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生的謊言
2023-10-08 06:04:24 5
晏秋豔死了。
晏秋豔是市廣播電臺的一名播音員,她主持的節目很受中青年聽眾的喜愛。我和她有過一面之交,挺不錯的一個女孩,人長得算不上,但很甜,聲音很甜,笑容也很甜。
是在離她每天上班的必經之路不到20米遠的小樹林裡,被晨練的老人們發現的。
她的,本市一位小有名氣的青年艾文宇,是被們砸玻璃敲門,大呼小嚷地從睡夢中驚醒的。一看到愛妻的屍體,他就哭了。他說他怎麼都不能夠相信,剛剛才與他吻別的,這會兒怎麼睡在這兒?
據艾文宇講,今晨大約5 點左右,妻子同往常一樣,梳洗完畢就趕往臺裡上班去了。平時,艾文宇是要陪同妻子走出小區這段林陰小道後,目送著妻子乘上的士,才離開妻子而歸的。而今天的情況有些特殊,昨夜他在酒店喝多了酒,今晨頭痛體乏。妻子起床時,他原本想硬撐著起來的,妻子卻溫柔地將他按倒在床上,深情地與他吻別後匆匆離去。
對晏秋豔的死因判定,可以用「一目了然」來形容。
當我的視覺一觸到這具時,我立即被這張完全變形的又腫又紫的面孔所震懾。我的目光長久地定格在這張奇異的臉上,憑經驗馬上作出機械性窒息的結論。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上前用手將那張面孔略微上仰,仔細地檢查著面部和頸部的皮膚。
不用說,晏秋豔在死前經歷了一個太太漫長的過程。並且拼盡了全身的氣力,來延緩這痛苦而漫長的之路。
其實,晏秋豔所走過的那段死亡之路,也就是相當於一根煙、一杯咖啡的。
在這段時間裡,出於生存的本能,她極力地試圖掙脫壓迫在頸部的暴力。由於她的掙扎,也由於兇手壓迫在頸部的暴力時緊時松,使得位於頸部深層的頸總動脈不能完全閉塞。因此,來自於主動脈的血液可以經頸總動脈湧入頭面部,而位於頸部淺層的頸靜脈卻被兇手死死地壓住,使得進入頭面部的血液不可能再返回體循環。這樣一來,只進不出,就使得面部腫脹、青紫,時間愈長症狀愈甚。
「很明顯,死者頸部皮膚上留下了被手指及指甲強力壓迫,形成的類似手指掌面形態和指甲前緣形態的損傷。這種損傷,我們的術語叫做扼傷。也就是掐死的主要屍體徵象。」我邊記錄著損傷的形態,邊性地對站在我身邊的市廣播電臺辦公室主任趙文天說。
「韓法醫,小晏脖子上這麼多的傷,您能不能給我指指哪些是手指掌面形成的,哪些是指甲前緣形成的?」看來,趙文天的膽兒還挺大的。
「嗯,這脖子上的傷是夠零亂的了。不過,從分布上來說,還是有一定規律的。
你看,從扼傷的分布規律來看,兇手應該位於被害者的前方。因為,位於被害者的前方,伸出的手容易形成這樣斜向上的弧突。」我剛說到這兒,趙文天就把自己的右手伸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對了,如果兇手站在被害者的後面,弧突就應該是斜向下的,對嗎?」
「對,兇手是從前面將晏秋豔扼死的。」 我肯定地說。
「哎,韓法醫,您看,這樣,」趙文天快成半個法醫了:「如果自己用手壓迫自己的頸部,是不是也可以形成同樣的損傷,這種情況該怎麼排除呢?」
「噢,你說的是自扼吧。自扼的情況是有的,但自扼致死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中樞神經系統尤其是腦的神經細胞對於缺氧是非常敏感的。當人體呼吸道遭受到外力的壓迫,導致機體氧氣供應不足時,大腦最先出現病理反應。此時,人的意識即刻喪失,人體不再出現有意識的活動。緊接著,四肢肌肉也很快地鬆弛了下來,人體不可能再繼續有意識地壓迫頸部了,直至壓在呼吸道上的壓力解除,缺氧症狀緩解。因此,扼死絕對沒有隻有他殺和災害事故。」我極有耐心地向趙文天解釋著。
現在的任務是確定死者的死亡時間。
據晏秋豔丈夫艾文宇講,晏秋豔是早晨5 點左右離開房間的,一對老年在離晏秋豔住處僅200 米遠的小樹林裡發現晏秋豔的屍體是5 點一刻左右。
可是,居住在晏秋豔樓下的一對夫婦反映,昨天半夜他們夫婦二人被樓上的一聲悶響驚醒,當時恰巧敲了兩下,他們感覺那聲悶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從高處掉落到地板上發出的。今早,一聽說樓上的女被人殺了,他們立刻就聯想到了發生在樓上的那聲半夜悶響。
但是,那對夫婦的,一個漂亮可愛的生卻十分肯定地說,今天早上5 點多一點,她親眼看到樓上的晏離家上班去了。
詩人說,他是在朦朧狀態下扼死妻子的,他沒想到他這雙拿筆的手怎麼會有力量去殺一個人,一個他深愛著的人……
晏秋豔到底是凌晨2點死的,還是5點死的?現在主要由我來斷定。
「要將死亡的準確時間限定在3 小時的誤差之內,通過屍體現象可真是沒有把握!」我無奈地對大力說:「你看啊,先說說屍斑吧。一般來說,屍斑出現於死後2至4個小時,從墜積期發展到擴散期需要8 至10小時。」
「現在晏秋豔的屍體上已經有屍斑形成了,」我將屍體翻了個身,用手指輕輕地壓了一下位於屍體背部的淡紫紅色小片狀斑痕,「看到了吧,指壓屍斑,顏色即可消褪,去壓後顏色又即刻顯現。這說明屍斑僅僅處於墜積期。可這說明不了問題呀,一般來說,屍斑僅僅處於墜積期,而沒有發展到擴散期,說明死亡時間沒有超過10個小時。可是現在,你所需要的不是晏秋豔是不是10個小時以前死的,而是5 個小時以前或是2 個小時以前死的。而我只能告訴你,死者的屍斑還處於墜積期,對於確切的死亡時間可真是沒有把握。」我對大力說。
「那就再測測屍溫吧。」大力我從解剖箱裡取出了專門用來測量死者直腸溫度的特製溫度計。
5 分鐘後,我把溫度計取出:「33℃。今天凌晨室外氣溫大概也就是16℃至18℃。在這個溫度下,屍體冷卻的速度應該是每小時下降1 ℃左右。假定晏秋豔死於凌晨2 時,現在是7 時,那麼她死亡時的體溫應該在38℃左右。嗯,這有可能。因為在窒息的過程中,體內可以產生大量的熱量,導致體溫上升達38℃。」
「如果說晏秋豔是早晨5 點鐘死亡的,那麼,她死時的體溫應該只有35℃,這麼低的體溫不大會出現在這麼一位充滿活力而又死於窒息的女青年身上。」我懷疑地對大力說。
「這麼說,晏秋豔的詩人丈夫說了假話,我是不是可以把他拘起來了?」大力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我說。
「別讓我犯錯誤啊!單憑屍冷這一項指標,可定不了死亡時間!」我說。
「那怎麼辦啊,現在必須儘快搞清楚詩人和那個小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大力問。
「是真是假,看看胃內容物再說吧!你不是說,已經調查清楚了,晏秋豔昨天晚上和臺裡的幾個小青年一起在勁松歌廳吃夜宵來著。是凌晨1 點吧?行,有準確時間就行。」我對大力說。
「看看胃內容物?可那得等多長時間呀?」大力著急地問。
「起碼死亡24小時後才能對屍體進行解剖,這是有明文規定的,咱可別做違反規矩的事,犯不著!」我說。
「可那詩人咋辦?這一天一夜的時間,他要是跑了可就把我給坑慘了!」大力真的著急了!
「那是你的事,我真的是幫不了你,大力。」我把雙手一攤,表示無可奈何。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就看到大力那兩隻布滿血絲的大眼,我知道他又是熬了一天一宿,心裡不禁有些隱隱作痛:「嗨,幹啥都不易呀!」
我單刀直入,一上解剖臺就給晏秋豔剖腹破膛。不一會兒的功夫,胃、十二指腸、小腸、大腸全都暴露在我的面前,用剪刀剪開胃壁後,一切都明白了。
毫無疑問,晏秋豔死於餐後不久。仍然停留在胃內的沒有被消化的糕點、瓜果,清晰可辨的瓜子仁、杏仁、葡萄乾等食物明白無誤地告訴我,晏秋豔絕不可能活到凌晨5 時。因為,在正常情況下,這些食物絕不可能在長達4 小時的時間裡消化程度如此之差,而且在胃裡一呆就是4 小時之久。根據人體胃內容物排空規律,在長達4 小時的過程中,這些食物怎麼也應該有相當一部分離開胃而通過十二指腸進入小腸、大腸了。然而,現在這些食物大部分集中在胃裡,僅有一小部分進入了十二指腸,而小腸、大腸根本就沒有這些食物的進入!
「抓人吧!」我對大力說。
把底牌一亮,沒費大力多少口舌,詩人很快就交代了殺妻過程。
昨晚,詩人不好,喝了點悶酒。妻子回來後,他不顧妻子是否願意,強行與妻子做愛。妻子了他,他惱羞成怒,用雙手死死地扼住了妻子的脖子。在此過程中,不知道是妻子還是他將放在床頭櫃的一個銅質工藝品打翻在地,發出了一聲悶響。
詩人說,他是在朦朧狀態下扼死妻子的,他沒想到他這雙拿筆的手怎麼會有力量去殺一個人,一個他深愛著的人……更讓他想不到的是,他怎麼會有膽量去偽造一個現場,而且,他居然能背動一具既沉重又陰森的!
那麼,那個漂亮可愛的高中生呢,為什麼她要瞎編一套謊言來呢?
原來,她一直被詩人的氣質和才華所吸引,她著他:「為了他,我可以去死!」她不顧一切地當著眾人的面哭著對說。
詩人上刑場的那天,這個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