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計中計
2023-10-08 21:17:00 2
1
車子在坎坷的路上奔馳,雨瓢潑一樣地下著。
韋延一邊開著車,眼睛一邊注視著前方,眨也不敢眨。
這兒的路很爛,很危險,稍不注意,就有墜下懸崖的危險。韋延這次外出,是專門給韋安買藥的。
本來,這事派一個公司職員去,或者貨運,都是可以的,按理是不需要他這個「宏達」公司董事長大動幹戈,親自出馬。可是,這藥太重要了,他怕路上出問題,每次都親自開車去買。
公司上下職員見了都誇,說董事長對弟弟真是太關心了。韋延聽了,只是長長嘆一口氣,臉上帶著無限的憂傷和悲哀。
最近一段裡,「宏達」公司連連發生事故,開始是韋延的高血壓發作,在裡突然病逝;接著是繼母趙冰想不開,竟然為父親離世悲傷過度,跳水殉情。隨後不久,弟弟韋安著涼發燒,高達四十度,持續不退,燒好之後,竟然變得瘋瘋傻傻的,一會兒笑一會兒哭。趕來查看了一番,最終搖搖頭。韋安燒壞了腦子,目前的智力和一個五六歲的沒有什麼區別,要想恢復,必須喝一種特效補腦藥。這種藥,外省的一個城市有。
弟弟現在成了韋延唯一的親人和希望,他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弟弟。
因此,買這種藥,成了韋延之餘最重要的一件事。
每次藥物喝完,無論多忙,韋延都會扔下手頭工作,親自開車奔馳幾百裡,去給弟弟購置藥物,風雨無阻。
現在,他的車子,就在從外省的路上。
車子在大雨中,如一隻甲殼蟲一樣顛簸著,艱難而緩慢地前行。
韋延的心裡,時時漾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他隱隱覺得,今天可能要出事,還可能是大事。
久經的韋延,每次在大事來臨時,都會產生這樣的強烈預感。當然,這種預感不是空穴來風,不是隨意猜測,而是有事實根據的。
今天在那邊買完藥,他剛打開車門準備上車,發現自己出來時放在車門旁的一本雜誌落在車座下。
這個小小的細節,讓他馬上斷定,有人在他離開後,曾偷偷弄開過車門,進過車中。因為,他離開時把所有的車玻璃搖上,車門已經鎖死。
他仔細檢查起來,車內東西一點兒也沒少,放在車座位上的皮包中的錢也一分沒動。
韋延的額頭出汗了,渾身血液都凝固起來,更加感到危險逼近。那人費盡心思打開車門,不要錢,不拿東西,究竟想要什麼?
要人命!他的腦子裡閃過這三個字,如雷雨來臨前的閃電一樣。
他的臉色一片慘白。
韋延俯下身子,又一次細細檢查過自己的車子,仍沒發現一點兒異樣。他搖搖頭,怎麼可能沒有異樣?那人想辦法弄開自己的車子,進入裡面,不會不做什麼,只是自己沒發現罷了。
他想了想,下了車子,著回過頭,假裝很關心地對和自己一塊兒來的王才道:「來,換輛車開開,聽說你那輛車經常熄火,我開著試試,不會是吧?」
王才是公司的一個副經理,這次一塊兒來,是準備考察公司的一個新項目的。聽了他的話,王才很高興地答應了。
兩人換過車,韋延擦了把汗,笑著揮一下手,讓王才開著車先走,自己隨後跟著。上路不久,大雨就下了起來,閃電也沒完沒了,一道道劃破天空。
此時,望著王才開著車在大雨中緩慢前行,韋延心中暗想:但願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但願這次能平安到家,毫髮無損。
王才的車跑得十分小心,已經逐漸到了一段下坡路。
這段路坡度很陡,幾乎成了六十度,十分泥濘,路的側面是萬丈懸崖,稍不注意,車子就會一頭摔下去,萬劫不復。開始,王才開著車走得還算正常,可是突然之間,車子吼叫著加快速度,奔馬一般直衝下去。
韋延見了,嚇得睜大了眼睛,猛地停住車子,搖下擋風玻璃,伸出頭大聲吼道:「踩住剎車,踩住剎車——」他的聲音十分嘶啞,充滿了驚駭。
可是王才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車仍像一頭無法阻止的蠻牛,直衝下去,毫不遲疑。遠遠地,傳來王才變了聲的慘叫:「啊,救……命……」叫聲沒完,車子一頭墜下萬丈深淵。不久,山崖下傳出一聲悶響。
韋延跳下車子,跌跌撞撞地跑過去,站在出事地點向下望去——下面是無底懸崖,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他感到頭暈目眩。
王才過去是出身,開車技術高超,在公司幾乎無人可比,無論什麼樣的車在他手中都如玩物一樣。這次,車衝下陡坡的時候,他不可能沒有踩剎車,可車仍停不住,直衝下深淵,說明了什麼?只能是剎車失靈。
韋延的那輛車是才買不久的一輛新車,剎車一直很靈,特別管用,自己開著從沒出事。這次剎車失靈,只能是人為的。
他想到了自己先前的懷疑,一定是那個打開車門的人幹的。
鬆掉剎車的人,本來是想殺死自己的,他有所防範,和王才換了一輛車,否則這會兒摔成肉醬的一定是自己。韋延渾身一顫,驚慌地四處張望。他甚至能感覺到,有人一直暗暗跟蹤著自己,一直跟到買藥的城市。甚至現在,那人仍在某處不為自己所知的地方,在悄悄觀賞著這場他一手導演的。
韋延鐵青著臉,轉身上了車,車子又一次在雨中行駛起來。
那人如果就在附近,一定知道韋延還沒死,那麼,一定還會繼續進行下去,進行到他死去為止。
2
這次,剛來到那所外省城市,韋延就隱隱感到被人跟蹤。因為,他隱隱約約瞥見,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在視線裡晃動了一下就了。
他暗暗上了心,走著走著,猛然回過頭,卻沒有發現那個。他輕聲問王才:「你感覺到身後有異常沒有?」王才搖搖頭,又點點頭,說好像有個人跟蹤他們。
兩人商量好,一齊走進一條小巷中,邊走邊假裝漫不經心地談著話,突然之間,一起回頭——可是,身後的巷子裡空空的,並不見人。兩人不由得相視一笑。他想,看來是自己過於緊張了。
現在他終於明白,那時,他們確實已被跟蹤。
韋延駕著車,瞪著前方,全神貫注地開著,不時地停下來,搖下窗玻璃,伸出頭四面觀察。雨勢絲毫沒有減弱,天地一片昏暗,他的腦袋裡無來由地閃出一句話:月黑風高夜,放火天。
現在雖然不是夜晚,可四周一片混沌。這兒更是殺人的最好地點。死一個人,就如死一隻雞。
他又一次打開,想向外界呼救,可是手機顯示沒有信號。他憤怒地罵了一句,又嘆了口氣,看來,現在只有聽天由命了。
當車開到一片稍微平坦的地方時,韋延終於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路邊的山雖仍陡峭直立,猶如斧削,可是外邊已沒有了懸崖。看來,是他多慮了,謀殺的人沒有跟蹤過來,大概認為他已經摔死,所以早已撤了。
韋延心頭舒展,臉上露出了一絲笑。
天邊的雲散開了一點,稍微亮了一些,這是又一場大雨將要降臨的前兆。
韋延想,得在這場大雨降落前走出這段路,走上高速公路。不知為什麼,他伸頭望了一下車窗外,笑容一下子凝固了。他睜大眼睛,猛地一腳踹在油門上,車子狂吼一聲,如一個醉漢一樣搖晃著直衝過去,瘋了一般一頭撞在山崖上,「哐」的一聲,擋風玻璃全部震碎,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在車子剛剛離開的地方,一個磨盤大的黑壓壓地飛下來,帶著風聲,「咚」的一聲落在地上,地皮都顫動了一下,甚至他坐在車裡也能感到車子的震動。
石頭離車子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重重砸下。
他睜大眼睛,靠在座椅上,呆呆地望著那塊石頭,腦子裡一片麻木。這次,他簡直是和擦肩而過,當時如果不是他抬頭看了一眼,不是反應靈活了一點兒,手腳快了那麼一點兒,現在,他和車子大概都被砸成餅了。
那一刻,韋延明顯地看到,在石頭落下的地方,一個黑影鬼魅般一閃,消失在雨中。由此看來,這塊石頭不是落下,而是人為的。
他再也不敢停留了。
車子還能動,哼了幾聲,掙扎著離開,搖搖晃晃地跑了起來。
經過一段時間的掙扎,大約半小時後,他開著車子終於上了高速路,長長籲了一口氣,感覺輕鬆了一點兒——這兒車來車往,雖是大雨中,可也算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算是安全了。
韋延掏出手機,本來想報案,說在那條簡易公路的拐彎處,有一輛車翻下了山崖,請去那兒看看。手機還沒打開,他的車就輕飄飄地翻了一個身,帶著他一塊兒,如風箏一樣高高飄起,瀟灑地飄出大橋,向下面滾滾的洪水中落下去。
在落水的剎那間,他隱約看到一輛貨車急馳而過,消失在雨中。
也是在同一時間,他的腳閃電一樣踹向車門。
車門「譁」地開了,兩個黑點同一時間落入水裡,擊起高高的浪花,一個是他,一個是那輛的飽經滄桑的車。
3
韋延擅長,他高超的遊泳技能救了他。
在暴漲的洪水裡,喝了幾口水後,他緊緊抱住一棵漂流下來的樹,地向河邊遊去。最後,在一個河流轉彎處,他終於隨著回流順勢划到岸邊,精疲力竭地上了岸。
這時,已經是了。
天,暗得可怕,烏雲遮蓋了整個天空,大雨很可能還要再次傾盆而下。
他的臉連凍帶泡帶嚇,更是白得可怕,渾身簌簌發抖。
韋延無力地坐在水邊,用手抹了一把水,又抹了一把溼淋淋的頭髮,仿佛想理清思路一樣。直到現在,他也沒弄清楚,究竟是誰在害他,對他下毒手。是誰?是競爭對手,還是別的另有目的的人?他努力思索著,一個個可能的人出現在他的腦海,又一一被他否定了。
大雨又瓢潑而下,空中,一個閃電接一個閃電划過,黑沉沉的底色中泛出幽幽的藍,如的影子。他感覺到,那個人就躲在沉沉的黑暗中,悄悄觀察著自己,嘴角浮現出一絲惡狠狠的笑。
那人把他出行的路線都掌握在手了,精心地組織了一場場謀殺。
那人連連出手,看樣子迫不及待,想儘快置他於死地。
韋延不能再給那人留下機會,得趕快回去,拿出對策,不然的話,他將死無葬身之地。甚至死了,還不知道被誰害死的。
「楓葉別墅』』是韋延的住所,在大雨中靜靜地矗立著。當韋延拖著溼淋淋的身子搖晃著走進別墅時,電光一閃,一個人影突然閃出來,跑到他面前,眼睛如貓眼一樣在暗夜裡閃著光,一動不動地望著他。
韋延一驚,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喊道:「誰?」
「張潔走了,不要我了。」黑影不回答他的問話,站在那兒十分委屈地說。
韋延鬆了一口氣。他已經成了,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膽戰心驚。此刻,他面前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弟弟韋安!
他一酸,撲過去抱住韋安喃喃道:「哥險些回不來了,險些看不見你了。」一邊說,淚水一邊落了下來。
韋安好像沒有感覺到一樣,直直地站在那兒,仍然重複著那句話:「張潔走了,不要我了。」
韋延這才想起來,張潔呢?弟弟出來好半天了,又是這樣大的雨,她為什麼不管管?
張潔是他新近聘用的一個女。他聘用她,不為別的,完全為了弟弟。他希望張潔能照顧好自己的弟弟,不要讓弟弟出現任何意外事故。張潔很愉快地接受了他的任務。
還別說,韋安見了張潔,高興得嘻嘻地笑,幾天之後,就和張潔熟悉了,而且特別聽張潔的話:張潔讓他喝藥,韋安就大口地喝藥——過去他可是從來不喝的。張潔讓他,說如果不睡,她就不高興了。韋安一聽,馬上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假裝打起鼾來。
韋延看見了,由衷地感謝道:「謝謝你,張潔。」
張潔溫柔地一笑,疑惑不解地道:「怪了,他怎麼誰的話也不聽,就聽我的呢?」
韋延低下頭,沉默了許久,才紅著眼圈告訴張潔,她長得有些像自己的繼母趙冰,大概因為這樣吧,韋安潛意識裡產生一種親切感和熟悉感,就有了一種依賴。
張潔聽了,也紅了眼圈,長嘆一聲道:「二十一歲了,智力竟然如一個一樣,真可憐。」大概是因為,以後張潔對韋安照顧得更加無微不至。
可是,今晚卻是個特例。這麼大的雨,她怎麼能放任韋安在雨地裡跑呢?韋延生氣了,對著屋裡大聲喊:「張潔,張潔!」然而,只有譁譁的雨聲,卻沒有張潔的回音。
韋延氣得哼了一聲,拉著韋安的手,跑進了別墅,讓韋安去睡。韋安脫衣擦淨,睡在床上,噘著嘴仍是一句話:「張潔走了,不要我了。」
韋延皺起了眉頭。他曾說過,他可以受委屈,他的弟弟絕對不能受委屈,張潔難道不知道嗎?
他的手機已經落在水中了,於是他轉過身,快步回到自己房中,拿了另一部手機,準備給張潔打,讓她趕快回來。就在他準備開機的同時,手機突然響了,屏幕顯示竟然是張潔打來的。他打開,很不高興地責問道:「張秘書,你究竟去哪兒了?」
「董事長,救……救命啊……」手機那邊,是張潔歇斯底裡的慘叫和嗚嗚的哭聲,在夜裡格外嚇人。
韋延嚇了一跳,忙問究竟怎麼了,張潔仍嗚嗚地哭著,什麼也不說。同時,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來,冷冷地道:「她已經被我們了。」對方提出要求,讓韋延拿出五十萬元現金去贖人,一分不少,如果,立馬撕票。
韋延拿著手機沉吟了一下,對方哼哼一笑,問他:「不會是不想贖人吧?」然後告訴他,張潔說他一定會來贖自己的,因為,張潔知道他一個驚天的,如果他不來贖,她就在被撕票前說出這個天大的秘密。
韋延眉毛一挑,輕聲問道:「哪兒交錢?」
「半山亭。」對方說完,「啪」的一聲掛了手機。
4
韋延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罵了一聲,飛快地換好一身乾衣服。然後,他拖出一個皮箱,打開櫃,拿出五十萬元錢,整整齊齊碼好後,想了想,又去了韋安的臥室。韋安已經喝了藥睡了,可嘴裡仍像小孩一樣念叨著:「張潔走了,不要我了。」
韋延輕輕撫了一下韋安的頭,輕聲說:「好好睡,聽話,我去把張潔給你領回來。」
「真的?」韋安聽了跳起來,流著長長的口水,「呵呵」笑了。
韋延點點頭,很認真地道:「真的。」
「拉勾。」韋安頑皮地伸出手指,對著韋延。
韋延笑笑,也伸出一根小手指,和他輕輕勾了一下道:「不過,你要聽話,好好睡覺,別到處亂跑。」
韋安一聽,忙「咚」的一聲倒在床上,用被子遮著腦袋,「呼嚕呼嚕」地打起鼾來。韋延滿意地走了出去,上了另一輛車子,開著直奔半山亭。
雖然此時天剛黑下來,可由於大雨仍在下著,所以,街上已很少有人來往,車輛也很少了。因此,韋安的車子走得很快,不久就出了城,越走越荒涼起來。
半山亭,就矗立在城郊的半山處,極少有人來往,再加上暴風雨的夜晚,更是荒涼冷寂。
韋延把車開到半山亭停下來,仔細地四面望著,可亭子裡空空的,根本不見一個人,他頓時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這時,他的手機再次響起來,在靜靜的半山亭顯得格外疹人,手機顯示仍是張潔打來的。他打開,裡面仍是那個沙啞的聲音沉沉地問:「錢帶來了嗎?」
韋延忙說帶來了,他已經到了半山亭,張潔人呢?
對方告訴他,帶著錢去葛山處,他們在那兒等他,不見不散。「別磨磨蹭蹭的,來快一點兒,九點前不到,我們就撕票。」對方仍冰冷地說道。
隨之,張潔的聲音再度悽慘地傳來:「董事長,快啊,求你了。」
韋延忙安慰著張潔,讓她不要怕,他已經帶著五十萬塊錢,馬上就到。剛說到這兒,對方手機掛掉了。
韋延站了一會兒,哼哼一笑,坐了下來,吸起一支煙。他想,還是九點以後趕到吧,到時如果對方撕票了,那就遂了自己的心願,避免那個秘密暴露出來;如果沒撕票,他就說路上車子出了故障來遲了,仍能堵住張潔的嘴。
兩支煙吸罷,看看表,時間也耽擱得差不多了。
韋延站起來,開上車,歪歪扭扭地上了路。雨仍在扯天扯地地下著,山溝處洪水轟隆隆地響,聲勢十分驚人。
離葛山古墓十幾步處,韋延停下車,左右望望,山裡一片陰冷。他縮縮脖子,在大雨中走向目的地。葛山古墓掩映在一處懸崖邊的亂葛藤架裡,不知是什麼時候建的墓群。這個墓群近年來受到賊的頻頻光顧,一座座墓都墓洞大開。譁譁的雨聲中,突然一道閃電,這些墓洞青幽幽的,如張著嘴的鬼怪一樣。
韋延走進墓地,感到身上涼颼颼的。他抱著膀子,邊走邊大聲喊:「張潔,你在哪兒?錢帶來了。」
可是,四周除了雨聲以及轟隆隆的水聲外,什麼也沒有。
他想,難道張潔真被撕票了?那可真是要謝天謝地了。
可是,戲還得演下去,不然的話,如果張潔沒有被撕票,事情就慘了。正想著,他感到腳下被什麼絆了一下,出其不意地一個趔趄,俯著身子摔下去。身子下面,竟然軟乎乎的,不像是泥地。就在這時,一個閃電藍汪汪地划過,他發現面前緊挨著的竟然是一張臉,頓時大吃一驚,跳了起來。
地上躺著的人,正是張潔。
張潔恐怖地睜著眼,張大嘴,瞪視著韋延,好像在質問他為什麼來遲,又好像隨時準備撲起來咬他一口似的。
韋延擦擦額頭的汗,四處望望,確定綁匪已經離開,才再次俯下身子,借著手機的光,仔細打量著張潔。張潔死了,她的致命傷在胸前,一把匕首插在那兒,上面布滿血跡。張潔的右手死死抓著匕首,可以看出,臨死前,她經歷了怎樣的和掙扎。
他想看看匕首究竟扎了多深,可又停住了,怕留下指紋。
抬起頭,他望著黑黢黢的天空,哼哼地笑起來,難以掩飾內心的興奮。從此之後,他的秘密就再也無人洩露了。他對弟弟的,再也無人知曉了。
韋延給弟弟買的藥,並不是醫生開的那種藥。中途,他把藥換了,藥盒子裝的是另一種藥物。這種藥物根本不能補腦,只會破壞腦組織,讓人變得更加痴呆。
因為,「宏達」公司是他的,他不能按子的遺囑辦,更不能讓韋安染指,瓜分公司的一草一木。
老頭子歸天,趙冰死後,就在他擔心韋安要瓜分他的公司時,蒼天保佑,韋安竟害了一場病,高燒四十度,病後腦子嚴重受損,智力竟然和無異。他暗暗高興,怕韋安腦子恢復,就借買藥之機,弄來這種藥讓韋安喝,可韋安不聽話,堅決不喝。於是,他就讓張潔去勸。過去,韋安很聽繼母趙冰的話,他想,張潔長得像趙冰,一哄一勸,或許能行。
本來,他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誰知一試之下,竟然成功。
韋延因此留下張潔,暗暗向她攤牌,並鄭重許諾,事成之後,給她一千萬。
現在,弟弟已經徹底成了廢人,成了腦殘。據研製這種藥物的人說,這藥喝上半個月,人的腦組織就會被徹底破壞,再難恢復。韋安喝這藥,早已超過半個月。他這次去,是想再弄一點,讓弟弟多喝一點,這樣確保萬無一失。
至於張潔,已經徹底失去了利用價值。
張潔即使不死,韋延也會想法讓她死去的,不然,留著她的話,這個秘密就會成為把柄,說不定害他身敗名裂,萬劫不復。沒想到,現在一個不知名的綁匪竟然成全了他的心願。
5
韋延微笑著回過身,準備離開這兒,忽然腦袋一偏,一聲大叫,重重地倒在地上。
因為,就在他轉身的瞬間,他發現危險已經突然襲來。大雨中,身後林子裡,一個黑影倏地從暗影裡閃出,就如從古墓中鑽出的鬼魅一樣。閃電一划而過,映出一張慘白幽藍的臉,那人手中持著一根大棒子,大棒子划過空中,帶著一道凌厲的風聲,向他的腦後掄來。
在棒子將要貼到頭上時,韋延猛地倒了下去,一股銳風掃著發梢過去。
如果稍微慢那麼一點兒,他將會成為這片荒野中的第二具。
黑影冷哼一聲,緊追不捨,木棒又一次橫空掃來。韋延身子一滑,再次倒在地上,一溜兒翻滾,剛想站起來,腳卻踏空了。旁邊,是萬丈深淵。
一聲長長的慘叫在雨夜裡響起.韋延落下了深淵,許久,深淵裡傳來「咚」的一聲落水聲。黑影站著,喘息了一會兒,大概還不放心,用手電向深淵下照著,左晃右晃,什麼也沒有看到。他又搬起幾個大石頭扔了下去,石頭「咚咚」地落下,在黑黑的雨夜裡,更顯得聲勢驚人。
沒有動靜,只有水聲和雨聲。
黑影側耳聽了一會兒,冷冷地笑了笑,轉過身滿意地走入大雨中,仔細轉了一圈, 尋找著什麼,然後悄悄走了。
過了一會兒,崖邊,韋延悄悄探出頭來,在黑暗中謹慎地四處望著,空空的雨裡,什麼也沒有。
落下深崖,是他的計謀。
受到襲擊的那刻,他終於明白,黑影綁架張潔,引誘他上山,最終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殺掉他。可以肯定的是,他白天遭遇的一系列暗殺,很可能都是黑影或者黑影指使人幹的。現在,他不死,黑影一定不會放手,仍會繼續下去,跟蹤追擊,直到自己死去為止。黑影下手狠毒,計謀多端,令人防不勝防。
韋延覺得,他需要一點時間喘息一下,鬆一口氣,開始反擊。因此,他需要製造一種假相,讓黑影認為自己死了,從而放鬆警惕。
這兒之所以叫葛山,是因為到處都是葛藤,而且葛藤很粗、很韌,盤根錯節,猶如一般,四處穿插。
就在倒地的一剎那,韋延隨地打滾,雙手卻沒閒著,有意識地尋找著,迅速抓到兩根粗壯的葛藤。然後,他一聲大叫,假裝落下山崖,雙手卻緊緊扯著葛藤,貼身山崖,找著一個崖坎藏著,一腳踢下一塊鬆動的石頭,讓它「咚」地落下水,仿佛自己落水一樣,騙過對方。他藏身的頭頂上面,是一叢樹,遮蓋著一切。
黑影消失了,他艱難地爬上來,咬著牙冷冷一笑,自言自語道:「和我鬥,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的!」
韋延攥緊拳頭,好像面前站的就是那個冷笑著的黑影。
現在,他決定,馬上開始反擊。
6
韋延迅速走出葛山墓冢,這時,雨終於停了下來,雲開了,隱隱的月光露了出來。
他走到路上,找到車,駕上就走。到了離進城公路不遠處,他左右望望,沒有車子經過,忙一手打開車門,一腳猛踩油門,隨之一個翻滾,落在地上。
車子怒吼著高速衝下山坡,撞在巖石上,「轟」的一聲燃燒起來。韋延則一身泥水一身傷痕,坐在路旁哼哼著。此時雖已是夜裡十二點左右,仍然有車子經過。一個司機停下車,問他怎麼了。韋延告訴司機,車出事了,翻在了公路下,他受了傷,希望對方趕快送他去醫院,不然就完了。說完,看司機猶豫著不答應,韋延馬上拿出一千元錢,交給司機。
司機看到錢,眼睛一亮,帶上他去了指定的市北醫院。
醫生們都認識他,知道是本市有名的大,忙讓他住進醫院,一個醫生開始手忙腳亂地檢查起來。
韋延咬著牙,不停地哼哼著,說一隻腿根本動不了,全身麻木。說著,他搖搖腿,痛得咬緊了牙,臉色慘白。
醫生仔細檢查了,說擦傷的地方很多,好在沒傷筋骨,腿痛大概是瘀傷。然後,醫生擦了藥水,讓他好好休息。
這時已經是深夜一點多,醫院的走廊裡沒有了聲音,偶爾有腳步聲,一會兒就遠去了。
他要的就是這個時機。
他要悄悄溜出醫院,去做一件案子,去殺人。當然,事後要有證人,證明自己行動不便,不在案發現場。於是,他想到了這所醫院。他住進醫院,渾身是傷,當然不可能作案。
這所醫院離「楓葉別墅」不遠,過去生病的時候,他經常來這兒住院,因此,對醫院的一切都很清楚,包括醫院的建築布局。趁大家睡去,韋延悄悄關上高級病房的門,輕輕翻窗出去,在路燈下一閃,就飛快地下了樓,沿著的暗影竄到院牆邊,從下水道爬了出去。
他要儘快完成一切,然後搶在天亮之前回到醫院,睡在病床上哼哼著,裝出一切從未發生過一樣。
「楓葉別墅」在雨後的夜晚死一般寂靜,矗立在隱隱的月光下。他輕車熟路地打開門,悄悄進入房中,坐在桌前,找到一張紙,拿起筆潦潦草草寫下一行字:「張潔走了,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
然後他咬咬牙,拿了紙條,鬼影一樣摸黑進入弟弟韋安的臥室。
韋延已經計劃好了,今夜一定要殺死韋安,讓弟弟看不到明天早晨的啟。
韋安腦子沒殘,一切都是偽裝的,都是在哄騙他。
當在葛山上,那個黑影在雨中出現,掄著棒子向他砸來的那刻,恰好電光一閃。電光下,韋延險些叫出聲來,因為他認出來,那個影子不是別人,正是弟弟韋安。他在心中狠狠地罵,自己毒,沒想到還有比他更毒的。
韋安假裝腦殘,騙過了他。
韋安也裝出傻傻的樣子騙過了張潔。韋延想,韋安一定沒喝藥,他在演戲,跟真的一樣。他一定是派人跟蹤自己,追殺自己,計劃不成,就鋌而走險,親自出馬。
事後,韋延把韋安引誘自己上山的過程在腦中大致還原了一遍:這小子知道張潔是自己派去臥底的,於是就綁架了她,錄下一切需要的錄音,然後藏起張潔,趁自己回房打電話的功夫,就躲在臥室中,用張潔手機撥通自己的手機,將要錢和撕票的事,通過錄音放出來,還故意壓低聲音,發出沙啞的音調。當韋延離開後,睡在床上的韋安,就馬上帶上繩捆索綁的張潔,駕著車,繞道去了葛山古墓。他之所以讓韋延先去半山亭,然後再去古墓,就是為他自己爭取時間,好提前趕到葛山古墓,進行伏擊準備。
到了古墓後,張潔已沒了利用價值,韋安就毫不猶豫地殺了她。然後,他埋伏在旁邊,等著韋延到來,然後突然襲擊。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韋延還是化險為夷,逃出了他的魔掌。
現在,讓他去死吧。韋延惡狠狠地想。
7
韋延不敢開燈,他地向前摸索著,心裡想:韋安這小子太陰毒了,稍不注意,自己就會落入他的手裡,萬劫不復。他謹慎地走進去,一步步向床邊摸著。
房內,傳來韋安沉穩的鼾聲。
殺了自己哥,這小子一點兒也不感到心裡有愧啊!韋延怒火中燒,一不注意,腿撞著了椅子,傳來「哐」的一聲響,在暗夜裡格外驚人。他大吃一驚,驚慌地躲在柜子後,生怕驚醒後的韋安會突然跳起來,給他致命一擊。還好,聽了一會兒,韋安仍沉穩地打著鼾,根本沒有受驚。
韋延又走出來,輕輕撲了過去,跪在韋安身卜,一把掐住弟弟的脖子,牙齒咬得咯咯響,直到弟弟徹底停止了呼吸。一切特別順利,自始至終,弟弟都沒有反抗。
然後,韋延站起來,把那張提前寫好的紙條放在桌子上。他的計劃很簡單,把韋安的屍體帶到河邊,推到河裡,給人一種殉情的假相。
張潔被殺,韋安已死。
從此,他計劃中的一切,只有上天曉得。
韋延「嘿嘿」一笑,把韋安的屍體扛在肩上,悄悄扛了出去,放進車子的後備箱中。然後,他走回房裡,找件雨衣穿上,再戴上墨鏡和口罩。裡出現一個蒙面人,誰也不認識的蒙面人。
韋延滿意地一笑,匆匆走出去,開上車走了。
他當然不能去高速公路旁的河邊,那裡到處都是監控視頻,稍不注意,就會被監控視頻錄下來。他選擇了一條簡易公路,這兒雖十分坎坷難行,路邊有懸崖,但沒有監控視頻,晚上又幾乎沒有車輛經過,還是很安全的。
車子拐向了簡易公路。
他抬起手腕看看表,已經是深夜一點左右,剩餘的時間足夠用來完成一切。
車子在隱隱的月夜走了一會兒,他的手機突然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在這樣的夜晚格外驚人。他忙打開手機,渾身一顫,如見了鬼一樣,顫抖著聲音問道:「你——你是誰?」
手機那邊,一個尖細且帶著笑意的聲音問:「你說我是誰?」
他再次看看手機,信息顯示是張潔的,沒錯。
可是,張潔已經死了,就死在自己眼前,胸口插著匕首,眼睛瞪著,嘴大張著,嘴角還有一絲血跡。
他定了一會兒神,輕聲問:「你是人是鬼?」
對方笑了,語帶諷刺地道:「這麼的人,怎麼問這麼傻的話?」
現在,他終於可以確定,張潔沒死,可是,當時所見的屍體又是誰的呢?
張潔再次笑了,告訴他,那屍體千真萬確就是自己,只不過她當時沒有死,更沒有被綁匪撕票,一切都是裝的,是她和韋安設下的一個圈套而已。
原來,韋延猜測韋安用手機錄音哄他上山,這沒有錯。可是,張潔並沒有被韋安綁架。
韋延從省外的那個城市回來時,張潔不在別的地方,就躲在韋安的衣櫃裡。韋延回房去拿手機,韋安就用提前準備的錄音,假裝綁匪,讓韋延贖人,怕韋延不去,就嚇唬他,說張潔將暴露他的秘密。
韋延聽了,連忙答應了。他剛上路,這兒韋安馬上帶上張潔,開車趕往葛山古墓。然後,他讓張潔假裝被撕票,倒在地上,胸口插著匕首,這是為韋延做準備。到時,韋延被絆倒,或者發現張潔,俯身察看時,張潔就可以趁勢跳起來,出其不意的一匕首,置韋延於死地。
然而,韋延卻逃過了。因為,張潔在韋延俯下身時,躺在地上,就如睡著了一般,根本沒有動手。
無奈之下,韋安只有掄根大棒子,親自上陣,等到把韋延打下深淵後,他回過頭再去尋找張潔時,瓢潑大雨中,卻怎麼也找不見張潔的影子。
韋延迷糊了,真有點兒弄不明白,張潔是自己安插在韋安身邊的間諜,怎麼會投靠韋安呢?
臥底前,他可是拍著胸脯答應了的,事成之後,給她一千萬。一千萬啊,那可不是個小數目啊!
張潔聽了一笑,告訴他:「你弟弟答應我,如果我能幫他弄死你,『宏達』公司的三分之一股份歸我。」
韋延這才明白過來,憤怒地問:「所以,你把一切都告訴了他?」
張潔笑笑,仍然不溫不火地回答:「是的,誰能受得了那樣的啊?」
韋延想到藥物的失效,馬上問:「這樣說來,韋安從來沒有喝過我買來的藥?」
張潔很得意,吃吃地笑起來:「當然,一切都是雙簧,演給你看的。」
韋延聽了,仍隱隱感覺到有些地方不對。韋安在葛山墓地謀殺自己,計劃是相當完美縝密的,當時,張潔只須匕首往前一送,他就完了,而她就可以得到「宏達」公司三分之一的股份,可張潔並沒有這樣做啊,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好像猜出韋延的想法似的,張潔給了一個答案:「親,我愛你,捨不得下手啊。」
韋延聽了,咬咬牙,恨恨地想:哄鬼吧,這個該死的女。
8
韋延一邊開車,一邊打著電話,同時心裡一邊暗暗地謀劃,打算趕緊找個地方,儘快拋掉韋安的屍體,然後趕回來,再把這個精收拾了。不然的話,他將死無葬身之地。
張潔好像猜出來了似的,吃吃笑道:「親,你不會也想殺我吧?」
韋延呵呵一笑,假裝十分親熱地道:「當然不會,你沒有殺我,我怎麼捨得向你下手呢?」
張潔又笑了,說知道他不會向自己下手的,否則,四條命,四個來,他是受不了的。韋延聽了,一驚,吸口冷氣,問:「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張潔停頓一會兒,在韋延的感覺中,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張潔感到吊足了韋延的胃口,這才緩慢地說:「你父親,還有你後媽是怎麼死的,我可是清楚的哦!」
韋延的手一顫,仿佛五雷轟頂一般,感到血都凝固了。
他的眼珠紅了,仿佛能冒出火來,突然惡狠狠地道:「我是被逼的,那個騷妖精,該死一千次一萬次。」他說的那個人,當然是他的繼母趙冰。
死後,老頭子就迫不及待地引回那個。那個騷女人啊,不是人,簡直是白骨精的化身,是幻化的。他徹心徹肺地領悟到,老頭子為什麼會拋下患難與共的母親,以至於晚節不保,拜倒在那個女人的石榴裙下。
那女人走回家,妖妖媚媚地對著韋延一笑,他頓時目瞪口呆,感覺飄飄悠悠的,如飛到了雲裡霧裡。
這女人瞅著老頭子不在身邊時,總是眨著水汪汪的眼睛,給韋延放電,挑逗他。有時,還假裝關心他,在他的身上拍一把,或者捏一下,說他的衣服單薄了,會著涼的,應當加一點。
有一次,瞅著沒人,她竟然把軟軟的身子靠在韋延的身上,好像沒有骨頭一樣。
一個,比自己還小,又是這樣一個騷貨,韋延本就是個花心大少爺,哪能不動心?
那次,韋延感冒,趙冰來看他,瞅著沒人的時候,竟然把手伸入被中,去摸他身體發燒沒有,而且眼光一漾,妖媚地道:「燒得很燙哦,火一樣的。」說完,捂著嘴笑了。
韋延再也忍不住了,跳了起來,一把抱住她。就在他脫光趙冰的衣服,準備再脫自己的衣服時,趙冰冷了臉,一個耳光掮在韋延的臉上,趁他一愣,披頭散髮地跑了出去。
韋延傻站在那兒,一時緩不過神來,不知趙冰一驚一乍的,究竟演的哪一齣戲。
當天,一組手機照片就到了老頭子手中。
趙冰流著說,她沒臉活了,韋延想自己。
老頭子氣得嘴唇發青,找到韋延,指著他結結巴巴地大罵:「畜……畜生……」話還沒說完,一頭倒下,高血壓發作,當即就住進了醫院。
在醫院裡,老頭子悠悠醒來,一邊掛著氧氣,一邊屏退眾人,叫來了韋延。
老頭子一聲長嘆,瞪著他說:「家醜不可外揚啊。今個兒叫你來,就是想告訴你,鑑於你這樣的德行,難當大任,『宏達』公司的產業將一分為三,你、你弟弟,還有趙冰,三人各得一份。」
韋延急了,低聲問道:「憑什麼?」老頭子可是答應過他,財產不分,等老頭子退了,讓他出來當董事長,主持公司的一切。
聽到韋延的詢問,老頭子滿臉通紅,拍著床大怒說:「畜生,你知道為什麼。」
韋延跪在床前,流著眼淚,信誓旦旦地賭咒發誓,說自己是被冤枉的,是趙冰設下的計謀陷害自己,老天可以作證。
可老頭子偏聽偏信,歪過頭,閉上眼,態度特別堅決。他望著昏昏欲睡的老頭子,眼睛兇光一閃,站了起來,看看四周無人,猛地關了氧氣。
老頭子的嘴大大地張開,如沙灘上的魚,呵呵幾聲,不一會兒便魂歸西天。
他探探老頭子的呼吸,發現已經徹底停止,這才又打開氧氣,喊著「」,大哭大叫起來。
老頭子入土後,他滿以為一切都過去了,從此他可以指點江山,笑傲江湖。誰知,王找到韋延,告訴他,他爹在住院期間已經寫好了遺囑,公司財產分作三份,他和趙冰還有韋安一人一份。老頭子事後和他談,只是讓他有個心理準備而已。
他面對遺囑,沒有暴跳如雷,也沒有什麼出格舉動,而是風平浪靜地說:「理所應當嘛,十分公平。」暗中,他卻積極行動,準備弄死趙冰。
這個狐狸精,跟了老頭子,進入自己家裡,陷害自己,顯然都是為了財產。他要讓她一分錢也得不到,還枉自送了性命。韋延暗暗發誓。
老頭子為了討好趙冰,專門給她買了一艘遊輪,兩人無事的時候,經常去江上逍遙。
老頭子死後,一天,趙冰一個人感到無聊,就去遊輪上玩。韋延知道了,悄悄提前藏在船上。
那天,只有趙冰一人在甲板上時,他偷偷上去,攔腰一抱,將這個狐狸精扔入江中。那一處水流很猛,趙冰入水,只是翻了一個跟頭,就再也不見了影兒。
韋延則憑著高超的水性,鑽入水中,悄悄溜了回去。在船上,還有一封信,是趙冰的,大概意思是已死,自己了無生趣,願追隨地下,因此跳水而死。
這封書信,是韋延提前寫好的,放在趙冰的手袋裡。
一直以來,韋延認為,這些都做得天衣無縫,無人知道。沒想到,在這樣一個陰森森的夜晚,竟然讓張潔一語道破,他怎能不驚?
韋延感到,這個張潔不簡單,她對自己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一定是另有目的,他必須弄清楚了,對付起來才能有的放矢。因此,他一邊開車一邊問:「原來你一直都在跟蹤我,究竟為了什麼?」
那邊,趙潔冷笑著否定了:「我沒有跟蹤你,是有人跟蹤。」
韋延禁不住大聲問道:「誰?」
張潔在那邊輕聲道:「你的弟弟韋安。」
韋安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左右望著,身上感到陣陣涼意,好像韋安真的就在身邊,正冷冷地盯著自己似的。
9
韋延和老頭子對話時,韋安沒有走遠,他走了一段路,又悄悄摸回來,想偷聽他們的談話內容,因此,就隱身在病房的門外。他透過玻璃,悄悄窺視著裡面的一切。老頭子罵韋延,他聽到了。老頭子分財產,他也聽到了。韋延掐了老頭子的輸氧管,韋安躲在門後,看得一清二楚。
至於韋延殺害趙冰,韋安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因為,自從老頭子死後,韋安就暗暗注意起韋延的行蹤,隨時隨地悄悄跟蹤起他來。那次,趙冰準備去遊輪,韋延提前上了船,這些韋安都知道。韋延把趙冰扔入水中,以為無人看見,其實,韋安躲在遠處,通過高倍望遠鏡,把這些事情都看得清楚明白。
此時,張潔的講述,讓韋延的冷笑打斷了,他假裝不屑地道:「別編了好嗎?他既然什麼都看見了,為什麼不舉報我啊?這樣,財產不都成為他的了嗎?」
「他舉報,警察會問他為什麼當時不出來阻止,他傻啊?」手機那邊,張潔譏諷道。
韋延更疑惑了:是啊,韋安既然已經看見了,當時為什麼聽之任之,不出來阻止自己的行動呢?在電話那邊,張潔微笑著一語道破謎底:「他巴不得你這樣做。這樣一來,他既沒動手,又少了競爭的對手,何樂而不為啊?」
韋延聽了,額頭上的汗涔涔流下來。
這個韋安,果然狠毒無比,他放任出手弄死所有的對手,他自己呢,卻假裝腦殘,避開哥哥的毒手,再趁機殺死哥哥,「宏達」公司也就順理成章地屬於他一個人了。這個計劃,既能逃脫警察的懷疑,又能打韋延一個措手不及。
張潔一笑,冷著聲音問:「你弟弟是挺厲害的,他派出,沿路想做掉你,之後,一咬牙,竟然親自動手。」
趙冰腦子靈活,一眨眼睛一個主意,但她知道,和妹妹比起來是小巫見大巫。趙潔聽了她的請求,果然想出一個非常妙的主意。她讓姐姐先隱姓埋名,她替姐姐報仇,奪回韋家財產。
於是,趙冰就按照趙潔的計劃,穿上破衣爛衫,臉上抹著汙垢,住在貧民窟裡,裝成一個拾破爛的。趙潔呢,改名張潔,去「宏達」應聘。
韋延剛開始看到張潔,嚇了一跳,以為是趙冰回來了,等到看了應聘資料,才知道是認錯人了,很高興地聘用了她。他雖然殺死了趙冰,可是,仍然傾倒於趙冰的妖媚,現在,把這樣一個酷似趙冰的秘書放在面前,也聊勝於無。
趙潔進了「宏達」公司,遊走在韋氏兄弟間,煽風點火,推波助瀾。她先是答應韋延,去勸韋安喝藥,可是暗地裡又悄悄把這事告訴韋安,和韋安合夥。在葛山古墓準備殺死韋延時,她卻又不下手,目的很簡單,仍然是讓他們互相殘殺。
趙冰以為,妹妹如此積極,是為了替她奪得財產。
其實,她完全想錯了。
趙潔安排她住在貧民窟時,就隱藏著一個不可告人的陰謀,害死韋延和韋安後,她並不希望姐姐趙冰得到那些財產,她計劃以趙冰的身份出現,去接受韋家的財產。當然,怕王律師不信,她提前把趙冰的身份證拿去。
在她的運作下,韋家兄弟自相殘殺,她則微笑著在一旁看戲,坐收漁人之利。
至於對付趙冰,她的方法更為簡單。她悄悄送去了一串香蕉,放在柜子裡,那天早晨告訴姐姐,假裝關心姐姐。在香蕉中,她已悄悄注射了毒液。姐姐一旦吃下去,自會中毒死去,一個拾破爛的,吃撿拾的香蕉中毒死去,是無人過問的。
所有的事情解決後,還有一人無法交待,就是原來那個張潔究竟去哪兒了。她眉頭一皺,又想出一個辦法.掏出原來用張沽名義購買的那款手機,給秘書打了個辭職電話。
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
但她沒想到,最終還是暴露了身份,因為她太看低了姐姐的智商。
趙冰吃了她送的香蕉後,肚子痛得不得了,再想起妹妹在電話裡特意詢問香蕉的事,和她拿走自己身份證的事,終於明白自己上當了。
她知道,妹妹下手無情,要麼不做,做就做絕——看來,自己是死定了。
趙冰臨死前心想:我活不了,讓你也享受不成。
她艱難地打開手機錄音,把趙潔和自己設計的陰謀,斷斷續續地講了出來。在即將離開這個世界時,她對著手機悔恨地喊著:「錢啊,再多的錢這會兒有什麼用?」說完,呻吟著離開了這個世界。
趙潔面無表情地聽完錄音,聽到姐姐臨終前的吼叫和呻吟,她緩緩地低下了頭。
這會兒,她也明白了,再多的錢對她也沒用了。可是,這樣的醒悟也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