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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碗底兒

2023-10-23 21:19:49 2

    大清乾隆年間,隨著老百姓生活的逐漸富裕,陳州城悄然興起一股收藏熱。玩瓷器的,玩玉器的,玩字畫的,還有專門收藏古家具和銅器的,可以說五花八門,應有盡有。並且在陳州城的太昊陵大門兩側形成一個市場,美其名曰:「古玩一條街」。
    在眾多玩家當中,數陳清泰的「藏真齋」最具規模。陳清泰原本是做布匹生意的,經營了大半輩子,突然改行搞起了瓷器收藏。剛起步的時候,陳清泰下了不少血本,先跟著書本學,後又請教名師,隨著幾位收藏大家實際操作了幾年,一個嶄新的收藏家就這樣誕生了。
    多年來,陳清泰練就一手絕活兒,就是對青花瓷的鑑定。他的鑑定方法與眾不同:就拿一個花瓶來說,一般人在鑑定花瓶時,首先看的是瓶口和瓶身,然後再倒過來琢磨瓶底,通身把握一遍後,才能確定花瓶究竟是真品還是贗品。陳清泰卻不一樣,陳清泰早已養成一種習慣:只看器件的底部。不管是碗也好、盤也好、瓶也好、罐也好,他只要搭眼一掃器件的底兒,就能知道它的年代和出處,而且從不曾打過眼。就這手絕活兒,令多少藏家佩服得五體投地,為此,大家還特意送他一個挺幽默的綽號:陳碗底兒。
    由於形成了市場,古玩一條街兩旁,每天都簇擁著一大批專做古玩生意的人。但是,陳清泰卻很少從他們手裡購買東西。因為陳清泰心裡清楚,這些商人,一個個比鬼都精明,從他們手中得到的東西,要麼水分大,要麼價格高,想從中牟利的話,簡直比登天還難。陳清泰倒是喜歡一個人背上行囊,到鄉下民間轉悠。從農民手裡淘來的寶,大多出自「生坑」,剛從地下挖出來。當然,也不乏遇到一些從祖上傳下來的藏品,主人因為家境原因,等著用錢而急於出手。從這種渠道得來的東西,往往是花小錢撿大漏,轉手就能賣上個好價錢。
    陳清泰最喜歡去的地方叫曹家灣。曹家灣地處陳州城東南角,離縣城有二三十裡路,因有曹植墓而得名。記得去年春天,陳清泰路過曹家灣的時候,遇到一個叫吳天力的年輕人。吳天力也喜歡收藏,只不過剛剛起步,正處在懵懵懂懂、半知半解的階段。吳天力早就聽說過陳碗底兒的大名,只是一直未曾見過面,今日一見,自是欣喜萬分。吳天力拿出一件銅器,說:「這件銅器,是我在別處花了幾百文錢買來的。找了好幾個人鑑定,結果都沒拿準,有說是唐代的,有說是元代的,也有人說是仿品,弄得我六神無主,想賣不敢賣,想留又不敢留。今天恰遇上您,想請您老費心給掌掌眼把把關。」
    陳清泰接過銅鏡一瞧,心中不由暗喜,憑感覺和經驗可以斷定,這是一件地道的唐代飛天鏡!只不過因年代久遠,正面已經鏽跡斑斑,宛若一個烤糊了的燒餅。背面是兩位長袖善舞的宮女,一左一右,環抱其中,仿佛正飄飄欲飛。陳清泰知道,像這樣的物件,雖然是民間的,但存世量稀少,按照眼下市場行情,最起碼也要十幾兩銀子。
    經驗告訴陳清泰,越遇到好東西,越不要慌著購買,首先要表現出冷靜和淡定。這樣做完全是為了迷惑對方,讓這些寶貝在主人眼裡變得如同雞肋一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一旦主人對它失去興趣,買家就能順手牽羊,隨意拋上幾個小錢,幾乎跟白撿的差不多,一件好東西就算到手了。


    「幾十文錢還行,幾百文的話,學費交得有些過高了!」陳清泰把銅鏡遞給吳天力,笑著說,「留著吧,再放五百年,肯定值錢。」
    吳天力苦笑一下,搖著頭說:「唉,到底還是經驗不足啊!」
    陳清泰呵呵笑道:「沒關係,經驗都是積累下來的。幹我們這一行,誰不交學費能成大業呀。有空你去我的藏真齋看看,光是牆角裡堆的贗品,都夠裝滿一輛馬車了。」
    沒等陳清泰說完,吳天力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陳老師,如果您老不嫌棄學生愚鈍的話,就收我為弟子吧。這件銅鏡雖說不值錢,也算是學生的一片心意,送給您老人家作見面禮吧。」
    陳清泰擺著手說:「我也是活到老、學到老,什么弟子不弟子呀,我們今後就互相學習吧。但是你的銅鏡我不能白要。如果你執意出手的話,這麼著,你當初買多少錢,我就給多少錢。錢對我們來說並不重要,就讓這把銅鏡作為我倆結識的友好見證吧。」說完,陳清泰掏出一把銅錢,不由分說強行塞給了吳天力。
    回來的路上,陳清泰一直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這下子可算是賺大發了!果然,沒多久,陳清泰將銅鏡一轉手,淨賺了好多兩銀子。要知道,按照大清朝的計量單位,一兩銀子差不多是一千文錢,這好多兩銀子,都能頂得上一個六品官員一年的俸祿了。
    為此,陳清泰還特別奢侈地在縣城頗有名望的陳州大酒樓擺席設宴,請陳州城所有知名藏家前來撮上一頓。這件事也在該縣收藏圈內一度被廣為流傳。
    從此,陳清泰一直心系曹家灣,畢竟這是個令他值得懷念和留戀的地方。每次下鄉,他都少不了到這個地方來看看。然而,他卻再沒遇到過吳天力。
    這次,陳清泰仍然按照以前的慣例,下鄉淘寶的第一站便來到曹家灣。還沒進村,陳清泰大老遠就看見一群民工打扮的人,正圍在一起爭吵不休。走近一看,只見其中一個人,手裡拿著一個淺綠色的瓷碗,正跟其他人爭得面紅耳赤。一打聽才知道,手拿瓷碗的人是這裡的房主。他要在這裡建房,便僱用一批民工來挖地基。挖到近一米深時,突然挖出這麼個大碗來。民工們說碗是他們挖出來的,應該歸他們所有,房主說宅基地是他家的,大碗應該歸他……


    陳清泰將碗接過來,習慣性地瞥了一眼碗底兒,雙手就禁不住顫抖起來。天哪,這竟然是一個出自唐代官窯的秘色青瓷碗!秘色瓷是唐代越窯青瓷中的精品,從配方、制坯、上釉到燒造,整套工藝都秘不外傳,故稱「秘色瓷」。這樣的寶貝,不說是無價之寶,身價至少在百兩銀子以上。
    陳清泰清了清嗓子,故作鎮靜地對大家說:「你們一直爭論不休,也不是個辦法,這樣吧,我出100文錢買下這個碗,然後你們平分,怎麼樣?」
    「去你的吧!別蒙我們了。」其中一個民工不屑地說,「上次我在我老表家看到一個青瓷碗,跟這個顏色相近,個頭兒還沒這個大呢,他說最起碼值五十多兩銀子。」
    「你肯出多少兩?」房主用商議的眼光看著陳清泰。
    陳清泰伸出手指說:「最多一兩。」
    「那就算了。」房主回過頭對民工們說:「報官吧!官府讓判給誰,這碗就歸誰所有。」
    「報官就報官!大不了魚死網破。」民工們都一臉倔強地嚷嚷著。
    眼看事情要辦砸,陳清泰攔住大家說:「別慌,先聽我說一句,按照大清例律,地下的物件,全部歸官府所有。你們報了官,東西肯定會被他們沒收充公,到時候雞飛蛋打,你們啥也得不到,白忙活一場。」
    「要不我們拿到縣城的文物一條街去,誰出的價錢高就賣給誰!」有人出主意說。
    「我就是文物一條街的陳清泰!」
    「你是陳碗底兒?」有人驚訝地問。
    「正是在下。」陳清泰咬咬牙說,「這樣吧,我出個天價,二十兩銀子,你們要賣就賣,不賣儘管自己留著好了。」
    陳清泰說完,裝出一副要走的樣子甩袖而去。
    「再加十兩,我們就賣給你,絕不後悔!」房主說著,又轉身徵求大家的意見,「你們說行不行?」
    民工們都沉默不語,大多數人點頭答應了。
    陳清泰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回身拿出了銀票。
    回到家,陳清泰把瓷碗清洗乾淨,但見瓷碗釉面青碧,晶瑩剔透,猶如塘荷葉片一般清澈水潤——品相如此完美的秘色青瓷碗能在這地方出現,簡直不可思議。
    這天,陳清泰的老師偶然間來藏真齋做客。陳清泰忙不迭地把青瓷碗捧出來,交給老師品鑑。老師捏著碗口認真把握一番後,轉過頭用異樣的目光盯著陳清泰,問:「花多少錢買的?」
    陳清泰怔了一下,搪塞道:「沒花多少,跟白撿的差不多!」
    「那就好。」老師舒了口氣說,「我估計呀,這東西是專門用來糊弄你的!」
    「為啥?」陳清泰急問。
    「就因為你只鑑定碗底兒。」老師說,「這個青瓷碗的碗底是真的,碗身卻是新補上去的……」
    老師話沒說完,冷汗順著陳清泰的脊背「唰唰」往下淌。他顧不得收拾行李,匆匆忙忙往曹家灣方向趕。到地方一看,除了幾個深淺不一的大坑外,哪裡還有民工的影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位知情的村民,人家告訴他,這一切,全是一個叫吳天力的年輕人,花錢提前在這裡布置好的……
    陳清泰雙腿一軟,「撲通」一聲癱軟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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