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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測謊大師」武伯欣

2023-10-08 10:13:34

武伯欣,1952年出生,人民公安,甘肅政法學院特聘教授,犯罪心理分析、心理測試技術專家。他將心理學理論和方法應用於司法實踐,並在大量的偵審實踐中形成了一套獨創的心理痕跡分析技術和綜合測試方法,為全國各地實戰部門的偵審提供了有效的指導和。武伯欣主持偵破了1300多起案件,被很多人稱作「中國測謊第一人」。很多時候,武伯欣面對嫌疑人一句話不說,嫌疑人就已經把真相和盤託出了。這源於武伯欣對人心理痕跡的捕捉。他認為,人做每件事都會在心裡留下痕跡,如何準確捕捉到這些心理痕跡,是破案的關鍵。

「只要你真做過,我就能把你揪出來。」這是武伯欣常說的一句話。

一、懸而不破的詭異案

沒有痕跡的殺人現場

2011年7月17日一早,淺陽市公安局氣氛十分緊張,包括正副、政委、刑偵大隊長、重案要案隊長和等刑偵技術人員在內的17名骨幹人員,坐在大會議廳裡,凝神靜氣,著一個重要時刻的劍來。

3天前,即7月13日夜,他們派專用警車從去接「測謊」武伯欣老教授。因為淺陽市公安局碰到了自建局以來最棘手的一件詭異殺人案。

這要追溯劍2007年6月的一個夜晚。那晚,肖屯村村民肖愛國,一位做毛皮的大戶,被利刃刺破頸動脈,因流血過多而。他被殺以後,淺陽市公安局動用全局刑偵主力投入該案,但偵破工作困難重重,案件始終無法偵破。作案者沒有在現場留下一點遺物遺蹟,連作案時穿的鞋都是用塑膠袋套住,作了掩飾的。警犬隊的兩隻追蹤警犬到現場協助勘查時,都小敢接近被害人遺體。後經警犬訓導員氣味搜集,才發現作案者殺人後潛逃前,在屍源附近及被害人棚口周邊撒下了辣椒粉、胡椒末。警犬一貼近就嗆得直往後退,連打噴嚏,只有跑到院外去!

警方沒想到會出現這麼狡猾的作案者。刑偵隊長郭東傑親率10餘名精悍警員以案發現場——距肖屯村東107米的水灌井為中心,7天內調查、摸篩了7個村、3個行政村和一個大水鄉,結果一無所獲。

就在局裡上上下下為這個即將被打入「死卷」的疑案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一件更蹊蹺的案子突然發生了。

在離肖屯村肖愛國被殺現場大約3000米的一片玉米田裡,有人發現一具。警方聞訊急赴現場勘查,發現該屍已初步腐爛。經技術人員檢驗分析,該女子已被害5-8天,因天氣炎熱,禾稈密不透風,所以散發出來的臭味兒很大。

現場只留有被害女子印在地上的幾枚不太明顯的足跡,卻不見兇手或其他任何嫌疑人留下的可疑足跡。這使現場勘查人員很迷惑:該女子被什麼人殺害?難道兇手是從天上飛來的?警方多次細緻搜查現場,卻始終沒有發現嫌犯的遺物遺蹟,哪怕是一枚足跡。

驗屍人員發現,女屍腐爛的氣息是從頸部發出的。其頸動脈被刺破後因傷口不能癒合,故招致噬食蠅、蟲吸食,導致腐爛處繼續擴大。

女子死亡原因一經查出,警方馬上聯想到一個多月前發生在肖屯村的肖愛國被殺案。在那個案子裡,肖愛國也是被嫌犯刺破頸動脈而致死的。這兩起案件很有可能是同一名或同一夥作案分子所為。他們決定併案偵破。

經過半個多月的艱苦摸查,警方終於查清被殺女子名叫韓九蘭。殺死女子的兇手也在一周後被抓獲。

審訊中,該嫌犯供認作案時穿上了兩層特製加厚的鞋罩,所以現場地面上沒留下痕跡。這一作案特點,同殺害肖愛國的嫌犯所用的湮滅足跡的手段如出一轍。警方由此作出初步判斷:該嫌犯很可能就是殺死肖愛國的元兇。

經預審員三提五審,該嫌犯將犯罪行徑一件一件供述出來,其中有、等多個案件,這是一名身負多種案件的累犯。

但是,在警方旁敲側擊、引導其交待殺死肖愛國的犯罪意圖與犯罪過程時,該嫌犯卻一口回絕,拒不交待曾有殺肖一事。

警方帶著種種疑慮,又開始了第二輪範圍更大的摸查。他們從肖、韓兩名死者的親屬、、熟人,一直查到肖、韓小學、中學的,最後查到近年來與肖、韓所有聯繫過、接觸過的老少,但均未查出殺死韓九蘭的嫌犯與肖愛國一案有任何牽連,最後,排除了該嫌犯殺死肖愛國的可能性。

如此,殺害肖愛國的真兇便成了一個謎。

2010年入春以後,淺陽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在多方協助下,抓獲了11名犯罪嫌疑人。種種跡象表明,殺害肖愛國的犯罪嫌疑人,就藏在這11名犯罪嫌疑人當中。但是,經多次預審,這11名嫌犯都不承認有殺害肖愛國的犯罪情節。

為此,淺陽市公安局向省公安廳作了緊急匯報,申請予以支援。省廳聞訊,一方面加派刑偵審判專家急赴淺陽,增強淺陽市局審判力量,加大預審力度:同時,建議他們火速與公安部刑偵測謊大師武伯欣聯繫,儘快求得大師的幫助。

高待遇的測謊前奏

2011年7月,淺陽市公安局把直接打到武伯欣家。但是,打了多次,無人應答。原來,一周前,武伯欣因心臟病突發住院了。接著,淺陽市局打聽到武伯欣的號碼,再次同武伯欣聯繫。躺在病榻上的武伯欣聽到淺陽市公安局的破案邀請,內心深受感動,他知道為這個案子公安局承受了多麼大的心理壓力,自己有責任、有義務也有能力去淺陽協破此案,抓出幕後真兇。

於是他回復淺陽警方,讓他們再耐心等上一兩天,等他處理一下手頭的工作就馬上過去。

警方哪裡知道武伯欣正躺在病床上打點滴。

當夜9時許,武伯欣在打完點滴後告訴老伴:「如果淺陽市公安局的同志再來電話,一定告訴他們趕快把有關11名嫌犯的材料從電子信箱傳過來,列印一份送我。不要告訴他們我住院,說我看完材料後會給他們回話……我估計,明天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

當淺陽市公安局派出警車赴京接武伯欣時,他正在接受出院前的最後一次輸液。

就這樣,這個剛剛出院、身體還沒完全恢復的病人就在警車上從晚上10時許睡到了5時。在睡夢中,武伯欣隨警車顛顛簸簸趕到了淺陽。下車後,武伯欣上賓館休息,連杯水都沒喝,精神抖擻地要大家馬上一塊「兜」案子。

吃過早飯,武伯欣仍婉言謝絕去賓館休息,他要求由局領導和上案警員陪同,抓緊去現場調查尋訪。

接連兩天,武伯欣走訪了11名犯罪嫌疑人主要的犯罪現場,進行了詳細勘查、了解;對現場周圍的居民、民工、小販進行了詢問、錄音,並作了筆錄。

淺陽市公安局領導看到武伯欣工作起來這麼廢寢忘食,實在不忍心,幾次讓武伯欣到賓館好好休息,補一補這幾天的睡眠不足,醒來再去不遠處的幾個著名的風景點轉一轉,換換空氣,調整好狀態,明天好正式測謊。

武伯欣聽了著回答說:「大家的心意我領了。但你們叫我來是辦案的,還沒辦就先去遊覽名勝古蹟,說心裡話,我實在沒這。」他的一番話,讓大家感動不已。

7月17日早晨,這個重要時刻到來了。

武伯欣剛起床就向工作人員提出,今天正式測試了,早飯要安排得特殊一些,讓這11名犯罪嫌疑人都吃好:每人一杯熱牛奶,一個茶雞蛋;主食要品種多,包子、麵條、烙餅、油條都準備好;再加點新鮮的醃製小菜,像綠豆芽、豆腐絲、黃瓜條什麼的;最後還要添上一盤。

有關領導聽了這些非常具體的建議,十分猶豫,因為從來沒有給嫌犯這麼高待遇的,局裡的工作人員也沒有吃過這麼多種食品的「高檔早餐」!

政委姚東亮首先站起來拉住武伯欣的胳膊友好地說:「武專家,這不太合適吧,你是客人,又是專家,怎麼能陪他們一塊吃?還給他們這麼高的規格?」

武伯欣莞爾一笑,答:「這是我測試的開始,咱就叫它『前奏』吧!」

其實,武伯欣安排這頓飯是有用意的,也是很的。目的是在測謊前先讓被測人吃一顆「安心丸」,使其心理擺脫恐慌、壓力、不自然、「跳檔」等影響正常測試的障礙因素,使應測犯罪嫌疑人一一按照測謊人員的設計思路、層次、問題等程序,有條不紊地正常進行。

當武伯欣穿著一身平常的裝,面含微笑走進飯廳的時候,這些嫌犯還以為他是這個食堂的,但看武伯欣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他們又猜測這可能是公安領導穿著便服來問話。這時,武伯欣發話了:「大家坐下,我姓武,跟大家一起吃早飯。一會兒吃完了飯,我問大家幾個問題,大家有啥說啥,有啥聽不清弄不明的就問我,咱們平起平坐,沒有上下級分別。」

「不過,我還有句話,我帶著個儀器,它能幫我忙,我離不開這個儀器,大伙兒配合我就行。」武伯欣非常和藹地說。

吃飯間,11個嫌疑人都對武伯欣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好感。

一個嫌疑人吃著吃著隨意地問:「你是公安局的領導吧?」

「不,錯了。」武伯欣說,「我算是個編外人員吧,是幹測謊這一行的。所以,等會兒我給你們提問題的時候,你們可得說實在話,說心裡話,別跟我撒謊啊!」說罷,他笑起來。

一頓飯,讓這11個嫌疑人心情輕鬆、自然地接受了武伯欣。

可是,坐在封閉室中觀察、審視閉路攝像的局長、政委、刑偵隊長等領導心裡卻很擔憂:這樣能測出11名嫌犯中殺害肖愛國的兇手嗎?

重點嫌犯通過測謊

測試的第一名嫌疑人叫周伯華,男,42歲,河南西峽縣某村,曾作案多起,其中包括在肖愛國所住作案三起,三案中有一起是強姦殺人案,與韓九蘭被殺案在某種程度上「吻合」。

在測試前的心理訪談中,武伯欣已對周伯華初步作了「面測」、「語測」、「心測」等層面上的程式工作。周伯華進測試房間還不到一刻鐘,便被放出來了。

局領導見第一個被測的重點對象這麼快就被排除了,十分驚訝。

原來,首先被測的嫌疑人周伯華,經警方多次預審以及對其經常接觸的人員進行了仔細查訊後,局領導一致認為其殺害肖愛國的嫌疑最大,疑點最多。但現在進去不一會兒就被排除了,大家都不知道武伯欣的葫蘆裡裝著什麼藥。

就在領導們為周伯華被排除感到意外的時候,第二個嫌疑人蔡大石被喚進了測試室。大家趕緊盯著平日少言寡語,但心狠手辣,作案手段十分陰險殘酷的蔡大石。淺陽市公安局預審人員曾多次與蔡交鋒,深知蔡的嫌疑不亞於周伯華,因其為人太陰,用審判員的話說:你就是斃了他,他也不說藏在心裡的話,死了把話帶到去。所以,當蔡大石被傳進測試室後,大家一直屏住呼吸,盯著小小的屏幕,對武伯欣測試的一舉一動,對蔡大石的一個擠眉弄眼的小小舉動,都看得十分認真。

但沒有想到,蔡大石在測謊儀器的正常運轉即實測操作良性工作中測了不到10分鐘,就被武伯欣帶入測後談話、問訊;之後,又過了不到10分鐘,蔡大石也和周伯華一樣,一臉平和、不慌不忙地走出了測試室。

第二個被測的重點對象也在大家的驚訝中被排除了。

第三個被測人是強姦了17名的「大」由辛辛。大家又把「希望」寄托在由辛辛這個「見了走不動」的色鬼身上。由辛辛進去後還不到半個鐘頭,也順順噹噹地溜達了出來。

由辛辛也被排除了!

第四名被測嫌疑人晉安順是一個慣偷。他數次在淺陽市近郊五六個自然村流竄偷竊,多次作案時在鞋上套塑膠袋、掃帚布等,使偵查人員尋不到手跡、腳跡和其他作案痕跡。正是在這個「點」上,與殺害肖愛國嫌犯的犯罪伎倆、方式類似,所以晉安順也是一個重要的嫌疑人。

此刻,面對武伯欣提前設計的「專門問題」的訊問、測試,晉安順回答自然,字音、字節明晰,無外現嫌疑特徵。心理測試儀上的有關指標,也都顯示正常。

不到10分鐘,晉安順就離開了測試儀,走出了測試室。

當警官們從閉路小屏幕上看到晉安順在測謊中的表現後,又擔心了:因為這麼快就把晉安順放了出來,不知下一個嫌疑人會不會比晉安順更快?

從上午8點30分開測,到中午12時20分結束,近4個小時的緊張測試中,共測了7個人。按照市公安局和武伯欣事前的安排,依犯罪情節輕重和可疑程度大小為序,把最有嫌疑的犯罪人定在前5名。眼下,前5名重點測試對象早在11點半之前就已經被排除,再加上後面排除的2名,那剩下的只有4人了。

對此狀況,市公安局的領導們心裡很是擔憂。他們讓武伯欣先就餐,然後再休息一下,下午3點繼續進行後4人的心理測試。

武伯欣這一次沒有再和犯罪嫌疑人共進午餐,而是要求進行「獨餐」。

他回到賓館,把最後4名犯罪嫌疑人的卷宗(包括審訊筆錄)一本一本擺在床頭、茶几、板凳、沙發上,最後擺不下的就乾脆鋪在了地毯上。 當服務員給他送來他要的午餐一一瓶熱奶、半杯飲料、一個麵包和一包餅乾的時候,不由一怔,整個房間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原來,7名嫌疑人接受測試後,武伯欣在和局領導簡單交換意見時表面上很平靜,實際上心頭陡增一層壓力。他很清楚,上午測試已經排除了疑點最多最大的嫌犯,現在只剩4名候測人,情況並不樂觀。

但是,他相信這4名當中必有真兇——只要公安局提供的嫌犯犯罪事實確鑿、清楚,那麼,此人必定逃脫不了測試的大關。

武伯欣一邊啃著麵包,一邊細查他下午要進行的「重點綜合題」中的有關卷宗。同時,他給姚局長打電話安慰:「姚局,你不要擔心,我想下午可能會有好戲。」

姚局說:「武教授,有你,我們就放心了。這個案子壓了我們幾年了,真想早一點把他挖出來。」

「你放心,是地瓜,就能挖出來!」武伯欣很地說。

可是,如果不是「地瓜」呢?武伯欣沒有說,下午如果抓不出真兇,情況會怎樣,他簡直不敢往下想。

挖出真兇

下午3時,武伯欣準時進入測試室,測試第八名犯罪嫌疑人陳田。他用了很長時間,中間還讓這個犯罪嫌疑人休息了幾分鐘。

4時過8分,陳田走出了測試室。他被排除了。接著,第九名、第十名也相繼被排除。

此時,市公安局領導們紛紛離席而立,屏息望著屏幕:最後一名犯罪嫌疑人郝建明被武警帶進了測試室,坐上了測試椅。

從6點37分郝建明進測試室,一直到7點58分,郝都沒有離開過座位。測試已經進行了近1個半小時。

負責指揮偵破郝建明殺人未遂案的刑警大隊副隊長嶽君閣從下午3點開始就盯著測試室的屏幕,一之直到8點,連趟衛生間都沒有上。他對武伯欣的測試都不抱什麼幻想了。因為這個郝建明在被測的犯罪嫌疑人中,殺害肖愛國的可能性最小。

郝建明是一個非常狡猾的「遊擊飛盜」。他在多次作案中均對警方的偵破作了「反偵處理」,如每次作案都穿著皮夾克或厚大衣、戴羅賓漢帽、罩大墨鏡,戴手套、扣鞋膜,不留身影、手印、足跡,作完案立刻流竄到外地去,讓警方很難捕捉到蹤跡。

而且,他每作一大案後,立即到隱蔽處把墨鏡、外衣、鞋膜、手套等全部銷毀,甚至連帽子、假髮套、假鬍子也燒成灰燼,讓警方連一根頭髮絲都找不到。刑警大隊副隊長嶽君閣是在許昌市進行合案偵破時偶然將這個當場作案(搶劫銀行)、化名任明的「遊擊犯」擒獲的。

郝建明落網後,交待了單獨和夥同他人作案34起,但在幾十次審訊中,他都一口否認殺害肖愛國,而且交待時神態自若,能自圓其說。警方多次分析,也認為郝在時間、地點、動機上,可能不具備殺死肖愛國的條件。

但郝與殺害肖愛國的兇手有類似點,如套鞋膜、戴手套、撒胡椒粉幹擾警犬追蹤,破壞現場等等。這一切使警方在處理郝案上格外謹慎、小心。

隨著測試時間的延長,大家繃得要斷的心弦又漸漸地有些放鬆下來。此刻,武伯欣精神更加集中,他擦擦眼鏡,仔細地盯著儀器顯示屏。儀器上顯示郝建明心律出現「烏豆」(卡殼、可疑曲線)現象。這讓秘室觀看心測畫面的公安局領導心頭稍稍平靜了一點兒。

緊接著,不到1分鐘,武伯欣竟然出人意料地向助手們擺擺手,讓大家暫時停止工作。從下午3時進行測試至晚上9時11分,武伯欣終於宣布「暫告結束」。他讓在場把郝建明臨時帶出去,給郝建明一點水喝,讓他休息一下,說等一會兒複測。

隨著郝被兩名警察帶出心測室休息,在場的警官都感到不解。警官們不知道這是好事呢,還是出現了什麼壞的特殊情況,一個個又把剛剛放鬆的心弦繃緊了。

9時15分,武伯欣和兩名助手將郝建明帶到一個房間。這時,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景出現了:郝建明坐下後,武伯欣一臉嚴肅地看著他,還沒等武伯欣問話,郝建明竟然張口說:「老專家,您甭問了,肖愛國是我殺的!」

10時許,聞訊而來的姚局等領導走進來,向武伯欣伸出顫抖的雙手表示感謝。經過漫長而緊張的7小時,他們終於挖出了逃脫4年的兇手!

子夜1時許,武伯欣在下榻的酒店隨便點了幾個菜,和局頭們共進晚餐。當姚局長、梁政委和仲副局長再三要給他敬杯慶功酒時,這時才得知他心臟做過手術,已十幾年滴酒不沾。於是,姚局長把一杯牛奶斟好,恭恭敬敬捧到武伯欣的面前,然後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們一邊吃一邊縷析案子,完全忘了這一天緊張得神經都快麻痺。

郝建明後來交待,他早就盯上肖愛國這個做毛皮生意的大戶。在整個作案過程中,郝建明在逼迫肖愛國從櫃中取錢時,所戴被肖愛國一拳打掉,被肖愛國看到了臉。郝建明生怕露相後很快被警方抓獲,遂舉刀將他殺害于田頭,並從他住處掠得人民幣10萬餘元。

郝建明認為自己深夜作案,四周無人,神不知鬼不覺,所以在警方羈押、審訊期間佯作沒事人,瞞過了警方的眼睛和多次審訊。

二、中毒事件背後的黑手

追查投毒「黑手」

這是一個平常的日子。6月的一個星期一,m市v單位的幾千名職工像往常一樣來上班,中午大家聚在一起在食堂裡吃菜、喝啤酒,正吃得爽的時候,人們感覺不對勁了:先是嘴裡不是味道,接著舌頭髮麻,嗓子發乾,腮幫子疼,過一會兒牙齦開始出血。

有人以為是喝啤酒的緣故,就改喝酸棗汁、雪碧等飲料,但情況並沒有改善,飯還沒吃完,很多人的嗓子眼就腫了。

很多人立馬捂著腮幫子到單位醫療所去看病。覺得牙疼、嗓子疼不算什麼大病,就開了點消炎藥,囑咐大家多喝水。

但是,第二天醫療所又來了30多個看病的人,第三天來看病的竟然擠破了門檻,至少有百十號人。這一天成為了該單位史無前例的「患病日」。

醫生化驗出不少患者的凝血酶原活動時間延長,產生血障;還有一些經常參加體育運動的年輕人,也出現了不明原因的腰疼、腹疼、尿血;而有些病重者已瀕臨死亡了。

醫療所趕緊向單位總經理門吉河匯報,門吉河趕緊讓醫療所主任向上級和市衛生部門打報告反映情況。在向上反映的時候,門總經理忽然想到:怎麼別的單位沒有出現這種情況,只有本單位職工患病呢,這會不會是群體中毒?

醫療所也認為中毒的可能性比較大。

如果是這樣,那這個「毒」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呢?

門總經理急忙召開高層會,會上立即成立調查組,並派人火速,要求有關人員迅速查出到底是什麼毒,是誰投的毒,是怎麼用毒放倒這麼多職工的……

市公安局接報後十分重視,急派刑偵、法醫和其他技術人員趕到該單位。

另一方面,公安局又發出通知,邀請部分疾病學家和醫藥界知士到達該單位,協助辦案人員儘快查明真相。

在現場勘查時,法醫很快發現這可能是一起食物中毒事件。於是,食堂成為第一個重點檢查對象。

刑偵人員與法醫一起到食堂檢查時,發現裡面的主食庫、副食庫、冷庫、備用儲藏間等,均投放有一種毒鼠藥。該藥化學名稱為「溴敵隆」,是低毒滅鼠藥劑,其特徵是鼠食後慢性中毒而死。如果人誤食,那毒性會擴大數倍,十分鐘至半小時內,就可能產生中毒症狀,甚至致命。

法醫再仔細查看了醫療所對患者的項目樣檢,發現毒化鑑定中都註明患者送的檢驗物中有「溴敵隆」。

如此,「溴敵隆」就成了罪魁禍首。但是,殺的「溴敵隆」是從哪兒進入到v單位食堂上述部門的呢?

v單位是本市最具影響力的大單位,單位紀律一向非常嚴格。單位僅、碩士就達400來人,可以說是個人才薈萃的地方。門總經理曾多次對全體職工強調「單位無小事」,「進門即入密」,連單位裡的空調、彩電壞了要修,也都是運到外邊修,從沒讓維修工進過單位。單位裡有人遲到了,門總都要求必須寫明遲到時間並查清原因。這樣紀律嚴明的單位,又是誰弄來的「溴敵隆」呢?

門總密切配合刑偵人員的調查,指示單位調查組協助辦案警察速速追查黑手,以切斷毒源,確保人員和生產安全。

經過連續作戰,公安人員查出該食堂的管理員齊凱歌有重大嫌疑,遂報檢方批捕。

單位裡任何人都沒有想到齊凱歌竟是下毒的「黑手」,因為作為食堂管理員的齊凱歌,每天起早摸黑地買菜、購米,還想盡辦法為大夥改善口味、提高營養,他工作十分勤勉。怎麼他反倒成了下毒的「黑手」呢?

為了消除「投毒」事件在上造成的惡劣影響,法院很快進入了審判程序,以多人中毒、案情重大、情節惡劣為名由判齊凱歌無期徒刑,並處罰金!判決後,齊凱歌直喊冤枉,而審理此案的刑庭法官在庭審報告中也提出,這件案子還有些問題。

覆核該案的省高級法院在審查這一投毒案的報告中提到:「能證明齊凱歌具有作案的客觀條件,可以認定他是重大嫌疑人,但是,是否能認定他犯有投毒罪,目前還存有疑點。」

於是,齊凱歌投毒案懸了起來。

勘測現場「貓膩」

一天夜裡,快11點了,武伯欣已經準備上床休息。忽然電話響起,他一聽,聲音很熟:「噢,是常主任啊!你深更半夜找我準是有急事。」

「對,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找您確實有急事。」常主任說。

常主任是個辦案踏實的老法官,他馬上說起m市已經擱淺三年的投毒案……

武伯欣抽空看了常主任留下的案卷,覺得卷宗裡確實存在一些讓人疑慮的問題。比如,齊凱歌在兩次供述中都提到了一件事——職工中毒事件發生那天,他看見炊事員金某、劉某兩人把熱騰騰的綠豆大米飯,抬到售飯窗口下,等他們倆走了以後,他就開始投毒。

但金某的證言卻與齊凱歌的供述大有出入。

金某說:「我清楚地記得,當天午飯時是小劉和老韓抬的飯,我根本沒跟小劉抬飯。」

小劉和老韓在執法人員調查時說:「那天是我們倆抬的飯,沒小金的事兒。」

這兩個人說的與金某說的一致,卻與齊凱歌的供述不一致。

武伯欣發現這一矛盾,撫卷沉思:三人所作的證言均與齊凱歌所說不符,到底怎麼回事呢?是因為齊凱歌沒經歷過打官司,所以在審訊時心神不定,一時記錯說錯,還是他故意編造謊話?

如果是編造,對他有什麼好處呢?他是個老管理員,天天看見廚師炒菜、工人抬飯,這本帳他理應記得清清楚楚的,怎麼會張冠李戴分不出小劉、金某和老韓呢?

假如那天齊凱歌投毒入食,那麼,作為一個投毒嫌疑人,理應對作案時間的選擇很慎重,對作案周圍環境的觀察很仔細,對抬飯的人及其行蹤也應是高度注意。如此,他在供述中應該不會出錯……

帶著重重疑慮,武伯欣在手中的案件結案後,就帶著兩名研究生連夜趕至常主任處-m市高級人民法院第一接待廳。

趕到高院,常主任先讓武伯欣幾個人喝杯茶,喘口氣,然後安排他們中午用餐後調卷,下午大家一起「割」(分析、議論)案子。

武伯欣說:「我們坐了一夜,睡了近10個小時,精神已經養足了,現在就開割吧。」

接著,刑一庭庭長和主審法官、書記員等執法人員都來了。還沒正式議案,主審法官就有點發牢騷了,說:「這個案子退回去送上來,再退回去,又送上來。這不,是第三次了。」

武伯欣問:「為什麼這麼反反覆覆呢?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常主任說:「法醫對『毒化』這一塊兒,看出不少疑點。比如,如果按照案犯的交待,他是6月27日那天的中午,於午飯中投毒的。可是,根據許多受害人的證言,最早的是兩三天前出現嚴重症狀的,晚的時間就推到27日後。估計這與不同人吃的食物數量多少有關係。所以我們推算,發案時間大概在20日左右,投毒時間判斷差距很大。齊凱歌在哪一天投毒,原以為很清楚,但實際上並不清楚;還有,現場勘查人員反映的情況也不完全一致,鑑定這邊也沒把握。」

武伯欣說:「投毒確切時間可以暫時不說,但毒投到哪兒去了呢?飯裡?菜裡?湯裡?酒裡?飲料裡?這可是案件的重點。」

常主任說:「單位拖報時間太長了,幾天後才報案,檢測那邊已經取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了。勘驗報告也是後來補上的,報告說作案人沒有將毒投進米飯。那麼,之前說的綠豆米飯裡頭有毒就不成立了。」

對此,主審法官解釋說:「勘驗報告裡講的是一種推測。這裡有口供,您測測,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們就二審判決了。」

武伯欣搖頭,馬上反駁說:「那可不行!口供真假,是沒法測試的,心理測試絕不是測口供。」

「那怎麼測?」主審法官兩眼盯著武伯欣,眸子裡滿是期待。

「這件投毒案是誰幹的,為什麼投毒,這些都可以檢測;口供是真是假,可以通過最後結論來進行進一步的判斷檢測。」武伯欣答道。

主審法官馬上笑了,說:「武,那就好。那還需要去看現場嗎?」

「要,咱們把辦案刑警叫上,現在馬上去現場,看看那裡有沒有『貓膩』。」武伯欣說著站起了身子。

食堂內整潔,各個庫房裡的什物井然有序,地上沒有任何雜物。

武伯欣轉了轉,仔細查看了一下食堂各部門的位置和設置,直至角角落落。他一邊觀察,一邊問:「在什麼地方發現了溴敵隆?」

常主任答:「那幾個食品庫裡的架子底下,都提取到了溴敵隆。」

「那怎麼懷疑到齊凱歌身上的?」武伯欣問。

「鼠藥(溴敵隆)是管理員齊凱歌買的,買的時間、地點、數量,食堂帳上都有登記。他把買來的藥放在辦公桌下的一個大紙箱裡。他想什麼時候拿就什麼時候拿,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嫌疑就是從這兒產生的!」庭長答。

武伯欣大惑不解:「怎麼,鼠藥放在紙箱子裡就有嫌疑?那,放在哪兒沒嫌疑?」

庭長說:「不止辦公桌下放紙箱有嫌疑,另外還有三點嫌疑之處。」

接著,庭長不等武伯欣發問,就說出了疑點所在一

疑點一:從表現看,齊凱歌厭惡做食堂工作,他多次提出調動要求,可領導沒答應。於是,他很有可能琢磨出投毒這一招。首先,他買的是藥性發作緩慢的溴敵隆,中毒的人一般不等毒發就去治療了,所以一般不會出人命。其次,他這是造影響,中毒的人一般又查不出來什麼大問題,但這麼一鬧騰,食堂出了漏子,領導就可能換人了,齊凱歌不就能實現工作調動的目的了嗎?

疑點二:他故意把溴敵隆放在桌子底下,敞著箱蓋,這樣誰都可以拿。其目的顯然是製造假象,讓領導查不出是誰幹的,為他自己打掩護。

疑點三:案子發生後,他把紙箱裡剩餘的溴敵隆全扔了,所以有毀滅罪證的嫌疑。

武伯欣覺得這三個疑點有些可笑,他說:「如果這些嫌疑真的算是嫌疑的話,那麼,這個投毒人齊凱歌不是就是弱智了!有哪個作案人把作案兇器、工具或其他要件,放在眾目睽睽之下?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隔壁王二未曾偷』了嗎?天底下哪有這麼傻的罪犯?」

武伯欣接著說:「真要投毒,把耗子藥偷偷往飯裡菜裡一放一攪和,就完事了,誰查得出?食堂裡既沒有攝像頭,旁邊也沒有監視人員,齊凱歌這麼做多簡潔。」

幾個人走到食堂的食物儲藏庫旁,武伯欣忽然想到一件事:「怎麼一線辦案的民警沒過來?不是一早就通知他們了嗎?」

常主任說:「是啊,只來了一個市公安局的預審員。」

為什麼辦案一線的人員都不願出頭露面呢?幾個人猜測著,商量著,走出了食儲庫。

編擬心測題

勘測現場後,武伯欣立刻回去編擬心理測試題。

為了讓武伯欣對齊凱歌有一個全面了解,順利編出心測題,庭長說他馬上回庭去拿齊凱歌的口供,武伯欣忙勸阻說:「不用了,我是不看口供的。」

武伯欣對庭長解釋說:「這麼多年我一直不看口供,原因是心理測試技術不能測口供的真偽,看到了口供,反而不是件好事,很容易陷入裡德那套測謊理論的泥潭,一旦陷進去,那就會辦錯案。」

常主任也幫著介紹武伯欣辦案的特點,說:「確如武教授所說,他出題的一個中心點,就是依據整個案件呈現出來的客觀情況以及心理事實來考慮、分析、擬題的。」

那麼,投毒人在整個案件中的重點行徑所反映出來的心理反應,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軌跡呢?

武伯欣認為:對於投毒中幾個主要環節,犯罪人的認知、記憶應該是很清楚的,比如,他(她)對哪一頓飯投了毒?早飯?午飯?晚飯?再比如,在什麼飯(菜、湯)裡投了毒,比如說綠豆湯、大米飯,還是炒豆芽?他的心理印痕也理應是清楚的……這些具體行為情況,一旦問起來,他就會在心理生物指標上凸顯出敏感特徵來。

武伯欣還認為,關於鼠藥這一塊,擬題不是突出之重。因為「溴敵隆」就放在辦公桌底下,接觸食堂的人,誰都看得見,誰都可以拿,齊凱歌不是唯一能夠取到鼠藥的人。

至於藥是齊凱歌買的,要求進藥的人也是他,但這不能證明他就是投藥人。所以,武伯欣再次向常主任表示懷疑,問當初是不是還有其他投毒嫌疑人。

這會兒,剛趕來的一位參加過預審的民警馬上接口說:「有,還有一個。」

「那為什麼卷宗中沒有詳細記錄?」

「該嫌疑人沒有找到。」預審人員回答,、「那人姓王,是個廚師,但做飯不行,進食堂不到一個月就把他辭了。懷疑他投毒有這麼幾個方面:一是他對辭退不滿,產生心理;二是辭退他的時間正好是6月27日投毒事件發生這段時間;三是他曾說肚子疼,是吃了食堂裡有毒的飯造成。那時候許多人住院了,但都不知道是吃了毒食弄的,他怎麼知道自己是中了毒的……」

「怎麼預審中沒有這個人?」武伯欣順線追問。

「沒別的,就因為齊凱歌沒審幾天就招了。他是管理員,是最大嫌疑人,他一招,就沒再查王某。」

「照你說,齊凱歌招了供就是唯一嫌疑人了,那食堂裡除了齊凱歌外,還有那麼多廚師、工人、抬飯賣飯的,他們就沒嫌疑了嗎?能進齊凱歌辦公室的人都是什麼人?查了嗎?那些人就絲毫沒嫌疑?凡是進食堂的都有機會、條件幹這事,這也沒查嗎?」

武伯欣向預審員提出了一連串質疑,問得對方很尷尬。

作為一名辦案多年的心理測試專家,武伯欣向這位預審員講了他的一些摸查嫌疑的經驗,他說:「一般來說,案件有嫌疑人之一,還應有之二、之三才比較正常……多幾個嫌疑人,才能有比對,觸發聯想,這樣就更容易找出、看清真正的作案人。」

預審人員先是點點頭,眨眼間卻又搖頭說:「都過了好幾年了,上哪兒找之二、之三去?」

武伯欣毫不含糊地回答說:「這案子確實折騰時間夠長的了。兩次退回,兩次原封不動端上去,一點偵查材料沒補,證明公安堅信自己辦案正確,沒有遺漏。那好,我就拿你當『之一』好了,先測試你,怎麼樣?」

「可以。」沒想到預審員痛快地答應了。

武伯欣繼續分析說:「從我辦過的投毒案和掌握的一些投毒者資料看,這類案件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大約三分之二的作案人是女性。如果是男性,作案人的性格一般內向,內心比較壓抑。現在認定的嫌疑犯是個男性管理員,從心理、性格講,他應該是外向型的一類人。他是管理員,要管採購、賣飯,還要管人管錢管雜事,他整天和五花八門的人打交道,一天得磨多少嘴皮子?這種環境下,齊凱歌這種人,是能把話都悶在葫蘆裡的人嗎?所以,他並不符合作案者的性格特點。」

預審員聽得入了神,說:「您講的挺有道理。我們真的沒考慮這麼細,這麼多。不過,您分析一下,如果不是齊凱歌幹的,他怎麼認罪了呢?」

武伯欣笑了笑,說:「這,我怎麼知道?」

但是,武伯欣心裡有底,他深信不久會解開齊凱歌供認之謎。

下午3時50分,武伯欣和他隨行的弟子一起,利用「綜合法」,擬出了測試題,人手一份,讓大家隨看隨聊,發現新問題、新難點疑點,需增需減需改,馬上提出。

6時許,除對四五個大題的某些小題作了些調整、修改外,絕大部分內容原封不動。到場議題的法官一致認為這些測試題都科學、準確,用它測誰都成,不是針對哪一個具體行為人的,非常科學。

第二天上午實施測試時,高級人民法院鑑定中心室的內外坐滿了法院、檢察院和公安局的執法人員。常主任幾天前請來移動房建築商,讓他們特建了。個標準的測試室,裡頭能隔音,有聲像探頭,有坐錄監控席。坐在隔壁的房間,就可以從監視器的屏幕上,觀看測試室內的實測畫面,也能看到測試儀上的圖譜變化。

武伯欣很滿意這個測試環境,可是,還沒正式進入測試流程,昨天議論測試題的那位預審員先發話了:「專家,您昨天不是說我是『之一』嗎?」

武伯欣說:「好,第一個就先測你吧,看你是不是嫌疑人之一。」

場內外人員都不知道這演的是哪出戲,大家鴉雀無聲,滿腦袋問號。

測試結束,預審員被排除了。

法官郗宇傑也想嘗試下心理測試什麼滋味兒,準不準。他今年26歲,是政法大學的碩士生,對新事物很好奇,所以直接就在儀器旁坐了下來。

「也測測我吧,武老師,給我一次當嫌疑人的機會。」他用懇求的語氣對武伯欣說。

武伯欣就把郗宇傑測了。自然,郗宇傑也被排除。

武伯欣一邊給郗宇傑解下身上的關聯器,一邊忽然想到:預審員和郗宇傑都審過這個齊凱歌,對案子應該是熟悉的,可問到他們情景目標題時,兩個人的心理卻都沒有任何反應,這不怪嗎?武伯欣又重新檢查了一下記錄。

他發現:他們對案件有認知,有記憶,有感受,卻在相關情景認知領域沒有一點心理對應。是儀器出現故障?不會。是受測的預審員和法官心有旁騖?不會,即使有也只有幾秒,況且是兩人試測,怎麼可能兩人都有這種幾乎不可能出現的怪異現象?

這種怪異現象使武伯欣認識到,只用「檢測記憶再認」,是沒法解釋特異現象的。所以,測試到的,應該是特殊的心理痕跡,絕不僅僅是記憶。

心理痕跡這一概念中,應包含特定記憶,同時包括特定的意志、語言和思維過程、情緒過程以及人格特徵心理狀態等複雜內容及其表現形式。只有這樣去認識、去理解,才能說明了解案情的人,為何在測試時不出現相應的生物指標變化。

想到這裡,武伯欣趕緊又開始檢查、修改心測題。

解開供認之謎

10時10分,齊凱歌被帶進了測試室。測試室內外眾目睽睽。齊凱歌立刻恢復了:武伯欣讓押解他的法警先給他打開手銬,然後讓他坐下休息片刻。

這工夫,武伯欣倒了一杯水,齊凱歌沒在意,大概認為武伯欣是自己要喝。沒想到,武伯欣端著水送到他面前,微笑著說:「喝杯水吧,看你像有點渴了。」

這麼長時間以來,齊凱歌沒受到過這種款待,竟然有人給一個在押犯端茶倒水。

「你當管理員時間挺長了吧?」武伯欣說,「這可是個肥差啊!」

「談不上什麼肥差。」齊凱歌說道,「為職工服務唄!」

「聽說你總想換換工作?」

「對。」齊凱歌直言不諱,答得很乾脆,「幹管理員時間太長了,實在不想再幹了,跟上頭說過想換個工作。」

「上級怎麼說?」

「不批。」齊凱歌說。

「你在這裡也不錯嘛!」武伯欣也率直地說,「食堂比別的地方有油水,雖說貪不了多少,可總算還吃喝不愁呀!」

齊凱歌好像不愛聽這些話,解釋說:「我這人不像你說的那樣。我不貪不佔,頂多是到菜市場、批發市場購菜時,一塊把家裡的菜也買了。不過,菜錢我絕對沒沾,都是丁是丁、卯是卯,我自個兒的菜是付了錢的。唯一的好處是省我一趟腿,還有,能買到新鮮菜。」

「三年前,6月份,你們食堂投毒的事兒,知道是誰幹的嗎?」漸漸地,武伯欣引入正題。

「不知道是誰幹的。」齊答。

武伯欣馬上發現,他的話剛一出口,齊凱歌不停不滯張口就答,好像沒經過思考。

「你現在衝我說不是,可當初公安大量取證、調查,你怎麼承認了?你承認是你幹的,不逮你逮誰?不判你又判誰?」武伯欣提出一連串問題。

齊凱歌略頓了下,支支吾吾地說:「我,我……」

他有些語塞,眼睛掃了一下周邊,大概是看看旁邊有沒有穿公安警服的。

「沒事兒,你說,咱們是心的交流,心見心,沒關係!」武伯欣親切地用話打開齊凱歌的心鎖。

「當時他們對我誘供,說承認就是個『判一緩二』(判處一年徒刑,緩刑二年),你出去了再告吧。」齊凱歌說完看著武伯欣,眼神很集中,沒有游離、躲避的神色,說的是由衷的話。

這工夫,隔壁觀察室中忽然傳出了一絲響動,聽得出,是有人在挪動座位。原來,曾預審齊凱歌的那位公安預審員坐不住了,他推開椅子要撤。

「還沒有正式測試呢!您再坐會兒。」幾位法院的法官對這位欲走的預審員說,拉著他又坐了下來。

第二天下午3時30分,在對黎滿誠的喬英花進行測試時,結果再次證實了武伯欣的看法。

從3時30分一直測到5時50分,從測試儀圖譜顯示看,喬英花不但知道殺死她一家五口的兇手就是自己的,而且還知道丈夫作案的諸多細節以及案件的緣由、發展等。

當她在長時間的測試中無法再繼續控制情緒的時候,她終於「哇」地哭了出來,斥罵丈夫是殺父魔頭。接著,她將那積壓在心頭15年的苦水傾吐了出來。

血染家門的幕後主因

這要從喬英花的婚事說起。

喬英花最初是準備嫁給一個現役姚天賜的。那時,喬英花剛滿18歲,姚天賜第一次見面就「相中」了她。

姚天賜復員後,在地方上混了一個不錯的差使。正好單位裡有一個比喬英花各方麵條件都優秀的女孩,於是,姚天賜選擇了後者。

喬英花為此哭了好幾天,之後竟病倒在床上。

正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黎滿誠乘虛而入。

黎滿誠是村裡窮得叮噹響的光棍。聽到喬英花訂了婚又吹了的消息,他趕緊讓伯父登門求親。正在悲痛低落中的喬英花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

雖然喬老爺子嫌黎滿誠太窮,但女兒願意,他又覺得姚家傷了他的顏面,所以為挽回面子,不但狠心應下這門親事,而且不到一個月就給他們辦了喜事。

可他們結婚後,喬老爺子又很後悔。婚後蜜月還沒度完,喬老爺子就想讓女兒。喬東也一個勁地催:「早離總比晚離好。」

黎滿誠趕緊兩頭忙活:一邊勸妻子,一邊活動老丈人那邊,一再表白自己一定儘量為老丈人家賣力氣。喬家那幾匹騾子半夜沒有人喂,黎滿誠自告奮勇承擔了半夜到老丈人家餵牲口的這門苦差使。

但是,情況並沒有因此得到改善。

一天,喬東為娶親擺宴,請媒人,黎滿誠認為這是和內弟喬東緩和關係的好機會,就特意買了兩瓶高級汾酒過去了。

他哪裡想到這是喬東設下的「鴻門宴」。

那一天,他左敬媒人,右敬老丈人,中敬內弟喬東,喝了好幾斤,結果如廁時暈頭轉向掉進了丈人家的糞池裡,被人抬回去,一夜不省人事。

喬英花看著身上臭哄哄,醉得像頭死豬似的丈夫,悲從中來。後來,她把弟弟喬東設局的內部原委都捅給了黎滿誠。原來,這是喬家設計的殺人不用刀的方式:喬東喝的酒都是預先準備好的白開水,而黎滿誠喝的全是實打實的烈性酒。

因為,喬家多次鼓動喬英花跟「這條窮驢」離了,可由於黎滿誠一個勁地挽救,就是離不了,所以最後才使出這一陰招,想用酒灌死他!

「這麼把他弄死,公安來查也沒關係——他自己喝酒喝死的嘛!活該!」喬家幸災樂禍。

可黎滿誠竟沒被灌死,他吃了些「灌腸藥」,把肚子裡的汙水髒東西全吐了出來,終於活了。

但是,仇恨的種子從此便種在了黎滿誠的心田。

那天早晨天還沒大亮,黎滿誠踩著鐘點又去喬家餵那五六匹大騾子。不知是昨天夜裡他多喝了兩盅酒,還是久藏在心的心理在作怪,他血往上湧,順手從院牆下操起一根鐵管,悄悄進入喬東臥室。看喬東打著呼嚕,睡得正香,黎滿誠雙手高舉鐵管,對著他的腦袋狠命一擊。

在黎滿誠剛要出門的瞬間,他聽到喬老當家的大哥發出了一聲咳嗽。這一聲驚動了黎滿誠,他衝進去朝正酣睡的大喬掄起了鐵管子……接著,他走進嶽父喬老當家的房間,然後是黎滿誠的三小姨、四小姨……

他想到,喬東晚上收的電費錢,就鎖在炕邊的木櫃裡,既然殺了人,錢也就不用留了,他就用改錐撬開柜子把錢拿走了。

回去時,黎滿誠看到那池糞,便隨手將改錐和鐵管擲進糞便中……

最後,在心理測試儀面前,黎滿誠終於向武伯欣交代了整個作案過程。積壓了15年的滅門血案終於大白天下。

2011年7月31日,梁水市公安局代表千裡迢迢趕到北京,在一間懸掛著無數錦旗的大廳裡,他們帶著感激的心情想贈送給武伯欣一面繡有「高科技震賊膽,心理戰擒頑兇」字樣的錦旗,而武伯欣早就風塵僕僕地奔往內蒙大去了,他正要去為一件久偵不破的殺人疑案揭開案情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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