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鬥氣進行到底
2023-10-11 20:12:10 1
惡戰
早上七點半,薄大力梳洗一新出了門,匆匆往公交站走去。
前段時間,薄大力不堪公司的摳門和壓榨,果敢而瀟灑地裸辭了。賦閒期間,薄大力一直在找工作,今天要去面試的佳豪網絡有限公司,名頭不小,開出的條件也不錯,薄大力自然是慎重其事。
此時正是上班的高峰期,2路公交站臺處人滿為患,因為有戴紅袖的居委會大媽在組織疏導,大家都排著隊。薄大力排了十來分鐘的隊,眼看勝利在望,就要踏上2路公交車的車廂,這時,一個老頭理直氣壯地加塞到薄大力的前面。
老頭叫趙德志,胸前正掛老年證,肩上斜背太極劍,身穿寬鬆練功服,腳蹬耀眼小白鞋,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薄大力以前上班擠公交,常遇到這樣的老年人,還為他們讓過座,可今天的情況特殊,如果自己被老頭加塞,就得等下一班車了,搞不好會影響面試。於是,薄大力跨前一步,將老頭擠到一邊。
H市的公交文明搞得不錯,趙德志大概從沒有遇到這樣的野蠻行為,頓時大怒,一步跨過來,又擠到薄大力的前面,還挑釁地晃了晃老年證。薄大力被擠了個趔趄,差點摔倒,也怒了,身子一橫,又將老頭擠到一邊。
老頭氣得發狂,漲紅著臉罵出一聲老蔣的口頭禪:「娘希匹,不懂什麼叫尊敬老人嗎?」薄大力被罵了娘,頓時火冒三丈,怒視著老頭回道:「要尊老不假,但老年人也得愛幼啊。你無所事事得蛋疼,非要在上班高峰期來湊熱鬧啊?年輕人辛辛苦苦打拼多不容易,你爽歪歪拿著退休工資,還來和年輕人搶公交,有意思嗎?」
老頭哪受過如此搶白,話不多說先動手,他拽住薄大力襯衫的領子,猛地一扯,薄大力又摔了個趔趄。
薄大力的脾氣本來就不好,數次趔趄,讓他忘記了要去面試的事情,他衝動地一拳砸向老頭的胸口。老頭挺結實,挨了一拳後沒倒下,拔出寶劍,惡狠狠地刺向薄大力。老頭行刺的目標是薄大力的肚子,薄大力跳起來躲,肚子是躲過去了,可寶劍直直地扎進他的褲襠裡,幸虧是木劍,要是鐵傢伙,薄大力這輩子就別想生孩子了。
生孩子沒受到影響,但還是很痛,薄大力完全失去理智,一把抱住老頭,將老頭摔了個狗吃屎。老頭身體素質好,道德品質也不錯,沒有就此睡倒裝死訛人,而是勇敢地爬起來,和薄大力扭成一團惡戰起來。
薄大力雖然年輕,可是長期的亞健康令他體虧,他使盡了全身力氣,只能和老年人打個平手。
兩人使出渾身解數打鬥,誰也攔不住,從車側打到車前,又從車前打到馬路中間。一輛轎車急剎車,後面的轎車來不及避讓,追尾了;緊接著,再後面的幾輛車也上演悲劇,呼啦啦一通巨響後,八輛車一股腦地追起尾來。
這下可亂了套,馬路形成交通堵塞之局面。有人打電話報警,警察趕到時,薄大力和趙德志已經滿身是血,道路也堵成一鍋粥。
一撥交警處理事故現場,一撥警察把薄大力和趙德志帶到派出所。問清了原因後,警察嚴肅地說:「你們的行為造成了交通堵塞,對社會產生了非常不好的影響。按規定,各打五十大板,要給予你們治安拘留五天的處罰。但考慮到實際情況,你們也可以私下協商,各不追究對方的責任,這叫私了。」
薄大力此時才想起自己要去面試,於是搶著說:「我願意私了,我還要去面試呢。」
趙德志本來也準備私了的,可是聽到薄大力說要去面試時,他來勁了——臭小子,你不是著急去面試嗎?老子就是不讓你得逞!於是,趙德志高聲說:「警察同志,我得想想才能做出決定。剛才你不是說了,我們給社會造成了危害,按法律就得承擔後果,如果私了,搞不好違法呢?我得好好權衡權衡。」
警察沒怎麼多說,等著趙德志權衡。兩個小時後,趙德志說:「既然警察同志裁決私了,那就私了吧。」
警察放人,趙德志怒視著薄大力,嘲弄地說:「小子,你快去面試啊!哼哼,跟我鬥,我玩死你!」
薄大力這才明白趙德志的用意,他咬牙切齒地對趙德志說:「死老頭子,你等著瞧好吧!」
糾纏
薄大力走出派出所後,打的直奔「佳豪」,到了人事處,找到面試官,黃花菜都涼了。人事處處長說:「『佳豪』最不歡迎的就是不守約不守時的人。再見!不送!」
薄大力失望沮喪之餘,更多的是憤怒和仇恨——是老不死的趙德志搞砸了他的工作,甚至是搞砸了他的事業和前途,此仇不報,情何以堪!
薄大力想,反正現在處於失業狀態,有的是時間,趁機和老頭好好玩玩,報一箭之仇!怎麼報仇?薄大力的膽子沒有肥到去殺人越貨,但總的原則是,要噁心噁心趙德志,最好能讓他受到不大不小的懲罰。
薄大力分析著情況:趙德志每天早上全副武裝地擠公交,肯定是到大蜀山。大蜀山是座秀氣的小山,風景優美,樹木蔥鬱,空氣宜人,是市民休閒鍛鍊的好去處。趙德志肯定是到那裡耍太極劍的。薄大力又研究了趙德志進山的時間,決定明天早上先到現場去摸摸情況,再確定報復的手段和方式。
第二天早上八點,薄大力已經埋伏在大蜀山的入口處,大約一刻鐘後,他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全副武裝的趙德志。但見那老兒倚老賣老地大踏步走過來,紅光滿面地向山上走去。
薄大力不動聲色地尾隨上去。
不一會兒,趙德志在山腳下一處樹木叢生的地方停下,操著木劍比划起來。不多時,一個五十歲左右的阿姨也過來了。阿姨和趙德志一樣的穿著打扮,也提著一把木劍。趙德志看見她,很是興奮,大老遠就招手,喊:「劉慧芳,我在這裡,今天怎麼遲到兩分鐘啊?」
薄大力明白了,看來趙德志和劉慧芳是老搭檔,天天在這裡切磋。不出薄大力所料,趙德志和劉慧芳切磋起來。老傢伙相當好為人師,對劉慧芳勾肩搭背手把手,那叫一個循循善誘!劉慧芳呢,笑嘻嘻地配合著趙德志,像聽話的小學生對待受人敬仰的老師,兩人頗有琴瑟和諧的味道。
薄大力有了主意,你個老東西來搞琴瑟和諧了,我就不讓你和諧!我噁心噁心你!於是,薄大力大踏步地走過去,走到兩人身邊坐下,直勾勾地看著他們。
劉慧芳率先看到薄大力,不明白這個年輕人直勾勾地看著他們想幹嗎,便小聲地提醒趙德志。趙德志看見薄大力,心裡明燈似的:這小子找麻煩來了!但又不好對劉慧芳說原因,畢竟,進派出所不是好事。
趙德志小聲地說:「神經病吧,咱們走!」拉著劉慧芳走到另外一處,剛擺好架勢,薄大力又出現在他們面前,笑嘻嘻地看著他們。
劉慧芳心裡發毛,悄聲說:「老趙,到底怎麼個情況,要不咱們散了吧。」趙德志的火爆脾氣又上來了,他手持木劍,高聲朝薄大力呵斥道:「小子,你想幹嗎?」
薄大力白了他一眼,嬉笑道:「偷師學藝,我也想學太極劍。」
趙德志說:「滾一邊去!誰收你這個徒弟?」薄大力陰陽怪氣地說:「我自學成才,我就在這裡看著,不耽誤你們好事。」
趙德志氣得差點突發腦溢血,可又束手無策,怒目圓睜。兩人就鬥雞一樣地對峙著。劉慧芳以為遇到了壞人,悄悄地打了電話報警。
不一會兒,警察來了,趙德志和劉慧芳爭相向警察匯報案情。警察瞪著薄大力,問他想幹什麼。薄大力說:「我真的沒想幹什麼,就是想和老同志學藝。」警察吼道:「學什麼學?你不知道老同志不願意收你為徒嗎?你這是單相思,走開走開!」
薄大力說:「我不走開!學藝不成那就罷了,我在這裡欣賞祖國的大好河山,這不犯法吧。大蜀山是人民的山,不是哪個私人的山。我有權利欣賞這裡的每一寸風景。」
薄大力這麼說,警察也沒轍了。他對趙德志和劉慧芳說:「叔叔阿姨,看起來這小夥子精神沒什麼問題,你們多心了,或許他真想和你們學藝,要不就指點指點他?我還有警情要處理。告辭了!」
警察走後,薄大力嘲笑地看著趙德志,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劉慧芳氣不過,危難面前挺身而出,走到薄大力面前,趕他走,並且撂下狠話:「小夥子,我不想問你和老趙之間有什麼過節,我只警告你,別在我面前找麻煩,警察管不了你,我兩個兒子三個女婿能管得了你吧。我給你五分鐘時間從我面前消失,否則,有人會來趕你走!」劉慧芳說著話,怒氣衝衝地盯著薄大力。
五分鐘沒到,薄大力走了。
豔照
薄大力知趣地離開,倒不完全是因為害怕劉慧芳的兩個兒子和三個女婿,而是當時他忽然找到了報復趙德志的方式和手段。
第二天乃至隨後的幾天,趙德志和劉慧芳在大蜀山切磋時,薄大力沒有再來攪局,他們切磋得很愉快,可是他們不知道,薄大力還潛伏在周圍,正有條不紊實施報復呢。
薄大力舉著相機,從不同角度拍了趙德志和劉慧芳的單身照和合影照,回到出租屋後,搞IT的他開始操作起來。薄大力坐在電腦前,一番擺弄,幾張照片出來了。照片上,是趙德志和劉慧芳的各種姿態:有握手摟腰的,有含情脈脈的。其中一張最兇猛,趙德志抱著劉慧芳,舌頭伸得老長,而劉慧芳呢,老臉蛋紅撲撲的,不拒絕,挺迷醉。
趙德志和劉慧芳當然沒這等風花雪月香豔之事,有這效果是薄大力PS的。就比如趙德志舌吻劉慧芳這畫面吧,就是由趙德志打哈欠伸舌頭和劉慧芳舞劍後小憩的鏡頭組合而成的。
通過跟蹤,薄大力摸清了趙德志的住址,還看到趙德志的老伴秦雪蓮。
這天早上,秦雪蓮提著菜籃子買菜回家,薄大力偷偷地把照片放入她的菜籃裡,然後悄悄離開了。
薄大力完全有把握,秦雪蓮看到趙德志的豔照時,一定會和老色鬼拼命。好的效果不奢求,起碼能把老傢伙的臉撓成一朵「紅豔豔的花」。
為了驗證判斷,薄大力次日又悄悄地來到大蜀山入口處,一直等到中午,都沒有看到全副武裝的趙德志,薄大力哈哈大笑起來。
薄大力的判斷沒錯,他確實報了一箭之仇。
秦雪蓮回家後,拾掇菜籃子裡的菜,在豬蹄上發現了那幾張豔照。正如薄大力所料,秦雪蓮哪知道什麼PS,看著照片上老頭子和一個老妖精親暱的合影,那就等於是抓到了捉姦在床的鐵證啊。
秦雪蓮悲痛欲絕:死老頭子年輕的時候花,那都過去的事,不提了。可都這把年紀了,還玩這個,遭雷劈啊!自己這麼多年容忍著他,處處為他著想,就比如這隻豬蹄吧,老色鬼一輩子好這口,自己隔三差五地就買豬蹄回家燉。老色鬼吃得滿嘴流油,也吃得滿肚子花花腸子,我虧啊!
秦雪蓮正暗自神傷,趙德志習武歸來,一進門就問老婆子有沒有買新鮮的豬蹄。秦雪蓮沒有吱聲,拿起一根擀麵杖朝趙德志的腦袋砸去。趙德志沒有防備,腦袋被砸得嘣的一聲響,眼前直冒金星。趙德志被偷襲了,但長期習武的底子在那裡,秦雪蓮的第二杖砸來時,他躲開了,大嚷死老婆子你瘋了啊。秦雪蓮還是不說話,丟下擀麵杖,操著菜刀繼續追殺。趙德志有準備了,一閃身,奪下殺過來的菜刀,稍稍一使勁,老婆子的手腕就被擒住了。
秦雪蓮撕心裂肺地哭著罵著掙扎著,忽然,心臟病發作,口吐白沫,昏死過去了。趙德志大驚失色,大喊:「來人啊!救命啊!」喊了半天沒動靜,又跑到屋外大力地敲鄰居的門,大喊:「救命啊!」鄰居是個中年男人,還算熱心,問怎麼啦。趙德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說,老伴昏死過去了,要鄰居幫他把老伴送到醫院去。
鄰居跑到趙德志的家裡,看到秦雪蓮的狀況,說:「病人現在千萬不能動,快打120!」趙德志這才想起來打120,他撥打了電話,120說馬上就到。
鄰居趕緊做急救,終於,秦雪蓮醒過來了,只是眼睛還閉著,一言不發。
秦雪蓮的生命危險解除了,屋裡緊張的氣氛稀薄了些。鄰居問趙德志怎麼回事,趙德志哭喪著臉說:「我也不知道,我一回家,她就對我大開殺戒。」
趙德志忽然看見沙發上的豔照,雖然他一時沒明白這豔照是怎麼來的,可他知道老伴為什麼大開殺戒了。
趙德志傻了,自己和劉慧芳在一起習武是不假,自己對她也動過小心思,也曾利用教授技藝的時候,有意識地接觸她的身體,但像照片上那樣的事情那是絕對沒有的啊!
可是沒有,這照片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不多會兒,120來了。眾人將秦雪蓮抬到救護車上,送到醫院急救……
終於報了一箭之仇,薄大力心平氣順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較勁和報復可不是生活的主旋律。現在好了,氣出了,心順了,該找份工作,好好掙錢過日子了。
稱心如意的工作依舊難找,薄大力找了幾天還是沒有如願。不過薄大力給自己打氣,這次找工作不能將就,一定要找一個能一勞永逸的工作,否則幹幾天再換,還得窮折騰。反正現在自己還有些積蓄,能支撐著再過一段沒有收入的日子。
但薄大力淡定的心境沒持續兩天,他等不及了。那天,起先是他的手機被偷,晚歸時,發現自己租賃的家也被偷了。
薄大力住的是農民房,治安很差,時常有入室偷竊乃至搶劫的事情發生。薄大力被偷得很徹底,連那口快要超過使用年限的高壓鍋都被偷走,像搬了一次家。雖然那些東西不值錢,可都是他生活的必需品,沒它們,日子就過不下去了。而要重新擁有它們,就得花錢!
薄大力沒有太多的閒錢,吃飯要錢,睡覺要錢,喝水要錢,就連到商業區撒尿也要錢,必須趕快找工作了。
薄大力潦潦草草地找了份比以前更殘忍的工作,埋頭幹了起來。
一切如舊,薄大力過著平淡而沒有希望的日子,偶爾想到和趙德志的較勁,他有些內疚,自己是不是太無釐頭了呢?「豔照門」玩得是不是大了呢?
這天晚上,薄大力難得和朋友在歌廳K歌,吼到凌晨時分才盡興而歸,回到出租屋,他順手擰開燈,隨即,他的頭皮一麻,天啦!出租屋的沙發上坐著一個兇神惡煞般的大漢。
圈套
薄大力下意識地想轉身逃跑,大漢道:「別試圖反抗,老老實實是你最好的選擇。」手一指身邊沙發,「坐下吧。」
薄大力想也是,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偷眼打量著不速之客。
大漢戴墨鏡,剃光頭,左手臂臥龍,右手臂盤鳳,敞露的胸懷斜插著一把斧頭。別緊張,都是文身。
大漢說:「兄弟,別緊張,我要是想傷害你,你小命早就沒了。你現在很安全。當然,前提是你得聽話。」
薄大力連忙表態說他會老老實實地聽話,大漢扔給他一支「紅皖」,說:「兄弟,你還記得一個多星期前,你弄的那些照片吧,就是老頭子和老太婆的豔照。」
話說到這個地步,薄大力想抵賴也不可能了,他沒有否認,算是默認。
大漢又說:「還記得幾天前你的小屋被掃蕩一空嗎?」
薄大力點點頭。
「照片是你幹的!掃蕩是我幹的!」大漢毫不掩飾地總結道。
「你為什麼要偷我這樣的窮人?看大哥也是道上的人,何以看上我這樣的窮人?連那口高壓鍋都不放過!」
大漢笑了,說:「兄弟,你好眼色,哥哥我從來沒用過高壓鍋,我一般都是下館子。為什麼我要帶走高壓鍋?那是因為我按照客戶的要求做的。」
「客戶!什麼意思?」薄大力驚訝地看著大漢,頭皮再次發麻,這大漢說得雲山霧罩的,好像殺手做生意似的。
「兄弟,算你走運,我看上你了,想和你做一筆大生意,所以容我慢慢向你道出實情。」
大漢抽著煙,一五一十地說了起來:
秦雪蓮被送到醫院後,經過急救,很快脫離了危險。中午時分,秦雪蓮的兒子趙崑崙和兒媳焦慧敏聞訊趕來,追問原因。秦雪蓮羞於開口,閉著眼睛不說話,趙德志心裡七上八下的,也是不敢說出真相。
晚上七點鐘,一家人回到家裡,趙崑崙看見了老頭子的豔照,震怒,兇神惡煞地看著趙德志。趙德志哭喪著老臉指天發誓,說沒有幹出格的事情。趙崑崙這才認真研究照片,終於看出照片是PS的。
趙崑崙鬆了口氣,趙德志喘了口氣,秦雪蓮舒了口氣。
接著,大家排查是誰偷偷摸摸地製造了「豔照門」,不用怎麼梳理,目標指向了薄大力。
趙崑崙氣炸了肺,揚言要好好教訓薄大力。趙德志提劍邁步,要找薄大力報仇。趙崑崙攔住他,說:「爸,別激動,你這麼打上門去,薄大力根本不會承認,我們沒證據,一點辦法也沒有。千萬別打草驚蛇,我們要把他坐實了,送他到監獄去!」
趙德志急迫地問用什麼辦法。趙崑崙說:「薄大力這種行為,叫捏造罪證,又產生了嚴重的後果,屬於犯罪行為。我相信,他的相機或者電腦裡肯定留有照片,我找個人把他的手機偷來,或者偷偷進入到他的房間裡,把罪證取出來,我們拿到罪證就可以告他了。」
趙德志說:「好,我聽你的,這次一定要好好拾掇一下那個汙人清白的傢伙!你老爸我從小就作風正派。」
秦雪蓮呸了一聲道:「這話不假,你五歲以前作風是正派,以後就浪蕩了。」
趙崑崙趕緊讓老媽打住,說現在的共同目標是一致對外,不能打內戰。
趙崑崙在一次飯局上,經朋友的朋友介紹,認識了一個外號叫彪子的人。彪子沒什么正經營生,卻過得花天酒地醉生夢死,顯然是道上混的。趙崑崙本不想交這樣的朋友,但想起雞鳴狗盜那個成語來,又放下架子和彪子交換了名片。
趙崑崙現在用得上彪子這樣的人了。他約彪子吃飯,請彪子想辦法查找並取得薄大力拍攝和PS豔照的犯罪證據,彪子滿口答應。趙崑崙遞過來五千塊錢,說:「彪哥,辛苦了,這是勞務費。」彪子堅決地推開那五千塊錢,豪爽地說:「大哥,你看得起我,我感激不盡了,我定當效犬馬之勞,你的錢一分也不能要!」
彪子和趙崑崙分手後,找到並跟蹤了薄大力,偷了薄大力的手機。但他和趙崑崙並沒有從手機裡發現拍攝的證據。接著,彪子又潛入到薄大力的出租屋裡,但在電腦和相機裡都沒有發現證據。為了打消薄大力的懷疑,彪子故意製造了偷竊生活用品的假象……
「哥們就是彪子,你可以叫我彪哥。」大漢嘲弄地看著薄大力,直言不諱地說。
「我猜到了。」
「從你及時刪掉證據來看,你很成熟,有幹大事的潛質。」彪子說。
薄大力說:「多謝彪哥誇獎,老實說,當時我是加了個小心,刪了照片。不過我不明白的是,剛才你說合作是什麼意思。」
彪子說:「兄弟,你知道你得罪的是什麼人嗎?趙崑崙是車管所的所長,別看只是個正科,油水大著呢!這種有錢有權的人能白白受你戲弄?不可能!趙崑崙知道你刪了證據後,又交給我一個任務,狠狠教訓你一通,但不能弄出人命來。要讓你死不了,但活得不好!」
薄大力恐懼地望著彪子。彪子嘿嘿笑道:「別緊張,我剛才說過了,咱們現在是合作夥伴了。我的計劃是,咱們聯手做一局,反擊趙崑崙,搞他一百萬,咱們五五分成,皆大歡喜。」
「一百萬?」薄大力驚呼道,「我能得五十萬?」
彪子一臉的不屑:「兄弟,你真是沒見過世面啊!你知道趙崑崙有多少錢,上億不敢說,幾千萬肯定有的。一百萬對他來說,小菜一碟。」
「那我們怎麼能得到這筆錢呢?」薄大力問。
「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和你合作的原因了。」彪子說,「趙崑崙為什麼交代我教訓你的時候不能出命案?他是怕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咱們現在就得假裝把事情鬧大,讓他害怕,讓他乖乖地聽我們的話,乖乖地出一百萬息事寧人。具體辦法是這樣,你自殘一下,場面弄得血腥一些,看起來像是被殺死的樣子。然後,我把你的死樣子拍下來,送給趙崑崙,告訴他你被我失手殺死了,我得永遠離開H城,以免引起警方的注意。我的條件是,他給我一百萬安家費。你我都可以肯定,趙崑崙為了息事寧人,肯定會出一百萬,他巴不得我立刻消失呢。錢,就是這麼來的!」
薄大力仔細地想著,覺得整個計劃是靠譜的,不由得點點頭,但一想到自殘,他又矛盾起來,怎麼能下得了手呢?
「兄弟,我猜到你現在想什麼,下不了手是吧,我都替你考慮好了,你就割一下自己的手臂,放點血出來,然後你再把血塗抹到你頭上臉上,搞出效果就行了。如果你實在下不了手,要不我來動手?」彪子抽出了匕首。
「慢!」薄大力又提出一個問題,「彪哥,我怎麼能相信,你會給我五十萬呢?」
彪子笑道:「問得好!要是我,也會有這個擔心!但彪哥我是江湖中人,我得講究。五十萬我現在不能給你,但為了表示我的誠心和講究,我先給你十萬定金,一百萬到手後,我再給你四十萬。」彪哥拽過身邊的一個手提袋,打開,從裡面掏出一沓沓百元大鈔,「兄弟,你數一下。」
彪子如此講義氣,薄大力覺得自己不能再說什麼了,再有,自己似乎也沒有什麼選擇,不拿這錢不自殘,彪子這關,肯定過不去。退一萬步講,即便彪子不給那四十萬,這到手的十萬可是實打實的,不就割一刀嗎?值!幹吧!
薄大力拿過匕首,閉上眼睛,咬緊牙關,狠狠地朝胳膊上抹去……
敲詐
薄大力在手臂上拉了個口子,鮮血按計劃汩汩流出來,他忍著劇痛,把鮮血塗抹在臉上頭上。彪子左看右看,說頭上沒傷口不真實,還得自殘一下,薄大力又一狠心,用茶杯把自己的腦袋砸開了一朵小花。彪子滿意了,讓薄大力躺在血泊裡,閉上眼睛裝死,薄大力照辦,彪子拍好照,又抓了一把薄大力的鮮血,往自己的身上一抹,走了。
彪子走出門外,邪惡地樂了:這薄大力真他媽的傻啊!自己這招出得漂亮!
薄大力自殘時,彪子偷偷地錄像了。彪子這麼做,是為了將風險降到最低。假如事情敗露,或者薄大力找麻煩,他可以拿著錄像給自己洗脫嫌疑——是你薄大力自殘,是你策劃了這場敲詐,彪哥我不過是給你跑跑腿罷了。至於那十萬塊錢,那是他花五百塊錢買的假鈔。哼哼,薄大力,我頂住了你的軟肋。
但彪子有把握事情不會敗露,因為他頂住了趙崑崙的軟肋。像趙崑崙這種體制內的人,最大的特徵是,當婊子還要立牌坊,貪汙受賄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可還要搞出兩袖清風一身正氣的樣子。趙崑崙們不怕人家給他行賄,也不怕他給人家行賄,他們怕的是別人的手裡捏著他們不是兩袖清風一身正氣的證據。
這就是他們的軟肋!
彪子慌慌張張地找到趙崑崙,如驚弓之鳥般地說:「趙所長,出大事了!」
趙崑崙問怎麼了,彪子喘著粗氣說:「今天晚上。我按照你的要求去做那小子,本來呢,我準備打他幾處暗傷就收手,沒想到那傢伙比老虎還野,沒等我打他,他倒先向我發起攻擊,拿著菜刀就砍我,我只好抵死反擊,和他真刀真槍地幹起來。我們大戰了不下三百回合,雙方都受傷了,你瞧我身上的血!」彪子展示著薄大力的鮮血,「打到最後,我急躁了,沒按照你的要求把握好力道,一失手,扳手砸他腦門上,他當時就不行了,好像是沒氣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是死是活。我只好趕緊拍了照回來給你交差,你看,這是照片。」彪子將手機遞給趙崑崙。
趙崑崙看著倒在血泊中死閉雙眼的薄大力,如五雷轟頂,豆大的汗珠刷刷滾落著。本來,他想小小地教訓薄大力一下,出口惡氣,那算不了什麼大事。可現在卻鬧大了!如果出了人命或者傷害過大,那自己就是僱兇殺人啊!這事要是曝光了,不僅仕途完蛋,自己還得親自蹲大獄親自掉腦袋啊!
彪子露出真面目:「趙所長,H城我是待不下去了,我必須立刻從這裡消失!」
趙崑崙大喜,說:「這是個好辦法,你趕快走吧,避避風頭再說。」
彪子話鋒一轉:「可是你得支援我一點安家費。」趙崑崙一愣,隱約覺得其中有詐,但彪子不給趙崑崙喘息的機會,順勢打出一套組合拳,他拿出一盒磁帶說,「趙所長,兄弟是在江湖上混的人,凡事都留了個小心,你請我偷東西打人的話,我都偷偷錄了下來。命案要是大白於天下,哥們你也跑不了,你承擔的責任比我大。」
趙崑崙完全被擊潰了,冷汗刷刷流下,他囁嚅著說:「你要多少?」
「一百萬!一分不能少!」彪子咄咄逼人地看著趙崑崙,「今天晚上就必須到位,因為我要馬上消失。」
「你——你——你之前不是說,幫我辦事,一分錢都不會要嗎?」趙崑崙還想討價還價,彪子冷笑道:「是啊,一分錢我不會要,可一百萬我不能不要的。趙所長,出事了,就不能像個娘們一樣小手小腳的,磨磨蹭蹭會引來殺身之禍。」
趙崑崙感到已經無路可退,只好說:「行!我馬上籌錢!」
凌晨三點多,趙崑崙籌齊一百萬現金,彪子用麻袋裝好,說:「我這就消失,哥們保重。」說完,背著麻袋走了。
彪子當然不會回去給薄大力一分錢,讓這個傻子等到花兒都謝了吧。他也不會像對趙崑崙說的那樣,離開H城,隨便換個地方享受這筆錢去!反正他名片上的名字和身份證上面的名字是不一樣的。彪子堅信即便趙崑崙知道受騙了,也不敢對他怎麼樣。為什麼?自己頂著趙崑崙的軟肋呢。
軟肋
趙崑崙割肉那一百萬現金,讓他的媳婦焦慧敏心痛不已,尤其是幾天後,趙崑崙偵查到薄大力又活生生地在街上遊走後,焦慧敏像火山一樣爆發了:「為了一個老不正經的花花事,你糟蹋了一百萬,值嗎?我勸你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彪哥挖出來,要回咱們的錢。」
「婦人之見!」趙崑崙吼道,「糞不攪不臭,你想吃大糞是不是?找到彪子那人渣,讓警察審他然後供出我來是不是?你想當活寡婦是不是?」
「那一百萬就這麼沒了?」女人的心眼就是小,焦慧敏念念不忘那一百萬,將矛盾擴大化,「我現在跟活寡婦也沒什麼區別,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政務區御龍灣那套房子裡的小妖精把你榨乾了!」焦慧敏越說越激動,居然撕扯著趙崑崙,「有其父必有其子,一對色狼!不要臉!」
趙崑崙也心痛也憋屈,焦慧敏這麼一鬧,他也繃不住了,甩手給了焦慧敏一個耳光:「你他媽的不想過了是不是?不就一百萬嗎?老子給你弄回來還不行嗎?」
趙崑崙的一個耳光,反而把焦慧敏扇清醒了,她不敢再鬧下去,以免雞飛蛋打,但這口氣還是消不了……
彪子拿到一百萬後,從廬陽區移步包河區,他買了房子換了新車,揮霍著輕鬆到手的一百萬。他不擔心以後的用錢問題,這個世道,有軟肋的人太多了,只要善於抓軟肋,敢於抓軟肋,錢就不算什麼。
這段時間,彪子縱情酒色,身體虛了,有點小貴恙。這天,他到醫院看病,接診的是個女醫生,半臉黃褐斑,一臉冷死水,好像誰欠她一百萬似的。
醫生耷拉著眼皮給彪子開了藥,讓他去注射室打吊針。彪子到了注射室,一個小護士給他掛上了吊瓶。
吊了十幾分鐘後,彪子忽然感覺渾身怕冷,不停地打冷戰,體溫也急劇上升,眼冒金星,頭暈目眩。彪子大叫一聲:「來人啊!要出人命啦!」隨即,眼一翻,昏死過去了。
幾個醫生和護士聞聲趕來,一名醫生翻了一下彪子的眼皮,大聲道:「快,送急救室!」
眾人將彪子推進急救室,一番搶救,彪子從死亡線上逃過來,但嚴重的後遺症是避免不了了。此時,病因已經查清,彪子藥物過敏了,還挺嚴重,是多形紅斑藥物過敏。此種類型的過敏,患者忽生大皰性多形紅斑,除皮膚損害外,眼、口、外生殖器等出現嚴重的黏膜損害,有明顯糜爛滲出,還伴有寒戰、高熱,並發支氣管炎、肺炎、胸腔積液及腎臟損害……
是誰讓彪子過敏的呢?當然是接診的女醫生,女醫生給彪子開藥時,開了一大溜廣譜抗生的藥,其中的卡馬西平需要做「皮試」,可她居然給忘了!
女醫生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低級錯誤呢?原因是她最近和老公鬧矛盾,老公白白地送給一個叫彪子的人渣一百萬現金。
這個女醫生叫焦慧敏!
你看,每個人都有軟肋,軟肋都易受到攻擊。就像中國的武術,當你向對手發起攻擊時,自己葉門戶洞開。若對手一時沒有頂住你的軟肋,別高興得太早,還有一種懲罰叫天意,叫報應……
彪子住院治療期間,發生了很多事情,焦慧敏被停職,聽候處理;趙崑崙被「雙規」,接受調查。一個多月後,脫了幾層皮的彪子,像風中的落葉一樣飄出醫院大門,押送他出院的,是警察。警察說:「牛德草(彪子的真名),先到派出所走一趟吧,薄大力在那裡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