山核爆現場。
這是我國最後一次核試驗,背景是北山核爆現場,是絕版。
參觀的人們天不亮就起來了,兒子很興奮,現場有風,睜不開眼睛,照片上的他顯得有些疲憊,沒有平時帥氣,但這是難得的珍貴留影,還是放到美篇上吧。我沒到現場,因之前幾天剛隨醫療隊到場區巡診回到馬蘭駐地。丈夫參加「戰時」醫療隊,在核爆第一線,兒子是跟老師、同學坐大巴車去的。
1996年7月29日,馬蘭核試驗場區北山,中國進行了最後一次地下(平洞)核試驗。
核爆之後從遠處望去整個山體都在抖動、沸騰,壯觀、震撼!
核試驗場區北山是英雄的北山,她內心堅韌,歷經核爆數十載,外觀看似完整身軀內卻早已是千洞百孔、傷痕累累
今天北山依然屹立在核試驗場區,見證著我國核試驗事業曾經的輝煌!
1996年8月我們全家在馬蘭廣場留影
1997年7月1日,香港回歸,我和丈夫、兒子在馬蘭廣場留影。
祝進1998年8月在馬蘭,背景是546醫院大門口對面的大山。
這山看似距離不遠,當年我和小夥伴們曾經想走到山腳下,但走了幾個小時,天都快黑了也沒有走到,只好返回。
丈夫祝海元、兒子祝進1998年8月在新疆馬蘭。
馬蘭核試驗場區,永遠的豐碑!
正如改革開放總設計師說過:「如果六十年代以來中國沒有原子彈、氫彈,沒有發射衛星,中國就不能叫有重要影響的大國,就沒有現在這樣的國際地位。這些東西反映一個民族的能力,也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興旺發達的標誌。」
這是馬蘭核試驗基地烈士陵園,馬蘭革命烈士紀念碑
這裡長眠著軍委首長朱光亞,還有28名將軍,核試驗基地的首任司令員張蘊鈺,感動中國人物林俊德等。
他們中還有以身殉職的一等功臣,546醫院內外二科護士長武桂芬,及普通官兵,有的是積勞成疾而去世的科技人員。
他們都是為了祖國的國防事業,為了中華民族的強大而獻身的大漠忠魂。
1996年10月16日檢閱546醫院女兵方隊的馬國惠司令員
武桂芬,1960年參軍,546醫院外二科護士長,1970年6月30日在執行任務中犧牲。武桂芬和我父親都曾在546醫院外二科工作。
我依然記得那天是1970年6月30日,在食堂吃晚飯時,大人們都在說武護士長因外出執行任務護送病人,發生嚴重交通事故,傷勢很重,正在搶救;第二天早飯時,又聽到大人們在說,武護士長經搶救無效,已經犧牲了。
交通事故後,武護士長忍著劇烈腹痛全力救治包紮傷員小萬;武護士長當時沒有外傷:「不要管我,快救小萬」;因武護士長還能講話,就忽略了對她的檢查救治,她因腹部多臟器挫裂大出血,昏迷休克,錯過了最佳的救治時機。
武桂芬把青春年華永遠的留在了她熱愛的馬蘭,獻給了國防和核試驗事業,是我們馬蘭女兵的驕傲!
這是武桂芬的妹妹武桂琴,姐姐犧牲後她參軍來到馬蘭,後來也任546醫院外二科(後改為內二科)護士長。
1990年我和武桂琴都曾在546醫院醫務處工作。
馬蘭戰友蔡贇PS作品
1956年4月25日,毛澤東在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說:「我們還要有原子彈。在今天的世界上,我們要不受人欺負,就不能沒有這個東西。」
馬蘭人幾十年在大漠戈壁,幹驚天動地事,做隱姓埋名人,艱苦奮鬥,無私奉獻,無愧於毛澤東主席的題詞!
馬蘭廣場全景
1964年10月16日~1996年7月29日中國共成功進行了45次核試驗。
1996年10月16日為紀念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32周年,馬蘭基地舉行盛大閱兵式(32支方隊)。
前排左起第四名是我。
546醫院女兵方隊備受矚目,我有幸成為方隊女兵,倍感榮光與自豪!
馬國惠司令員,雲維春政委檢閱馬蘭546醫院女兵方隊。
女兵方隊第一排
馬蘭女兵,颯爽英姿、步伐整齊、口號嘹亮,向前,向前,永遠向前!
這張照片是1996年10月16日閱兵前幾天預檢時拍的,按計劃閱兵那天我們要著裙裝。
10月16日在新疆早已經進入深秋,往年這個季節的氣溫在馬蘭是不適宜著裙裝的。1996年10月16日閱兵那天,風和日麗,陽光明媚,溫度適宜;下午閱兵儀式剛結束不久,天空烏雲密布,秋風掃葉,溫度驟降。
32年前的1964年10月16日,第一顆原子彈爆炸那一天,也是風和日麗,西風微微。我們的事業驚天動地,也感天動地,天公作美,天時地利人和!
1997年8月1日,是我在馬蘭的最後一個八一建軍節。
馬蘭,是我成長的地方,是我魂牽夢繞的故鄉,那裡有我的足跡、青春、芳華和奉獻!
今生,能踏著父輩的足跡成為一名馬蘭女兵,能為我國的核試驗事業盡微薄之力,是我一生的榮耀。
生命裡有了當馬蘭女兵的歷史,一輩子都感到驕傲!
我從幾歲起就在馬蘭生活,也許是幼兒造血系統還沒有發育健全,又長期在核試驗基地生活,我的白細胞一直低於正常值。
我的白細胞最低時:1.9×109/L,現在是(2.1~2.3)×109/L,成人正常值是(4~10)×109/L。
2016年我得到了陝西省民政廳頒發的,7級《中華人民共和國殘疾軍人證》。
2007年我因工作忙,錯過了涉核人員的第三次複查體檢,這證至少晚發了8年。
我的父母也分別持有5級、6級《中華人民共和國殘疾軍人證》。
製作、撰稿:李莉
本文在製作中許多戰友提供圖片和文字資料,在美篇上公開發表後,又得到許多認識的、不認識的馬蘭戰友、其他戰友、美篇上戰友、美友的到訪、讚賞、留言、讚許、轉發,許多戰友因無法聯繫未能致謝。
在此,向所有參與本篇製作和給予本篇關注、厚愛的戰友們、讀者們表示衷心地感謝!祝戰友們、讀者們身體健康!青春永駐!致敬!敬禮!
非常希望能聯繫上文中那位生雙胞胎的戰友,我經多方打聽都沒有結果,哪位戰友如能知道他的情況和聯繫方式,請聯繫我。
個別圖片、文字來自網絡,在此一併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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