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寶殿」的陝西老漢

2023-10-07 02:17:49 3

在中國歷史上，秦始皇統一天下、統一貨幣和度量衡。據史書記載，秦始皇當年統一鑄幣的地方叫鍾官城，方圓幾十裡，規模龐大。兩千多年過去了，歷史的風沙湮沒了鍾官城。這個標誌著中國統一鑄幣開始的地方，成為千古之謎。最近，一位陝西老農，經過多年的努力，揭開了這一謎底。

紅磚頭上的錢幣印記……

毛明玉是土生土長的陝西農民，他所在的兆倫村在西安西北，因為土質好，歷史上就是一個燒窯的地方，據說修建秦代長城的磚就是在這裡燒制的。

解放初，兆倫村響應國家號召興修水利，當時出土了很多秦漢磚瓦和錢範、麻錢等鑄幣工具。當時鄉村的閉塞造成了村民的知識貧乏，他們不知道其中的價值，紛紛將這些「紅磚頭」拉回去修葺房屋。毛明玉雖然並不懂文物知識，但是村裡不斷出土的「紅磚頭」，一直牽動著他的心，他隱約覺得紅磚頭一定有它的來源和故事。

為了弄清楚紅磚頭的來歷，毛明玉查閱了大量史書資料。他發現，關於鑄幣的地方，歷朝歷代都是保密的，所以關於它們的記載很少。秦始皇曾經銷天下兵器鑄幣，據說有上億枚錢幣，如此巨額數量的錢幣，是在哪裡造出來的?和陝西兆倫村出土的上邊印滿錢印的紅磚頭又有什麼聯繫?毛明玉百思不得其解。

1988年，毛明玉背著他的紅磚頭來到了陝西師範大學歷史系。歷史系主任仔細端詳著毛明玉的紅磚頭，非常吃驚地問他：「你這個東西是從哪兒出來的?」語氣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興奮和緊張。「從我的地裡面挖出來的。」毛明玉老實巴交地回答主任的問話，從系主任的目光中，他顯然看出了紅磚頭的價值。「你地裡能出這東西?」系主任幾乎不敢相信奇蹟就在自己身邊，這時他反而質疑了。「確實是我那地方出土的，我就是辨認不清它的價值，專程請你幫我鑑定的。」毛明玉從來沒有說過謊話，被人懷疑的滋味，讓他乾脆將所有的打算一吐為快。「行，我找幾個專家看看，如果確實是你那兒出土的，我們再商議。」

兩天後，毛明玉的守候有了結果，陝西師範大學歷史系主任帶了幾個教授。來到兆倫村，當他們發現地面上到處都是秦漢磚瓦錢範的時候，他們眼中的驚訝和重視顯而易見。他們無論如何都沒有料想到，兆倫村聚集了如此多的磚瓦錢範。兆倫村背後有怎樣的秘密呢?

這燒泥塊也能成兵馬俑?

雨譁譁地傾瀉著，專家們召集毛明玉舉行了一個簡短的座談會，會上專家們語重心長地告訴毛明玉：「老毛，這件事情很重要。」他們稍稍停頓了一下，待毛明玉作好充分的思想準備後，繼續闡述：「據我們估計，這個地方相當於國家鑄幣的地方，也就是說兩千多年前的秦漢也許是在兆倫村鑄造貨幣的，現在我們國家正在尋找這樣的遺址，你的發現很有價值。」他們關心地注視著毛明玉的反應。雖然早已猜到紅磚頭的不尋常，但是一旦涉及到古代神秘遺址，毛明玉的心情再也不能平靜了。那一夜，他幾乎沒有合眼，沉默地蹲在牆角抽了一整夜的煙，他消化著陝西師範大學歷史系專家的考察結果。專家們認為，在兆倫村這一大片莊稼地下面，很有可能是一個大型的鑄幣場，但是不是古書中記載的鐘官城，還有待考證。雖然只是推測，但這足以堅定毛明玉收集研究文物的信心。

從此，河溝裡、墳邊上，甚至柴火堆裡，毛明玉都要翻一翻，找一找，看看有沒有遺失的文物，保護文物成了毛明玉自覺承擔的義務。1990年，戶縣政府體察到毛明玉對文物的痴心，任命他擔任文物管理員，負責兆倫村附近文物的收集保護工作，每個月補貼10元人民幣。一接到命令，毛明玉當即興高採烈地走馬上任了。

1994年夏天，天氣異常乾燥，莊稼地裡的玉米葉子一揉就成了粉末。河水乾涸後，河床上大量鑄幣的錢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作為文物保管員，毛明玉感到自己肩上責任重大，為了杜絕保護不周引起的文物流失，他急忙叫來弟弟，與他一同承擔保護文物的重任。所有經過毛明玉清理的文物堆積在河岸上，在炎炎烈日的曝曬下，他們僅憑架子車，往返幾十裡路程運輸錢範，汗水和著塵土在他臉上衝出一道道深深淺淺的溝，但他無暇理會，直到將所有的文物清理完畢，才感覺到自己體力的透支。這時，他轟然倒下了，耳畔傳來弟弟焦急的呼喚聲，無論他如何努力也睜不開眼睛，毛明玉病了。

經過國家鑑定，此次清理出來的錢範，大部分屬於國家一級文物。

探進黑洞，哇，全是國寶!

陝西戶縣兆倫村的地下文物埋藏得比較淺，村民們在耕地時往往輕而易舉地發現眾多的錢範，文物出土越來越多，而當時的兆倫村別說是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就連縣級文物保護單位都不是，文物保護工作很難開展。

有一次，一個村民在蓋房挖地基的時候，意外挖開一個大洞，好熱鬧的村民立刻上前圍觀。更有細心的村民聯想到兆倫村特殊神秘的地理位置，趕緊叫來毛明玉鑑定。毛明玉決心親自深入洞裡探險，他要弄清楚大洞的來歷，洞裡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望著毛明玉堅決的樣子，圍觀的村民紛紛勸阻他不要深入虎穴，根據村民的經驗，這樣深邃的洞裡，一定隱含著重重危機，首先毒氣就是危害人體健康的重要因素。

毛明玉的手臂在空中有力地划過，像是要證明他的決心似的，他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回絕：「下不去也得下!」語氣中透露著堅決和信念。村民為他的固執感嘆，默默為他讓出一條通道。在天長日久的薰陶中，廣大村民已漸漸接受了毛明玉對文物的痴迷情結。毛明玉高舉蠟燭，深一步淺一步地向洞中走去，村民緊張地交代，一旦蠟燭有熄滅的趨勢，證明洞內的氧氣不足，一定要趕快撤離!帶著村民的殷殷囑託，毛明玉在洞內摸索著，突然他的眼前一亮，蠟燭光所照射的範圍內，眾多的文物展現在面前，全是寶貝，人類的寶貝!毛明玉控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一聲也沒有吭。

從洞中退出來後，毛明玉緊守著洞內的秘密，只是不讓村民繼續勘探，他要守護這些文物，直到文物管理部門鑑定驗收，以避免這些寶貝落入一些愚昧的人手中。

經過考察證明，這個大洞原為漢代錢窯，具有重大保存價值，而出土的文物則為遺址的考證提供了充分有力的證據。

秦漢鍾官城，世界第一!

戶縣出土的文物很快引起國內外人士的關注，盜竊文物的事件屢見不鮮。為了全力保護文物，毛明玉更是作出了突出貢獻。一天，正在舅舅家的毛明玉接到村民捎來的口信，說有仨小夥子鬼鬼祟祟地出沒在兆倫村，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在打文物的主意。毛明玉來不及向舅舅道別，趕快騎車往地裡趕。地裡埋頭苦幹的3個身影簡直讓他氣壞了，他著急地丟下自行車，向他們大聲喊道：「你們不要挖!這是國家財產!」利慾薰心的3個人根本沒將年長的他放在眼裡，仍然我行我素。見狀，毛明玉只有拿出自己的殺手鐧：「你不聽我打電話報警了!」3個人的身影僵住了，顯然，毛明玉的話在他們心中起到一定作用，拋下剛剛挖掘的近一米的坑，就跑了。毛明玉顫巍巍地走到坑前，心疼地看著這些被挖掘出土的文物，淚水灑落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這可是珍貴的文物遺產啊，稍有損失，是千百年都不能彌補的過失!」

1994年，陝西省文物局成立兆倫村鑄錢遺址調查組，十幾位著名專家學者來到兆倫村，開始為期半年的實地調查，最高興的莫過於毛明玉了。1996年，調查組再次進駐兆倫村，歷史的脈絡被逐漸梳理清楚了。1998年，中國錢幣協會在西安召開年會，陝西省文物局根據毛明玉提供的文物，在年會上公布了他們的調查資料，第一次提出了陝西兆倫村是中國最早鑄錢遺址的論斷，引起學術界的轟動。為此，在專門召開的中國古代鑄錢遺址學術討論會上，經全國各地專家討論考證，兆倫村發現的鑄錢遺址是我國兩千一百年前秦漢國家造錢工場、我國統一貨幣的鑄造地。過去世界公認古羅馬的克拉是最早的統一貨幣，而兆倫村遺址發現的貨幣卻用事實證明：我國統一貨幣的時間至少比古羅馬的克拉早一千多年。

在漢武帝元定二年，漢武帝任命鍾官(鑄錢官)鑄錢，鍾官鑄錢時採用陶範為工具，既節省原料，性能也穩定，所以便被大量投入生產。這就是戶縣兆倫村紅磚頭的來歷。從戰國一直到秦漢都在兆倫村鑄錢，正是看中了這裡得天獨厚的土質條件。為了方便管理，在鑄錢工場周圍漸漸形成了城市，於是被命名為「鍾官城」。鍾官城遺址被媒體揭曉後，好奇者紛紛雲集在兆倫村，兩個香港人找到負責保管文物的毛明玉，願意出50萬元的天價購買一個戰國時代的釜，毛明玉笑著搖頭：「那遠遠比50萬元值錢!我不能賣，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誰也不能賣，這是歷史的見證!你就是再給50萬元，我仍是這句話：不賣!」

據統計，這些年來，毛明玉上繳的各類文物達三百多件，估計價值為4.5億元人民幣。2001年6月，毛明玉所在的兆倫村鑄幣場遺址，被批准為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