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樓裡的兇案
2023-10-08 05:09:14 1
民國年間,漢口有一家名叫百花樓的妓院,裡頭有一個叫香菱的小姐,長得出水芙蓉,善解風情,深受客人喜愛。
這一天上午,小姐們梳妝完畢,在打情罵俏聲中接送客人。太陽一竹竿高了,來找香菱的客人坐滿了好幾張桌子,可就是不見香菱下樓來,鴇母心急,捨不得到手的銀子化成水,便親自上樓去喊香菱。香菱的房門緊閉著,沒有一點聲響。鴇母開始還以為香菱在陪昨晚的那位客人睡懶覺,後來一想太陽都老高了,房間裡仍然死一般安靜,覺得有點不對頭。鴇母趕緊進去看個究竟,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只聽她猛地尖叫一聲跑出來,驚叫著:「不得了啦!死人啦!」人們一齊擁上樓,擠進香菱的房間,只見她床上躺著一具光著身子的男屍,屍體怒目圓睜,吐著舌頭,煞是恐怖,但香菱不見了。
漢口警署的歐陽長風探長和幾名助手趕到現場,發現死者的脖子上有一道紫色傷痕,無其他傷口,顯然是被掐住脖子,窒息而死。
勘查完現場,歐陽詢問鴇母。鴇母說,昨天晚上,死者帶著兩個抬皮箱的挑夫來到百花樓,指名要找香菱陪他過夜。鴇母看他的穿戴,知道是個有錢的主兒,連忙熱情地把他迎上樓,請到香菱的房裡,那兩個挑夫跟著把皮箱抬了進去,向客人討過工錢就走了。沒想到活蹦亂跳的一個人睡了一夜,第二天卻成了個死鬼!鴇母咬牙切齒地說:「一定是香菱那小賤人眼紅,害死客人,然後捲走錢物,讓老娘也跟著倒黴!」
回到警署,歐陽命文書寫了張文告,印了數十份張貼出去。文告上說百花樓發現一神秘死者,要求知道其身份者速來警署認屍。布告貼出不到一個時辰,一個焦急的男人領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來到警署,說是來認屍的。歐陽看那男人的模樣和死者好生相像,馬上將他帶到停屍間。那女人一見到蓆子上的屍體,就撲上去,號啕痛哭起來,旁邊站著的男人也跟著抹眼淚。等那女人哭夠了,歐陽才弄清他們跟死者的關係。死者叫黃進德,是那個女人的丈夫。旁邊站著的男人叫黃進才,是死者的弟弟。黃進德大黃進才一歲,兄弟倆自幼父母雙亡,長大後,靠繼承家業做木材生意,是漢口有名的木材商。黃進才說,一個月前,他和哥哥販運三船上等木材到蕪湖,貨脫手後,又收了以前的一些欠帳,替家裡買了一口皮箱裝了些當地的稀罕物品,他倆心滿意足地坐船回到了漢口。到達漢口時天快要斷黑,哥哥忽然對他說不打算急著回家,想在漢口街頭找個玩耍的地方,痛快一個晚上,消解路上的困頓。正巧他也想偷空兒去會會幾個朋友,便同意了哥哥的想法,隨後就在碼頭上分了手。「誰會想到哥哥去妓院找女人玩,丟了我們兄弟倆辛辛苦苦掙來的3000大洋,還搭上性命呢!」黃進才甩了一把鼻涕,懊悔不迭地說。
送走死者家屬,歐陽沉思片刻,立即吩咐手下趕往漢口碼頭。剛來到一處碼頭上,歐陽就看見一大堆人圍在那裡七嘴八舌地議論什麼,他擠進人堆一看,見幾個漢子把一個渾身溼透的姑娘背朝天地放在一口倒扣著的鐵鍋上,不停地用鍋底擠壓著姑娘鼓得老高的肚子。歐陽從人們的議論中知道,姑娘投河自殺,被那兩個漢子從水裡撈上來,正在救她的命。不一會兒,姑娘吐了一大堆酸水,慢慢地醒過來。她睜開眼睛,看到那兩個救她的漢子,便一骨碌滾下鐵鍋,爬起來就跑。那兩個漢子哪裡許她逃,像老鷹抓小雞一樣牢牢地抓住她。姑娘本來就是一個纖弱女子,被兩個大漢抓著,連掙扎的機會也沒有,只是口裡不住地喊著「救命」。
歐陽覺得蹊蹺,衝上前去說:「在下是歐陽長風,兩個大男人欺侮一個姑娘,真不害臊,跟我到警署去評評理吧。」說著,他的幾個助手撲上來,制伏了那兩個漢子,將他們連同那個姑娘一起帶回了警署。
沒費多大功夫,那兩個漢子全部招供了。他們並非人販子,而是兩個嗜賭如命的賭鬼。前幾天,他們運氣不佳,輸了一大筆錢,想到漢正街的胡四還欠著他們100塊大洋,就來他家討債。那胡四也是一個賭鬼,經常輸得脫光了褲子,哪裡有錢還他們?他只得指著牆角的一個姑娘告訴他們,說那是他新娶的老婆,就當100塊大洋賣給他們。他們見那個姑娘長得挺漂亮,心想賣到哪家妓院都能換上100塊大洋,便同意了。可是當他們把那姑娘帶到碼頭上時,她死活也不肯跟他們走,竟要跳河自殺。歐陽聽了兩人的招供,立即派人去漢正街捉拿胡四對證。
接下來,歐陽詢問那姑娘。姑娘掩面哭泣,啥也不說。歐陽仔細端詳她,覺得她那副妖豔模樣和打扮一點兒也不像普通街坊人家的女子,心裡頓生疑竇,命人喊來百花樓的鴇母。鴇母一見到姑娘,惡狠狠地在她臉上掐了一把,說:「你這小賤人!還有臉站在這裡,咋不去死呀!」姑娘突然「撲通」一聲跪在歐陽面前,抱著他的腿說:「求您做主,小女子是被冤枉的啊!」
姑娘果真是百花樓的香菱,她向歐陽哭訴了逃離百花樓的經過。那天晚上,她陪那個客人睡到大半夜,一覺醒來,發現客人身體冰涼僵硬,點燃燈一看,見到的是客人那凸眼吐舌的恐怖模樣。她魂飛魄散,連滾帶爬跑下樓,心想自己肯定逃脫不了殺人的嫌疑,不如一走了之。於是她爬上百花樓的後牆,跳了下去。不提防那牆下蹲著一個人,香菱正好掉在他的身上。香菱嚇了一跳,趕緊道歉。那個人就是胡四,他剛從賭場打了大半夜牌出來,蹲在圍牆下打盹,不料有人打擾他的美夢,使他火冒三丈。當他聽到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時,不禁心生邪念,靠近香菱說:「這麼黑的天,姑娘要去哪裡?」香菱低頭不語,胡四又說:「姑娘莫不是從妓院逃出來的吧?你不說話,我可要喊人了。」香菱只得哀求說:「大哥,我是被人販子拐賣進妓院的良家女子,您就放我逃走吧。」胡四嗅著從香菱身上散發出來的體香,說:「要逃命就得跟我走。」香菱無可奈何,只好跟在胡四身後,去了他的破屋。進到屋裡,胡四惡狠狠地摟著香菱,將她摔倒在床上。香菱知道又入虎口,卻是有苦說不出,任他折磨到大天亮。這時,那兩個討債的恰巧找上門來,胡四就將香菱抵了賭債。香菱不敢反抗,乖乖地隨他們去了碼頭。想到自己命運如此悽苦,香菱萬念俱灰,便想自殺一了百了。
香菱哭訴完畢,歐陽將她帶到停屍間,香菱膽戰心驚地看了那屍體一眼,趕緊扭過頭,大氣也不敢出地說:「是……是……那客人。」歐陽提醒她說:「看清楚點。」香菱又轉過頭去,躲躲閃閃的目光落在那具恐怖的屍體上。窗外突然刮來一陣風,蒙在屍體上的布幔吹起一角,露出了死者光著的上身。香菱的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地說:「這不是那晚的那個客人,那個客人的胸脯上有一個酒杯大的黑色胎記!」
兩個時辰後,捉拿胡四的探員將他帶回警署,他不得不承認姦污香菱並以香菱抵債的事實。隨後,他像癩皮狗一樣,不住地磕頭求饒。一不小心,一個金燦燦的東西從他的口袋裡滑出來,滾落在地上。他急忙撿起來,想放進口袋裡。歐陽將那東西要過來一看,原來是一塊精緻的懷表。對著光亮看去,那上面清楚地刻著「黃進德」三個小字。歐陽不禁眉毛一豎,逼視著胡四:「這懷表是從哪裡來的?」起初,胡四東拉西扯亂說一通。歐陽不想跟他兜圈子,扯明了說:「這懷表是百花樓兇殺案死者的遺物,你若不從實招來,就當你是殺人真兇!」胡四一聽,嚇得屁滾尿流,連聲說:「我招!我招!」
前天傍晚,胡四像耗子一樣鑽進漢正街的悅來客棧,想搞一筆去賭場的本錢。他來到4號房前,趴在窗戶上往裡看。裡面亮著燈,但沒有人。胡四輕手輕腳推門進去,到處翻看一遍,沒找到黃金白銀,卻意外地在床底下撿到了那塊懷表。
「我說的全都是真話。」胡四望著歐陽,拍著胸發誓,「我雖然賭博偷竊,但萬萬不敢殺人的呀!」
歐陽立即帶著助手趕到悅來客棧。客棧老闆說,那晚4號房確實住進來兩個人,聽口氣好像是兄弟倆,一副生意人的模樣,還僱了挑夫抬進來一口大皮箱。但到半夜他去查房,裡面已是人去房空,當時還奇怪得很呢。歐陽聽罷,如夢初醒地說:「我明白了。」助手不解地問:「明白了什麼?」歐陽賣了一個關子說:「明白了誰是真兇――現在我們就去向死者的家屬報告吧。」
歐陽和助手來到黃進才家,黃進才見了歐陽,連忙讓座,吩咐下人上茶,接著關心地打探殺害他哥哥的兇手是否抓獲。
歐陽喝了一口茶,說:「我現在就是帶你去見兇手的。」黃進才興奮得跳起來說:「誰是兇手?我要剝了他的皮!」歐陽輕蔑地看著他,冷笑著說:「兇手就是你!」黃進才臉色霎時變得煞白,氣急敗壞地說:「你……你……血口噴人!」歐陽扯開他的衣服,指著胸脯上那個醒目的黑色胎記,訓斥說:「你貪圖錢財,謀殺親兄,良心之黑,世上少見!」隨後,黃進才被押送到警署。禁不住一番折騰,他不得不交代了自己作案的經過。
原來,黃進才心懷險惡,老早就有霸佔黃進德財產的意圖。這次去蕪湖賣完木材歸來,黃進才看著那二三千塊大洋的銀票由哥哥掌管,不能自己一人佔有,便打起了壞主意。船到漢口,已是天黑時分,他力勸哥哥到悅來客棧住下,說生意順暢,明天再到街上買些貨物回去,好讓家裡高興高興。黃進德按弟弟的意思住進了悅來客棧,因旅途疲勞,黃進德一進房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黃進才瞅準時機,將黃進德按在被窩裡,活活地把他給掐死了。掙扎時,黃進德的懷表滾落在床下,被胡四撿了個便宜。接著,黃進才打開帶來的皮箱,將裡面的貨物扔到客棧外的大街上,再把黃進德的屍體放進皮箱。隨後去碼頭上僱了兩個挑夫,抬著皮箱悄悄地離開客棧,來到百花樓,和香菱睡到大半夜。黃進才趁香菱酣睡之際,把黃進德的屍體從皮箱裡挪到了她的身旁,想嫁禍於她,然後翻牆逃離了百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