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風雲
2023-10-15 00:45:44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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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醉……誰說我醉了,我還能喝。」嶽老三喝得東倒西歪的,說話嘴皮子直打哆嗦。朱孝國扶著他,嘴裡胡亂答應著:「好好好,你沒醉,先回去歇會兒再喝。」剛到嶽老三屋門口,旁邊鑽出一個人來,是村裡的傻妞。
傻妞看見嶽老三的樣子,嘿嘿笑道:「三叔喝醉了,哈哈。」朱孝國故意嚇她:「傻妞,趕緊回家,天黑了有貓猴子出來,專喜歡吃人的。」傻妞一下給嚇到了,兩手抱著頭往家裡跑去。朱孝國心想人傻了真可憐,推開門將嶽老三扶到桌子前坐下,又給他倒了碗茶。嶽老三「咕嘟咕嘟」喝了茶,酒才醒了幾分。
朱孝國抬手看看洋表,叮囑他早點歇息。嶽老三胡亂點點頭,朱孝國臨出屋門,回頭說道:「三叔,記得把門閂上再躺下,別讓賊摸進來了。」嶽老三又點點頭,插了門閂沾上床板就呼呼大睡起來。
二更將近,門閂動了起來,一點一點向右邊移過去。有人在用利器撥門!門開了,一個蒙面人輕輕走到床邊,盯著床上的嶽老三,手摸胸前戴的金鎖,心道:「爹,娘——終於可以為你們報仇啦。」舉起短劍朝著他刺了過去。嶽老三疼得醒過來,見到黑衣人正要大叫,黑衣人一手捂住他嘴巴,短劍拔出來又刺了進去。嶽老三渾身顫抖,兩隻手在空中亂抓,一下子將黑衣人臉上的黑布抓了下來,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是你——」蒙面人冷聲道:「是我!嶽老三,人在做天在看。當年你昧著良心做下的事,以為別人都忘了,可是瞞不過老天爺。」嶽老三呼吸急促,說當年的事我們有錯,我只希望我死了之後,你能夠放過其他人。
蒙面人恨啐一口,冷聲道:「不可能!只要是『白虎營』的人,我一個也不放過!」好一會兒,蒙面人瞪著屍體正要離去,猛然想起嶽老三臨死前說話的時候,左手像是在動。
移開屍體的左手,食指已經被指甲掐破了,血跡斑斑的,床板上用鮮血模模糊糊地寫了一個字。敢情是嶽老三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想給「白虎營」的其他人留下線索。蒙面人拿件衣服沾了血正準備將字塗了,又覺得不妥。愣了片刻,蒙面人用食指沾血在血字上加了一筆,然後快速躥了出去……
2.火燒人
過了一陣,門又被推開了。玉田兒摸了進來,小聲自語道:「嘿嘿,三叔指定是喝高了,連門都忘閂了,正好偷幾塊銅板花花。」到了床邊伸手摸到錢袋,拽下來正要走,瞥見嶽老三瞪著雙眼,胸口扎著一把短劍,鮮血躺了一床。
「啊——死人啦!三叔被人殺啦!」隨著玉田兒半夜裡的一聲尖叫,馬蘭峪家家戶戶都亮了燈,老老少少都跑了過來。族長金老太爺望著床上的屍體,問玉田兒是怎麼回事。玉田兒連忙將情況說了。人群中有人建議報官,金老太爺罵道:「報個屁官!溥儀皇帝都退位啦,到處兵荒馬亂的,誰還管你這檔子破事!」
人群沉默一陣,有人建議將朱孝國找來,他喝過洋墨水見過大世面,說不定懂破案。金老太爺點點頭,派人將朱孝國找了過來。朱孝國見到嶽老三的屍體也是一驚,勘察完現場後說道:「族長,嶽老三是被人用短劍刺死的,而且刺了很多下。兇手肯定和嶽老三有什麼深仇大恨,否則也不會這麼殘忍。」金老太爺和眾人一下就糊塗了,嶽老三在馬蘭峪二十幾年啦,平日裡和和氣氣的,根本就沒有仇家呀。朱孝國沉吟一陣,又問是誰最先發現屍體的。
金老太爺說是玉田兒,朱孝國問道:「玉田兒,深更半夜的,你怎麼會在嶽老三家裡?」玉田兒支支吾吾,說自己想趁嶽老三睡著的時候,進去偷幾塊銅板買果子吃,沒想到見他死在床上,就嚷嚷了起來。
這時,金老太爺有了新發現:「朱先生,你看這裡。」朱孝國仔細一看,見屍體左手下面蓋著一個血寫的「玉」字。朱孝國說道:「這個血字是嶽老三臨死前寫的,應該和兇手有關。」人群中有人說兇手就是玉田兒,他的名字裡有一個「玉」字,何況他平日裡就愛幹偷雞摸狗的勾當,偷錢時被嶽老三發覺了,起了爭執所以就把他殺了。
玉田兒連忙大聲叫冤。金老太爺說道:「不能單憑一個『玉』字就斷定玉田兒是兇手。」何況玉田兒是個孤兒,從小在馬蘭峪長大的,偷個瓜摘個棗的還行,殺人的事絕對幹不出來。朱孝國也覺得有道理,待人群散去後,重新檢查屍體,在嶽老三的腰間發現一塊古怪的腰牌,上刻「內務府」三個字。
回到自己房中,朱孝國盯著腰牌發愣。原來嶽老三是清朝內務府「白虎營」的官兵,腰牌正是身份的象徵。這會不會和嶽老三被害有關聯呢?朱孝國想了很久,才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聽有人砸門。朱孝國揉揉眼問道:「誰啊?」玉田兒嚷嚷道:「朱先生,賀老五身上著火啦!」朱孝國連忙跟著他來到村西的觀音祠,四周已經圍了一大群村民。
朱孝國撥開人群,見一個人啊啊大叫,渾身被大火包圍著,好幾個村民正忙著潑水,可惜已經來不及啦。沒過多久,賀老五哀嚎著倒在地上,顯然是活不成了。
朱孝國忙問怎麼回事,一位村民說中午的時候,想著他自己的老娘最近身子不好,所以就到觀音祠來給菩薩磕頭上香,保佑老娘早日康復。賀老五當時就跪在菩薩面前,嘴裡念念有詞的,也聽不清楚說什麼。那村民也就沒理他,就跪在他身旁不斷給菩薩磕頭,忽聽「哧啦」一聲,賀老五渾身就燒著了,然後他就大喊「報應啊報應啊」跳了出去,接著就給活活燒死啦。
朱孝國疑道:「賀老五好端端的跪在地上,身上怎麼會突然著火呢?」那村民搖搖頭,說觀音祠裡當時除了自己沒有別人,賀老五身上突然就燒著起來了。
觀音祠是村裡人自己修建的祠堂,當中豎著一尊泥塑觀音像,寶相莊嚴。供桌上放著一個香爐,也並無異常情況。朱孝國望望祠堂的上方,見到一注陽光射了進來,問道:「那裡是個天窗嗎?」金老太爺告訴他以前是個天窗,可老是漏雨,後來就給蓋住了。只在晴天的時候才打開透氣。
朱孝國「哦」了一聲,將賀老五的屍體抬進屋裡仔細檢查,在屍體身上發現一塊黑東西。朱孝國內心一顫,難不成又是一塊腰牌?
3.白虎營
用水清洗後,果然又是一塊腰牌。腰牌上也刻著三個字:內務府。和嶽老三那塊一模一樣。敢情賀老五也是「白虎營」的官兵。朱孝國有了這一發現後,連忙叫金老太爺召集馬蘭峪所有的村民,當眾說道:「大夥聽著,經過查證,嶽老三和賀老五都是前清內務府『白虎營』的官兵,他們身上的腰牌就是憑證。兇手很有可能是衝著『白虎營』來的,他們之間應該發生過什麼事。誰現在身上還有這塊腰牌,我希望他能站出來。兇手的下一個目標很可能就是他。」說罷將腰牌高高舉起,眾人議論紛紛,但卻沒有一個人承認自己有腰牌。
接下來的幾天裡,由於案情沒有進展,朱孝國一個人悶在屋裡愁眉不展。難道當年「白虎營」的官兵只剩下嶽老三和賀老五啦?「白虎營」的官兵當年到底做過什麼呢?讓兇手事隔二十幾年後還要跑回來尋仇?
月已中天,朱孝國提步走了出去。剛到村口,只見一人提著一個食盒,右手挑一盞氣死風燈走了過來。朱孝國一閃身躲在草堆裡,看清了卻是金老太爺,這大半夜的他要去哪裡?朱孝國輕手輕腳地跟在後面,一直跟到一片野地裡。
金老太爺在一個堆起的大土包子前停下來,拿出祭品擺在土包子前面,又衝著土包子跪了下來。朱孝國略一沉思,看來這土包子是一個墳墓,堆得足有兩丈多高。金老太爺一邊燒著火紙,嘴裡說道:「各位冤死的老少爺們,當年的事我對不起你們。但也不是『白虎營』的錯,我們只是奉命行事。你們知道這二十幾年『白虎營』的人是怎麼過的嗎?天天要遭受良心的折磨,沒有一夜能睡個安穩覺啊。」
野地裡寂靜無聲。金老太爺忽然站起身,嘴裡大喊著「你們說話呀」,吼叫著說:「好啊,你們既然不肯原諒我,那也來殺我呀。我是內務府『白虎營』的統領金震彪!而且,你們修建的密道也是我洩密的。哈哈,有種你們來殺我呀!」
沒想到金老太爺也是「白虎營」的官兵,照案情來看,兇手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他。朱孝國的腦子飛快地轉著,忽見不遠處的茅草叢動了動,有人?會不會是兇手?等他三兩步趕過去,那人早已經消失啦。朱孝國一愣神,回到土包子旁,說道:「族長,事到如今,請你告訴我『白虎營』當年到底做了什麼?」好半晌,金震彪才吐露了一段藏在心底多年的往事。
當年為了給老佛爺修建清東陵,耗費了極大的人力和物力,光是墓道工就有好幾百人。這些人都是從各地僱來的能工巧匠。歷代帝王嬪妃的陵墓都藏有大量珍寶,為了防止陵墓給盜墓賊進去,所有參與修陵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清東陵的墓道工自然也想到了這點,於是他們在修築地宮的時候,私下裡悄悄修築了一條密道,萬一有什麼突發事件,他們就可以從密道全身而退。
可令這些墓道工沒想到的是,他們苦苦修築的這條「活路」卻成了他們的黃泉路。內務府副總管大人為了時刻監視墓道工的動靜,早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他們中間安插了一個「白虎營」的官兵。這個官兵立馬將墓道工私自修築密道的事上報了副總管大人。
朱孝國愣了愣,說道:「你就是那個告密的官兵?」金震彪閉上眼,點了點頭。整個清東陵的工程結束後,一天夜裡,「白虎營」接到副總管大人的一封加急密函,內容只有十一個字:墓道工格殺勿論,一個不留。一聲令下,「白虎營」的官兵衝進墓道,開始屠殺墓道工。那些墓道工四下大亂,全部沿著密道往外逃去。他們萬萬沒想到,密道的出口處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在等著他們。
話說到這裡,朱孝國心想墓道工極有可能還有後人,嶽老三和賀老五八成就是被他們的後人殺死的。雷震彪接著說道:「我知道『白虎營』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就算墓道工的後人不來尋仇,老天爺也不會放過我們的。好啦,今晚我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啦。」趁朱孝國不注意,一頭撞向一旁的一塊青石上,登時頭破血流。朱孝國大叫一聲:「族長!」金震彪撞得一臉鮮血,顯然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