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鰉魚宴

2023-10-15 21:22:39 6

    這個故事發生在晚清年間的東北邊鎮落雲堡。
    這日午後,一支約二十人組成的商隊穿過山林,闖進了一座搭建在堡外的破敗院落。守在門口的是兩個身有殘疾的男子,一個獨眼,一個缺了只胳膊。聽聞動靜不對,兩人剛張口要喊,後腦處就已遭受重擊,眼前一黑暈厥倒地。
    商隊的頭領是個壯若黑熊、滿臉絡腮鬍的沙俄人。只見他使個眼色,眾手下頓如虎狼般直撲屋內。恰恰這時,又有一個駝背老者走出了灶房,絡腮鬍欺身上前,揮起馬刀就劈。那可是鋼口鋒利的恰西克馬刀,只有沙俄軍隊裡的軍官才有資格佩帶。奪命關頭,萬幸一團黑乎乎、拳頭般大的物件迎面砸來,硬生生逼絡腮鬍扯開了刀身格擋。
    「門沙克,連殘疾人和老人都不放過,你也太狠毒了吧?」隨著嘲諷聲起,一個雙手染血、左腿褲管空蕩蕩的中年男子拄拐立在了灶房門前。只一眼,絡腮鬍便哈哈大笑起來,操著非常流利的中國話回道:「想不到當年名震落雲嶺的鬧江龍竟狼狽到這般地步,成了斷尾蛇,殺魚匠。」
    落雲堡東有座落雲嶺,山中林深草密,谷壑縱橫,自古以來便是土匪藏匿、出沒之地。這個瘸腿男子叫林天虎,早年曾盤踞落雲嶺為匪,打家劫舍肆無忌憚,江湖報號「鬧江龍」。而此時尋上門來的俄國佬名叫門沙克,中尉軍銜,自幼便混跡於中俄邊界,生性暴戾狡詐。
    數年前,沙俄在東北修建中東鐵路,負責照看財物安全的恰是門沙克。林天虎則盯上了這塊美味肥肉,帶領山匪們沒少明搶暗劫。這兩人一個兵痞,一個悍匪,均是心狠手辣的主兒,接連交了幾次手,雖互有死傷,卻誰也沒能吃掉誰。後來,門沙克被調往西伯利亞,野蠻鎮壓當地反叛土著。及至去年,清廷和八國聯軍聯手,幾乎將義和拳清剿殆盡,有一隊原屬朱雀堂的團民浴血殺出重圍,一路向北,最終抵達落雲堡扎了營。
    「聽說,朱雀堂的堂主叫秦川,功夫不弱,刀槍不入。」門沙克揶揄道,「你們的胳膊腿兒也都是被他打斷的,哈哈,沒錯吧?」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門沙克一語戳中了林天虎的痛處。年初,朱雀堂堂主率團民剛到落雲堡,平素驕橫跋扈慣了的林天虎就想給他來個下馬威。哪知人家也非省油燈,反客為主攻上落雲嶺,一舉搗毀了他的匪巢和四梁八柱。接下來,朱雀堂又襲擾中東鐵路,掀鐵軌劫軍備,鬧得不亦樂乎。沙俄當局大為震怒,於是調派門沙克所在部隊回東北,試圖連窩端掉朱雀堂,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對視片刻,林天虎苦悶暗嘆,岔開了話頭:「你們走了那麼遠的路,想必都餓了。我抓了條小魚,正打算解了它燴湯。」
    「你不會在湯裡下毒,把我們也一鍋給燴了吧?」門沙克皮笑肉不笑地接茬道。
    林天虎再沒答話,轉身走進灶間,探手操起了刀身長達尺半的劈柴砍刀。
    可是,刀短了,也輕了,不稱手。因為橫在肉案上的,是條體長半丈、重約二三百斤的小鰉魚。事實上,這的確是條小魚,門沙克和林天虎都曾在黑龍江裡見過力量超強、橫行掠食的千斤魚王。方才,林天虎砸向門沙克的那坨東西,正是魚苦膽。
    「若想燴了這條魚,首先當需剁掉尾鰭。」林天虎邊喃喃自語邊掄圓砍刀,猛力剁下。「咣咣咣」,一連數下,總算把蒲扇般大的魚尾給剁了下來。接著,他又抄起剔骨刀割向背鰭和腹鰭。解完後,林天虎分別將三大坨魚鰭擺在魚身的東、南、北三個方向後抬起了頭:「沒了左膀右臂,這魚就成了死魚,看你還如何蹦。陳駝子,備火備燉料!」
    陳駝子就是那個差點兒命喪門沙克馬刀下的駝背老者。當他添柴入灶、舀水入鍋之際,一個打扮成山林獵戶模樣的男子鬼頭鬼腦溜進院,湊到門沙克耳邊比比畫畫好一通嘀咕。聽著聽著,門沙克不由得雙眼放亮,瞅向了血淋淋的案板。


    「鬧江龍,你為啥要幫我?哈哈,我明白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只是在幫我自己。」林天虎下意識地瞥了眼兀自晃蕩的褲管,伸拐一推,譁啦譁啦,將鰉魚的尾鰭、腹鰭等數十斤鮮嫩魚肉全送進了鍋,其中還包括一大包八角桂皮燴魚料。做完這些活兒,林天虎又哼起了一曲民謠:「天下藍燈照,住在玉皇廟;誰不殺毛子,當夜把頭掉。」
    毛子,即指俄國佬。門沙克聽得心頭髮憷。此前,他只耳聞義和拳裡有紅燈照,成員均是女孩,身穿紅衣手持紅燈,會飛會放火。儘管傳得邪乎,但那不過是唬人的把戲。而潛入落雲堡摸查情報的暗探回來說,眼下,朱雀堂堂主秦川和幾個頭領正棲身於堡中的一座城隍廟內。廟外布有塹壕,廟內挖有陷阱,撒有鐵蒺藜,易守難攻。
    就算清除障礙攻進去,真正令人肝兒顫的對手,並非秦川他們。就像林天虎解魚所布置的那樣,在「魚身」東面,有個藍燈照營地。藍燈照的成員皆為已婚婦女,身著藍裝,你殺她們的男人,她們不和你拼命才怪。南面,還有個厲害角色叫青燈照。暗探稱,青燈照的成員全是寡婦,一身青衣,她們的男人多被清廷和八國聯軍緝捕斬殺,身首異處,以致她們仇恨滿腹,個個抱定了必死之心。
    「除此外,北面還有個黑燈照呢。」暗探道。
    「這黑燈照又是什麼東西?」門沙克驚問。
    「據說,她們都是老年女人,義和拳團民的母親。」
    「一幫老女人,有啥可怕的?」
    林天虎聽得懂俄語,撇嘴哼道:「東北有句俗話,叫『護犢子』。你敢碰她們的孩子,當娘的定然猛如虎狼,會撕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
    既然如此,那就照林天虎的解魚計劃行事:午夜時分,兵分三路,先剪除這照那照,然後合兵一處,全殲朱雀堂!
    方案既定,那一鐵鍋鰉魚也已滾爛,濃香瀰漫。眾沙俄大兵紛紛湧到灶房門前,爭著搶著要撈乾貨,卻見門沙克率先舀起一瓢,「譁」的一下子倒滿了放於灶臺上的一隻海碗:「鬧江龍,你是主人。主人先請用。」
    「來的都是客,客隨主便。還是請客人先用。」林天虎沉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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