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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案驚情

2023-10-11 13:12:19

  1、無頭屍身

  南宋紹興年間,江西贛州地區出了一個遠近聞名的知縣,叫唐安黎。唐安黎自幼聰慧過人,少有才名,年紀輕輕就中了進士,入職翰林,列位京官;二十七歲,外放贛州信豐,除授知縣,成為信豐縣的首席父母官,可謂春風得意,前途無量。但唐安黎並未因此而驕傲自滿,不思進取。貧寒出身的他深知百姓疾苦,故而能夠體恤民情,廉潔奉公,盡職盡責。上任沒多久,便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聲名遠播。而且,唐安黎還有一手絕活,那就是善斷疑難大案。無論多麼複雜的案子,只有經他查辦,就沒有不破的。百姓因此親切地稱他為唐神斷。

  這天,唐安黎從朋友王員外為其子王延琮進京趕考舉辦的餞別宴上回到縣衙。剛踏進衙院,師爺張勝就急急忙忙地從外面跑進來,滿頭大汗。

  「大人,不好了,出命案了!」張勝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唐安黎全身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

  「在哪裡?」唐安黎犀利的目光直視著張勝,臉色嚴峻。

  「山陽官道邊的臥龍山上。」張勝回答。

  「快,叫上仵作。我們現在就去臥龍山。」

  當唐安黎帶領下屬們火速趕到臥龍山上時,眼前的一幕讓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但見兩具屍體呈丁字型橫臥在荒草叢中。屍體的頭已經被斬走了。屍身也被劃得支離破碎,體無完膚,情狀相當慘烈。凝固的烏血遍地皆是,腥氣瀰漫。

  幾個衙役,已經把屍體圍起來,進行現場保護。

  幾個樵夫,站在不遠處,朝這邊指指點點,交頭接耳,悄聲說話。

  「什麼時候發現的?」唐安黎問師爺。

  「大約一個時辰前,就是那幾個樵夫首先發現,然後報案的。」張勝向樵夫們指了指。

  「大家分頭行動,仔細勘查現場,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唐安黎吩咐道。

  於是大家忙碌起來。

  唐安黎在屍體上仔細搜了一遍,但一無所獲。兩具屍身,除了被劃成破碎的衣服,別無他物。其他人在屍身周圍搜尋,也一無所獲。現場除了兩具屍體,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唐安黎不禁神情凝重起來。「兇手殺死他們,然後斬去頭顱,並把他們身上的東西全部搜走。很顯然,兇手不想讓我們知道他們的身份。」唐安黎推斷說。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大人。」師爺點頭道。「否則,他們不會砍去死者的頭顱。」唐安黎吩咐衙役們把屍體抬回縣衙,然後就準備下山。這時,目光敏銳的他忽然發現距屍體兩丈開外的一棵小松樹下有樣豔綠色的東西。唐安黎連忙走過去,把那東西撿起來,仔細觀察片刻,原來是一隻用玉石雕成的雄鷹。雄鷹上留有斑斑血跡,一隻腳已經折斷,其餘部分還完好無損。唐安黎把玉雕雄鷹收藏好,便率下屬們回縣衙。

  回到縣衙後,命案重於泰山,唐安黎絲毫不敢懈怠,和仵作一起連夜又對兩具無頭屍體作了細緻的檢查。兩死者都皮膚細嫩,且身著粗麻布衣。經驗豐富的仵作據此推斷兩人生前可能為年輕人,二十多歲,系普通人家出身。細心的唐安黎還發現其中一個死者的右手食指上有墨痕。他據此推斷,該死者生前可能為書生,長年舞文弄墨,是以在右手食指上留下墨跡。不過,除了這些,他們從死者身上再也提取不出任何有效信息。死者是誰?他們為何要遭此毒手?是誰如此殘忍惡毒地殺死了他們?難道是仇殺嗎?這些問題,就像一團團亂麻,時刻纏繞在唐安黎心頭,讓他思緒紛繁,茶飯不思。

  翌日剛好無事可做,唐安黎覺得百無聊賴,便決定出去走走,排遣一下煩雜的心情。由於無頭屍案一直縈繞在心頭,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臥龍山下的山陽官道。到那裡去走走,或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他思忖道。想到這裡,唐安黎不禁有點興奮。他當即換上便服,到馬廄裡牽上他的坐騎大黃,獨自一人悄悄地從後門離開了縣衙。

  出了城東,就是山陽官道。山陽官道是贛南和嶺南地區進京的必經之路。每天南來北往的行人車馬不少。剛學騎馬不久的唐安黎不敢快馬加鞭,只是攬轡徐行。

  時值三年一次的科舉殿試。各地貢士們紛紛進京趕考。唐安黎就沿路遇到了幾個進京趕考的書生。看著這些學子,唐安黎不禁回想起自己當年參加科考,一舉奪得進士出身,成為天子門生,入職翰林院,成為人人羨慕的京官,一夜之間,名動京城。那是何等的榮耀、何等的意氣風發啊。想到這些,唐安黎的臉上掠過一絲得意。此時又恰逢暮春三月,草長鶯飛,落英繽紛。極目望去,漫山遍野皆是勃勃生機。唐安黎看得好不愜意,心曠神怡。

  忽然,身後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響起。還沒等他回過頭,兩條白色的身影就從他身邊一掠而過,很快就消失在前方的拐彎處。緊接著,一陣幽香直撲入唐安黎的鼻子中。唐安黎覺得這種香味很熟悉,好像在哪聞過。他不由得多聞了兩下。正當他努力回憶到底是在哪聞過這種香味時,急驟的馬蹄聲又從前面傳來了。當他定睛細看時,兩條白色人影已經旋風般來到了他面前。原來是兩位姑娘。打頭的約摸二十四五歲,花容月貌,美若天仙。兩人皆身著白色風衣,飄逸瀟灑,宛若驚鴻。

  「唐大人,今日怎麼有雅興出來踏青啊?」打頭的姑娘笑盈盈地問道。

  「顏姑娘不是也有雅興嗎?」唐安黎也微笑地反問道。

  唐安黎認識她。她正是城西大地主顏正南的小女兒顏美丹。跟在她身後的女孩是她的丫鬟金秀。顏家在本縣是有名的望族,有權有勢,炙手可熱。顏家大女兒嫁給當朝樞密使為兒媳,靠山強大。每逢顏家有紅白喜事,當朝許多達官貴人都勢必親自登門賀喜吊悲。唐安黎這個七品知縣自然是更不例外。因為經常去顏家,所以就與顏美丹常有接觸。因此,剛才顏美丹從他身邊掠過去時留下的幽香,他覺得很熟悉。顏美丹雖然是大家閨秀,但並不像其他大戶人家的女孩子一樣,深居簡出,從不輕易拋頭露面,而是經常騎馬外出遊玩。顏美丹的騎術相當好。一般趕馬人的騎術,很難跟她比。像唐安黎這樣的菜鳥,自然更是望塵莫及了。

  顏美丹抬頭望了望天空,但見碧空如洗,萬裡無雲,陽光明媚。「今天天朗氣清,風和日麗,所以就出來玩玩。怎麼,唐大人就一人嗎?」顏美丹依舊笑盈盈地盯著唐安黎。目光裡流露出無限的柔情蜜意。

  「我這個人向來就喜歡獨來獨往,不喜歡帶下屬出來。」唐安黎轉過頭,避開她的目光。臉微微有點紅。

  顏美丹側頭望了望漫山遍野的盎然春色。「唐大人,這裡芳草萋萋,山花爛漫,多好的景致啊。要不,我們下馬去走走。只有置身其中,親身享受這鳥語花香,才不枉費了這大好春光。」顏美丹提議說。

  「好啊!既然顏姑娘有雅趣,在下就陪姑娘走一走。」唐安黎爽朗地說。

  「好!」顏美丹喜出望外。「金秀,把馬牽過那邊去,好好餵一喂。我和唐大人去這邊走走。」

  「是,小姐。」金秀恭敬地說。

  於是三人下馬。

  金秀把馬牽過那邊去了。

  唐安黎和顏美丹向草地裡走去……

  等唐安黎回到縣衙時,已是掌燈時分。他腳步有些輕飄,看起來很疲憊。

  師爺張勝早已在縣衙門口焦急地等他了。見他平安回來,張勝才鬆了一口氣。

  「大人,您去哪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們都急死了。」張勝的口氣裡夾著一絲抱怨,但更多的是擔憂。

  唐安黎微微一笑,歉疚地說:「我到山陽官道走了一趟,遇見一個朋友。和他玩了幾個時辰,所以就回來完來晚了一些。」唐安黎把馬交給師爺。「師爺,你幫我把馬牽到馬廄去。我有點累,想好好休息一下。」唐安黎有氣無力地說。

  「好的。下次出門,一定要和我們說一聲。否則,我們不知道你去哪,只能幹著急。」師爺怏怏地牽著馬,向後院走去。「哦,對了,大人。那兩具無頭屍有點發臭了。我看我們還是把它們埋了吧。這天越來越熱,再不埋,就要生蛆了。」

  「不行!」唐安黎斷然說道。「案件未破,屍體不能埋。你明天把它們好好做一下防腐處理。」

  「行。」張勝只得服從。

  第二天,日上三竿,唐安黎才從睡夢中醒來。他睜開眼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天在臥龍山上撿到的那隻斷了一隻腳的玉雕雄鷹。他把它放在枕邊,沒事就研究一下,希望能從它身上找到至今依舊迷霧重重的無頭屍案的突破口。

  咚!咚!咚!

  忽然有人敲門。

  「大人,您起床了嗎?」師爺在外面問道。

  「起了。」唐安黎慵懶地回答,坐起來,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

  「大人,有新發現。」師爺有些興奮地說。

  「什麼新發現?」唐安黎一聽有新發現,立刻也興奮起來。他連忙滾下床,顧不得穿衣服,就衝過去,把門打開。但見師爺站在門口,手裡捏著一顆紫色丹藥,在他眼前晃了晃,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仿佛得到了一個寶貝。唐安黎伸手把丹藥奪過來,仔細一看,赫然發現上面刻有一個字「御」字。唐安黎頓時大驚失色,連忙把師爺拉進來,砰地關上房門。「哪裡發現的?」唐安黎用顫抖的聲音地低低地問道,額頭上冒出了一顆顆冷汗,神色相當緊張。

  「死屍裡掉出來。有一個死者的胃部被破開了。丹藥就是從他的胃裡出來的。怎麼啦?」師爺朗聲說,大惑不解地望著唐安黎。

  「噓——」唐安黎做了一個輕聲說話的手勢。「小聲點,不要讓別人聽到。」唐安黎低聲強調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麼丹藥嗎?這是嶺南羅浮山衝虛觀專門為皇帝煉製的丹藥。皇帝嚴禁這種丹藥流落民間。」

  「您怎麼知道,大人?」師爺壓低聲音問。

  「我以前在翰林院任職時,宮裡一個伺候皇帝更衣的小太監悄悄告訴我的。」唐安黎說。頓了一頓,又問:「兩個人的胃部裡都有這種丹藥嗎?」

  「這個就不清楚了。只有一個死者的胃部被破開。另外一個的完好無損。」

  「還有誰看過這個丹藥?」

  「仵作和衙役張恆。」

  「去,告訴他們,千萬別把此事張揚出去。違令者,斬。」唐安黎嚴肅地說。

  「是!」師爺旋風般地出去了。

  「看來,得去嶺南的羅浮山一趟了。」唐安黎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2、嶺南取證

  當天中午,唐安黎把縣衙諸事託付與主簿和縣尉後,就和和師爺騎上快馬,南下嶺表。一路上曉行夜宿,不幾日,就來到嶺南地界。

  這天,兩人抵達循州龍川縣。在一個叫烏梅嶺的地方,由於道路崎嶇難走,唐安黎和師爺不得不下馬步行。此時,沿途林深樹密,枝繁葉茂,把路遮蔽得幽晦而陰森。若不是還有周圍唧唧呀呀的鳥叫蟲鳴烘託出一絲熱鬧,這種地方還真是有點怕人。

  由於道路布滿嶙峋怪石,加上青苔遍地,唐安黎和師爺牽著馬,走得很吃力,累得滿頭大汗。

  「大人,我們歇會兒吧。我實在走不動了。」師爺近乎哀求地說。他已經累得快虛脫了。

  「好,再堅持片刻。到上面的楓木下去休息。」唐安黎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就在這時,忽然啵的一聲銳響。緊接著,唐安黎的馬嘶嘶地慘叫兩聲,騰空起來。

  唐安黎大驚,仔細一看,發現馬的脖頸上插有一支羽箭。箭頭深深地嵌入馬肉裡,鮮血迸出。

  「大人,你看。」師爺低聲說道,向唐安黎努努嘴,示意他往前看。他已經嚇得面如土色,渾身顫抖。

  唐安黎回頭一看,但見四個身著黑衣的蒙面人不知何時候攔在了前面。其中一人手持弓弩。敢情馬脖頸上的箭就是拜他所賜。其他人都拿著明晃晃的長刀。唐安黎心中咯噔一下,身上頓時雞皮疙瘩暴起。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面。遇上劫匪了,唐安黎心中嘀咕道,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慄起來。看著那些傢伙手中明晃晃的砍刀,他也和師爺一樣,相當恐懼。但想到無論如何都得面對,他又不得不極力地控制自己的惶恐情緒,儘量表現得鎮靜些。於是,他乾咳兩聲,拱手抱拳,滿臉堆笑地說:「各位大哥,你們要小弟效勞什麼。只要在小弟能力範圍之內,小弟絕不推遲。」

  拿弓弩的蒙面人冷冷地哼了一聲,陰森森地說:「我們要你的命。你拿來吧。」

  唐安黎的身子劇烈地哆嗦了一下,豆大的冷汗從他額頭迸出來。他愣了片刻,隨即依舊滿臉堆笑地說:「各位大哥,我們前世無仇,今生無冤,為何突然要要我的命啊?」

  持弩蒙面人兇神惡煞地說:「有人出錢請我們在這裡截殺你們。」

  「截殺—我—我們?為——為什麼啊?」唐安黎結結巴巴地問。一聽到要被殺,唐安黎立刻就嚇得六神無主,魂飛魄散,說話都不利索了。

  一旁的師爺一聽到要被殺,索性嚇得昏死過去,軟癱在地。

  「這些問題你就去陰朝地府問閻王爺吧。」持弩蒙面人殺氣騰騰地說道,朝三個持刀的蒙面人揮揮手。三人當即舉起手中的刀,餓虎撲羊般朝唐安黎直衝過來。明晃晃的長刀在烈日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寒光來。

  見三個兇徒舉刀朝自己撲來,唐安黎徹底地嚇懵了,愣愣站在那裡,像個木頭一樣,迎接三個兇徒的屠刀。-

  眼看唐安黎就要被蒙面人亂刀殺死,說時遲那時快,但聽哧哧哧三聲,緊接著聽到三聲慘叫。慘叫聲把唐安黎飛到九天之外的離魂給拉了回來。他定睛一看,但見三個持刀的蒙面人倒在地上,人人都用雙手捂著自己的脖子,痛苦地滾來滾去。沒滾幾下,就腿一蹬,不動了。

  持弩蒙面人見自己的三個同伴頃刻間全部斃命,頓時嚇面無人色,雙腿發抖,踉踉蹌蹌地後退。忽然,哧的一聲,但見寒光一閃,跟著就是一聲慘叫。拿弓的蒙面人像一尊木雕般砰地倒在地下,雙手捂著脖子,滾來滾去,很快就腿一蹬,沒有了動靜。

  唐安黎戰戰兢兢地走到持刀蒙面人身邊,仔細一看,但見他們每人的脖子上都插了一柄飛鏢。飛鏢力道奇大,幾乎全部沒入蒙面人的脖子裡。唐安黎四處張望,雙手抱拳,萬分感激地大聲說道:「多謝燕子青燕大俠的救命之恩。」

  譁的一聲,一條人影從一旁的樹叢中竄出來,落在唐安黎面前。來人身穿黑色風衣,三十多歲,臉龐清瘦,雙目炯炯有神,英武冷峻,氣質非凡。

  「唐大人果然聰明絕頂,竟然能夠看出是在下。」黑衣人淡淡一笑地說。

  「燕大俠大名,在下早已如雷貫耳。大俠的一柄飛鏢,冠絕江湖,無人能敵。剛才我一看到飛鏢全部貫入蒙面人脖子裡,就知道肯定是燕大俠您的絕技了。」唐安黎微笑道。

  唐安黎說的沒錯。燕子青這個名字在江湖上那絕對是響噹噹的。他善使一柄飛鏢,百發百中,一鏢封喉,且為人喜歡行俠仗義,好打不平,神出鬼沒,許多歹人命喪他手,是以江湖上的那些作惡之人,問其名而色變。

  師爺從地上爬起來,緩緩地茫然四顧,然後使勁地捏了自己幾下。「我沒死!我沒死!我原來沒死!」見自己安然無恙,師爺狂喜不已。他跳起來,跑過去,把其中一個蒙面人的屍首踹了幾腳,大罵幾句。

  「算了,師爺。快來感謝我們的救命恩人燕子青燕大俠。」唐安黎說。

  師爺當即跑到燕子青面前,說了一大堆感激不盡的話。

  為了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唐安黎決定聘請燕子青給自己充當貼身護衛。燕子青爽快地應允了。接著,他把前幾天意外聽到的一個陰謀告訴了唐安黎。

  原來,幾天前,浪跡天涯的燕子青從中原來到嶺南。在經過烏梅嶺時,他意外地發現一夥蒙面殺手在一片樹林裡商議截殺一位叫做唐安黎的知縣的事。領頭的蒙面殺手說,此次買賣,買家出的價錢很高,且有權有勢,不可得罪,要求弟兄們千萬不要失手。為了不被官府發現,他們就選擇在烏梅嶺下手。得知這一情況後,燕子青的憤慨之情油然而生。他平生最痛恨的就是這些殺人不眨眼的職業殺手。而且,他也早已耳聞唐安黎的美名,很欽佩他的愛民之心。因此,他決定要幫助這位素未謀面的有性命之虞的知縣。所以,就發生了剛才的烏梅嶺飛鏢救人的一幕。

  「唐大人是不是得罪了哪位權勢人物,才會遭此截殺?」燕子青問道。

  「是啊,大人。我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人家才會僱傭殺手截殺我們。」師爺附和道。

  唐安黎撓撓頭,想了片刻,說:「平時斷案,可能得罪了什麼權勢人物,也未可知。好在我們現在有了燕大俠的保護,可以不用去擔心這個問題了。」

  之後,三人離開烏梅嶺,繼續南行,最終平安地抵達惠州博羅縣的羅浮山。

  羅浮山位於博羅縣西北部,以奇峰怪石、飛瀑名泉和洞天奇景著稱,雄奇秀麗,風景宜人,為嶺南第一山。古往今來,無數文人墨客來此玩賞,留下許多題詠名作。東晉年間,著名道教理論家、煉丹家、醫學家葛洪就在山中修道煉丹,採藥濟世,著書立說,創建了諸多著名道觀,把羅浮山打造成了四海揚名的道教聖地。本朝的文學巨匠宋東坡,也曾到此長住,留下了「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的千古佳句。

  唐安黎和師爺徑直上到山上的衝虛觀。衝虛觀始建於東晉,即由葛洪所見。觀旁有葛洪當年煉丹用的爐子。衝虛觀乃羅浮山歷史最悠久的道觀,歷代香火鼎盛,香客如雲。現任觀主為明法道長。唐安黎向道長出示了自己的身份文牒。得知客人乃是千裡迢迢從贛州趕來的,且貴為一縣之主,明法道長熱情地接待了三位佳客。賓主寒暄一番後,唐安黎直奔正題,向明法道長亮出了那顆紫色丹藥。明法道長大吃一驚,連忙把唐安黎拉進密室。

  「大人,這顆丹藥你是從何處得來的?」明法道長瑟瑟地問道,臉色變得慘白,額頭滲出一片冷汗。

  「道長莫擔心。這顆丹藥知道的人寥寥無幾,絕對不會傳到皇帝那裡。」唐安黎安慰他說。

  明法道長這才輕輕地鬆了一口氣,稍稍心安。

  接著,唐安黎便把丹藥的來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明法道長。「道長,據我了解,這種刻有『御』字的丹藥是當今皇帝秘密令貴觀煉製的,專門呈貢給皇帝。皇帝曾有旨,嚴禁這種丹藥流落民間。否則,以欺君之罪論處。為此,皇帝專門派人監督丹藥煉製的全過程。觀裡每天生產多少丹藥,皇帝都一清二楚。民間絕少知道貴觀給皇帝煉製丹藥的事,更遑論丹藥流落民間了。那這顆丹藥怎麼會到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的手裡呢?」唐安黎大惑不解地問道。

  「這——」明法道長很緊張,不停地用手擦拭額頭上的冷汗。

  唐安黎會心一笑,說:「道長不用緊張。我又不是皇帝派來調查這顆丹藥為何會流落民間的。此次來貴觀拜訪,主要是為了調查一下兩個年輕死者的身份,以便我們偵破案子。現在天氣越來越熱,他們的屍體開始發臭了。我們想儘快把案子給破了,好讓他們入土為安。」

  明法道長連連點點頭,訕訕地說:「也是,也是。」沉吟片刻後,明法道長便把隱藏在心中的一個秘密告訴了唐安黎。原來,幾個月前,博羅縣的大財主榮武仁不知道從哪裡得知,羅浮山衝虛觀在秘密地給當今皇帝煉製丹藥,便上山來,想用重金秘密購買幾顆這種丹藥。起初,明法道長不同意賣。但經不住榮武仁的重金誘惑,便悄悄地賣給了他幾顆,然後製造煉丹房失火,丹藥被燒毀的假象掩蓋了過去。「如果有流落到民間的,就肯定來自榮武仁。」明法道長很確定地說。最後,明法道長請唐安黎千萬不要把此事張揚出去,否則,他這條老命就難保了。唐安黎答應了。

  唐安黎立刻辭別明法道長,帶著師爺和燕子青火速趕回博羅縣城,並順利地找到了大財主榮武仁。唐安黎先向榮武仁亮明自己的身份,然後又亮出了那顆丹藥。榮武仁一見丹藥,立刻臉色大變,但隨即又恢復了常態。

  「唐大人給我看這顆丹藥,是什麼意思?難道大人還是賣丹藥的郎中?」榮武仁冷冷地問道。

  「榮老爺就別跟我裝糊塗了。我要告訴你的是,這顆丹藥是從一個死者身上找到的,而且是一個年輕的死者,可能二十多歲。」唐安黎不溫不火地回答。

  「什麼?死者?」榮武仁驚愕道。

  「對。」

  「如此看來,若語他們已遭不測了。」榮武仁喃喃道,滿臉悲戚。「剛剛我還在叨念,他們去了這麼久,為何一直還沒有給家裡來信;沒想到卻是在半路遇害了。」說罷,榮武仁禁不住失聲痛哭,老淚縱橫。

  「所以,還請榮老爺能把有關丹藥的事如實相告,以便我們儘快偵破案子,抓到兇手,繩之以法,好讓張若語他們入土為安。」唐安黎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你放心,我絕不會把此事傳出去。」唐安黎補充道。

  榮武仁躊躇片刻,便把丹藥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唐安黎。原來,榮武仁有個養子,叫張若語。張若語是個孤兒,自幼父母雙亡,但很聰明好學,而且很有進取心。去年的春闈,他就考中了貢士。所以,榮武仁很喜歡這個養子。去年夏天,張若語去羅浮山遊玩,偶然發現有金國人在山上活動。於是他就悄悄跟蹤金國人。從他們嘴裡得知,山上的衝虛觀專門秘密為當今皇帝煉製丹藥。金國人已經打進衝虛觀,控制了煉丹房。他們已經在給皇帝煉製的丹藥裡加入了某種容易上癮的藥物,讓皇帝服用丹藥後成癮,以便進行控制。張若語大驚,回來後便把此事告訴了榮武仁。由於事關皇帝的安危和社稷的穩定,責任重大,兩人合計,準備向朝廷報告此事。但考慮到如今朝堂為奸臣秦檜所把持。秦檜又一向替金國人說話。如果沒有十分確鑿的證據證明衝虛觀裡確實存在金國人的這個陰謀,就不但不能把這個陰謀揭穿,反而使自己深受其害。權衡利弊後,張若語決定先弄清金國人加在丹藥裡的成癮藥物是什麼,再作打算。

  「那他弄清了嗎?」唐安黎緊張地問道。

  榮武仁搖搖頭,說:「沒有。丹藥裡含的成分很多,要想一一弄清,談何容易。這就像大海裡撈針,難啊。而且若語還得為進京趕考做準備,他也沒有太多時間去做這項工作。」

  「那張若語他們是何時進京的?」

  「大約一個月前。城西的李準和他一起去的。」

  「照此推測,他們差不多是走到我們信豐了,大人。」師爺估量道。

  唐安黎點點頭。「那張若語走時,帶走了多少顆丹藥?」唐安黎繼續問道。

  「就一顆。因為皇帝嚴禁這種丹藥流落民間,他也不敢多帶。帶一顆在身上,主要是趕路時萬一疲倦,可以用丹藥來提神。」榮武仁哽咽道。

  「那張若語和李淮平時有沒有與誰結仇?」

  「沒有,絕對沒有。」榮武仁斷然說道。「兩個孩子都是良善之人,哪裡會去與人結仇。平時,他們倆都是一副熱心腸,街坊鄰居有什麼大事小情,找他倆幫忙,他們都隨叫隨到,很少拒絕的。所以,他倆在我們這裡口碑很好。你說,誰會與他們結仇?」

  唐安黎思量片刻,便安慰榮武仁幾句,然後就離開了榮家。

  至此,唐安黎總算是弄清了兩個死者的身份。他們確定是張若語和李淮無疑了。但兩人的死因,依舊還是個謎。本來,唐安黎還懷疑兩人可能死於仇殺。否則,兇手的作案手段不會這麼殘忍惡劣。但現在看來,這一可能基本上被排除了。那他們到底是何人所殺呢?手段為什麼會如此殘忍呢?唐安黎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唐安黎帶著師爺和燕子青離開博羅,晝夜兼程,趕回信豐。

  剛回到縣衙,唐安黎就看見幾個衙役提桶端盆,從後院出來,人人滿臉灰黑,狼狽不堪。唐安黎大驚。

  「發生什麼事啦?」唐安黎厲聲問道。

  「回大人,昨晚停屍房突然失火,我們救了一夜,才把火撲滅。」一個衙役怯怯地答道。

  「裡面的屍體呢?」唐安黎焦急地追問。

  「都被燒沒了。」衙役說。

  唐安黎立刻火冒三丈,本想發作,但想到了什麼,便按壓了下去。

  「行了,你們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唐安黎沒好氣地說,揮揮手,示意衙役們下去。他當即叫來主簿和縣尉,劈頭蓋臉地把他們痛罵一頓,斥責他們疏忽大意,消極懈怠,以致火起蕭牆,燒了無頭屍身,徹底地斷送了破案的線索。

  主簿和縣尉大氣不敢出,只是唯唯諾諾。

  當晚,城西大地主顏家的後花園裡,顏家二小姐顏美丹正獨自一人坐在小亭裡,憑几凝思。忽然,一陣腳步聲響起。她抬起頭,卻發現一把利劍剛好抵到她的額頭。持劍之人身著黑衣,蒙著面。她當即嚇得花容失色。

  「別出聲,我不會傷害你的。」蒙面人壓低聲音說,從身上摸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有人託我把這封信捎給你。如果你希望他平平安安,就按他信上說的去辦。」說罷,蒙面人躍下亭子,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顏美丹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拿起信,匆匆步下亭子。

  卻說唐安黎這邊,雖然弄清了兩個死者的身份,但對於兩人的死因,他不知道從何下手去查。以前還有兩具屍身,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就像一個人置身於黑漆漆霧茫茫的曠野中,他不知道路在何方,如何才能走出這迷霧重重的曠野。

  3、峰迴路轉

  光陰荏苒。很快,兩個多月過去了。

  這天,王員外家的管家王三歡歡喜喜地跑進縣衙來,給唐安黎送上了一張請帖。唐安黎打開請帖一看,原來是王員外的兒子王延琮考中了進士。王員外決定在本月初六大張筵宴,一來慶祝兒子高中進士,二來為他完婚,特邀唐安黎屆時前去赴宴。真是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唐安黎和王員外是忘年交,關係很好。如今員外兒子考中了進士,光耀門庭,唐安黎自然也同喜共慰,因而欣然應允。

  到了宴會那天,王家張燈結彩,絲竹齊作,筵席廣開,高朋滿座,好不熱鬧。酒過三巡,大家紛紛到洞房去向新科進士表示祝賀。唐安黎自然也不例外。

  就在洞房裡,唐安黎赫然發現書桌上有一隻玉雕雄鷹。這隻玉雕雄鷹與幾個月前他在臥龍山無頭屍案案發現場撿到的那隻一模一樣。只不過,那隻斷了一隻腳,而眼前的這隻完好無損。唐安黎愣了片刻,旋即拿起玉雕雄鷹,裝作愛不釋手的樣子,觀賞片刻。

  「公子這是從哪裡得來的這隻玉雕雄鷹?」唐安黎微笑地問道。

  「一個朋友送的,大人。」王延琮回答。

  「嗯,形態逼真,栩栩如生。不錯!」唐安黎誇讚道,把玉雕雄鷹放回桌上。「請問公子,你的哪位朋友有如此精湛的雕刻技術,能做出這樣精美絕倫的作品來?」

  「哦,可能不是他雕刻的。他只是一個書生。這次我們一同考中了進士。瓊林宴上,我們坐在一起,認識,便結為了朋友。他就把這隻玉雕雄鷹送給了我。他說,本來有一雌一雄兩隻,但那隻雌的被摔壞了,丟棄了,只剩下這隻雄的。」

  「哦,原來是這樣。不知道你的哪位朋友如何稱呼。」

  「他叫張若語,嶺南惠州博羅縣人。」

  「好,再次祝賀公子!」

  說罷,唐安黎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洞房。

  宴後,唐安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王家,回到縣衙的,不是因為醉酒,而是因為興奮,激動和釋放。兩個多月來,無頭屍案就像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他頭上,讓他無時無刻不牽掛著。而不知道如何下手去偵破這個案子,又使他迷茫,挫敗甚至是絕望。現在,一切都峰迴路轉,柳暗花明。希望的曙光,即將驅散籠罩在無頭屍案上的重重迷霧。所以,唐安黎沒有理由不興奮,不激動,不釋放。

  經過打聽,唐安黎了解到這個叫張若語的新科進士和他當年一樣,被安排到翰林院任職。唐安黎決定進京去會會這位新科進士。

  幾天後,唐安黎以進京會友為名,帶著燕子青直奔臨安。

  來到京城,託熟人牽線搭橋,唐安黎終於在一家酒肆的茶間裡見到了他想見的新科進士張若語,一個溫文爾雅,風流倜儻的年輕人。不過,皮膚很白皙,一點都不像嶺南人。因為嶺南人多少有點黑。而且,眼前的這個張若語,操著純正的北方口音,語調很堅硬,說話絲毫沒有嶺南人的那種綿柔感。所以,唐安黎斷定這個張若語絕對不是嶺南人。

  由於天氣炎熱,張若語一進茶間,就解下外套。就在他脫下外套的一剎那,唐安黎赫然發現他胸前文有一隻鮮紅的海東青。唐安黎愣了一下。張若語似乎也察覺到唐安黎發現了他胸前的海東青,急忙用內衣把它遮住。唐安黎很快就反應過來,隨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與張若語客套一番。然後,唐安黎切入正題。

  「張大人好像有位新科進士朋友王延琮,是我們信豐人?」唐安黎「循循善誘」地問道。

  「對。王延琮這個人不錯,所以我就交了他這個朋友。」張若語坦承道。

  「哦。」唐安黎微微點點頭。「你還送給他一隻精美的玉雕雄鷹。」

  「是啊。本來有兩隻的。有一隻被我弄壞,扔了,剩下的一隻就送給他了。」

  「被扔的那只是不是這隻啊?」唐安黎從懷裡摸出那隻帶血的玉雕雄鷹,放在桌上,微笑地盯著張若語。

  張若語一見玉雕雄鷹,立刻臉色大變,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唐大人真會開玩笑。」張若語訕笑說,隨即哦的一聲,似乎想到了什麼,便站起來,抱拳說道:「對不起,唐大人,我還有點事,就失陪了。」說罷,張若語站起來,轉身疾步走向門口。但剛拉開門,一把利劍就抵到了他的喉頭上。他不得不退回來。持劍之人也進來,身著黑衣,英武冷峻,卻是燕子青。

  「你——你們想幹什麼?」張若語結結巴巴地問道,嚇得面無人色,渾身哆嗦。

  唐安黎冷冷一笑,說:「我還以為你是我們大宋人,原來是金國人,一條金狗。」最後這番話,唐安黎說得咬牙切齒。唐安黎生平最恨金國人。當年,金兵南下,大肆入侵大宋,到處燒殺搶掠,罪惡累累。唐安黎每次聽到金兵的這些罪行,就痛心疾首。所以,對金國人,他一律稱為金狗。

  「你怎麼知道我是金國人?」張若語頗為驚訝地問道。

  唐安黎輕蔑地哼了一下,走過去,把張若語胸前的衣服撕開,露出了那隻鮮紅的海東青。「我剛才一看到你胸前的這隻海東青,就知道你是女真人。因為你們女真人的圖騰是海東青。你們喜歡把海東青文在胸前。而且,你根本不像嶺南人。嶺南人有點黑,說話的語調也沒有這麼硬。真正的張若語,是地地道道的嶺南人。你這個張若語是假冒的。」

  見自己的身份被識破,張若語反而洋洋得意起來。「沒錯,我就是金國人,我就是假冒的張若語。你們能把我怎麼樣?」張若語有恃無恐地說。「你們的皇帝都向我們的皇帝俯首稱臣。你們又能奈我何?」說罷,假張若語縱聲哈哈大笑起來。

  「你不要這麼得意。記住,這是大宋,不是金國,不能由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燕子青冷冷地說,手中的劍刺進假張若語的肉裡。鮮血冒出來。

  假張若語疼得哎喲哎喲地直叫,連忙後退。

  「說,你為何要殺死張若語,然後冒名頂替他參加我們大宋的科考?」唐安黎嚴詞問道。

  「秦丞相,不是耶律文康,而是張若語。」顏正南糾正道。

  「對,對,是張若語。」秦檜諂笑道。

  「按道理,應該來了。」完顏昌說。

  「不是應該,而是已經來了。」忽然有人在外面冷冷地說道。

  緊接著,門砰地被撞開了。一個人闖了進來。來人被五花八綁,嘴也被封住,咿咿呀呀地掙扎,不是別人,正是假張若語。

  完顏昌等大驚,本能地站起來。

  與此同時,一個白衣公子進來。白衣公子後面跟著三個人。他們不是別人,正是唐安黎、顏美丹和燕子青。

  秦檜大恐,撲通地跪下,叩頭道:「微臣參見普安郡王。」

  原來白衣公子正是普安郡王趙昚,宋高祖趙匡胤的八世孫。

  「秦丞相不必客氣。快快請起!」趙昚連忙微笑地扶秦檜。

  完顏昌等三人則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尤其是張勝,面對唐安黎難以置信的目光,更是羞愧得無地自容。

  「幾位不必緊張,我們什麼都沒有聽到。」趙昚微笑說。「只是你們的這位同仁在我大宋犯了命案,按律當誅。所以,就得罪了。」說罷,趙昚朝燕子青努努嘴。

  燕子青當即拔出劍,一劍結果了假張若語的性命。

  完顏昌等看得目瞪口呆。

  當天下午,回到縣衙,師爺張勝撲通地跪在唐安黎面前,羞愧不已。

  「其實,我早就對你產生懷疑了。」唐安黎幽幽地說,無限傷感。「上次我們去嶺南,在烏梅嶺遭到截殺。當時,我就想,那些殺手怎麼會知道我們會經過烏梅嶺呢?我們的行程,可是絕對保密的。除了你我,無人知道。於是,我不得不懷疑,是不是你洩露了我們的行程。所以,這次去京城,我才沒有要你同我去。」

  「對不起,大人。」張勝萬分內疚地說。

  唐安黎把他扶起來,苦笑道:「我不怪你。畢竟我們是兩國人,各為其主。只不過,我一向視你為兄長。當我知道你是完顏昌安插在我身邊的間諜時,一時難以已接受,還有些傷感。如果你不是金國人,我想我們會是最好的搭檔。」

  「你放心,大人。我回金國後,絕不會再踏入大宋半步,也絕不再做危害大宋的事。」張勝斬釘截鐵道。

  這時,一個衙役進來報導:「大人,顏小姐求見。」

  在縣衙後花園裡,唐安黎見到了顏美丹。啪的一聲,顏美丹劈頭就狠狠地甩了唐安黎一記耳光。「騙子!」顏美丹怒道。「燕子青來和我說,你被金人綁架了。我還以為是真的,就按你在信中所說的去找趙昚來救你了。沒想到,你原來是想讓趙昚來給我父親和完顏昌下馬威的。」

  「對不起。」唐安黎歉疚地說。「我是大宋人,有些事情必須得去做。如果我連國都不愛了,你還會覺得我愛你嗎?」

  「愛國,你就要騙我嗎?就要利用我嗎?」顏美丹厲聲責問道。「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趙昚,為什麼還要讓我去求他?你可知道,我給他下跪了,他才答應來救你。是不是,當年他來我家向我求婚,被我拒絕了。你覺得他受到了羞辱。所以,你就想替他報仇,羞辱我嗎?」

  幾年前,顏美丹的姐姐嫁到京城去。顏美丹作為伴娘,也一同去了京城。婚禮上,普安郡王趙眘與顏美丹邂逅,對她一見傾心,便託人做媒,上顏家去求婚。但被顏美丹無情地給拒絕了。為此,趙眘覺得很沒面子,一直耿耿於懷。所以,此次顏美丹去求他來就唐安黎,趙眘一口回絕。顏美丹為了救心上人,不得不給他下跪。趙眘才勉強答應了。

  「不是,絕對不是。」唐安黎辯解道。「秦檜賣國求榮,卻還官居宰相。當今聖上,是何等的昏庸。為了自己的皇帝寶座,不僅重用秦檜之流,還殺害了嶽飛元帥,自毀長城,害得大宋喪失半壁江山。聖上無子嗣,有意把皇位傳與太祖的後代。普安郡王為太祖的八世孫,很受聖上的寵愛,所以將來很有可能得繼大統。我就是想讓他看看聖上的昏庸,希望他竟來不要重蹈覆轍,把當年太祖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白白斷送掉。我知道普安郡王喜歡你。別人去請他,很難去請得動。只有你才請得動。」

  顏美丹扭轉身子,走到一邊,沉吟片刻。「好了,我也不想和你吵了。我要告訴你的是,我懷孕了。明天,我就要和我父親回中都了。南宋朝廷已經下令驅逐我們。我父親是大金國的王爺。你如果願意和我走,我就去求他,讓你和我走。」

  唐安黎低頭尋思片刻,語氣堅決地說:「我不會走的。我是大宋的子民,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

  「那就隨你便!」顏美丹冷冷說道,瞪了唐安黎一眼,怫然而去。

  一個月後,朝廷忽然下旨,以貪汙罪將唐安黎貶為庶民,流放嶺南。

  而大奸臣秦檜,則並沒有受到任何處罰,依舊高居相位,權傾朝野,直至死去。

  十幾年後,高宗皇帝退位,禪位於趙昚,是為宋孝宗。孝宗皇帝很快就下旨,恢復唐安黎的官籍官爵,並拜他翰林院大學士,參預機務。在唐安黎等大臣的傾力扶持下,孝宗皇帝銳意進取,勵精圖治,並平反嶽飛冤獄,起用主戰派人士,銳意收復中原,開創了南宋的乾淳之治。

  政事之餘,趙眘喜歡和唐安黎品茗閒聊。一天,唐安黎忽然問趙眘:「陛下,當年您既然知道秦檜賣國求榮,為何沒有向太上皇揭發他?」

  此時,高宗已為太上皇。

  趙眘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你說呢?你覺得太上皇會真的不知道秦檜賣國求榮的事實嗎?其實,我沒有揭發他,和你被流放嶺南,兩者的道理,都是一樣。可能你不知道,當年,就是我請求太上皇把你貶為庶民,流放嶺南的。」

  說罷,趙昚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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