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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日宇宙騎士殺人事件

2023-10-11 14:30:19

我叫元野,出生在198q年。

  從出生之後經歷了許多奇妙的事情,去了很多特別的地方,遇見了很多怪奇人士,而現在的自己也正從事著有些不一般的工作。

  也不知在某天,我就突發奇想:把人生中遇見的有趣的東西,寫成故事分享給大家應該不錯吧?之後說做就做了——所以在每個看似非常離奇的故事的背後,實際上,或許是真的有某些事實性的東西存在著的哦。

  希望大家喜歡。

  零螢光屏

  宇宙騎士:「為了正義和公平!消滅你!」

  擁有七枚灼熱之眼的怪獸凱恩斯撲向宇宙騎士,用巨大的尾巴將他掀翻在地。

  ——眼看怪獸就要向它發出致命一擊。

  就在此時,一陣狂風吹來,漫天的烏雲散開,陽光遍灑大地,宇宙騎士接收到了宇宙的能量,他躲開了怪物的致命一擊,併集中全身的力氣用出奧義——宇宙之光。

  強烈的光波從宇宙騎士的指尖射出,在一瞬間擊中了怪獸的頭部。

  伴隨著一聲巨大的嚎叫,怪物化成了灰燼,永遠地消失了。

  宇宙騎士望著恢復了和平的世界,昂首點頭。

  ——「宇宙騎士」系列電視片真是一棵常青樹,上個月剛播出了30周年。

  片尾曲眼看就要結束了,坐在床沿的男人此時站起身,關掉了電視。接著他從咖啡色的風衣外側口袋中掏出一盒精巧的口香糖,抽出一枚放進口中。

  一演播室

  以下內容兒童不宜。

  屏幕上打出這條標語後,興奮多過害怕的女主播又尖著嗓子強調了一遍:「下來的這條新聞,真是非常的恐怖呀!」

  「臺長,這樣直接播出沒問題吧?」坐在控制間的男主播坂東忍不住揉揉腦門。

  「沒問題,這是市長本人親自交代的。」臺長小木川一郎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似乎不願被擾。

  「但是……真要這樣把內容直接讀出來——」

  「喂喂!注意,精彩的地方就要到了。」小木川興致勃勃。

  坂東只好閉嘴,看著屏幕上一隻信封伴隨著詭異的音樂漸漸進入畫面,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信的收件人是一個叫作「熊本秀一」的男人,他曾經是坂東大學時代的同窗。

  大學裡的熊本厭惡讀書成績極差,但靠著一套坂東所不齒的生存之道,在小社會中混得如魚得水。畢業後熊本投身商界,靠著某些手段很賺一筆,接著踏入仕途,亦是步步高升,前些年還娶了和他們同屆的校花——坂東暗戀多年的松島空。

  想到這裡坂東就一陣糾結,雖然已是陳年舊事,但畢竟有種令人鬱悶的挫敗感。

  這樣的傢伙,真要死了說不定才更好呀。他發現自己幾乎要默念出聲,打了個冷戰,趕緊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正在播出的畫面中。

  「『預言之歌』……我將於七天之後的春分日,4月22日之夜,對犯人熊本一郎進行裁決。署名是——」

  主持人拉長音調,好讓攝影機放大畫面中的文字,看起來像是孩子的筆體。

  ——「宇宙騎士。」

  二商店街

  「市民朋友們,選民朋友們!我是熊本秀一!我的生命正著遭受著嚴重威脅!」

  裝備了高音喇叭的選舉車吸引了大群不明真相的群眾。

  「大家一定已經從電視裡知道,有一名兇殘的犯罪者,揚言要取我性命!」 熊本看見聚攏過來的人們,音調更顯激昂,「有人說,我應該退出選舉,我應該躲起來,但是——」

  熊本清清喉嚨,「在邪惡面前,我絕不退縮!

  「我要用我的血肉之軀,保護市民的安全;我要用不畏邪惡的精神,維護社會的純潔;我要用百倍的努力,帶給城市更好的未來!

  「大家,支持我吧!」

  「好——」臺下發出了一陣山呼海嘯的掌聲。

  熊本十分滿意這次演說的效果,他向歡呼的人們揮著手,並沒有發現就在不遠處的人群中,一個穿黑色襯衫的人忍不住低下頭去,微揚嘴角。

  三特勤組

  「喂喂,誰給他寫的臺詞?」

  「居然拿這個來拉人氣,熊本那傢伙絕對瘋了!」

  「不過,這也算是種策略。」

  「維護和平的明明是咱警察,他不再繼續削減我們的經費都算謝天謝地!」

  「咳——」

  倉田組長關掉了屏幕,示意大家安靜,「立花,給大家再完整地回顧一遍案情。」

  被叫作立花女生看上去不過二十二歲上下,卻顯得十分幹練:「本次事件是『422連續殺人事件』的一部分,基本判定兇手為同一人——」

  簡單來說,事情就是這樣的:從三年前的4月22日開始,每年的4月的第三周都會發生一起離奇的命案。

  自稱「宇宙騎士」的犯人首先會提前一周向被害人發出殺人預告書,然後在預告日當天對「宇宙的罪人」進行「裁決」。

  將被害人用離奇的方式殺死之後,宇宙騎士會在現場留下一封信用以說明被害人所犯下的罪行,即裁決理由;之後奇蹟般的從現場消失。

  「這傢伙——」警員出杉木看到這裡就氣不打一處來,「簡直把自己當成上帝!想定罪就定罪,想殺就殺,想走就走,把我們警察都當白痴麼,真是想把他抓起來狠狠地揍一頓!」

  也難怪他生氣,前兩年事件發生時他都在現場負責保護被害人,卻讓犯人輕鬆得手,受到了嚴厲的處罰,以至於這幾年都沒能升職。

  「嘿,像你這樣頭腦簡單的傢伙,這麼多年就知道打打殺殺,完全沒有成長為現代的警察呀。」總部特派員志賀嘲笑起昔日的同事。

  「你——」出杉木漲紅了臉。

  「咳,咳。」倉田組長恰到好處地打斷了談話,「總而言之這次一定要抓住犯人!總部不僅派來了優秀的同事,還調度了兩臺直升飛機。希望大家能夠一鼓作氣齊心協力,不要再讓犯人逍遙法外!明白了嗎?

  「從昨晚23點開始,我們已經對熊本市長先生進行了不間斷的保護,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異常。」倉田組長揮揮拳頭,「但我們絕不能掉以輕心!一小時十八分之後,市長先生就會參加中京電視臺『誠也勿擾』節目的直播,假如——」

  說到這裡,倉田組長頓了頓,大家的神經都緊張起來。

  「出現的話——」倉田堅定地說,「絕對要抓住那傢伙!」

  ——中京電視臺大樓是一幢超高層地標型建築,它由兩座高達234米的塔樓組成,中間以懸臂鋼結構連接。倉田眺望著有些陰鬱的大廈,感覺這次的事件非同小可。就在前幾分鐘,他接到了總部的通知,icpo也派出了專員前來協助,那名精英幹警將與倉田在電視臺匯合。

  四演播大廳

  「can you fell it——!」

  伴隨著節奏感極強的音樂,「誠也勿擾」節目開場了,十二位佳麗踏著紅地毯依次亮相,觀眾發出歡呼和口哨聲——這是一臺無需介紹婦孺皆知的婚戀娛樂節目。

  倉田瞥了一眼舞臺,之後再次環顧周圍,雖然已經安排了多名便衣埋伏在人群中,但面對如此狡詐的犯罪者。他不禁想起兩年前第一次宇宙騎士事件,那離奇的手法,詭異的屍體……

  「嘿!是倉田大叔呀!」

  倉田不禁打了個冷戰,回過神來,才發現坐在他右邊的年輕人十分眼熟。他穿了一件三葉草運動polo衫,鬍子颳得很清爽,顯得十分精神。

  「噢噢。你是——」倉田拍了好幾下腦袋,「早見家的孩子!是叫——純?」

  「對呀!大叔的記憶力真好!」被認出的年輕人十分高興,「沒想到大叔還是那麼年輕!」

  「呵呵。」倉田雖然很討厭奉承話,但被早見這樣誇獎卻十分高興,「一晃眼兒你都長那麼大了。」

  純的父親早見元博曾是倉田出生入死的拍檔,可惜天妒英才,正值壯年時犧牲在了一次算不上案件的事故中。倉田掐指一算,那已是十多年之前的事情。

  望著面前的早見,倉田心潮澎湃,友人之子仿佛一夜長大,眉眼間已然透著故人的神採,倉田不禁感慨光陰似箭,他按捺住情緒,問:「今天來這裡幹什麼呢?」

  早見露出一副苦惱的表情,往臺上努努嘴:「都是為了她呀。」

  「誰?」倉田順著早見的眼神望去,臺上第11號的女生似曾相識,「喲,那不是小南嗎?」

 「就是。」

  「你就讓青梅竹馬去參加這樣無聊的節目?」倉田看著早見苦惱的表情,忍不住都要笑出聲,他知道這一定是小南的主意,這個鬼靈精——當早見一家還住在警察宿舍時,隔壁鄰居家的小女孩南就是遠近聞名的搗蛋鬼了。

  「她一定要來我有什麼辦法。」早見搖搖手中的相機,「還硬要我過來給她拍幾張舞臺照呢。」

  「哦?」

  「說假如被人領走,就趕緊拍下來留念。」早見有些悻悻。

  「哈哈。」倉田果然也忍不住笑了,想,果然還是孩子們呀。

  「對了,大叔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倉田還想著該怎麼回答。

  「一定是來保護市長不被宇宙騎士襲擊吧?」

  「呵——呵——」倉田完全無語,心想,這臺節目的收視率一定又要破記錄了。

  五後臺

  「你們sp和b組守住這邊。另一頭由我和a組負責。」立花指指地圖,轉過腦袋,「小木川先生,這個平面圖絕對沒有疏漏吧?」

  「沒有吧。」

  「沒有暗道、暗室、暗門,或者其它各種不可告人的通路吧?」立花一邊在地圖上打著圈,一邊隨口說道,「假如今天在這裡死了人,臺長先生也會很困擾吧。」

  「這——這——」小木川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小女孩會是現場指揮部的領導,「已經是最詳盡的圖紙了。」

  「熊本先生!」立花轉向另外一邊。

  熊本正和一位長相秀麗的女士切切私語,對於被打斷了談話,他並未表現出不滿的情緒,這一定是因為立花的35c十分傲嬌。

  「嘿,有什麼吩咐,美女儘管說。」這腔調完全不像是一市之長。

  「這位是?」

  「哦,這是——」小木川說到一半就被熊本打斷了。

  「誠也勿擾』助理策劃人,金澤小姐。咱們正在商量上節目的事情。」熊本和金澤一起轉身走向立花,「我剛才還在和金澤小姐說,像立花那麼可愛的女孩假如也能來參加『誠也勿擾』,那男人們肯定會瘋狂的報名吧!」

  「哎喲,別這樣說,警官要生我的氣了。」還是有些調笑的意味。

  「與其關心我的事情,不如珍惜下自己的生命。」立花語氣平淡,「根據註冊信息調查,您應該有7名sp,現場只來了6個,還有個叫齊藤健的沒來?我去問了sp領隊柴上先生,他好像有些為難。」

  「哦?哦?齊藤君沒來麼?」熊本露出驚訝的表情。

  「那個,會不會是害怕宇宙騎士,臨陣脫逃了呀。」金澤在一邊掩嘴而笑。

  「啊!?」熊本「哼」了一聲,「要真是這樣,回去就炒他的魷魚。」

  「哎喲,熊本先生真是個冷酷的人呢。」金澤假裝被驚嚇。

  「哪有,在美人面前我一直都是溫順的懶羊羊呀。」熊本轉過頭,「小木川君,能和這樣的美人兒一起工作,我都想來電視臺打工了!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噢。」

  「呵,呵呵。哪裡,哪裡。」小木川不知如何回答,心想,早知道就不用這麼麻煩了,直接把金澤送去熊本家,那筆錢就——

  「哎呀,差不多要開始了。」金澤看著手錶嚷了一聲,「折口君,去通知大家準備。」

  節目組立即陷入了忙碌中。

  立花站謹慎地環顧四周,「啪!」右邊牆角的一隻紅氣球忽然自爆,把大家嚇了一跳。金澤呵斥著手忙腳亂的後臺助理前去打掃。

  眾人神色各異,表情中似乎有些難言的內容。

  立花隱約感到一絲不祥——

  它已經來了。

  六舞臺

  「歡迎大家來到『誠也勿擾』第一百期特別典藏直播特輯!這次的節目中,我們有幸請到了一位前所未有的嘉賓!」mc坂東戴著染成紅黃藍三色的假髮,看起來像只鸚鵡,「他就是——」

  「噔噔噔!」熊本金光燦爛地登上了舞臺。

  倉田看看手錶,到目前為止沒有問題。

  「哎喲,愛秀大叔看起來還挺年輕的嘛?」早見指指熊本對倉田說,「倉田大叔,你也可以試試這個顏色。」

  「小孩子別搗亂。」倉田哭笑不得,熊本今天穿了一件米黃色格子的西服,顯得——雖是高級定製——但就是有著揮之不去的戲謔感。

  「……維護這陽光般的正義……」熊本發言洋洋灑灑,堪比影帝。

  「怎麼看都感覺好囧!」早見評價臺上的演出。

  「倉田警官!倉田警官!」倉田的耳機中忽然傳出一陣急促的呼喊。

  「喂,出杉木,發生什麼了!」

  「有人向保安通報在劇院洗手間看見一個拿宇宙騎士面具的男人!」出杉木迫不及待地衝著步話機嚷道。

  什麼!倉田心中大叫一聲不好。

  「各小組聽著——」倉田的話還沒說話,舞臺附近忽然一陣騷動!

  一個穿著宇宙騎士服裝的人影從天而降跳上舞臺向正在發言的熊本衝去,手中握著一把銀光閃閃的匕首!

  「哇呀!」mc坂東嚇得大叫著一聲跌倒在地,熊本似乎也被嚇呆了,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熊本先生!熊本先生!」倉田的聲音顯得十分渺小,最近的警員離開舞臺也超過五米,且被混亂的人群阻隔,眼看熊本就要被刀刺中了!

  說時遲那時快,在那千鈞一髮的瞬間,熊本敏捷的一閃,避開了匕首的鋒芒!

  宇宙騎士一愣,趕緊轉身再刺。熊本掄起話筒擊飛了匕首,緊接著一個強勁的左勾拳把襲擊者打了個踉蹌。

  倉田沒料到熊本竟有那麼厲害的搏鬥技,只見他一拳正中敵人的小腹,接著一腳將他踹飛倒地。宇宙騎士再次爬起嚎叫著衝向熊本,熊本鎮定自若,迎頭一拳正中面具,隨即拽過宇宙騎士的胳膊將他從肩上摔出。

  宇宙騎士連嚎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躺在地上不動了。

  一切只在數秒之間。

  「厲害啊——」早見看得目瞪口呆。

  「大家放心!兇手已經被我制服了!」熊本一腳踩住犯人的腦袋,一邊向攝影機揮手。

  雖然看不慣熊本那驕橫的姿態,倉田還是籲了一口氣,他緩緩地伸手去掏無線電。

  ——就在他握住無線電的瞬間,全場燈光一臺不剩地熄滅了。

  七夜幕

  「咔——」

  在長久的黑暗中,早見坐在椅子上,忽然想起了宇宙。當自己還是個小學生時,曾跟隨著天文小組一同去看流星,住在海邊的他們,一起去了寧靜的龍牙島。

  那時自己有個很親密的朋友,兩人趁著老師不在,在半夜偷偷溜出營地。

  「勳,你最喜歡哪個星座?獵戶座?天鵝座?」記得那時的自己曾經天真地詢問青梅竹馬的玩伴。

  「我不喜歡星座。」身邊的少年這樣回答。

  「那你為什麼參加天文小組?」

  「我喜歡宇宙。」

  「宇宙?」

  「是呀。」少年轉過頭來,眼睛流動著深沉的色澤,「好喜歡呀,宇宙的光——」

  已經不記得他說了什麼,但那少年眼睛的表情,卻令人十分在意,早見的心頭忽然一緊,但那已經是二十年多年前的事情了。

  「嚓——」

  在燈又亮起的瞬間,眼睛在剎那失明,耳朵似乎也壞了。

  等一切恢復正常時,舞臺上已看不見熊本的身影,只有出杉木和幾個警員按著「咿咿呀呀」的宇宙騎士。

  但與其說是按著,不如說是扶著吧,熊本那兩下子確實不輕。

  「它來了——它來了——它來了——」那個傢伙不停地叫著。

  「誰?誰!」倉田終於擠到了臺上。

  「宇宙——騎士。」

  「啊?」倉田愣了,「混蛋!那不就是你嘛!」

  忽然,一串駭人的笑聲從背後傳來,倉田吃了一驚,所有人都抬起頭望向舞臺背後的led大屏幕。

  一張簡陋的五官出現在了螢幕上。

  那是人臉嗎?或只是面具而已?但為什麼如此驚悚。

  「乘月而來的孩子,守護宇宙和平。

  看不見人的眼睛,始終凝視著你。

  滴下血跡的星星,依然銀光閃爍。

  不讓打開的盒子,裝著漂亮的夢……」

  曲調算是優美,但歌曲十分詭異,非男非女的嗓音,伴著令人心裡發毛的配樂——

  然後在轉眼之間,屏幕上出現兩個紅色的大字——

  死刑!

  之後是一張excel制表,列出熊本擔任市長期間犯下的種種罪行。

  「喂喂,這是真的嗎?」人群騷動起來,在大家目瞪口呆之間,像是突然按住翻頁鍵,列表又飛快地向下滑過,內容之多讓人感嘆。

  恐怖的人聲再次響起:「這份判決書只要登陸電視臺的網站就能下載。下面的時間請大家欣賞,將罪人熊本宗一郎交給宇宙審問的全過程。」宇宙騎士對著攝影鏡頭比了個ok的手勢,畫面刷地一轉。

  只見七個大型熱氣球一字兒排開,上面的文字是「誠也勿擾一百期」。

  「喂喂,這不就是電視臺前面那個——」倉田話音未落立即又被震住。

  隨著攝影機鏡頭的拉近,寫著「誠」字的氣球漸漸放大。

  倉田的心越懸越高,那米色條紋的是——

  「呀——!!!」身邊一個女士發出尖叫,之後暈倒在地,現場一整騷亂。

  宇宙騎士似乎監視到了現場的反應,感覺十分滿意。他把鏡頭切換到自己身上。

  「ok,接下來呢,就是按這個紅色的。」宇宙騎士對著鏡頭按下手中的一個遙控按鈕。

  接著就聽見了「啪、啪、啪、啪」的聲響,伴隨著一串類似鞭炮的爆炸聲,綁住氫氣球的繩子在硝煙中紛紛斷開,帶著屍體飛向暮晚的天空。

  「喂喂——立花,你到了嗎!?」倉田衝著步話機大嚷。

  「組長!請求射擊!」

  最後一個被炸斷繩索的是「擾」字氣球,它也已經脫離了地面,正要飄向黑暗的夜空。

  立花掏出手槍「呯!呯!呯!」擊中了氣球。

  在一震之後,氣球像是詭異的海底生物,痛苦地扭曲、翻滾,帶著「譁啦啦」的聲響,晃晃悠悠地下落,在它伏到地面之前,立花和電視臺人一齊跑了上去。

  「等等!」率先跑到的立花大喝一聲,「別過來!」

  但臺長小木川和金澤也已經跑到了跟前——

  熊本的頭被切下,臉上用草綠的顏料畫著一個粗壯圓圈,裡面寫了一個漢字的「一」,熊本爆裂突出的眼睛裡流出了汙血與綠色顏料混合,一紅一綠的搭配在暮光中顯得異常恐怖。

  金澤尖叫一聲,倒在瑟瑟發抖的臺長懷裡。小隊成員面面相覷。

  「操!」立花皺著眉頭查看手錶,這時距離自己上次看見活的熊本,不過4分27秒。

  八會議室

  臺長小木川,保鏢柴上,製作人金澤,主持人坂東,還有警察組的眾人,圍坐在會議室裡,對了還有——「宇宙騎士」。

  「喂喂喂喂喂!」出杉木揪著「宇宙騎士「的衣領怒不可遏,「你給我說個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人可不是我殺的啊!」「齊藤垂著腦袋,「我是熊本先生的sp,這可都是老闆的安排。問柴上先生就明白了。」

  「啊?」出杉木愣了一下。

  真是一塌糊塗,沒事添亂。倉田暗暗煩躁。

  sp頭兒柴上這才才承認,原來正是熊本讓齊藤扮成宇宙騎士,衝上臺去被打,好讓自己出個風頭。

  「嘖嘖,這齣戲你們電視臺也參與了吧?」志賀不懷好意地轉向臺長小木川。

  「沒有沒有,那可沒有——」小木川連連擺手,「我們電視臺怎麼會做這種欺騙公眾的事情。」

  「新大樓火災事件。」立花冷冷地說,「剛才的列表裡——」

  臺長一驚,幾乎要尖叫起來,「那可是殺人犯胡寫的東西!難道能作為證據麼!?」

  「不管是真是假,總要稍微調查一下。」倉田拍拍小木川的肩膀示意他冷靜點。

  「喂!金澤!這齣戲是你配合他做的吧!」 小木川指著靠在角落的,「現在人都死了!你要負責的!」

  「但是……」金澤垂著頭低聲地啜泣起來。

  一旦出事就把責任全部推給下屬,攤上了這樣的領導可真是不幸。

   「你就準備好辭職報告吧!」 小木川怒氣衝衝地走出了會議室,差點和門口的一個年輕人撞在一起。

  「瞎了!」他兇狠嘟囔了一句消失在出口。

  倉田也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青年男子:「早見,你怎麼來了?」

  「唔。」早見環視了一圈吐了吐舌頭,「倉田伯伯,我有個好東西給你看。」

  倉田看看混亂的現場,無奈地點點頭。

  九午夜高速

  在夜間追蹤如此渺小的氫氣球完全是個杯具。儘管連直升機都出動了,但載著熊本肢體的熱氣球們依然不知所蹤。即使動用大型搜查隊,想要進行有效的尋找也得在天亮之後。

  雖然詳細地調查了現場的情況,但案件卻絲毫沒有進展。

  法醫到達了現場,確認了頭部是被利索的刃器砍斷的,死者身份和死亡時間也都沒有出入。

  正因如此,切割屍體、綁上氣球、放飛氣球、現場直播,短短數分鐘內完成了這一切,「宇宙騎士」簡直詭異得無法想像。

  但更不可想像的是他在行兇之後就能立即消失,因為在齊藤扮演的假「宇宙騎士」跳上臺之後,倉田就下令封鎖了所有的出入口。所以除非他真的會飛?

  倉田不禁嘆了口氣笑話自己老糊塗了。

  另外,死者唯一殘留的頭部上畫著的那個綠色符號也讓人十分在意:圓圈的內部寫著書法的「一」字,是否應該簡單地理解成死者名字的一部分?

  接著說到犯罪動機,電視臺內部暫且不論。「宇宙騎士」出示的那份犯罪列表假如屬實,那s市的每個居民心中都能找到殺掉熊本的理由吧。電視臺內部的人也不是沒有疑點,但卻沒什麼突破。

  這重重疑團讓警方焦頭爛額。

  「孩子們還等著我回家吶。」sp的柴上也顯得有些不耐煩。

  「無能的警察,不去抓兇手,把我們留在這裡有什麼用!」小木川忽然拍起了桌子。

  「你說什麼!」出杉木又暴怒了。

  ……

  在差不多凌晨一點時,倉田決定結束今天的問詢。疲憊的人們紛紛收拾著東西走出大樓。

  一輛白色的豐田轎車靜靜地駛離了被封鎖的電臺大樓,在出示了證件之後,沒有接受什麼意外的盤問。

  駕駛者的嘴角泛起了一絲不為人知的笑容。在確認了沒有追蹤者之後,車開上了g2高速公路,以每小時120公裡的時速向處於北方的衛星城離見澤市駛去。

  大約在半小時候之後,車停在了一座空曠的長橋中央。

  這是一座巨大的斜拉索橋。

  黑影走出了駕駛室向著長橋中央走去,從這裡可以俯瞰整個離見澤市的風景。

  離見澤最早只是一個小漁村,居住者大多都是漁民。短短數年從一個質樸的小鎮一躍成為了燈火輝煌的大都市,不由得讓觀者感慨滄海桑田。

  「呵……」

  正當黑影如痴如醉之中,身邊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唷。」

  黑影一驚,回過頭來,看見了那個叫作早見的少年。

  「是你呀。」

  早見默不作聲,目光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感情。

  「哎呀,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呢?純君。」 黑影把臉轉向水面,心想,我猜到會是這樣。

  十離見澤大橋

  「為什麼跟我來這裡呢?」黑影笑著說。

  「這個事件中,我一直有種微妙的感覺。」被黑影叫作純的少年說,「所謂的『宇宙騎士』是否真實存在?一眼看起來,似乎是一名叫作『宇宙騎士』的超人罪犯從外部侵入了電視臺,殺掉市長、播放錄像、遙控炸彈、放飛屍體,之後自己也飛走——

  「但從邏輯和科學的角度來看,這絕無可能。」

  「所以說是宇宙人嘛。」黑影「咯咯」地笑了。

  純皺了下眉頭。

  「其實我並沒有什麼關於犯人的把握。」純說,「但在認出你之後,就立即都明白了。」

  黑影的身子難以察覺地晃動了一下,隨即「呵呵」地笑了起來:「你說什麼呢?」

  「舞臺熄燈的事件,對於熊本來說,應該不是個意外。」因為你在他登臺前告訴了他一會兒會關燈,這也是節目策劃,然後等到燈一滅,你就帶著他從後臺溜走。

  「大概是這樣說的:『餘下來的事情其他工作人員會安排好,過一會兒會再請您像魔術師一樣神奇地登場,而現在就讓我們去開心一下吧。』

  「實際上這不是熄燈而是全臺的大斷電。儘管備用發電機在一分鐘後啟動了,但這些時間對於實施你的殺人計劃已經綽綽有餘。

  「你把倉田引誘到你事先安排好的車中,之後殺掉,分屍,裝上氣球。」

  「嘿,當時你也在現場吧。那麼短的時間,能做到嗎?」

  「可以的。」純說,「假如只是切下了頭而已。」

  「哦?」

  「雖然聽見一連串的爆炸聲,但沒有攜帶頭部的氣球實際上已經提前飛走了。那些氣球上什麼都沒有綁,罪犯為了混淆試聽,刻意在最後時刻把載有頭部的氣球留給警方。現場出現的直播也並非實時播放,而是錄播。綁在其他氣球上的肢體畫面,我想也是在之前用什麼東西偽裝後拍下來的。作為製作人的你想要預知嘉賓的服飾易如反掌。

「這樣一來,任何人都會以為罪犯把整個屍體都飛走了。但其實頭部之外的部分,就在那輛車裡吧。準備把它帶到什麼地方去祭奠?

  「另外我想說,你從小就沒有起名字的天賦呀。」純指著黑影,「金澤這個名字,真是太傻了。」

  金澤忽然伏在欄杆上哈哈大笑,「她」突然扯下自己的長髮丟進河中,瞬間變成了一個留著寸頭的清秀少年。

  「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呢?」純壓低了聲音,「勳。」

  「嘿。原來那麼容易就認出來了。我的裝化得不好麼?」被叫作勳的少年大笑起來,「我可是連熊本都騙過了的『美女』呢。」

  「化裝很好。」純說,「小學時我們不就在文化祭上演過牛郎織女麼?大家都說,勳如果是個女孩肯定也是個超級美女。

  「今天在現場看見金澤的時候,我就立即產生了一種非常親切的感覺——」

  「今天在現場,看見了你和小南,我曾經想過就此放棄殺熊本的計劃。」勳用手掌揉了揉面頰,顯得有些疲憊,「我知道,即使我的化裝再精妙,也肯定會被你們之一認出來。」

  「那麼為什麼還——」純平淡地問,「勳,為什麼要殺他?」

  「沒有告訴小南吧?」

  「沒有,她什麼都不知道。」

  「答應我,什麼都別告訴她。」

  「那當然。」純認真地點點頭。

  「嗯。」勳沉默了,一時間空氣中只有海風的聲音。

  「還記得吧?那個事件。」勳將臉轉向沒有燈光海面,「在這片多災多難的土地上,這種事情過上一兩年就不會有人記得,但對於離見澤的孩子來說絕對刻骨銘心。二十年前——」

  純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草田水庫潰壩事件。」

  「嗯,潰壩之後,3930萬立方米的水流一洩而下,瞬間衝毀了五個村莊,包括離見澤村在內幾乎全毀,人員傷亡無數。」勳咬咬牙,「這次潰壩,對外發表的新聞是說由於百年不遇的山洪突然爆發,超過水庫的承重量,導致了這一天災。

  「那一晚,櫻樹老師帶著我們天文組去了龍牙巖進行天文觀測,儘管沒看見流星雨,大家卻僥倖地保住了小命。」勳揚了揚嘴角,「根據官方的統計數據,僅離見澤在這次慘劇中就有145位村民喪生。

  「同時,救災工作組以幫助倖存者異地重建的名義,將僅剩的倖存者全部遷置。

  「失去爺爺奶奶的你被在中京的爸爸領走。失去了媽媽和妹妹的我,被安置到了北新都的一家福利院。離見澤的村民們就這樣四散出去。

  「在遷置完成的兩周後,新島項目正式動工。」

  純的腦袋「咔嗒」了一下:「新島……」

  「聯想到什麼了?」勳的語調值得玩味。

  純低頭不語。

  「小時候我被事件本身的恐怖所震懾,連回想一下當時的情景都不敢。但是,七年前的一天,我碰到了櫻樹。」

  「櫻樹老師?」

  勳露出複雜的神情:「嘿,是呀,櫻樹,老師。

  「當時我在一家酒吧打工。他進來的時候已是半夜,直接走到吧檯前要酒。櫻樹並沒有認出我,可我一眼認出了他,畢竟是救命恩人嘛。

  「不過,嘿嘿,可真是沒想到呀。」勳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支煙點燃,吸了一口,在瞬間的煙霧中眯起眼睛。

  十二森林

  從福利院出來之後,勳一直靠打零工維持生活。由於沒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工作也一直都是在小飯館、便利店之類的。

  那個晚上勳在一家叫作cc的小酒吧打工。櫻樹在差不多凌晨1點的時候推開店門,徑直走向吧檯。勳一眼認出了櫻樹,雖然感覺這些年他衰老得太多,但畢竟是自己深深銘記的救命恩人。

  勳正想要和他相認,這時,一個長得像貓的男人走了進來。儘管空調溫度適中,勳卻突然覺得身體裡泛出一陣寒意。

  櫻樹看見那個男人,一瞬顯出了恐懼的表情,他立即從吧檯站起來,隨他來到最角落的一桌。

  勳感覺有些奇怪,就暗暗多了個心眼,想著假如那傢伙要為難救命恩人,自己一定不能坐視不管。

  兩人一開始語氣平淡,沒說多久櫻樹就語氣急迫,看起來幾乎是吵架又像在苦苦哀求。

  勳借著送飲料的機會偷偷走到他們身後,似乎聽見了「離見澤」三個字,勳心裡一個激靈,但貓男十分警覺,立即閉上了嘴巴。

  過了差不多十來分鐘,貓男走出了酒吧,留下櫻樹一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桌前,他一杯接一杯地要酒,似乎是想一醉方休。

  櫻樹一直喝到最後酒吧裡只剩他一人,在勳的耐心即將用盡時,他搖搖晃晃地走出酒吧。

  勳悄悄地鎖了店門,緊隨其後。

  在凌晨幾乎4點跟蹤一個酒鬼老師救命恩人,勳感覺十分詭異。

  有些事情想問你啊!老師!勳壓抑著心中的翻滾。

  走了七八分鐘後,櫻樹轉進了東口公園,這裡十分昏暗,勳不得不貼近幾步以免跟丟,童年時代若有似乎的謎團在黑暗中膨脹聚攏,依稀回想起媽媽的懷抱和妹妹的笑臉,勳的眼睛模糊了,腳步聲顯得更加急促。

  就在他一分神間櫻樹消失了。

  「跟丟了!操!」正當勳痛罵自己愚蠢時,一個男人突然從陰影中跳出,「咚!」地跪倒在勳的面前。

  是櫻樹!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小勳!原諒我吧!」櫻樹淚流滿面地狂呼,「我也想要救小彩!我想要救你妹妹!但是小彩太小了,假如把她也帶去天文活動,以後被警察詢問時不好交代啊!」

  「什麼?!」勳感覺猶如天打雷劈,「你提前知道那天晚上會——?!」

  「小彩太小了,志乃君又說自己肚子疼,大家,我一個都不想留下啊!」櫻樹從懷中抽出一個信封,「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小勳!」

  「這是怎麼回事?!」勳怒吼著揪住櫻樹的衣領,「這是怎麼回事?!」

  「啊——原諒我,求求你,勳,這全部都是——」

  「喵——」身後的黑暗中突然傳出一聲刺耳的貓叫。

  勳嚇了一跳,鬆開櫻樹快速轉身。

  綠色的。那是一隻、僅僅一隻綠色的眼睛。

  懸浮在距離不過五六米的黑暗中與勳對視,說是對視,不如說是被佔據。

  那是——

  勳感覺自己無法控制四肢,渾身不住的發顫,連呼吸都無法進行。

  就要窒息了。

  是妖怪。

  就要被妖怪殺死了。

  勳幾乎就要倒地。

  不甘心。

  不甘心啊。

  只是想要知道真相。

  只是想要給妹妹一點兒公平。

  勳幾乎就要失去意識。

  就在那個瞬間,

  ——光出現了。

  那是勳有生以來見過最美的光。

  那來自宇宙的,清晨的第一束陽光。

  它穿過了遼闊而幽暗的宇宙,穿過彗星和隕石罅隙,穿過了或許稀薄的臭氧層和輕微汙染的大氣,穿過時間的裂縫,葉片們的邊緣,最終如同一道持續的閃電重重射進土地,濺起微塵般漂浮著的美妙光子。

  這光芒雖然微小但確鑿宣告了夜的終結。黑暗之物統統潰散。綠眼消失在了空中,一切仿佛只是夜的幻覺,那個方向只有一簇靜謐的樹叢,除此以外一無所有。

  勳發現自己又能動了。

  他趕緊轉過身,發現櫻樹也和綠眼一樣,剎那間無影無蹤,連一點兒泡沫也沒有留下。

  這——勳怔怔地跪倒在地,撿起櫻樹丟下的信封。

  眼淚一瞬間就湧了出來。

  陽光中用蠟筆書寫的文字散發著美麗的光澤,那熟悉的筆體內容卻如此絕望,

  哥哥救我。

  十三離見澤

  「害死了小彩!殺掉了大家的人!就是你!」勳一拳打在純的臉頰,狠狠揪住純的衣領,「就是你啊——

  「如果那次你不說喜歡這個村子。」勳抱著腦袋,「你爺爺說不定也不會掀起那什麼『新島戰爭』。這樣大家就都不用死了啊!」

  「難道說?」純驚呆了。

  「就是因為你爺爺帶著大家反抗,所以他們才會死啊!要知道,熊本那傢伙,是野獸!」勳說,「是魔鬼!」

  二十年之前,新島再造計劃最有力的推動者,正是車廂中無頭的死者,熊本秀一。

  隨著中京城市化的發展,離見澤這個小漁村及其周圍儼然成為了最具潛力的地塊,綺麗的風物、便捷的交通,如果能夠拿下這兒——不,應該說經濟發展管委會從一開始就視其為囊中之物,早早就制定出了「新島再造計劃」。

  雖然給出的補償條件不算優厚,但項目處認為,這個額度對於山民來說,「靠種田什麼一輩子都賺不到。」

  但在計劃執行之間,卻遇到巨大的困難。

  補償款太低暫且不論,這裡的村民從一開始就不願離開這片世代生存的土地。其中反應最激烈的是離見澤村。甚至在村長的帶領下掀起了所謂的「新島戰爭」。

  「記得的吧?」勳沉沉地說,「那時候你家可是指揮中心。」

  純依稀想起了爺爺身披家傳的武士甲冑,手持「御賜」長刀,和村民們一起站在村口,對峙強拆隊推土機的場景。

  這種行為甚至鼓舞到了周圍的幾個村子,大家也紛紛團結起來保護世代生存的土地。由於遲遲無法拿下離見澤村,上頭連續替換了幾任負責人,直到熊本登場——

  熊本作風強硬,一下就搞定了幾個小村子,但離見澤村卻始終無法拿下。

  接著就是「草田水庫潰壩事件」。

  「那根本不是天災。」勳咬牙切齒,「熊本那傢伙!一切都是那傢伙!」他的面容由於憤怒扭曲起來。

  由於拆遷隊早已使用了非常手段,村子也頑強地按照戰時狀態守備了起來。團結的漁民決心依靠自己的力量保衛家園,他們在入口處修築了土藩籬,日夜派人把守,只有村民才能進出。

  在那恐怖之夜的凌晨時分,櫻樹出現在村子東邊的入口。

  「喂,快開門,有個孩子受傷了。」

  「是哪家的孩子呀。」哨兵辨別出了櫻樹的聲音,一邊詢問一邊打開入口。他立即被打倒在地,再也沒有醒來。

  幾個黑衣人魚貫而入,他們都戴著防毒面具,幾人一組訓練有素,他們佝僂身軀步伐飛快,背上銀灰色的氣體罐微微泛著月光。

  「是麻醉藥,然後是潰壩。」勳說,「參加了『新島戰爭』的人那一晚都在不甘的夢魘中沉入了水底。」

  「這——」

  「聯想起來,不是的確有幾個傢伙提前搬走了嗎?我記得最清楚的是雜貨店的老闆吉田,臨走前還奇蹟般慷慨地給大家發了好多糖果。」勳說,「我花了好幾年打探消息,終於在十和田找到了那傢伙。他已經改頭換面,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了一大筆錢,開了家溫泉旅館。

  「我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這才讓他開口。」勳狠狠地說,「一切都是那個男人的安排。熊本說:『既然早見老頭兒說是戰爭,那任何手段也都算是正當。』膽小的吉田在被威脅之後給熊本提供了崗哨以及地形的情報。我又問起櫻樹的事情。吉田說:『似乎是因為熊本允諾放過村裡的孩子,他才合作的。』」

  但櫻樹依然懷疑,以天文活動的名義把一大半的孩子都偷偷帶出了村。

  而熊本果然食言,把留在村裡的孩子也都殺掉了。

  「妹妹她——」勳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躲進廁所的小彩也難逃厄運,臨死之前在紙上寫下了「哥哥救我」的紙條。

  十四黑洞

  「從那一天起,殺死熊本,以及向所有的共犯復仇,就是成了我人生的唯一目標。」一支煙燃盡,勳長籲一口氣,「終於達成啦,今天真是個幸運的好日子呀。」

  「嗯?」

  「4月22日。」

  「嗯。」純突然靈光一閃,「春分日。」

  「嘿,你記得呀。」勳顯得很高興,「記得?」

  「嗯,看見標記的時候,想起來的。」純的眼前浮現起熊本的頭顱。

  「這個世界上,有著種種的不平。」勳將手臂伸向夜空,「有著無數個太平洋之水都無法填補的溝壑。

  「但是今天不一樣!」勳神情激昂,「春分日啊!經歷的漫長的寒冬,春天終究到來了,公平終究到來了!今天是公平到來的日子!來自宇宙的利刃——太陽的光芒,在這個公平的日子,均等地照射在南極點和北極點上。

  「這是光的公平,是無法反駁,無法逃避的,來自宇宙的公平!

  「而我作為光的代理人!作為宇宙騎士!完成了這公平的裁決!」勳幾乎要手舞足蹈,「哈哈哈哈哈哈!太棒了!好朋友喲,你都不為我拍拍手嗎?我可是替你報了仇呀!」

  純沉默著,讓那忽然興奮起來的環境溫度再次冷卻了。

  他一言不發地看著勳,忽然說,「這一切是誰替你安排的?」

  勳猛然一震,空氣在瞬間凝固:「為什麼?為什麼這樣說?」

  「小時候,你是個溫順可愛的孩子,怎麼說呢,連意外地踩死一隻螞蟻都會哭上半天吧。」純說,「另外,從小最愛看《福爾摩斯》的,是我可不是你。」

  「……」勳不做聲。

  「如果是從人堆裡衝上去一刀把熊本刺死,那我毫不懷疑那是你的想法,但——勳,前兩年出現的『宇宙騎士殺人案件』,你知道麼?你知道那些成功的『騎士』們最後的結果?」純按著勳的肩膀,「勳,我只是想幫你。如果,如果你還像小時候的那樣把我當成夥伴……」

  在沉默的夜色中,時間幾乎停止流動。

  「是三年前了吧。熊本一直非常小心謹慎,我始終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勳抱歉似的一笑,「被你說中了呢,每次看見他,我都想直接拔出匕首衝上去。

  「但機會只有一次,而且除了熊本之外,他的共犯也必須受到懲罰。我按捺著,想找一個萬無一失並可以全身而退的機會。然後那個人就出現了,告訴了我這麼漂亮的方法。」勳壓低聲音,環顧四周。

  純不禁也轉過頭去,四下寂靜,闃野無人,在空蕩蕩的橋面上,遠處的濤聲一陣陣地攏了過來。

  「我和他,是在網上碰到的。」勳的聲音顫抖,「那傢伙,真是個天才,就連給我偽造身份證,讓我順利混進電視臺這種事情,也辦得不費吹灰之力。

  「其實有一陣子,我過得還不錯,甚至交了一個女朋友,雖然沒什麼錢,但兩個人在一起很快樂,她是那種可以撫平我心中傷口的女人。報仇什麼的——」勳低聲說,「難過呀,純,說出來真是丟臉,我也曾經都不想去找熊本報仇了。我把小時候的事情告訴了她,她說只要兩個人一起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就好。壞人自有天道去處罰。於是我就給那傢伙寫了斷交信。

  「但沒過多久,她就失蹤了,完全是人間蒸發,我發瘋似地找了好幾個月。後來才想到,大概她是因為無法承受我的過去所以選擇了離開。像我這樣背負著黑暗過去的人,大概註定是無法給人幸福的,當然也無法獲得幸福……我並不怪她——但只是——」勳淚流滿面,「然後我就又收到了那傢伙的信——」

  「名字,告訴我他的名字。」純咬緊嘴唇,死死地捏住勳的肩膀。

  「史——」

  遠處的水面上像是劃亮火柴般的一閃。

  「當心!」勳猛地把純撲倒在地,同時伴隨著巨大「呯」的一聲,橋欄杆都迸裂了。

  「喂!喂!」

  「喂!早見!怎麼了?!」倉田在步話機中大喊,「早見!怎麼了?!」

  早已守候在橋兩端的警察們迅速向橋中央衝去。

  「狙擊手!南面的水裡!」純丟下步話機,死死抱住渾身是血的勳,「喂!喂!勳!沒事的!堅持!救護車就要來了!堅持!」

  「純……」

  「堅持住!」純在他的耳邊大喊,「勳!勳!」

  「去……星……空……」

  純抬起頭,那裡漆黑一片。

  十五茶餐廳

  這是一家十分平常的茶餐廳,開在一個平凡的街角。一側是普通的街市,另一側卻是個漂亮的的小院子。中庭不大,卻長著一棵成年香樟,在香樟樹的一側隨性地種了幾株蘭花,一眼望去幾乎以為野草。

  周三的午後,這裡沒什麼顧客,只有在靠近庭院的一張小桌子上,對坐著一老一少兩個男人。

  「不是快艇。」似乎已經開始禿頂的中年男人首先開口,「直升機五分鐘後就趕到了,那只是一艘普通的鴨子手划船,是附近水上樂園裡偷出來的,目前基本確認子彈是從船上發射的。」

  「鴨子手划船。」年輕人點了點頭。

  「說不定是用了潛水裝置,在船上射擊之後,抱著氧氣罐從水下逃走了。」中年男子笑著說。

  「說不定那船也只是個幌子。」年輕人喝了一口面前的飲料。

  「但純君。」中年男人揉了揉腦門,「漆黑一團的夜裡,那樣的距離,在晃動的水面上,即使有熱成像裝置,一擊致命的機率能有多少呢?我實在難以想像——」

       「倉田伯伯。」年輕人一臉嚴肅地看著中年男人。

  「我當然不會低估他們。」倉田擺擺手,「只是覺得我們要面對的,真是可怕的對手。」

  「出事的當天。我們把勳送去醫院的同時,就派了一組警員去了他的住處,結果——」倉田壓低聲音,「雖然看起來沒有被闖入的痕跡,但總覺得好多東西都消失了。電腦,手機,筆記本,一部分雜誌,dvd,總之,勳的一部分生活被抹去了。」

  「嗯。」

  「然後,我們按照你說的找到了星空投影儀。」倉田說,「接著——對,就是張紙條。」

  純打開筆記本,裡面夾著一張名片大小的紙條,上面寫著一個奇怪的公式:

  「schwarzschild。」純說。

  「什麼?」

  「schwarzschild,給勳制定犯罪計劃的人,翻譯過來叫史瓦西,和黑洞理論奠基人同名。」

  「這些傢伙太自以為是了!」倉田氣不打一處來。

  「根據這個名字去查就好。」純說,「不過應該不一定能查不到什麼。」

  「的確這些傢伙可不是普通人,狡猾得很呢。」

  「所以只有等他們犯錯的時候。」純在倉田洩氣之間掏出一枚照片遞過去。

  「這是?」倉田愣了一下。

  「那天熄燈後在臺上拍到的。」

  「那麼暗都能拍出來?」

  「嗯,肉眼雖然可以分辨極微弱的光線,但卻無法在接近無光之處把光線累加。但機器就可以做到這一點。即使是微弱到接近零的光線,長時間曝光之後也必然能在ccd上產生影像。」純把手伸過桌面,「看這個——即使不是史瓦西,也一定是史瓦西的同夥。」

  「太好了!我這就把這份圖像帶回去調查。」倉田興奮極了。

  「也別指望能有太大突破,但畢竟是個線索吧。」純說,「稍後我會把電子文件也傳送給你。」

  「謝謝謝謝。但說真的,打死我也猜不到純君竟然就是icpo派來的幫手,沒有你還真不知道這案子會變成什麼樣。」倉田壓低聲音發出感慨,「那麼年輕。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在紐約學攝影麼?」

  「說來話長。」純做了個噤聲的眼神,示意倉田小南已經從吧檯走了過來了。這裡是她常年工作的咖啡店。

  「喲,這麼棒的培根是特意做給我吃的麼?真好呀。」純看見了小南手中端著的盤子。

  「別做夢啦,怎麼可能是特意做給你的。」儘管這樣說,南還是把培根放在了純的面前,一邊抱怨,「剛才有個客人點了培根,但做完之後發現人竟然不見了。」

  「剛才,有人進來麼?」一直對門坐著的倉田有些驚訝。

  「當然,不就坐在那裡麼?」小南指著兩人斜後方的座位。

  倉田站了起來,那是個正好被盆花隔開視線的位置,「那個客人,長什麼樣子?」倉田追問著。

  「怎麼說呢?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看著,總覺得有點不太舒服呀。」南抬起頭想了會兒,「黑衣服,黑褲子。對了,長得真像一隻黑貓呀!」

  倉田一愣,轉過頭去看純,只見他微微搖頭。

  倉田明白過來,趕緊說:「嘿,嘿,沒什麼。這可真是便宜了純呢。」

  「那個客人,是先付了錢吧。」純忽然說。

  「咦?你怎麼知道?」南吐了吐舌頭,「還好是先付了錢,不然可就虧了,你肯定不願付錢。」

  純和倉田面面相覷,又低下頭去看那份培根。

  是見面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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