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
2023-10-08 02:25:19 4
南瓜是如此普通而又豐碩壯美的植物,它讓我難以忘懷。
——摘自沙秋日記
那是去年春天發生的事,沙秋的生意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公司破產、員工離散······遭遇事業人生低谷。 沙秋的精神徹底跨了,他頹喪,心灰意懶、不願見任何人。每天喝酒昏睡,悲哀嘆息。
失敗的滋味是不好受的。沙秋想淡出人們的視野,找一處僻靜的地方療傷自慰,慢慢恢復元氣,以圖東山再起。於是沙秋和妻子來到朋友在鄉下的一處閒置大院裡,在那裡的兩間破舊的小磚房裡住了下來。
院子非常大,有八九畝地的光景,用低矮的土坯牆圍著。只是圍牆已殘破不堪了,到處是裂縫和洞眼。有幾段圍牆傾斜得厲害,用風吹雨淋成灰白色的幾根白楊粗木棍子頂著。儘管如此,有兩段四五米長的圍牆還是坍塌了。四分五裂的牆體散亂在荒草間,露出一排一排的土塊坯子。
大門是兩扇鐵管焊接的鐵門,鏽跡斑斑,已成暗紅的顏色。摸一把,手上就沾一層灰紅的鐵鏽,歪斜的連在兩個磚砌的方形門墩上。鐵門敞開著,失去了門的意義,再也關不上了。一排被風雨塵灰塗染成灰色的髒汙低矮的破磚房,遙遙的正對著這兩扇大門。院子裡滿是叢生的低矮蘆葦,駱駝刺,鹼蒿等類的戈壁植物······一派荒蕪景象。
沙秋和妻子住到這裡後,覺得這座荒蕪破敗的大院與自己的心境十分相合。大院周圍幾十裡不見人煙,因而非常安靜。安頓下來後,妻子回了一趟城裡的家,用一輛小卡車運來了生活必需品和大量的書籍,同時還帶過來兩名裝修工人,將所住的兩間小磚房徹底維修了一番,完了,又簡單裝修了一下。
沙秋很滿意這裡的環境,遠離人煙和生活舒適,都是沙秋現在需要的。
此後的日子裡,沙秋每天在小屋的燭光下看書,也喝酒。有時放下書本,在黃昏的夕陽下走出院子,與妻一起在長滿荒草的沙石路上散步。看雲捲雲舒、夕陽流水、天邊鳥群的遷飛、青黛的遠山及近郭的綠樹······想以前的得失聚散,恍如過眼煙雲,覺人生不過如此——得失兩依,怎麼能說得清楚呢。他的心情逐漸好了起來。
大院建在一片廣闊平坦的戈壁灘上,房後院外約兩百米處,有一道長長的排鹼渠。渠底一條清清溪流,汩汩地流向南去。小溪裡魚兒非常多,在水中倏忽來去,精靈活潑。多是那種灰黑色拇指粗細的無鱗小魚,圓筒狀,撈來油炸做小菜,滋味鮮美,是很好的下酒菜。沙秋和妻子在天氣晴暖,陽光燦爛的的午後,常捲起褲腿在小溪中下水撈魚。在溪水中追逐魚群時濺起的水花晶瑩明亮,濺到沙秋微黑的四方臉上。他便哈哈大笑起來,一雙眼睛成彎月狀,濃黑的眉毛微微上揚,抖動著,一幅快樂歡喜的樣子。有時捕捉到手掌般大小的鯽魚,那就更要開懷大笑一番了。
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院裡院外的野草從地裡長出了黃白鮮嫩的草芽。蘆葦的綠芽像一支支銳利的綠箭,已竄出一筷子高了。午後的陽光曬在後背上,甚至有熱烘燜重的感覺了。沙秋和妻子又捲起褲腿下到排鹼渠裡抓魚兒,他們的褲腿都挽到了膝蓋以上。沙秋穿一件青白的長袖T恤衫,袖子退到了手肘以上,露出手臂上長長的黑色汗毛。他雙手緊握紫紅色紅柳木柄撈網,躬身站在水裡,眼睛緊盯著水底驚慌亂竄的黑色魚影,小心的將手中的籃球筐一樣大小的撈網圈口探入水底,慢慢地在水底移動。他的妻子穿一件鮮紅的薄毛衣,從肩頭到袖口,是長方形的青色圖案,上面有白色細線織成的小方格子。她也將袖子退到了手肘以上,兩段手臂白皙纖巧。她在沙秋對面兩三米處的水中躬身站著,笑眯眯地看著沙秋,幫他攔截驚慌亂竄的魚群。溪水清清亮亮的從她圓潤的兩腿間流過。
沙秋突然將撈網圈口在水底快速移掃,然後將它舉出了水面,同時站直了身體,看著撈網綠色的網尖底下淌出一串晶亮亮的水線,裡面有十幾條小魚兒在跳躍掙扎。這一回收穫不錯,他笑哈哈地拿著撈網,走向放在水邊的紅色小塑料桶,將網裡的魚兒倒進水桶中,躬身看著桶裡的魚兒。桶裡已經有四五十條魚兒了,在桶裡疊壓著亂動。他向妻子招手說,行啦行啦,走吧!,夠兩天的下酒菜啦!
女人聽話的走過來。他們坐在溪水邊放置的水泥碎塊上(這是他們前兩天在附近渠岸上搬來的),將赤腳伸進水裡,洗去沾在上面的青黑泥汙,然後穿上鞋,準備上岸回家。沙秋彎腰去提盛著魚兒的紅塑料小桶,發現桶邊泥地上有幾坨剛探出頭的青綠嫩芽,於是蹲下身子仔細察看。這是什麼呀?他問。
女人走過來,蹲在他身邊,和他一起撥弄那些芽兒,細看起來。
這些嫩芽的梗兒是青翠的,略比火柴棍粗一點,飽含著水分。手撫上去,有一種脆硬的感覺。芽兒的頂上是兩片黃綠肥厚的葉瓣兒,欲張未張的樣兒。有幾根芽兒的兩片葉瓣兒上還套著未脫去的種殼兒,黃白色橢圓的形狀。沙秋小心地取下這樣的一片種殼,放到手心裡細看。
啊——這是南瓜籽呀!
他看著手心裡的種皮,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他的妻子一手託著他伸展的手掌,另一隻手食指尖尖的撥弄了幾下沙秋手心裡的種殼,說是啊,是南瓜籽呀。可是,怎麼會長在這裡呀?
沙秋看了看附近的幾坨同樣的嫩芽,想了想明白了。這是以前住在大院磚房裡的人們將帶著南瓜種子的瓜瓤和垃圾一同倒在溝渠裡,之後瓜瓤枯乾零散,南瓜種子便散落在溝渠表面的土裡。春天,得著泥土滋潤的種子就萌芽出土了。
沙秋將這層意思講給妻子聽了。女人點點頭說,是這樣啊。
多可愛的小傢伙們啊!遇土就發,無憂無慮的。沙秋感嘆地說,一邊提上塑料桶,小心地邁過那幾坨南瓜芽兒,準備上岸回家了。女人又低頭看了一眼那些南瓜芽兒,聽著沙秋的話,看著他上岸時前後晃動的背影,將一雙杏眼微眯了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拿起沙秋放在地上的撈網,跟在沙秋後面,兩個人一起回家了。
過了幾天,沙秋和妻子又來到溪水邊撈魚,看到那幾坨南瓜芽兒,它們已長大了許多,黑綠的兩片葉瓣兒完全張開了。有的還從兩片張開的葉瓣兒間又抽出了一截帶著長長絲狀觸手的綠莖,上面有銅錢大小的的綠葉兒。只是太擠了,一片葉瓣兒搭在另一片葉瓣兒上,緊緊地靠在一起。沙秋的注意力被它們吸引了。在一坨瓜苗邊蹲下來,手掌在那些黑綠的葉瓣兒上撫了幾個來回,對蹲在身邊的女人說,得把它們移開,它們太擠了!
今天不抓魚兒了嗎?女人問。
不抓了!先移開它們再說。
哪你看往哪裡移好?我去取鏟子。女人說。說完就爬上岸往大院裡走去。
一間小磚房裡放著不少的農具。女人打開房門,找了兩把小鏟子就回來了。她遞給沙秋一把小鏟子,問怎麼移呢?沙秋接過小鏟子提在手裡,左手卡在腰上,眯著眼睛前後左右看了看,蠻有把握地對女人說,看我的!
他小心地挖下了一小撮根部帶土的苗兒,拿在手上,又小心地用手掰下其中的一株瓜苗兒來,儘可能地不使瓜苗兒傷著跟須。瓜苗兒細如毛髮的白色根須大部分包裹在鬆軟的泥土裡。沙秋拿著這株瓜苗兒,在離溪流不遠的溝沿上挖了個小坑,將這株瓜苗兒埋了進去。溝沿上黑黃的泥土酥軟溼潤,很肥沃的樣子。女人照著他的樣子,也開始幹了起來。
間隔五十公分一株瓜苗兒,整個上午,沙秋和妻子都在溝沿上移栽瓜苗兒。溝沿上酥軟的泥土裡,一百多米的地方都栽上了瓜苗兒。兩個人幹得渾身汗津津的,沉浸在一種平靜愉快的勞動體驗裡,感覺踏實自在。沙秋有點累了,就招呼妻子坐在溝沿坡上,在陽光下抽一支煙,然後又幹起來。
吃過午飯,沙秋和妻子又來幹活了。這次他們帶來了臉盆,燒開水的一隻大鋁壺,準備給上午移栽的瓜苗兒澆水。
在另外幾處溝沿上,他們又發現了幾坨瓜苗兒。
移栽瓜苗兒的工作進行了三天,終於移栽完了所有發現的瓜苗兒。差不多一公裡長的溝沿上都被他們夫婦栽上了南瓜苗兒。沙秋和妻子都累壞了。
於是在小磚房裡好好地休息了幾天。經過勞動的身體,有一種困軟疲累的感覺。沙秋躺在床上很快就進入了深沉的睡眠。夢裡,有綠色的瓜苗在溝沿上蔓延生長。
第八天的傍晚,沙秋和妻子沿著渠岸邊的小路散步,黃燦燦的夕陽映照著一邊的渠沿,他們走下渠沿查看移栽的瓜苗兒。只見一株一株的瓜苗兒都精精神神的活著,長大了不少。大部分瓜苗兒從兩瓣黑綠的子葉中間抽生出了一小段黃綠的嫩莖,生出一片銅錢大小的葉子。一陣微風吹來,瓜苗兒們便輕微的抖動起來,空氣裡有一種清新脆甜的味道向四周彌散。沙秋的眼睛被黃亮的夕陽照映得眯縫著,他站直身子向溪流兩邊的渠沿看了老半天,對站在身邊的女人說,明天,你去買些南瓜種子來吧!
女人看看他的臉,明白了他的意思,問還要種呀?沙秋的神情陶醉而沉迷,喃喃地說,是呀,我要在小溪兩邊都種上南瓜,讓南瓜的葉子披滿整個渠沿,將這條土渠變成一條南瓜溝。
女人說,那好吧!
以後半個月的時間裡,沙秋便和妻子天天在渠沿上點種南瓜,中間,他讓妻子又兩次去市場上買種子。大院後面,差不多有三公裡的兩邊渠沿上,都被他們種上了南瓜。終於,沙秋種南瓜的興致盡了,他停了下來。那是一天午後,沙秋將最後一粒種子放進了用小鏟子挖開的小坑裡,覆上土。他直起腰,用手捶捶酸困的腰眼,搓了兩下手上沾著的泥土,啪啪的拍打了兩下。他對女人說,行了,就種這些吧!
他的妻子也直起了腰,用拳頭捶著後腰,說哎呀,累死人了!種得不少啦!這麼多的南瓜,我們能吃得完嗎?
沙秋看看妻子,將目光投向溝渠遠方。遠處,太陽亮亮地照著潺潺流淌的溪水,如一匹閃著銀光的軟綢。兩岸,是無數綠色的菜盤大小的在支梗上張開的南瓜葉子,鋪滿了兩邊的渠沿。只是,這些南瓜葉子還生長在沙秋的想像裡,他將它們用想像的方法移到了現實中的渠坡上,那是一幅多麼令人神往的美麗風景啊!沙秋開心地笑了起來,他說,我要的不是南瓜,是滿坡翠綠的葉子啊!
妻子看他掛滿汗珠卻神情陶醉的臉,杏圓的眼睛裡飄起了一層迷濛的白霧。在心裡感嘆的說,三個月啦!沙秋啊,你終於走出心靈困境啦!
以後的歲月便是南瓜的歲月了。沙秋將捕魚的興趣完全轉移到觀察南瓜秧苗上來了。他每天清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渠沿上觀察南瓜秧苗的生長變化,並開始勞動。給南瓜鋤草啦,理拉南瓜藤蔓,讓它們順著渠沿向岸的方向爬伸啦,給南瓜捉蟲啦······從中獲得了極大的興趣。
南瓜長葉子啦!大的有五六片葉子啦!
抽蔓啦!抽蔓啦!都抽蔓啦!這些南瓜呀,顏色的翠綠太特別啦!很美。恨我不是一個畫家,否則,畫下來,就能長期保存了。
你可以用相機將它們拍下來呀!他的妻子建議說。
真的,我怎麼沒有想到呢。沙秋用手拍著自己的額頭。
南瓜的葉子差不多要蓋滿渠沿啦!
這是無數個早晨沙秋去渠沿上回來吃飯時對女人說的話。他的情緒漸漸有了變化,失眠症狀徹底消失了。飯量增大,喝酒不再求醉,身體變得較以前強壯了。規律適宜的體力勞動將他從失敗的陰影中拉了出來。
春天過去,夏天來臨,進入悶熱的七月。一天清晨,沙秋又去渠沿上觀察南瓜的長勢。這時太陽還沒有升起來,清晨的空氣溼潤清涼。溝底的溪水閃著柔滑的波光,汩汩地流向南去。渠沿已被南瓜的葉子蓋滿了。一片瑩潔甜潤的綠氣從溝底裡升騰。沙秋的心裡漲漲的,被澎勃的愉悅感覺塞滿了。那些張開的葉心下陷的南瓜葉子,披一層細密的晶瑩的露水珠,葉面的綠色上布散著點點斑白,像不小心灑上去的牛奶滲進了葉肉裡。南瓜多刺的有著稜線的粗壯的藤莖匍伏在地上,幾乎被葉子遮掩得看不到了。這些藤莖的頂端是分裂開的毛茸茸的小葉子,葉柄根部都長出一些白綠的絲狀須子,纏繞著近旁能抓住的任何植物根莖。生長得十分茂盛。
沙秋站在渠岸上,滿意地看著這滿渠沿挨挨擠擠的南瓜葉子,嘴裡哼哼著唱起歌來。突然,他停住了歌唱,在近渠岸的南瓜葉子間,他發現有幾朵嫩黃的花朵,點綴在綠葉間,十分鮮明。他朝那幾點黃色走過去,撥開挨擠的葉子,在那幾點黃色邊蹲下來,細細的察看起來。
那是幾朵先開的南瓜花呀,像蓄滿了熱情的深深的喇叭。中間一根棒狀的花蕊,仿佛喇叭的發聲器,這是雄花。棒頭上沾滿了粒狀的花葯,喇叭底部是一圈彎曲著身子的小蟲子挨擠著組成的圓圓的花圈,這樣的是雌花。這幾朵南瓜花的造型別致極了,這使沙秋想起見過的許多掛在高杆子上的高音喇叭。平平淡淡的樣子,呆板的青灰的顏色,一點也不好看。為什麼不參照南瓜花的樣子造喇叭呢?並且,顏色也仿照南瓜花的顏色,喇叭口是典雅的嫩黃色,外壁卻是淡綠色的。如果這樣的喇叭掛在高杆上,廣播唱歌的時候,就會使人如聽美女歌唱一樣,產生愉悅的聯想而不生厭惡之感。
沙秋欣賞著,感嘆著,採下一朵雄花來,小心的將花粉抖落在兩朵雌花的花心裡,進行人工授粉,然後拿著這朵南瓜花回家了。
妻子剛起床,正端著刷牙缸子在屋門口刷牙,看到沙秋興衝衝的從院外走來,就喝了一大口水咕嚕了兩下,連同牙膏白沫一同吐了出來。問沙秋,拿的什麼呀?這麼高興。
花!南瓜花呀!咱們的南瓜開花啦!沙秋回答說,一面將這朵南瓜花遞給了妻子。
女人接過花,也是一臉興奮驚喜的樣子,欣賞著手上的花兒說,真的!多好看的南瓜花呀!
沙秋說,快!去炒兩個菜,我要用這朵花做酒杯,好好喝它兩杯!
好,好,今天我讓你喝個夠。女人答應著,轉身進了屋,將手中的南瓜花插在一隻有半杯清水的水杯裡。說這花,真像是一隻裝滿了歡樂的酒杯哩。
早飯做好了,妻子果然炒了兩個他喜歡的菜。白灼基圍蝦、家常童子雞和一盤三味黃瓜,外加一盤功夫白菜。沙秋就用南瓜花杯裝啤酒,美美地吃喝起來。妻子看著他笑,也用這別致的南瓜花杯喝了兩杯啤酒。兩頰上透出嬌美的紅暈來。沙秋看著妻子,又一杯啤酒下肚,小心地將做了酒杯的花兒放在桌上,站起來,抱著女人的肩膀,在她的臉上親了幾口。
沙秋在微醺的狀態下出門,領著妻子向渠沿邊走去。
渠沿上的南瓜花一天比一天開得多,長勢旺盛的南瓜葉子嚴嚴的重疊著蓋住了兩邊渠沿,向岸上的擴展也開始了。 沙秋每天早晨來看,兩邊渠沿上蒼翠的南瓜葉子間點綴著數不清的黃色花朵。像兩匹望不到頭的綠色彩緞。沙秋有時在渠岸上欣賞自己創造的這一幅壯美景色,一股愉悅的像泉水般透明瑩潔的清涼感覺就滑潤的流過心底。有時也和妻子下到溪水裡捉魚,,偶爾撥開重疊的南瓜葉子看到藤蔓上結下的拳頭一樣大小不等的小南瓜,心裡儲滿了歡樂。
日子飛一般過去了。
進入九月,蓋滿兩邊渠沿的南瓜葉子變成灰綠色,不再開花了。但是葉底卻結著一隻只摸樣大小都不一樣的南瓜。有的如車輪,有的如地雷,有的如放大了幾倍的秋梨······顏色也是五花八門,有醬黃色的,有黑綠色的,有半邊橙紅半邊蒼綠色的,還有白綠、灰紅的。沙秋和妻子時常來看看這些南瓜,用手背噹噹當地敲一敲其中看上去有趣的一隻南瓜,有一種意外收穫的喜悅。女人對這些南瓜更感興趣些。
很快的,節氣進入深秋十月,南瓜的葉子都黃萎枯敗了。渠沿上的風景不再好看了。那些疲軟的黃葉子還染上了叢生的黑密的點子,實在不經看了。沙秋便不再關心那些南瓜。他到城裡去了幾次,收集一些商業信息,之後仍回到小磚房裡,多數時間在看書思考。
天氣漸漸涼了下來,女人出門幾趟,召集了十幾個人來,在渠沿上勞動了十幾天,將兩邊渠沿上的南瓜都採收了回來。堆放在大院裡空著的幾間磚房裡。想不到兩渠沿上成熟的南瓜是那樣多,將七八間房子都堆滿了。
冬天來臨,漫漫地降下雪來。這年冬天奇寒,雪下不止,阻斷了交通,城郊農民種菜的大棚都被厚厚的積雪壓塌了。城市蔬菜供應困難,市場上蔬菜的價格飛漲上來,一天一個價。陪沙秋住在大院小磚房裡的女人出門幾天,招來了幾個蔬菜販子,以每公斤兩元的價格出售了堆放在七八間磚房裡的南瓜。居然獲得了十幾萬塊錢的一筆款子。沙秋和女人都很高興,有了這筆款子作支撐,沙秋的心裡又充滿了信心和力量。他和妻子在春節前搬回到城裡,重新開始活躍在生意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