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藏奸
2023-10-06 19:45:45
一
春秋末年,群雄四起,列國紛爭,小國更迭。宇文梁成經過十幾年的拼殺,終於建立成國,坐上了國君的位置,成為一個新的諸侯。天下大定,百業待興,可宇文梁成卻突然得了怪病。
這病來得毫無徵兆,一夜之間,宇文梁成頭頂、眉心、太陽、胸口、足底五處突然出現了五個紅點,初時癢,繼而痛,緊接著便像長矛刺心一樣劇痛難忍,而宇文梁成也開始頭暈目眩,精神萎靡,心神不定,似乎大去之日已近。宮裡的御醫都快把頭皮撓爛了,對此病卻一籌莫展,好不容易開了一劑藥方,宇文梁成服下後沉沉睡去,眾人這才暫時輕舒一口氣,繼續研究病情。
「啊!」突然,熟睡的宇文梁成驚叫一聲,從床榻上滾落下來。
「大王!」貼身太監宋順急忙和眾人跑過去,扶起宇文梁成,「大王,您怎麼了?」
宇文梁成兩眼發直,通體是汗:「剛才,我做了一個夢,一位神人告訴我此病叫雙煞奪魂,找出那暗藏的奪命雙煞,自然不治而愈。」
「大王,」宋順一驚,「難道……是有人敢暗算大王?」
宇文梁成沒有回答,他一擺手:「來呀,把我的寢榻移開,掘地三尺!」
宋順一愣:「大王,宮中尤其是寢宮,不宜隨便移動,更不宜動土呀!」
「可寡人剛才也夢見榻下有人刀刺於我!」宇文梁成狠狠盯著宋順,「挖!」
大王一聲令下,宋順指揮眾太監,移開臥榻,揮鍬弄鎬,向下挖去。
「大王!」突然,一個小太監驚叫起來,「這兒有個木匣!」
「拿出來!」一直坐在一旁的宇文梁成眼睛一亮。
宋順急忙接過木匣,低頭彎腰送到宇文梁成的面前,慢慢打開匣子,一個木雕人像出現在眾人面前。木人身上寫著硃砂符,頭頂、眉心、太陽、胸口和足底五處,全釘著索魂釘,而木人的後背上,清清楚楚寫著一行生辰八字。
「這是寡人的生辰八字呀!」宇文梁成久久盯著木偶,「使用這木煞咒術,真是想要致寡人於死地呀!」
「大王恕罪,老奴罪該萬死!」宋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你有什麼罪呀?」
「大王,老奴一直負責大王的飲食起居,在寢宮之內卻藏有這惡咒木煞,老奴萬死之罪!」
「是呀,木匣是怎麼埋到我的榻下的呢?」宇文梁成眉頭皺成了疙瘩,「宣上官宰相進宮!」
上官宰相名叫上官弘野,打宇文梁成起兵的時候就跟著他,是他的智囊,足智多謀,深得宇文梁成信賴。聽到大王宣旨入宮,上官弘野很快便走進寢宮,磕頭跪拜。
「上官宰相,寡人夢遇神人,經神人點化,方知寡人之病乃是有人用奪命雙煞相害。剛才掘開寢榻,發現一枚惡咒木煞。此事就交與愛卿,望愛卿速速查出加害寡人之人,並查出另一枚木煞的下落。」
「臣領命!」上官弘野磕頭領命,「大王,您的氣色好像好了許多呀!」
「是呀,寡人覺得頭不那麼沉了,身上也不那麼疼了,如果再找到那枚木煞,寡人的病定可痊癒。上官愛卿,你代寡人全權查辦此案,不管查到誰涉及到誰,一概可先拿後問!一定查清問明,為朝廷除奸!」宇文梁成說著,目光狠狠射向了宋順。
而此時的宋順早已癱成一團。
不管宋順癱也好,不癱也罷,他是最受人懷疑的對象。上官弘野也把第一個詢問對象鎖定在了他的身上。可不管上官弘野如何審問、誘導甚至到動用大刑,宋順仿佛是封嘴的銅人,一言不發。眼看天光微明,而宇文梁成已經催過了五次,上官弘野眉頭緊皺,看了看宋順:「宋公公,事已至此,你就是咬碎鋼牙也無用,本相聽說,宋公公的父母、兄嫂以及侄兒數十口就在河間居住,宋公公不想他們也和你一樣吧?」
宋順渾身一顫:「上官大人,且莫害我家人!」
「只要你說出實情,本相定可向大王求情,饒你全家。」
「可……」宋順猶豫半天,「上官大人,實不相瞞,那木煞的確是老奴親手埋在大王的榻下,可若我說出實情,全家人必遭橫禍……」
「宋公公,其實大王和本相都清楚你背後必有人指使,你若不說出實情,大王會放過你的家人嗎?如果你說出實情,大王則可能饒恕你的全家,本相也可去求大王!」
「多謝上官大人。老奴求大王饒過老奴家人,並保護老奴家人的安全。」
上官弘野立即去向宇文梁成稟報,宇文梁成當即答應宋順的要求,並火速派人趕往河間,把宋順的家人全接到王城入住。
「多謝大王,多謝上官大人!」宋順淚流滿面,「此木煞是三天前老奴埋下,送木煞並讓老奴埋木煞之人乃是——大司馬……」
「噗!」突然,一道寒光從簷外射進,一枚透骨鏢正中宋順咽喉,宋順悶吭一聲,栽倒在地。
「有刺客!」上官弘野大吼一聲,左右人等撥刀出鞘,衝出門去。
只見大殿屋頂上,一個黑影迅速一閃,狸貓一樣,躥房越脊,飛身而去,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上官弘野急忙返回大堂,一把扶起宋順,只見透骨鏢深深釘在他的咽喉,一鏢致命。
上官弘野輕輕放下宋順的屍體,眉頭皺成了「一」字:「大司馬?!」
二
成國大司馬複姓皇甫,名叫皇甫雄飛,是一員有名的戰將。皇甫雄飛原不是宇文梁成手下的將領,而是姚國的一名將軍,後來姚國被宇文梁成所滅,皇甫雄飛便投降了成國。自從投靠宇文梁成後,皇甫雄飛深得重用,他南徵北戰,攻城撥寨,為宇文梁成打天下立下了赫赫戰功,和大將軍公孫畢成同為成國開國兩尊。成國定國後,宇文梁成封皇甫雄飛為大司馬,負責軍事。皇甫雄飛也經常出入王宮,和宇文梁成商討天下大事。皇甫雄飛一向行事謹慎,做事常常少留痕跡,而朝臣中也有人私下議論他對大王對他的封賞心有不滿,可想不到他竟會作出這暗中咒君的忤逆行徑。
由於涉及大司馬,事關重大,上官弘野立即拜見了宇文梁成。宇文梁成聽完他的敘述,沉默了許久才悄悄開口:「我一向待皇甫不薄,我不相信他會負我。可事已至此,你要認真查訪,如若真是他暗中害我,削其權,拘其身,讓其在獄中怡養天年。不過,那個刺客多半為其所派,你查訪既要迅速又要當心!」
「多謝大王!」上官弘野謝過宇文梁成,深深思考起來。雖然諸多事項都指向了皇甫雄飛,可並無實據,況且他依然是大司馬,直接把他拿來審問,既不合官法,又容易激起意外。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上官弘野親自登門過府,既查看他是否有所準備或行動,又可旁敲側擊探聽一些事情,必要時可在他府直接詢問。因此上官弘野建議宇文梁成先暗中節制皇甫雄飛的兵權,防他突變,然後帶上幾個精挑細選的幹將扮作隨從,神情自若地去了大司馬府。
大司馬府一切如故,沒有如臨大敵的氣氛,也沒有事情敗露的慌張,更沒有暗藏伏兵的殺機,一切都是那麼自然那麼平和。大司馬皇甫雄飛親自迎出府門外,手挽手把上官弘野請進府內。
分賓主落座。寒暄已畢,皇甫雄飛面帶微笑:「上官大人日理萬機,今日怎麼有空兒來我這兒呀,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指教雄飛?」
上官弘野搖搖頭:「聽說大司馬最近心情不佳,貴體欠安,故而前來探望。」
皇甫雄飛長嘆一聲:「唉,天下已定,國泰民安,沒仗打了,我們這拿慣了刀槍的手真的不知道該往哪兒放,這三閒兩閒就閒出病來了。」
「真是馬上將軍本色!」上官弘野挑起大拇指,「如今我成國專心於民生社稷,軍士們暫時無用武之地,大司馬何不趁這機會回家鄉探望探望?對了,大司馬的家鄉是河間吧?」
皇甫雄飛點點頭:「不錯,是河間,可一日為將就要為國操戈一生,不知何時再起戰事,所以我不敢回家探望呀。」
「果然赤膽忠心,國之棟梁。」上官弘野說著似乎想起了什麼,「宮裡專門負責大王起居住行的宋公公,他家鄉似乎也在河間吧?」
「對,我們是同鄉,三天前我進宮的時候還見過宋公公。」
上官弘野看著皇甫雄飛:「大司馬乃好交好為之人,宋公公既是宮內紅人,又是大司馬的同鄉,大司馬不會空手相會吧?」
「宰相果然明察秋毫!」皇甫雄飛豎起大拇指,「實不相瞞,我真的送了宋公公一樣禮物。」
「是一個木製人偶吧?」上官弘野目光像電一樣盯住了皇甫雄飛,突然間問起來。
「人偶?」皇甫雄飛身體微微一顫,臉色稍稍變了一變,繼而擺擺手:「宰相真會開玩笑,我送他什麼人偶喲。怎麼,我送宋公公什麼禮物,難道犯了國法不成?」
「皇甫雄飛!你不要再遮遮掩掩了,宋順已經什麼都說了,你就如實說了吧!」
「我說什麼?難道我送他一支百年人參也犯王法?我知道,私交大王身邊太監,有違宮中規矩,可我和宋順是同鄉,他還是我的救命恩人。七年前,我是姚國將軍,而他是姚王身邊太監,那次姚王嫌我出兵不利,準備降罪於我,幸虧宋順苦苦求情,我才免於一死。後來我們一起降於大王,可我一直念他救我之恩,前些日子聽說他身體不好,所以送了他那支百年人參。上官大人如若不信,可去問宋順,我也可以和他對質。」
「大司馬很聰明,你知道死人嘴裡是問不出東西來的!」
「什麼?宋順死了?」皇甫雄飛「蹭」地一下站起來,面前的茶杯被碰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大司馬!」隨著一聲輕呼,一個術士模樣的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已至正午,我們要一同施法驅魔了。」
皇甫雄飛看了一眼上官弘野,又看了看術士:「緩些時候再做吧。」
「接連七日,時必正午,一日不行,法不生效。」術士看著皇甫雄飛,「我一開始不就已經和大司馬說過了嘛,你還是請這位大人稍候一候,就一炷香的功夫。」
上官弘野擺了擺手:「大司馬,你先忙你的事,我可在此等候。」
「那就有勞大人了!」皇甫雄飛向上官弘野抱了抱拳,和術士走了出去。
上官弘野見皇甫雄飛一走開,急忙向身旁的一個隨從使了一個眼色,隨從心領神會,悄然跟了出去。很快,隨從轉回來,附在上官弘野的耳邊,低聲告訴他皇甫雄飛進了後堂,設擺香案,又從裡面端出一個雕花鏤空的盤子,盤子裡放有一物,上面用紅綢覆蓋。盤子放在桌子上,皇甫雄飛雙膝跪倒。術士口中念念有詞,手持木劍向盤子虛指假劈,皇甫雄飛也按照他的要求,接連磕了七個響頭。看樣子是在做法。
上官弘野眼睛轉了幾轉,又向著隨從耳語了幾句,隨從點點頭,轉身出門。
很快,皇甫雄飛走了進來:「讓大人久等了,大人能否告訴在下,宋順得的什麼病?」
「心病!」上官弘野盯著皇甫雄飛,「大司馬做的什麼法事?拜的什麼仙?能否讓本相一看?」
「不雅之事,就不汙了大人的眼睛了。」
「你站住!大人!他搶咱法器!」皇甫雄飛的話音剛落,外面傳來了一陣呼叫聲,緊接著,那個隨從闖了進來,手裡正端著那個盤子,後面,那個術士氣喘籲籲地追了進來。
「大人,我剛要收拾,這個人衝過去一把奪過法器就跑!」術士話還沒說完,隨從已經把盤子上的紅綢掀了起來。
一個木雕人像出現在眾人面前。木人身上寫著硃砂符,頭頂、眉心、太陽、胸口和足底五處,全釘著索魂釘。
皇甫雄飛和上官弘野全站了進來,上官弘野一把抓過木雕人像,轉過像身,木人的後背上,清清楚楚寫著一行生辰八字,與當今大王宇文梁成的生日時辰分毫不差。
「上官弘野,你想幹什麼?」皇甫雄飛大吼一聲。
「皇甫雄飛,你想幹什麼?」上官弘野說完命人取出了宋順埋下的那個人偶,兩隻人偶一模一樣,並排呈現在了皇甫雄飛的面前。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皇甫雄飛愣住了。
「這叫雙煞奪魂,大司馬不會不清楚吧?宋順就是因為這惡咒木煞死的,我真的不敢相信,想用雙煞咒死當今大王的幕後指使人真的是你皇甫雄飛!」
「什麼?雙煞奪魂?我要用雙煞咒死大王?這怎麼可能!我最近事事不順,家裡也屢鬧變故,所以三天前我請教了這位法師,他說有冤魂鬧我府,只要用此木咒連咒七日,一切即可消除,所以我按他的部署拜木偶消災解難。」
「可木偶上為何寫的是當今大王的生辰八字?」
皇甫雄飛一下子呆住了:「這……這是他算出來的,他說必須要寫這個八字才能靈呀!」
「不要狡辯了,你們和我一起去見大王,一切由大王定奪吧。皇甫雄飛,朝間早傳你對大王不滿,如今你又用雙煞咒王,人贓俱獲,你還有何話講?我知道你也是明白人,我既然敢來你府,就已做了充分準備,你也不必做最後掙扎了。」
「怎麼了?」隨著一聲大吼,門外「騰騰騰」走進一個大漢,正是大將軍公孫畢成。公孫畢成朝著上官弘野一抱拳,「宰相,我剛聽說你來到大司馬府,有什麼事兒呀?」
上官弘野把事情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公孫畢成一把抓住他:「宰相,大司馬不是那種人,肯定是有人陷害呀!」
「這不關我的事兒呀,」術士一見公孫畢成掃了自己一眼,嚇得臉色發白,「我不是壞人,我……」
「就你是壞人!」公孫畢成怒吼一聲,撥劍出鞘,寒光一閃,術士還沒看明白是怎麼回事,自己的腦袋已經飛出了廳堂。
「大將軍,你——」皇甫雄飛和上官弘野全愣住了。
「這還用想嗎?肯定是這個術士故意要陷害大司馬,我砍了這個陰險小人!我這就進宮去,用我的腦袋擔保大司馬絕無二心!要是我求不下來情,我就寧願和大司馬共赴陰曹!」說完,又「騰騰騰」跑了出去。
「上官大人,我現在是有口難辯。」皇甫雄飛看著上官弘野,「如果大王降罪,我該被處何刑?」
上官弘野:「腰斬於市,誅滅九族!」
皇甫雄飛痛苦地閉上眼睛,許久才慢慢睜開,雙膝一軟,跪在上官弘野的面前:「上官大人,皇甫有一件相求,懇求大人求大王放過我家老小,此事與他們無關。」
上官弘野急忙雙手扶起皇甫雄飛:「大司馬,咱們一起去見大王,把事情說清楚。大王已經告訴我,如果真的是你,他不但不害你九族,連你也不殺。」
「真的?」皇甫雄飛呆愣愣地看著上官弘野,繼而悽然一笑,「上官大人莫忘在下所求之事!」說完一把推開上官弘野,猛地抽出佩劍,橫劍自刎。
「大司馬!大王答應我了,他不殺你,他要查清真相!」這時,公孫畢成滿臉喜悅地邊喊連跑了進來,一見皇甫雄飛的屍體倒在地上,他一下子呆住了,老半天才木然地走上前去,摸一摸皇甫雄飛早已發涼的身體,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三
大司馬皇甫雄飛用雙煞暗咒大王,事情敗露,自盡身亡。宇文梁成命令厚葬皇甫雄飛,赦免皇甫一家老小四十餘口無罪,並親自過府為皇甫雄飛上香。滿朝震動,大小官員都深深感受到大王的至誠至情,官吏百姓也都嘆息皇甫雄飛不識明主更不該心生邪念。
傍晚時分,宮中傳出口諭:大王宣宰相上官弘野和大將軍公孫畢成進宮。
兩個人急忙換好朝服,恭恭敬敬來到王宮。
宇文梁成卻是一身便裝,他眼睛依然紅腫,看著兩位大臣,默然許久,一手拉住一位,走進了內宮。
宮內,燈光通明,四張桌子已經擺好,桌子上放滿了酒菜。宇文梁成在上位坐下:「寡人做夢都沒想到,我一向器重的大司馬竟然會害寡人,現在大司馬畏罪自盡,寡人心裡難過,特約兩位進宮飲酒。」說完,抬起袍袖掩住了紅紅的雙眼。
上官弘野和公孫畢成分別入座,公孫畢成看了看旁邊的那個空桌:「大王,還要請哪位大人?」
宇文梁成沒有回答,一招手,幾位太監過來把酒滿上,剛要退下,宇文梁成向那空桌一指:「給大司馬滿酒!」
一語既出,三人淚如雨下。
四杯皆滿,宇文梁成舉起酒杯:「寡人能有今天,全賴兩位將軍和上官宰相輔佐,可如今,天下已定,大司馬竟嫌寡人對他賞賜不夠,欲加害寡人,早知如此,寡人可給他一切!」
「大王,自古君即君臣即臣,皇甫雄飛為臣不端,用煞咒王,死有餘辜,大王對他已仁至義盡,不必再過於悲傷!」上官弘野勸道。
「大王,宰相說得對。雖然皇甫雄飛死了,朝廷失去一位重臣,可也可以此更明綱紀,使群臣知曉,不管是誰要耍花招,大王都會查出幕後主使。」
「對,不管何人為奸,寡人都要除之。」宇文梁成言畢,看著公孫畢成,「大將軍,你說雙煞奪魂的主使是誰?」
「當然是皇甫雄飛呀!他找到那個術士,說出大王的生辰八字,讓術士弄的雙煞,然後他假借進宮看望同鄉之名,把一個木偶交給了宋順,讓他埋在大王寢宮,而另一個則在他府上,雙向做法,要害大王。幸虧我王洪福齊天,除掉了這兩個奸臣。」
「可據寡人所知,那個術士恰恰是大將軍你送到大司馬府上的。」
公孫畢成和上官弘野全愣住了。公孫畢成顫聲道:「大王,這是誰在陷害為臣?」
「今天我去給皇甫雄飛上香,大司馬之妻向寡人說的。大司馬向來不對婦人說任何與朝廷有關的事情,這是朝廷上下人所共知的,可那天他領回那個術士後卻偏偏向他妻子說了。他說他在朝廷上不順,總擔心會死於非命,向你大將軍說起,而你大將軍便向他推薦了那個術士,所以他領回府。於是,便有了這術士設置奪魂雙煞一事。」
「大王!」公孫畢成急忙跪倒,不停磕頭,「大王恕罪,那個術士真是微臣推薦給大司馬的,我只想讓他為大司馬解疑,可沒想到大司馬要用他害大王,大王明查呀!」
「那你為何要殺死術士呢?」
「微臣是藏有私心,怕術士說出是我把他推薦給大司馬的,所以我先殺了他。我知道大司馬從不把事情說給婦人,而大司馬肯定不會說出微臣,沒想到這事偏偏讓婦人知曉……大王恕罪。」
宇文梁成面無表情,冷冷地看著公孫畢成。
上官弘野急忙跪倒:「大王,大將軍和大王一塊兒起事,南徵北戰,東擋西殺,在閻王殿上早已跑了幾圈馬,對大王忠貞不二,他絕不會暗害大王,臣願以身家性命為大將軍擔保!」
「起來吧!」宇文梁成扶起兩位重臣,雙眼盈淚,「寡人相信你們。」
兩個共同謝過宇文梁成,然後再次入座,舉杯飲酒。
場面悽冷,悲酒難咽。很快,三個人都帶有醉意,宇文梁成更是搖搖晃晃,他擺了擺手:「兩位愛卿,時辰不早了,你們各自回府吧。」
上官弘野暗暗拉了拉公孫畢成的袖子,向他小聲說了幾句,公孫畢成急忙從腰間解下大將軍劍,又取出一直隨身攜帶的兵符,雙膝跪倒:「大王,微臣將此劍和兵符交還大王,待大王查明實情,認可臣可以相信時,再賜與微臣。」
「什麼?皇甫雄飛死了,你又要撒手不管,你讓寡人一個人坐陣天下?這還是什麼當初的起兵弟兄?」宇文梁成熱淚盈眶,一甩袍袖,「來呀,扶寡人去芙蓉宮安歇!」
太監和宮女急忙過來將宇文梁成攙扶走。公孫畢成呆呆地跪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大將軍,此事你確實讓人生疑,雖然大王未收你大將軍劍和兵符,可依本相看,你還是把大將軍劍與兵符留在王宮吧,以證清白。」
公孫畢成點了點頭,把大將軍劍和兵符留下,和上官弘野一起出了王宮。
上官弘野回到相府,想一想這兩天的經歷,不由掩面長嘆。突然,外面有人飛速跑來:「大人,大王有諭,宣你速速進宮!」
上官弘野一愣,急忙站起身,換罷衣服,乘上快馬,直奔王宮。一進王宮,就見一片肅殺之氣,到處都是密布的侍衛,空氣緊張得讓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上官弘野意識到已經發生了什麼,他加快腳步,一溜小跑來到了內宮,磕頭拜見宇文梁成。
「上官愛卿,寡人險些見不到你呀!」宇文梁成親手扶起了上官弘野。
上官弘野一抬頭,只見宇文梁成脖子被層層包紮,鮮血已滲到外面:「大王,你?」
「剛才寡人到芙蓉宮安歇,一個刺客闖進芙蓉宮,幸虧寡人躲得及時,要不然……」宇文梁成說著,拿來出一枚透骨鏢。
上官弘野一愣,這枚透骨鏢和殺死宋順的透骨鏢一模一樣:「那刺客呢?」
「逃了。知道寡人今晚在芙蓉宮安歇的只有你和公孫畢成,寡人相信你,所以急宣愛卿進宮。看來宋順極有可能是公孫畢成的人,這一切真正的主使全是他,現在他已經敢行刺寡人,證明他已想另立為王,可他是大將軍,手握兵權,寡人該如何是好?」
「大王,他已經把大將軍劍和兵符留在王宮了。」
宇文梁成一愣:「真的?在哪兒?」
上官弘野把留大將軍劍和兵符的事說了一遍,宇文梁成急忙命人去取,果然東西還在。拿著大將軍劍和兵符,宇文梁成鬆了口氣。
「大王,可他手上還有大將軍的信節呀!」上官弘野一跺腳,「大王快命人持大將軍劍和兵符速去軍營,防備他用大將軍信節調動軍隊。再有,大王可用大司馬的令符調動大司馬所轄軍隊,以防不測。剛才微臣路過大將軍府,見沒什麼反常。微臣這就去大將軍府探探情況。」
宇文梁成連忙分派下去,上官弘野也立即點齊人馬,直奔大將軍府。剛到半路,就見前面人聲鼎沸,亂成一團,兵丁來報:大將軍公孫畢成帶領家丁人等,各舉刀槍,準備殺出城去。
公孫畢成果然反了!上官弘野一聲令下,大軍撲向了公孫畢成,二人沒說上三句話,便指揮人馬戰在一處。一場血戰,最後,公孫畢成和他所有家丁全部喪身刀下。
太陽出來了,明媚的陽光照著滿街的屍體和鮮血,讓人有些睜不開眼睛。上官弘野來到公孫畢成的跟前,慢慢蹲下,看著昨夜還共同舉杯的熟悉的面孔,眼淚不由簌簌滾落下來。
四
雙煞奪魂一案徹底告破。原來這一切的最終主謀竟是大將軍公孫畢成,而其同夥大司馬皇甫雄飛則是為了丟卒保車才自盡身亡。宇文梁成命人厚葬公孫畢成及其家人,卻遭到了上官弘野的反對。上官弘野認為,此案雖然告破卻未結案,因為最危險的人物也就是那個刺客還沒有歸案,他要等把刺客緝拿歸案後再為公孫畢成下葬。宇文梁成點頭應允,命上官弘野繼續辦理一切。
夜幕降臨,大將軍府內燈火通明,宰相上官弘野設置了靈堂,他把公孫畢成的頭顱砍下,擺在了靈堂上,自己一個人面對頭顱呆呆而坐,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三更時分,突然,一個黑影躍梁而下,甩手一記透骨鏢,正中上官弘野的後背,上官弘野吭都沒吭就倒在地上,黑影幾步躥進靈堂,飛身去取公孫畢成的首級,可他的腳尖剛到靈堂前,地下一陷,轟的一聲,整個人掉進了靈堂前事先準備好的陷阱。
「你果然來了,捨命盜首級,真的義士!」隨著說話聲,上官弘野從外面走了進來,命人捉出了刺客。
刺客一見上官弘野,愣住了,仔細一看地下的屍體,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射中的是個假人。他兩眼噴火看著上官弘野:「我真恨沒殺了你更沒有取走大將軍的人頭,讓大將軍受辱了!」
「你錯了,我根本就沒有汙辱大將軍,靈堂上的人頭是我命人用牛肉製成的,我設此假頭就是為引你現身。」
刺客仔細一看,公孫畢成的人頭果然是牛肉製成。他點了點頭:「既然被你捉了,要殺要剮,隨你便!」
上官弘野搖了搖頭:「你是義士,我怎會殺你。」說完他鬆開綁繩,讓眾人退出去,他要一個人和義士好好談談。
眾人不放心地看著他:「大人?」
「放心吧,他是義士,絕不會加害於我。」上官弘野向著眾人再次擺了擺手。
眾人這才半信半疑地退了出來,按著宰相的要求關上門,退到遠處。可他們又不放心宰相的安全,便手握刀柄,做好了隨時衝進靈堂的準備。
「啊!」突然,靈堂裡發出一聲慘叫。
眾人大吃一驚,急忙衝進去。只見一把匕首刺中了上官弘野的左肋,而上官弘野手裡的劍也刺進了刺客的胸膛。
刺客也死了,雙煞奪魂案這才徹底告破,而破案的功臣上官弘野卻受了傷,大王宇文梁成當然不會忘了這位重臣,他親自過府探望。上官弘野大受感動,命人擺上酒席,要當場答謝大王,宇文梁成也不推辭,君臣二人又坐在了席間。
美酒斟滿,宇文梁成端起酒杯:「多謝愛卿為寡人除奸,寡人敬你一杯!」
上官弘野沒有端酒,他看著宇文梁成:「大王,臣似乎覺得並沒有找到真正的奸。」
宇文梁成一愣:「愛卿此話何意?」
「大王不要再隱瞞了。昨夜我設計讓刺客現身,並想和他單獨開誠布公地談談,請他說出實情。可他不說,正當我以為一無所獲時,他突然七竅流血,原來他受大王派遣時大王給他喝的那杯酒有毒。他知道大王要殺他滅口,所以臨死時向我說出了真相。」
宇文梁成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那我就實話和你說吧,不但他,那個術士以及宋順,都是我派出的。我知道公孫畢成覺得皇甫雄飛乃一降將,卻和他平起平坐,心裡不服,我就利用他這一心理派出了那個術士,術士向公孫畢成出了主意,就是進入大司馬府,製作人偶,然後由公孫畢成告發皇甫雄飛在咒我。公孫畢成採納了術士的意見,把他推薦給了皇甫雄飛,皇甫雄飛果然聽信術士之言,弄了人偶。而此時,皇甫雄飛恰巧進宮給宋順送了百年人參,我藉此機會要宋順為我效命,命他將一人偶埋進我的寢宮,然後我假裝有病,又假意做夢,說出雙煞奪魂之事,並挖出人偶。我當時就答應宋順,保他全家平安富貴,隨後由他提出,我很自然地把他家人接入王城。然後我讓刺客鏢殺宋順,把你引向了大司馬府。其實大司馬妻子並未向我說任何事情,我在席間那麼說就是為了給公孫畢成設局,隨後我故意說出我留寢芙蓉宮,然後讓刺客故意傷我,引你入宮。在你入宮同時,我又派人向公孫畢成散布消息,說我可能要滅其九族,公孫畢成連夜率家人要逃,結果被你趕上,他以為真要殺他,一場血戰,公孫畢成也死了。可你非要捉到刺客,我只好派刺客去殺你,而事前給他的酒裡也下了毒。」
「他們可是為大王立下了汗馬功勞呀,他們又沒有什麼過錯,大王為什麼要殺他們?」
「他們兩個,都是能徵善戰的大將,又全都手握重兵,寡人幾次暗示他們都沒有放下兵權之意,寡人不殺他們,日後他們舉兵,誰能奈何?」
「那大王盡可以找個藉口殺掉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們是大將,又手握重兵,稍有不慎,即會激反他們。再者,他們並無過錯,如果寡人貿然殺之,必會激起天下人的不滿,寡人設下雙煞奪魂連環計,既可輕鬆除掉他們,天下人又會歸心於寡人。」
上官弘野點了點頭:「微臣明白了,真正的奸並不在朝也不在他們二位,而在大王的心裡!大王是不是也想殺我?」
見宇文梁成未說話,上官弘野又問道:「大王,我們三人並無二心,為什麼非要我們死?」
「你們都是能人,寡人不殺你們,你們逃到他國,一樣是寡人仇敵。不過,寡人不會殺你,因為你已經參與了寡人的這個計劃,如果你背叛了寡人,寡人則可以說這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劃,那天下就無你立足之處,所以你只能依附寡人。」
上官弘野淚流滿面,起身離席,來到門口,向著太陽,跪倒在地,接連磕了九個響頭:「皇甫兄,公孫兄,我上官弘野對不起你們!」
磕完頭,上官弘野歸到席間,雙手舉杯:「多謝大王對微臣的信任,微臣敬大王一杯!」
兩人舉杯同飲。放下酒杯,宇文梁成說道:「上官弘野,刺客是刺了你一刀後才毒發身亡的?」
上官弘野坐回席間:「不,他是毒發之後向我說了一切,是我讓他和我互刺,我用此苦肉計就是為了騙大王進府。」
宇文梁成微微一笑:「這麼說你早已經料到寡人是這一切的主謀,是不是想用毒酒毒死我?」
上官弘野一愣:「大王……」
宇文梁成一擺手:「實話告訴你,寡人早料到你這一招了,剛才你跪拜時,寡人已經悄悄把你我的酒杯換了,現在你喝下的正是你要毒死寡人的毒酒。」
「大王!」上官弘野渾身一抖,「刺客說出真相後,微臣已是萬念俱灰,這次喝酒也是與大王絕別之意,酒杯裡也的確放了劇毒。可是大王,微臣是想自殺,微臣只在自己的杯裡放了毒,而大王的酒杯裡無毒呀!」
「什麼?」宇文梁成渾身一顫,七竅已流出血來,「你是說……我自己換來了毒酒?」
上官弘野淚流滿面:「大王呀大王,為什麼你當了大王之後,心裡只有一個奸字了?我寧願你是當初的那個常人!」說完,抽劍自刎。
「我……我不是常人……我是……王……大王……」宇文梁成說完,一頭栽倒在地,抽搐幾下,停止了呼吸。
當晚,大臣便擁兵紛爭,成國亂成一團,最後分成幾個小國,其他諸侯國也擁兵來奪,天下一片大亂。老百姓早已記不住是哪個君王當政,只記這個諸侯國取代了那個諸侯國,很快,又被另一個諸侯國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