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東北live(求雨我的家在東北)
2023-10-31 12:59:18
巍巍的興安嶺,一條藍色的河,盤山過嶺一路向天歌,夏日青草綠,冬天封冰雪,藍天飄白雲,碧水潤沃野,醉美呼蘭河,下筆千言寫不盡,小村的傳說。by 王志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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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 雨
五六十年代,生態環境好,冬天下大雪,雪殼子半人多溜腰深。夏天早上天天下霧,空氣溼潤, 天總是下雨,下雨後就睛天,雨後的彩虹很美麗。
六十年代後期人口增多,山溝裡次生林被砍伐成田地,山坡也修成大寨式梯田,呼蘭河北岸草原被開墾為農田,山上植被生態環境被破壞。
望奎縣特別缺水,60年代未70年代初,眼瞅著呼蘭河水在大山下順山根繞著山流淌,面對河水無能為力。用電機抽水上山成本高,山太高也抽不上去,灌溉無法實現,抗旱只好肩挑人抬,用水鱉拉水。
水鱉是裝在平板馬車上的帆布或塑料大口袋,一次能拉半噸或一噸呼蘭河水,拉到地頭社員用水桶接水,在用瓢或水勺子澆水,澆到刨好埯的苗坑裡,坐水下種。
春未太乾旱了,天天太陽灸烤,田地禾草都烤焦了。水井,水塘幹凅,農民別說澆莊稼小園果樹,人畜飲水都困難,不得不用手推車,馬車牛車去南山半山腰山下泉拉水,或下河套到呼蘭河拉水。
六十年代末期經常乾旱,只得靠天吃飯。我記得,學校年年組織學生支農抗旱,生產隊年年坐水種苞米,老百姓被逼無奈,只好不問蒼生問鬼神,各大隊生產隊不得不求老天下雨。
村民在村口,在南山石崖上或河套地邊擺豬頭燒香上供,集體下跪祈禱求雨。求雨本是封建迷信,大隊和公社對大旱已無可奈何,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舅舅當隊長的二隊等其它生產隊都已求雨了,父親當隊長的一隊沒有肥豬,社員們等不及了,紛紛要求父親殺豬上供求雨。父親召集隊委會核計,不得已,只好把隊裡養的兩頭母豬中,選一頭養了多年的老母豬給殺了。
豬頭蹄尾巴上供祈禱,豬肉每戶分個二三斤,正趕上五月初五端午節,家家吃上了老母豬肉餡餃子過節。
我對父親說,爹, 這是社員們過端午節饞肉吃了,才鼓動求雨,父親說,這頭母豬太老了,帶崽(懷孕)費勁困難,也該淘汰了。
那時人們一年只有端午節、中秋節、春節等節日才能吃上肉,見到葷腥。
祈禱求雨時由德高望重的計大姨夫,綽號老計顛牽頭上香磕頭。顛,(敏捷,快)頭腦靈活,連跑帶顛幹活很快的意思。
平日社員們愛調侃別人,給人起的外號都比較形象,如湯小扁(貶意),臉和頭部扁平;任大消停(沉默),此人老婆經常潑口罵他,他一聲不吭;任二尿壺,整天尿嘰嘰的人;汪大喧(編瞎話),有一尺喧一丈,瞪眼晴撒謊,瞎白呼;畢三壞,畢大奸頭(貶意),奸(奸詐),奇壞無比,壞的頭上長節子,腳底下冒濃,,聞名鄉裡。
望奎人因地方小,交通很閉塞,至今不通火車,農民娛樂活動少,起外號也與其它地方不同,用當地土話,一針見血,貼切逼真,形成了獨特的望奎縣民風民俗地域文化。
那天,我遠遠看到,男女社員齊刷刷跪在地上,對蒼天三拜九叩,吉大姨父聲嘶力竭高喊:天啊!老天呀!蒼天呀!可憐天下蒼生百姓吧!男女社員喊:老天呀!可憐我們小民吧!蒼天呀!可憐可憐我們吧!等等。
求雨時,有的聲淚俱下,還有的鳴放鞭炮,有的村還敲鑼打鼓吹喇叭,唱東北大鼓演二人轉。農民沒有其它收入,只有種地打糧這點望向(希望),擺豬頭燒香上供,集體下跪祈禱求雨,有時劈雷閃電,天哇哇的真下了暴雨,有時下一陣冰雹,有時下中雨,有時下幾滴毛毛細雨,也有時一滴雨不下。
大旱不過五月十三,這是千年來的農諺,求雨是否靈驗,只有天知道。
莊稼秋收後,先打場,交公糧;分完口糧,再分紅。然後就要選隊長了,一件事挨著一件事,一忙就進冬了。等打場滾子一響,大家就開始醞釀選隊長了。
打場滾子就是小圓碾子,圓石頭做的生產工具。十幾匹馬一排拉著十幾個滾子在場院轉圈,碾壓大豆、穀子、高梁等需要脫粒的糧食。滾子是原始工具,古代就有,二十世紀被農用脫粒機替代,現在見不到了,成了文物,北京農業歷史博物館一定能看得到。
敏頭村的兩家大戶,都各自結成幫派,明爭暗鬥,鄉政府工作組一下來,選生產隊長就是他們爭鬥最激烈,矛盾最嚴重的時候。目的不言而喻,本家當選隊長,自然能得到照顧和好處。
老百姓嘴上不說,但心裡都有桿秤,鄉政府也會平衡矛盾。結果每年,沒有裙帶關係的父親都以絕對的優勢被當選為生產隊長,副隊長也是以選票多少來決定的。生產隊的領導,有生產指揮權及農產品分配權。
父親有權決定那塊地種什麼,不種什麼。有經驗的人明白,種莊稼不能重茬迎茬,每一年都要輪種輪耕。秋後每人能分多少斤糧食,要看當年的年景,要看當年糧食的產量,最後上報大隊由公社決定。
父親的權力,也只能是決定大白菜、大蘿蔔、芥菜疙瘩、香瓜西瓜,柴火就是玉米杆子,豆杆麥秸等是按戶分還是按人分。
東西少時按戶,一戶一堆;東西多時按人按車,一人多少捆或若干斤,個別時還要抓鬮。
大一點的事,就得召開隊委會做決議,但必須得有貧下中農代表參加。事先由父親拿出意向,隊委會成員表態,父親再總結說出看法意見,問大家,中不中,大夥一個個表態說,嗯哪,中,嗯哪,中,行,可以,挨個點頭後就散會了。
晚上開隊委會,如果時間長,拖到半夜,隊委會成員也會吃個便餐,叫吃旮簍(當地土話 搭夥制)。每人回家取一小碗面,順便帶一雙自己吃飯的筷子,借用隊裡熬榨的麻籽油,餵牛的大粒鹽,還有生產隊地裡種的土豆、蘿蔔、白菜, 隊裡做的豆腐等,由保管員湯大姨夫,外號湯小扁燉個大鍋菜,小蔥拌豆腐,黃瓜大蔥白菜心蘸大醬,再烙幾張蔥油餅或手擀麵。
好喝兩口酒的,自費到供銷社,敲開門花四角錢打上半斤或八角錢的一斤散白酒,啜幾口酒,熱熱呼呼吃他個肚兒圓,折騰到半夜,心滿意足地各自回家睡覺。
生產隊長就只有這麼點小權,隊委會幹部不脫產,起早貪黑帶領大夥勞動。一年春上或秋未開一、二次會,夜間開會吃幾口,佔這點小便宜,社員也認可,從沒有提過看法和意見。
隊裡每年種植品種中,地頭地角都種麻籽,一種含油量很高的植物。農村在草甸上放牛馬的牧童,中午打間燒青苞米,燒黃豆吃,放火上幾棵麻籽枝子, 用麻籽枝拍豆。
青苞米,黃豆,拍了麻籽就特別香,當地人叫麻籽拍豆香。我和發小秦煥金吃過麻籽枝烤的苞米及黃豆,那叫一個香。
麻籽油是用石磨把麻籽磨碎,用大鍋加水燒火煮熟熬出水分。撈出麻籽渣子,再熬一會就成麻籽油了。記憶中麻籽油從來沒分給社員吃,大多都生產隊裡留用。春耕、夏鋤、秋收農忙時搞大會戰,用大鍋貼大餅子,煮大査子粥時,麻籽油燉豆腐,燉土豆窩瓜,燉大白菜,給社員們吃了。
我在農村參加婚禮,吃過用麻籽油炸的丸子,麻籽油特香但吃多了人會發困,有時全身發麻。後來18歲離開農村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和吃過麻籽油了。
父親最愜意的是毎年春耕前公社召開的三級幹部會議,鄉、 大隊、生產隊幹部誓師動員大會,傳達貫徹中央1號文件,討論省、市、縣農業學大寨會議文件精神。
公社機關食堂殺豬宰羊, 在大俱樂部放桌子上好酒好菜,會議免費招待吃喝三天的中餐晚餐,晩上回家住,吃過早餐去參加會議,為了鼓勁,犒勞辛辛苦苦又一年的農村鄉、大隊、小隊三級幹部。
當時的目標,要求北方糧食產量過黃河,跨長江,即達到黃河和長江以南的糧食畝產量。
年年喊過黃河,跨長江,直到1972年我家離開農村, 糧食畝產量也沒過黃河,跨長江,甚至沒過呼蘭河,即沒達到呼蘭河南岸綏化縣的畝產標準。
望奎縣區域裡沒有河流,呼蘭河是界河,在高高的南山下流淌。望奎縣土地多是漫川漫崗山川地,一個能用於引水澆地的向樣水庫都沒有。
一百多年前,這裡人跡罕至,是野獸出沒的地方。清未民初次生林茂盛,獐狍野鹿滿山跑,棒打狍子瓢勺魚,野雞飛到飯鍋裡,山東人闖關東後才有人煙,小屯至今也就一百多年歷史。
(未完待續)2017.2.月於海南澄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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