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推手

2023-10-05 08:10:59

　1、先天不足

　　餘豆豆是個來自貧困山區的普通女孩，先天條件嚴重不足：身高一米五五，相貌平平，還帶點暴牙。後天條件也不怎麼樣，勉強念到中專畢業。找工作屢屢碰壁，那些面試官往往只看一眼，就毫不留情地把她淘汰出局。畢業都半年多了，工作還是沒著落，要不是唯一的朋友丁美接濟她，早就得回老家去了。

　　可是她怎麼能回去呢？且不說老家那麼貧窮落後，就是看在父母為了供她上學而欠下兩萬多元債務的份上，她也不能這樣兩手空空地回去啊！餘豆豆無奈之下決定去酒店應聘服務員。

　　餘豆豆心情壓抑地來到某酒店的招聘現場。沒想到服務員也有那麼多人來應聘。填過簡歷表之後，她心情複雜地坐在那裡等著面試，看著同來應聘的那些漂亮女孩，她心裡充滿了嫉妒。

　　終於叫到她的名字。她忐忑不安地進了面試室。面試官一男一女，女的只看了她一眼就皺了皺眉頭，將她的簡歷放在一邊，餘豆豆知道自己這次肯定又沒戲了。果然，男面試官敷衍地問了幾個問題，然後說：「餘小姐，很遺憾我們不能錄用你。雖然你的學歷符合條件，但我們是五星級大酒店，對員工的個人形象要求很高……」

　　餘豆豆強作平靜地說：「我不相信個人形象真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總有一天你們會知道，以貌取人是你們犯下的最大錯誤！」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跑出了面試室。

　　「這副尊容，也敢來這裡面試！」餘豆豆跑出門的時候，分明聽見身後傳來那個女面試官肆無忌憚的嘲笑聲。

　　走出招聘現場，餘豆豆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心裡徹底絕望了，真想一頭撲向大街上滾滾而過的車輪。但是想到那血肉模糊的場面，她又猶豫了。就算是死，也沒必要搞得那麼慘吧！她神情恍惚地走著，滿腦都是尋死的念頭，心裡盤算著到底用哪種方式告別這個令人絕望的世界。

　　不知不覺，餘豆豆來到了江邊。望著江水，她悲從中來：就讓自己這悲哀的軀體隨著滾滾江水而去吧。就在她準備縱身跳下去時，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大喝：「別做傻事！」與此同時，她被人從後面拽了回來。

　　餘豆豆回頭一看，把自己拽回來的是一個四十開外的中年女人。她語氣嚴厲地說：「小姑娘，你年紀輕輕的，怎麼能做這種傻事呢？你想過沒有，你這一跳，對得起生你養你的父母嗎？」

　　聽了這話，餘豆豆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中年女人緩和了語氣，安慰道：「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你到底遇到了什麼難處？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上你的忙。」看著中年女人關切的眼神，餘豆豆仿佛遇到了親人，委屈地哭出聲來，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對方。

　　中年女人笑了，勸道：「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呢，不就是幾次求職失敗嘛，有什麼大不了的？為這點事就輕生，多不值得！」

　　「可是，就憑我這先天條件，悲劇命運是註定了的，與其這樣，還不如……」說到這裡，餘豆豆說不下去了。

　　「姑娘，你錯了，先天條件的不足是可以改變的，命運也一樣。」那女人接著說，「你相信嗎？我不光可以幫你改變命運，並且還能讓你成為萬眾矚目的名人！」

　　「真的嗎？」餘豆豆的目光很快又黯淡下來，搖搖頭說，「您別取笑我了，我能成為名人，那太陽也能從西邊出來了。」

　　女人笑了笑，說：「傻丫頭，不要看不起自己。告訴你，這年頭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只要你聽我的話，我可以讓你迅速躥紅，只要人一紅，什麼名啊、利啊就都來了。」

　　餘豆豆警惕地望著女人，懷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騙子？看著她警惕的眼神，女人又笑了，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有種人叫網絡推手？」

　　「網絡推手？是幹什麼的？」餘豆豆傻乎乎地搖了搖頭。

　　女人耐心地解釋說：「如今這年頭，普通人想在短時間裡迅速躥紅，必須得藉助網絡這個神奇的工具，而網絡推手就是一種能操縱網絡輿論風向的人。他們可以通過精心策劃和一系列巧妙運作，讓一個普通人迅速在網絡上紅起來，然後再從虛擬的網絡走向現實世界……」看著那女人神採飛揚的樣子，豆豆不由有些怦然心動。女人又壓低聲音說：「不瞞你說，我就是一名職業推手，所以我可以幫你。讓你一夜成名。」說著，她掏出一張名片。

　　餘豆豆接過名片一看，上面赫然寫著「萬素紅」三個字，還羅列了一大堆頭銜。她不由得肅然起敬：「萬大姐，你真的能讓我出名嗎？」

　　「當然，在我的運作下，醜小鴨也能一夜變成白天鵝！」萬素紅自信滿滿地說。

　　餘豆豆很快又猶豫了：「可是、可是我沒錢……」萬素紅神秘地笑了笑說：「傻丫頭，錢不是問題，只要能出名，還愁沒有錢嗎？我只問你，你願意聽我的嗎？」

　　餘豆豆連忙點頭：我願意！

　　2、一朝出名

　　就這樣，萬素紅把餘豆豆帶回了自己的網絡營銷公司。餘豆豆不禁有些失望，這公司竟然設在一間陰暗的地下室裡，所有家當不過是幾臺電腦，看起來倒像一家非法網吧。

　　萬素紅看出她的心思，但沒有說什麼，把一份合同遞到她面前，說：「你放心，只要籤了這份合同，我保證你很快就會名利雙收。」

　　餘豆豆仔細地看了一遍，發現沒有什麼不妥，便毫不猶豫地籤上自己的名字。萬素紅滿意地笑了，收起合同說：「好了，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們公司的重點推廣目標，我們將很快為你量身定做一個推廣方案。」

　　「那我需要做些什麼？」餘豆豆小心翼翼地問。萬素紅說：「你只需要配合我們就行了。」接下來先讓人給餘豆豆拍了幾張照片，然後把她安排到附近一家賓館住下來。

　　餘豆豆起初還有些半信半疑，但轉念一想，自己現在已無路可走，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於是便放下心來，每天在賓館看電視打發時間。

　　這天，她突然在電視上看見一條新聞，說是近日國內幾家大型網站論壇同時出現了一個帖子，發帖人是個年輕女孩，自稱是個試管嬰兒，因為當時醫生手術失誤導致她相貌醜陋，使她在社會上屢屢碰壁，於是她決定狀告當年實施手術的醫生，索要高額賠償。這個帖子很快就引起網友的關注和熱議，短時間內點擊量已達百萬……

　　餘豆豆不禁啞然失笑，這個世界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雖然她對這個和自己際遇相同的試管女孩很同情，但心裡還是認為她的做法令人難以接受。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萬素紅打來的，讓她馬上去公司一趟。

　一到公司，萬素紅就高興地說：「豆豆，我們成功了，你馬上就要出名了。」見餘豆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萬素紅把她拉到電腦桌前，打開一個網站論壇，點擊出一個帖子讓她看。

　　餘豆豆一看，正是剛才電視新聞中播過的那條「試管女孩」的帖子，帖子很火爆，點擊量已達五六百萬，跟帖也達到幾十萬，大多數跟帖都是罵那「試管女孩」的。她疑惑地問：「這和我有關係嗎？」萬素紅神秘地一笑：「當然有關係，因為你就是帖子中的『試管女孩』。」

　　「什麼？」餘豆豆不禁大吃一驚，叫了起來，「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試管嬰兒了？這不是弄虛作假嗎？」

　　萬素紅說：「我知道你不是試管嬰兒，這只是一個網絡推廣案例。所謂的網絡推廣，其實就是一種炒作，真假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刺激網民的神經，這樣才能引來關注……」

　　「不行，不行，」沒等萬素紅說完，餘豆豆就急忙說，「這要是讓人知道，我還有臉見人嗎？」

　　萬素紅的臉板了起來，冷冷地說：「你連死都不怕，還在乎臉面？再說，你連一份能餬口的職業都謀不到，你覺得你生活得很有臉面嗎？」

　　儘管萬素紅的話很刺耳，但餘豆豆卻無法反駁，她心裡一酸，眼淚又流了下來。萬素紅緩和了語氣說：「對不起，我的話說重了。但是你想想，如果不用這種特殊的方法，一個普通人怎麼能夠迅速出名？你再看看那些名人明星，他們哪個不是每天都在自我炒作？」

　　「可是，這齣的是臭名、是罵名啊！」餘豆豆抽噎著說，「你看，這麼多人都在罵。」

　　萬素紅笑了：「傻姑娘，只要能出名，管它是臭名還是罵名！那些名人明星還不是常常被人罵，但結果呢，越罵人家名氣越大。」她親暱地拍了拍餘豆豆的肩膀，「好了，不說這個了，這個案例前期已經獲得成功，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轟動網絡，緊接著，各種好處就來了。」

　　餘豆豆搖搖頭，小聲說：「我還是不能接受這種出名方式，我、我想退出……」

　　「退出？」萬素紅的臉色陰了下來，「你說得輕巧，你知道為了這個推廣計劃，我們已經付出了多少嗎？為了頂這個帖子，我們僱傭了多少『水軍』你知道嗎？你以為那幾百萬點擊量是怎麼來的？告訴你，光是我們僱傭『網絡水軍』的費用就已經超過10萬元，我們投入了這麼多的人力財力，你說你還能退出嗎？」

　　餘豆豆被萬素紅的一番話嚇呆了，這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萬素紅嚴肅地說：「而且，我們事先是籤過合同的，如果你單方面違約，必須賠償我們全部的損失。所以，事情到了這個程度，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不管你能不能接受，都得做下去！」萬素紅的話軟硬兼施，餘豆豆無法抗拒，只能答應繼續下去。

　　短短幾天，「試管女孩」在網絡上鬧得盡人皆知，餘豆豆的一些資料也出現在網絡上。當然，這些資料都是萬素紅的公司精心編造的。也不知道萬素紅用了什麼方法，真的找到一家民營醫院，居然承認當初是他們做的手術，但賠償的問題一直談不攏。這一來，網民們更關注此事了，「試管女孩」紅爆網絡，名氣倍增。

　　原來，萬素紅的網絡推廣公司一直沒有知名度，她看到網絡上不時躥出一些網絡紅人後，決定也炒作出一個網絡紅人，藉此提高公司的知名度。那家醫院也出於同樣的目的，所以才承認那「莫須有」的試管嬰兒手術，以此提高醫院的知名度。雙方實際上在演一場戲，而餘豆豆就是他們演戲的「道具」。

　　餘豆豆已知道了這些，但現在她心裡已不像當初那麼抗拒了，因為她真的已經出了名，媒體的關注讓她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而且據萬素紅說，已經有一家公司有意出高價請「試管女孩」做形象代言，只是她覺得現在時機還沒到。餘豆豆覺得，實現夢想原來並不是多麼難的事，只要敢豁出去，這個瘋狂的世界就能滿足你！她心裡對萬素紅甚至充滿了感激。

　　3、名利雙收

　　網絡上的「試管女孩」事件還在繼續，而且愈演愈烈。這時候，事情突然起了一些變化：一名自稱是知情者的網友發帖稱，所謂的「試管女孩」完全是一場欺騙網友的騙局，餘豆豆並不是什麼試管嬰兒！

　　看到這個帖子，餘豆豆心中一驚，連忙找萬素紅商量。不料萬素紅哈哈大笑：「這是好事啊，你很快就可以從網絡走向現實了。你什麼都不用擔心，等著數錢數到手軟吧！」

　　很快，就有好事網友提議通過「人肉搜索」方式尋找現實中的餘豆豆。這些天，餘豆豆遵照萬素紅的意思，每天除了吃飯，就是待在賓館客房裡看電視、睡大覺。為了避免受刺激，萬素紅讓她不要上網，餘豆豆也落得個眼不見心不煩，她實在沒有勇氣去看網友跟帖中那些不堪入目的罵人話。

　　這天晚上，餘豆豆剛睡下，手機突然鈴聲大作。接了一聽，是個陌生人，對方證實她就是餘豆豆之後，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罵她無聊，罵她不知羞恥。她被罵得頭皮發麻，連忙掛斷了。不料，沒多久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對方沒有開罵，卻用了很多汙言穢語騷擾她。緊接著，第三個電話又打進來了……

　　餘豆豆漸漸聽明白了，這些打電話的人已經知道她就是「試管女孩」。一時間，她有些不知所措，連忙關掉了手機。

　　可能是萬素紅不想讓她接觸網絡，所以她住的房間裡沒有電腦。她溜出賓館，找了家小網吧，登上網絡一看，頓時傻眼了：她的資料已經被神通廣大的網友給「人肉」出來了，她的真實姓名、手機號碼以及她的照片都堂而皇之地出現在網絡上，甚至包括她的出生地和曾經就讀的學校……網絡的力量真是太大了！

　　餘豆豆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這時，旁邊一個網友不經意地扭頭看了她一下，眼神頓時變得怪異起來，仔細打量她兩眼之後，突然怪叫起來：「哇，你是網絡上的『試管女孩』！」他這一聲喊，馬上有好幾個人朝這邊望過來。「嘿，還真是她，『試管女孩』！」「沒錯，是她，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樣！」「『試管女孩』，你真的是試管嬰兒嗎？」……

　　在人們的起鬨怪叫聲中，餘豆豆感覺自己就像被剝光了晾在大庭廣眾之下一樣難堪，慌忙搖頭，站起來飛快地逃出了網吧。

　　餘豆豆做了一整夜的噩夢。第二天早晨，前來打掃房間的服務員見了她，怔了一下，顯然服務員也認出她了。果然，當她去賓館餐廳吃早餐時，發現幾個服務員在一旁對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她頓時沒有了吃早餐的胃口。

　餘豆豆很快就體驗到了做「名人」的不易，無論走到哪裡，她都會被人認出來，從而引來一片嘲笑聲。她只好去買了一副墨鏡和一隻口罩，把自己的臉遮擋起來。萬素紅看了她這副打扮，沒等她開口就笑了起來：「祝賀你，你成功了！喏，這些錢是給你的。」說著，將一沓百元大鈔遞到她面前。

　　「給我的？」餘豆豆愣了一下。

　　萬素紅點點頭，眉飛色舞地說：「省衛視一檔娛樂欄目邀請你去做他們的節目嘉賓，這是他們給你的出場費。」

　　「讓我當嘉賓，還給出場費？」餘豆豆還是沒反應過來，覺得這事有點像天方夜譚。

　　萬素紅得意地說：「連我們也沒想到，這麼快效果就出來了。這2000元雖然不多，但這只是個開始，作為媒體的新寵，以後你的知名度會進一步提升，到時候可別忘了我呀！」

　　看著那一沓鈔票，餘豆豆心裡翻江倒海起來，先前一肚子的委屈頓時煙消雲散。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有機會上電視，還可以像影視明星一樣拿出場費！

　　餘豆豆坐到了電視演播室的嘉賓席上，當聚光燈打到她身上的時候，她感到有些眩暈……做完了這期電視節目，餘豆豆的名氣更大了，更多的媒體找上門來，一時間，簡直讓她有些應接不暇。此時，餘豆豆的心態完全變了，萬素紅說得沒錯，如果不挨那些罵，自己這輩子只能卑微地活著，哪有這種名利雙收的機會！

　　頻頻做嘉賓，拿著越來越多的出場費，餘豆豆陶醉了，感覺自己就是那個變成白天鵝的醜小鴨。而萬素紅呢，儼然成了餘豆豆的經紀人。對於她的話，餘豆豆言聽計從，按照她的要求，餘豆豆真的把自己當成了那個悲憤的「試管女孩」，當有人問及時，她會毫不臉紅地承認，並動情地講起那個虛假的出生故事……

　　4、親友反目

　　這天，餘豆豆突然想起了朋友丁美，想和這個唯一的朋友分享自己的成功。對於丁美過去的幫助，她一直沒有忘記，現在是回報的時候了。

　　當餘豆豆帶著大包小包禮物出現在丁美面前時，丁美有些驚愕，眼神中也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餘豆豆興奮地說：「美美，祝賀我吧，我成功了，我有錢了，我不再靠你的救濟了！」

　　然而，丁美只是默默地苦笑了一下。餘豆豆以為丁美誤解了她的意思，連忙說：「美美，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們過去不是一直都這樣說話嗎？」

　　丁美搖搖頭說：「豆豆，請原諒，我不能祝賀你！」

　　「為什麼？」餘豆豆愣住了。

　　丁美說：「你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我不贊同你的做法。我覺得你已經不再是從前我認識的那個豆豆了。」

　　餘豆豆不悅地說：「你這是什麼話？難道你希望我一直倒黴下去嗎？」丁美說：「不，我希望你成功，但不是以現在這種方式。」餘豆豆突然冷笑起來：「我知道了，你是在嫉妒我，你希望我一直都像從前那樣可憐，需要你救濟才能生存下去，那樣你在我面前才有優越感。現在，我成功了，所以你眼紅了，對不對？」

　　丁美吃驚的望著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餘豆豆接著說：「我只是不想像過去那樣卑微地活著，我要出人頭地，這有錯嗎？再說，靠這種方式出名的又不止我一個，為什麼你不支持我呢？」丁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算了，豆豆，我不想和你爭吵。你走吧，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

　　和丁美鬧翻後，餘豆豆有些傷心，畢竟丁美是她唯一的朋友。但很快，她就迎來了一個巨大地驚喜：一家公司出價10萬請她做產品的形象代言人！這可是夢寐以求的大好事！餘豆豆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籤了合約才知道，對方請她代言的是一款名叫《魔怪傳奇》的網路遊戲，對方要求她扮演遊戲中奇醜無比的女巫，是遊戲玩家攻擊消滅的對象,而且還要同一隻仿真黑猩猩合作。她感到很屈辱，但還是硬著頭皮完成了合約規定的義務。

　　沒想到，經餘豆豆代言後，那款原本並不大受歡迎的網路遊戲一下子就火了，遊戲玩家們消滅女巫的熱情高漲，甚至連怪獸也放著不打，專門打女巫，遊戲開發商索性把女巫改成她本人的形象……

　　拿到10萬元代言費，餘豆豆覺得是衣錦還鄉的時候到了。於是，她給父母買了一大堆禮物，志滿意得地回到了家鄉。

　　走到村口，餘豆豆發現鄉親們看她的眼色都怪怪的，還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 但這種場面她早已司空見慣，並沒有在意。有人告訴她，她父親已經病了多日，她連忙跑回家，果然看到母親正在抹眼淚。

　　餘豆豆剛跨進家門，病倒在床上的父親便掙扎著坐起來，用一種可怕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她，半天才問道：「你給我說說，你這段時間在城裡都幹了些啥？」

　　餘豆豆明白父親知道了自己的事，但她並不擔心，鎮定地從包裡拿出那一大捆百元大鈔放在桌上。父親看也沒看那捆鈔票一眼，繼續冷著臉問道：「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那試管究竟有多神奇，能把你生下來？」

　　餘豆豆怔了怔，不服氣地說：「你管那麼多幹什麼？這年頭，能掙到錢才算有能耐。你看，我輕輕鬆鬆就掙了這麼多錢！」

　　父親正要動怒，被母親拉住了。母親生氣地說：「豆豆，你這孩子咋能這樣呢？你明明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你為啥要說是一根管子的功勞？你說這種話不是昧良心嗎？還有，你知道街坊四鄰的閒言碎語多難聽嗎？」

　　餘豆豆感到又好氣又好笑，說：「媽，這種事你不懂，我要是不那樣說，哪有機會出名？不出名，我哪能一下子掙這麼多錢？別人說幾句閒話怕什麼，他們那是嫉妒！」

　　「混蛋！你不要臉，咱老餘家的人還要臉！」父親勃然大怒，一巴掌搧了過來，並氣咻咻地罵道：「你給我滾出去，永遠也不要再踏進這個家門一步！」

　　從小到大，餘豆豆還沒挨過父母暴打，她一時不知所措，狼狽不堪地逃出門去。那捆鈔票也被父親扔出門外。後來她才知道，父親的病就是被她自稱「試管女孩」的事給氣出來的。

　　餘豆豆帶著一身的傷痛登上了回城的車。一路上，周圍仍然是那些鄙夷的眼神和肆無忌憚的指指點點……

　　5、擺脫推手

　　夜幕降臨，餘豆豆孤獨地走在大街上，心裡有一種無家可歸的感覺。自從遇到萬素紅的那天起，她就一直住在賓館，但現在她不想回賓館，丁美那裡也不能再去了，父親的那一巴掌使她開始反省：自己現在有錢了，可唯一的朋友離開了，父母也把她趕出了家門，難道自己真的做錯了？望著千家萬戶窗戶裡那些溫暖的燈火，她的眼淚慢慢地流了下來。

餘豆豆走進一家酒吧，要了酒水，兇猛地喝著，想把自己灌醉。突然，有人在她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她回頭一看，是個滿嘴噴著酒氣的青年男子。男子怪怪地笑了笑：「嗨，你就是網絡紅人『逗人噁心』吧？哥觀察你半天了。」

　　原來，餘豆豆在網絡上爆紅之後，網友們給她起了很多外號，什麼「逗人噁心」、「逗人玩」、「逗人樂」、「逗人吐」，全都是貶義的字眼。

　　看著對方流裡流氣的樣子，餘豆豆警惕起來，說：「你想幹什麼？」男子打了個臭烘烘的酒嗝，說：「哥沒福氣，這輩子還沒見過什麼名人，你好歹也算個名人，所以哥想讓你陪我喝一杯。」說著，將手裡那杯喝過的酒向豆豆嘴邊送過來。

　　餘豆豆連忙躲開了。男子不樂意了：「怎麼，不肯賞光？你還真把自己當名人了？告訴你，哥讓你陪喝酒是給你面子！」邊說邊將那大半杯酒朝豆豆嘴裡硬灌。

　　餘豆豆再也忍不住了，一揮手打落了男子手裡的酒杯，生氣地說：「請你自重點好不好！」「你讓哥自重？」男子大笑起來，又突然變了臉，抬手摑了餘豆豆一記重重的耳光，罵道：「你他媽的算什麼東西！只不過是個小丑罷了，也敢來教訓哥！」

　　餘豆豆被打蒙了，捂著火辣辣的臉愣在那裡，吃驚地望著對方。男子猶不住口：「你也不拿鏡子好好照照，就憑你這副嚇死人的尊容，居然也想通過網絡出名！就算你出了點名又怎麼樣？還不是供人取笑的小丑一個！別以為網友都是好哄的，誰不知道你那點破事是編出來騙人的！告訴你，廣大網友早就看你們這些醜八怪不順眼了，大家不知道在遊戲中把你殺了多少回了，今天讓哥撞見你，正好替大家出出氣！」

　　酒吧裡的客人不少，但不僅沒人來勸阻，反而紛紛為男子的話叫好。餘豆豆捂著臉，跌跌撞撞地衝出了酒吧。

　　在丁美的出租屋門外，餘豆豆躊躇了半天，還是敲了門。丁美打開門，看到餘豆豆頭髮蓬亂，臉腫起老高，吃驚地問：「發生什麼事了？餘豆豆，誰把你打成這樣？」

　　餘豆豆一頭撲到丁美懷裡，傷心地大哭起來。丁美安慰了半天，她才止住哭，把這幾天的遭遇說了一遍。最後她抽泣著說：「美美，我想改變自己的命運，難道這有錯嗎？你不是也常常說，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要靠自己去改變嗎？」

　　丁美嘆了一口氣：「沒錯，命運的確掌握在自己手中，也是可以通過努力去改變的，但是你的方法錯了。尊嚴和骨氣是我們做人處世的底線，可是你偏偏捨棄自己的尊嚴，靠醜化自己去改變命運，結果適得其反，你雖然得到了一些，但卻失去了更寶貴的東西。」

　　餘豆豆默然無語。丁美接著說：「其實，你現在並沒有掌握自己的命運，恰恰相反，你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了別人，而且還心甘情願當一顆受人擺布的棋子。」

　　「棋子？」餘豆豆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丁美點點頭：「這些天，我一直在關注你的事，我覺得你上當了。你現在只是那幕後推手手中的一顆棋子，他們明著是幫你，實則是在利用你。」她把餘豆豆拉到電腦前坐下，點擊一條帖子讓她看。

　　這條帖子裡，詳細地揭露了餘豆豆為了出名，編造故事欺騙愚弄網友的內情。帖子言辭極富挑撥性，後面跟帖的網友都很憤怒，紛紛痛罵餘豆豆可恥可恨，有人甚至說如果見到她定要摑她幾耳光……看著群情激憤的跟帖，餘豆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貼子是誰發的？他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丁美苦笑：「依我看，這帖子十有八九是你背後的推手發的。」「這不可能！」餘豆豆叫了起來，「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丁美說：「很顯然，他們這是在進一步炒作你。為了炒作，他們是無所不用其極。」

　　餘豆豆喃喃地說：「他們怎麼能這樣做！這不是把我往死裡推嗎？」

　　丁美嘆道：「你以為他們會關心你的死活嗎？他們看重的只是炒紅你之後獲取的利益！」

　　餘豆豆感到不寒而慄，喃喃地問：「美美，我現在該怎麼辦？」

　　「擺脫他們，做回你自己！」丁美嚴肅地說，「你以後的路還長，不能任由他們這樣擺布！」

　　「可是，我現在走到哪裡都會被人認出來，連個容身之地都沒有。」餘豆豆又傷心地流淚了。

　　丁美想了想，說：「在網絡世界裡，每天都會湧出很多新鮮事，只要沒有人再刻意炒作，你就會被人忘掉，到時候你就能做回自己。不過，這需要一段時間，所以你還是先回家去躲躲吧。」

　　一提起回家，餘豆豆更傷心了，哭著說：「我現在無家可歸了，父母不肯認我。」

　　丁美搖搖頭：「傻豆豆，你父親打你，只不過是想打醒你，又怎麼可能真的不認你呢？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拋棄你，只有你的父母不會，只有家才是你永遠的落腳點！」

　　餘豆豆把丁美的話咀嚼了幾遍，重重地點了點頭。

　　餘豆豆再次踏上了回家的歸程，為了不招人注意，她把自己的臉完全藏在墨鏡和口罩後面。望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她心裡仍有些忐忑不安。

　　突然，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愣了一下，她現在的號碼只有萬素紅等有限的幾個人知道，難道是萬素紅？掏出來一看，果然是萬素紅打來的，她遲疑著沒有接。沒過一會兒，萬素紅的電話又打了進來，這一次，她果斷地掛了電話，回了一條簡訊過去：「請原諒，我不想再做受你們擺布的棋子，我要做回我自己！」

　　簡訊發出之後，餘豆豆感到一陣輕鬆。還沒等她心情完全平靜下來，又收到了萬素紅回復的簡訊：「你想過河拆橋嗎？別做夢了！從我成功地把你推出去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你永遠都是我手中的一顆棋子，無論你躲到哪裡，我都可以把你揪出來！網絡的力量有多大，你是知道的，哈哈……」

　　看著這條簡訊，餘豆豆感到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