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夢春已去(千秋夢一載)
2023-10-12 17:49:00 2
文/碧笙
來源:《南風》雜誌
圖片來源:網絡(侵刪)
導語:這世間的愛啊,本就是一人的步步為營,和另一人的甘願落網。誰能情有獨鍾生死與共,莫問宏圖霸業隔世亦相擁。
01
景元三年,離國陛下駕崩,舉國同喪。
這離國陛下膝下僅育有二子,大皇子是皇后所出,次子則是個宮女生的三歲幼兒,尚在咿呀學語。
就在滿朝文武高呼國不可一日無君時,一向清正廉明的武將顧將軍攜先帝聖旨,擁護三子沈碧笙為帝,太后從旁協政,朝中反對呼聲最高的幾位大臣,均被顧將軍手持先帝賜劍斬殺於朝堂,後顧將軍帶領群臣跪拜,沈碧笙稱帝。
沈碧笙繼位後,改國號為景建,大赦天下,封顧將軍為輔政大臣。
一時間顧將軍在離國風頭無量,趨炎附勢的人踏破了顧家門檻,也無一人能得顧將軍青睞,有心人一番詢問下,才得知這顧將軍不愛美人不愛美酒,唯獨對已故的夫人留下的么女顧阮極為上心。
這顧阮打小就跟在大將軍屁股後頭打馬耍搶,漸漸地骨子裡帶上了幾分男兒血性,說話做事雷厲風行,無半分京城貴女的樣子。可顧將軍將這么女當成了寶,平日裡千嬌萬寵,可謂是有求必應。
女子本應在閨房內撫琴繡花,如顧阮這般拋頭露面的世家小姐,京城僅她一人。旁的人礙於顧將軍位高權重,也只是感嘆一句虎父無犬女罷了。
02
「小青,拿我的披風來!」剛用過早膳的顧阮手持長鞭,著一襲窄袖水紅緞裙,急匆匆地朝站在門口的侍女喊道。
顧阮想到昨兒個爹爹告訴自己他尋了個騎馬打獵的好地方,若今日辰時顧阮到不了府邸門口,就不帶她去的話,腳下更快了幾分。
待侍女為她系好披風後,顧阮就火急火燎地出了門。直至看見一襲青衫的大將軍手裡拉著韁繩站在府邸門口,顧阮這才鬆了一口氣。
「爹爹,這裡!」顧阮揚了揚手裡的長鞭,翻身上了小廝備好的駿馬,一緊韁繩,率先踏馬離去。
只見一匹通體黝黑的駿馬,風馳電掣地縱橫在管道上,身著紅衣的女子穩坐於馬背,似血的裙紗迎風而舞。
「爹爹,後出城的人可得輸個值錢玩意兒出來。」
聽著顧阮從遠處傳來的聲音,顧青笑著上了馬,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後也緊跟而去。
待顧青到城門口時,看到的就是顧阮飛身衝向街道正中央,抱起一名幼童,避開了疾馳而來的馬車。
顧青心裡一緊,連忙下馬走至顧阮身旁,厲聲道:「阮阮,你有無傷到?你今日若是磕著碰著,叫爹爹如何是好!」
顧阮看著他微微發黑的臉色,心知剛才那幕嚇到了他,便拉著顧青的袖子嬌聲道:「爹爹,我這不好好地嘛。爹爹從小教我要與人行善。剛才我若不上前,那幼童怕是要命喪當場了。」
顧青看著顧阮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只覺萬分無奈:「你總是有理的,竟還學會了跟爹爹倒打一耙。」
顧阮噘著嘴:「哼,等哪日我再碰到那馬車的主人,定要出手教訓教訓他。害爹爹這般擔心阮阮。」
「好好好,屆時爹爹定來給你助威。不過我們現在要趕快走了。」顧青一臉寵溺看著顧阮。
日光微暖,少女頭上的朱釵折射出點點光斑,晃得人心神蕩漾。
此刻挽著顧青手臂撒嬌的人,並未想到自己的命運已在無形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顧青顧阮打馬離去後,剛剛的失控的馬車復又出現,兩名黑衣人站在車廂外:「主子,他們並未起疑,要開始下一步麼?」
「嗯。」車廂傳來的聲音聽上去慵懶至極:「小心點,別被發現了。」
03
「就是這裡了阮阮。」顧青勒緊韁繩,指著眼前的山路:「穿過這條山路就到了。」
「果真是個好地方。」顧阮看著人跡罕至的山林,耳旁依稀聽得見幾聲猛獸的嘶吼。
正欲先行的顧阮驀地停下手上的動作,看向一處。顧青循著顧阮的目光看過去,發現是方才那輛馬車。
他們看到趕車的馬夫搓了搓手,很是恭敬的半掀帘子,馬車裡出來的是一個帶著半副銅鑄面具的男子,僅露出一副薄唇。
顧阮並未多想,提起裙擺蹬蹬蹬跑過去,指著那人一臉怒色:「我道是誰呢,原是個臉都不敢露的偽君子!」
男子還未說話,立在一旁的侍衛唰地抽出了佩劍,直指顧阮。
顧青本是想讓女兒練練手,顧阮從小跟著他習武,她的本事只要不對上高手,是不會吃虧的。可方才那侍衛動手的架勢,顧阮竟沒來得及躲開。
今日,怕是遇上麻煩了。
「在下顧青,小女打小性子衝動,有得罪公子的地方還望海涵。」
「無妨。」男子擺擺手,斜乜了一眼侍衛:「退下吧。」
男子並未多在意顧青,他將目光挪到顧阮身上,似笑非笑:「早就聽聞顧家么女驕橫的緊,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男子負手立於眼前,自帶了一身淡漠疏離的氣派,一側顧阮為紅著臉,竟讓人覺得說不出的和諧。
顧青甩了甩頭,暗道自己定是昨日沒睡好,竟生出這般錯覺。
「顧小姐剛剛找在下可是有事?」男子笑得一臉溫和。
「你可知你的馬車方才在城內差點就撞死一名幼童!若不是本小姐眼疾手快救下了人,現在你人就在官府了!」
「哦?那真是謝謝顧小姐了。」
男子莫不精心的態度讓顧阮有些慍怒,正欲開口的她卻被下一句話打斷了。
「在下不慎受傷,這才那般著急,改日定登門拜訪,感謝顧小姐的舉手之勞,免了在下的牢獄之災。」
眾人這才注意到男子腰腹上深於別處的一塊,極淡的血腥味,想來是已經包紮過了。但被血跡暈染的大塊面積,彰顯著主人受傷極重。
嗖嗖嗖——樹林裡傳來細微的聲響。
在場都是會武的,發現不對後都屏息靜氣,靜觀其變。
突的一支利箭破空而來,直擊戴面具的男子。顧青眼疾手快將男子身旁的顧阮用內力震開,一把攬到自己懷裡,想找機會帶她離開。似是察覺到顧青的心思,原本射向男子的利箭,此刻竟轉向了顧青與顧阮。顧青暗罵了一聲,護著顧阮躲開攻擊。
只消一刻,箭如雨下,顧青漸漸有些吃力。
「小心!」
一聲驚呼傳到顧青耳朵裡,他轉頭一看,竟是一隻箭從極為刁鑽的角度射來,直直對著顧阮而來。這個時候,顧青察覺到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這箭,他躲不開。
下一瞬,那男子施展輕功,毫無猶豫地擋在了顧阮身前。
「唔。」一聲悶哼從男子口中傳出。
「你無事吧!」顧阮顧不得他們還處於危險,撇開顧青看著為自己擋箭的男子。
「無礙,本就是我牽連了你們。」
顧阮看著男子略顯蒼白的臉,殷殷血跡從男子胸前冒出,她詭異地生出一絲心疼。猶豫了幾秒後,顧阮從懷裡拿出一隻口哨吹響。
樹林裡突然出現了一排黑衣人。
「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顧阮說出這句話後,男子嘴角勾了勾。這一箭挨得值了。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周圍就安靜了。
「這便是顧家的暗血衛吧?果真厲害。」男子沙啞著嗓子。
「你別說話了,流了那麼多血,我們帶你回城。」顧阮未承認也未否認,轉頭看像顧青:「爹爹,我們帶他一起走吧。」
「阮阮,他的侍從還在,今日你衝動了。爹爹平日如何教你的,顧家的暗血衛,輕易不許見人。」顧青皺著眉,一臉不悅。
「不勞煩二位了。在下的侍衛為照顧好我的。」那男子倒也識趣,主動開口道。
顧青聞言,朝顧阮努了努嘴,意思是人家都這般說了,你就別瞎操心了。
04
那日顧阮回家後,就被她爹爹禁了足,不許再出門,連暗血衛都收回了。
野慣了的顧阮自是不服氣的,偷偷翻牆溜出門,可上了牆頭,就被顧青的暗衛堵住了。無奈之下,顧阮來到了廚房後院,她記得有次聽府裡丫鬟說這兒有一處狗洞,便想著來碰碰運氣。
她蹲在牆角找狗洞找得認真,並未注意身後步步逼近的身形。
「阮阮這是在尋什麼?爹爹也幫你一起。」
被嚇了一跳的顧阮撫撫胸口:「爹爹,你竟嚇唬阮阮!」
顧阮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取悅了顧青。到底是從小護到大的女兒,她的那點心思,顧青還是知道幾分的。
「你回屋吧,爹爹等下出門,給你尋些街上的玩意和吃食帶給你。」顧青摸摸顧阮的頭。
顧阮聞言眼睛都亮了,一個勁地說著好。
看著這般容易滿足的顧阮,顧青心裡萬分苦澀。阮阮馬上就及笙了,顧家這幾年功高蓋主,陛下早就起了疑心。怕是顧阮及笙後,宮裡就會來人了。
顧青覺得他女兒的性子不適合宮裡,可世間萬事,本就是很難十全十美的,為了顧家,他必須做出選擇。
眼前姑娘分明還是個心形不全的孩子,若是進了那烏煙瘴氣的宮裡,該如何自保?顧青搖搖頭,一臉低沉地出了府。
這廂顧阮回到閨房後,將一眾丫鬟都趕了出去。剛欲轉身的她,察覺到屋裡有陌生人的氣息。
「什麼人!」顧阮朝著房梁射出袖裡的銀針。那日遇刺後,顧青就命人做了這幅暗器讓顧阮隨身攜帶,此時正派上用場。
「好毒的丫頭。」一個身形從梁上飛下:「你這姑娘怎麼二話不說就出手,傷到人如何是好?」
那人站定後,顧阮才看清,這是那日害自己被禁足的男人。
他竟然敢來自己的閨房!
顧阮本就因著被禁足生了一肚子氣,此刻見到罪魁禍首,更是不爽,拿起一旁的長鞭就展開了攻勢,誰想那人一把抓住了鞭尾,稍微一使力,顧阮一個踉蹌向前跌倒。
下一秒,顧阮就跌到了一個寬厚的懷抱。
「你流氓!」顧阮紅著臉,站直了身子罵道:「私闖女兒家閨房就算了!還…還…」
「還什麼?」男子一臉悠哉:「我可不叫流氓,我叫白竹。且我今日前來,是來向姑娘討救命的恩情來了。」
顧阮一聽,心頭便起了小心思,低著頭,一雙眸子滴溜溜的轉。
「你說你是來討恩情的?可我瞧你穿的戴的皆為不凡之物,定是不貪圖錢財的。」
白竹一臉贊同,示意顧阮接著說。
「再說,你生的相貌俊美,身邊想來也是不乏美人兒的。不若這樣吧,本小姐今日善心大發,就帶你玩遍這京城如何?」
噗嗤——
顧阮頓時惱了:「你笑我作甚?我陪你遊玩是你的福氣。」
這顧阮真是被顧家寵壞了,陌生男子進了她的閨房,她不將人打出去就算了,現在還想著忽悠自己帶她出這顧府。白竹搖搖頭,不過,這樣不是正好隨了自己的意麼。
「小生不勝榮幸,能與顧小姐同遊。」
白竹彎著眉眼,看的顧阮晃了神,心想這男子的皮相,可真是好看。
05
顧阮被白竹攬著腰,躲過暗衛悄摸的飛出了顧府。
二人站在顧府外後,白竹從衣襟裡拿出一塊白沙,輕輕系在了顧阮臉上,遮住了那張面孔。
看著顧阮不解的抬頭,白竹解釋道:「你讓帶你出來,想必是不想讓你家人知曉的,遮住臉方便一些。」
「你考慮的真周到。」顧阮抬著頭,一臉欽佩。
上了街後,顧阮就撒了歡。她雖整日舞刀弄棒,可心裡的小女兒心性還是在的,瞅見街上的小玩意樂不可支。
跟在後面的白竹卻沒那麼輕鬆。藏在暗處的幾道目光如芒在背。白竹繃緊了神經,想著怎麼擺脫這幾隻蒼蠅。
不能讓他們跟著,該怎麼辦?
另一邊顧阮正逛到興頭的時候,看見前面圍了一堆人,待推開人群走上前,才發現是個小姑娘被一群惡霸圍住,出言調戲。
看那小姑娘因為羞憤漲紅的臉,和幾乎聽不到的哭腔,顧阮的心被揪了起來。
「住手,你這惡棍。」顧阮嬌喝一聲。
聞言白竹的眼睛亮了亮,機會來了。他上前擋在顧阮身前,柔聲道:「阮阮,這是怎麼了?」
顧阮這邊還未說話,圍著的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道出了情況。其中不乏一些捂著朱唇,偷偷看向白竹的少女。
顧阮心裡沒由來的一酸,真會招蜂引蝶,殊不知這白竹與她也只見了兩回。
瞥見顧阮微微躇起的眉,白竹有些納悶,方才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他只當顧阮是看見少女當街被辱,心裡不舒服,也未作深想。他轉頭看向那幾個惡棍,二話沒說就抬腳踢了過去,那些惡棍哪裡是他的對手,紛紛落荒而逃。趁這騷亂的空隙,白竹一手攬住顧阮,飛簷走壁,甩掉了跟在身後的眼睛。
今日他是要偷會佳人的,可不能再被打擾了。最主要的是這朵嬌花現在還不能被人發現。
白竹帶顧阮去的,是一座獨院,院子雖不大,裡面卻雅致的很。
「有人跟蹤我們。」白竹將我們二字咬得及重:「一會我送你回去,今日就到這裡。過兩日我再來找你討恩情,這京城還未逛完呢。」
「好啊!那一言為定。」顧阮亮晶晶的眼睛盯著白竹,伸出小指,示意他與自己拉鉤。
06
顧阮回到顧府後,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今日她跟著白竹偷偷溜出府,還是頭一回。她現在一閉上眼,就是白竹說過兩日再來的樣子。這大抵就是那些丫鬟口中的喜歡吧。
顧青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顧阮抱著軟枕笑的一臉開心。他想到一會要跟顧阮說的事,心下一沉。
「阮阮,何事這麼開心?」
顧阮看到是顧青進來,連忙穩住心神,這要是被爹爹知道了就壞了。
「沒什么爹爹,你找我有事?」
「阮阮,你…」
顧青欲言又止的樣子,讓顧阮心裡浮起一絲不安。
「爹的阮阮,都長這般大了。」顧將軍抬起手欲摸摸顧阮的頭,猶豫半晌又放下。
「爹爹,你怎麼了?」
顧將軍聽到女兒的詢問,終是開了口:「阮阮,過兩月你便及笄了,爹思前想後。這天下,能配得上我的女兒的,只有當今天子了。爹欲將你送進宮,今日特意來告訴你這個事。」
顧阮心頭一頓,傳言當今天子兇殘嗜血,後宮的女人死了一個又一個,自己若是去了,還不知會有何下場,且白竹還說要隔幾日來尋自己一次。
「阮阮,你放心,有爹爹在,你再宮裡不會太辛苦的。」
顧阮看著父親日漸蒼老的臉龐,和兩鬢的白髮,心頭思慮萬千。縱是顧青未說什麼,她也是能猜到一些的。都說將門無犬女,自己總是要為這個家做點什麼的。
「阮阮,別怪爹爹。」
顧將軍不能告訴女兒,這些年陛下羽翼漸豐,已漸漸對自己這個手握兵權的大將軍起了殺心。而顧阮進宮為妃,是打消陛下殺心的唯一辦法。世人皆知顧將軍寵女,現把顧阮送進宮,也是另一種表忠心的方法。
顧阮想了很久。
直到兩日後白竹又來尋她時,顧阮當著他的面將自己的裙擺割斷:「我及笄後就要進宮給陛下做妃子了,你以後不要再來了,被旁人知道了,我們都沒好下場。」
白竹聽後眼神動了動:「進宮?你要去做妃子?」
「對,所以你不要來找我了。」顧阮回過頭對白竹說。
並未意想中的挽留,也無畫本子裡的私奔。白竹很平靜,平靜到告訴顧阮,日後進了宮,要保護好自己。
果然男人皆薄情,顧阮恨恨到。不過,他們本就未曾有什麼誓言的,想到這裡,顧阮嘆了口氣。
罷了,不過一場鏡花水月。
07
顧阮進宮那日,場面十分浩大。雖說只是個妃子,可陛下親自吩咐,要好好操辦,底下的人只當陛下是顧念顧將軍貢獻甚多,也都卯足了勁兒辦事。
所有人都是喜氣洋洋,就連顧將軍,也是笑著的。
顧阮坐在珍和殿內,等到了夜深,也一直無人進來。餓急的她自己掀了蓋頭,正欲拿桌上的糕點充飢時,門吱呀一聲。
顧阮當即跪在地上,卻冷不丁的被一雙手扶起:「阮阮。」
這聲音,是白竹?顧阮心想,可當今陛下明明叫沈碧笙。
顧阮抬起頭,映入眼帘的果然是白竹。她頓時覺得自己像只猴子,被白竹哄得團團轉。那日自己義正言辭要他別來找自己時,他心裡肯定是在笑話自己的。
看著眼前人使小性子,沈碧笙暗暗好笑,明明是這小姑娘從不問自己的身份,現在倒好,怨起自己來了。他上前握住顧阮的手,溫言溫語的哄著,好半晌才讓顧阮冷靜下來。
「那日聽你說要進宮,我心裡很高興,想著給你一個驚喜,便立馬回了宮,吩咐宮人好好操辦我們的婚禮。」
顧阮臉頰發紅,她對沈碧笙本就是有有一絲好感的,進宮為妃也是她逃不過的宿命,現下這樣,嫁給他,也是好的。
想到這裡,她便也沒再拒絕沈碧笙的靠近。
自顧阮進宮後,顧家更是受盡恩寵。
顧阮從貴人到貴妃,僅用了不到半月時間。
所有人都覺得陛下另立新後是遲早的事兒。就連顧阮都這麼覺得,自己會做他的皇后,生個兒子,和沈碧笙白頭到老。
一切變故都出在沈碧笙的皇后身上。
那日皇后吃了顧阮命人送去的燕窩,傍晚便嚷著肚子疼,等御醫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那是個未成形的男胎。
08
「碧笙。」
顧阮眼裡噙著淚,聲音哽咽,半跪在雨地裡,身著的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朝服被泥汙附滿,早已沒了往日的驕橫,狼狽得很。
「朕竟不知往日單純驕橫的阮貴妃會有這般狠毒的心思,若是別的,朕都會不計較,可那是朕的親子!」顧阮口中的碧笙斜乜了一眼半伏在地上的女子,冷哼一聲,甩袖離去了。
驀地一聲驚雷,雨勢漸大,肆虐的秋風卷著暴雨,像一根鞭子,一鞭一鞭抽打在顧阮的心上。
「阮貴妃,您快起來吧,何苦這般作踐自己呢,陛下已經走了。」一旁的侍女上前去扶雨中的女子,卻在快要起身的時候,嘴裡驚呼了一聲,扶著顧阮的手莫名一松,顧阮又重重的跌在地上。
雨水四濺。
往日顧阮手指微微燙紅都要跪地請罪的一眾奴才,此刻都一個個站得遠遠的,眼觀鼻鼻觀口,無一人上前。
回過神的顧阮這才注意到扶她的侍女,看著面生的很,那侍女眼裡毫不掩飾的得意和譏諷讓顧阮心下一沉,這定是皇后的人了。
顧阮揚起手:「你是個什麼下賤東西,也敢來看本宮的笑話,等明日本宮爹爹知曉了,定要砍了你的頭。來人,給本宮綁了她。」
過了半晌,也無一人上前。
侍女揉揉背打腫的右臉,一臉鄙夷:「阮貴妃怕是不知道吧,今兒個晌午,陛下親自下旨抄了顧家。奴婢可聽說,那聖旨上寫的可是將反賊顧家滿門抄斬呢,也不知道阮貴妃的爹爹有沒有命來砍奴婢的頭。」
顧阮怔愣在原地:「不可能,我顧家世代忠君為國,碧笙他,他…」
話還未說完,顧阮吐了血,斑斑血跡很快被雨水衝刷乾淨,只留她單薄的身影,在雨裡搖搖欲墜,昔日說要疼她護她的人,背著自己,砍了她父兄的頭。
「皇后娘娘果然沒說錯,你還真是蠢,稍稍一激就成了這幅樣子。明日廢妃的旨意下來,還不得一尺白綾了結了自己?」侍女一臉得意,捂著被打腫的臉頰回去向主子復命了。
本就不堪重負的顧阮,在聽到廢妃二字後,怒急攻心,昏了過去。
一旁的奴才見那侍女走了,才畏手畏腳的上前,架著顧阮進了殿內。
誰也沒注意到牆角那裡露出的印著滄海龍騰的明黃色衣角,和那人藏在廣袖下握緊又鬆開的拳頭。
09
顧家失寵了。
先是阮貴妃謀害陛下親子,後是有人舉報顧家賣國,陛下下令搜查,竟真的在顧府搜到了一身龍袍。
天子震怒,下旨顧家滿門抄斬,顧家黨羽也都被一一查處。阮貴妃被禁足冷宮,另做打算。
若說這些都不是讓顧阮心死的癥結,那不知被何人扔在冷宮的一紙書信,跟書信在一起的,是三尺白綾。
那張紙就是壓死顧阮的最後一根稻草。
紙上寫的,是沈碧笙從頭到尾的算計,失控的馬車撞向幼童,山林裡沈碧笙為顧阮擋箭,顧府裡他的出現,進宮後沈碧笙的寵冠後宮,都是算計。
為的只是尋個機會,收回顧將軍手裡的兵權。
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場夢罷了。
顧阮想到她的爹爹,想到她從小長大的家,想到沈碧笙,眼裡滑出了兩行淚。
自己愛的人,殺了自己的家人。可笑的是,她竟然恨不起來。
等沈碧笙趕到冷宮的時候,顧阮已經不在了。
他以為來得及的。
一開始他本是想有意接近顧阮,找機會扳倒顧家,可他愛上了顧阮,馬車是計,擋箭是計,連討恩情,也是計。可那日在街上怒聲制止惡霸的顧阮,伸出小指要與自己拉鉤的顧阮,都讓他心動了。
顧阮進宮後,沈碧笙以為顧將軍會顧忌女兒,就此停手,可誰想這只是顧將軍的緩兵之計。權利真的會蒙蔽人的雙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顧將軍已經不滿足於現狀,他要做這離國的王。
顧阮自小就被教導忠君愛國,單純如她,是不會相信她的爹爹要謀權篡位的。
皇后的孩子是他著人做的,為的就是將顧阮困在冷宮,等顧家之事過後再放她出來,屆時萬事已成定局,顧阮最多就是恨自己一輩子,恨便恨吧,與其讓她知道敬愛了多年的父親那些齷齪的心思,倒不如讓她以為這一切只是自己的薄情與狠心。
如此這般,他們的後半生,也是能纏在一起的。
可千算萬算,沈碧笙漏算了女人的狠毒。
皇后容不下顧阮爭自己的後位,瞞著他讓顧阮知道了顧家被抄。
太后容不下能左右陛下心情的顧阮,一紙書信,斷了顧阮最後的念想。
罷了,這樣也好。
帝王,本就該是無情的。
END
《南風》
2022年 第八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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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天幕星光璀璨,她腦子裡想著韓白,困意漸漸襲來。
敲門聲突然響起,原北北下班回來的時候爸媽還在外面和老友聚餐,估計這會兒回來發現忘帶鑰匙了。
她懶洋洋地從床上爬起來,頂著蹭亂的頭髮,穿著睡衣打開門。
來人不是韓白又是誰。
樓道昏黃的燈光照在他精緻的五官上,英俊得像是從夢裡走出來一樣。
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她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要去關門。
天知道,她此刻穿得睡衣實在是幼稚得令人髮指。
但韓白的行動顯然快她一步,他拽住另一側的門把手往外拉。兩人一裡一外往相反方向發力,僅僅維持了一秒鐘的勢均力敵,就在男女之間的力量懸殊中高下立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