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本來了!
2024-10-08 04:56:11
阿忠是個農村窮小子,雖然讀過書,但沒什麼實用手藝在身,體質也不好,工作有一陣沒一陣、總不長久。房租上漲,他窩到環城高速的橋洞下住了,路人以為乞丐,阿忠也覺得自己是乞丐,起碼是個流浪漢,他想起了「犀利哥」。橋洞外有條公路,往南走可以到達這座城市的一處繁華地段,那裡有不少商鋪,阿忠想在那裡找份活,這也是他選擇住在這個橋洞的原因之一。這條通往繁華地段的公路,其實是道嶺,一半上坡一半下坡,嶺的兩邊都是山坡,這裡是城郊,坡腳偶見墳墓。其中一側的山坡裡有個小村落,稀稀疏疏的分布著一些房子,有新的有舊的,水泥高樓和土坯瓦屋並存。那個繁華地段是條商業街,街口距橋洞有5分鐘車程,步行快則15分鐘可到。阿忠身上沒什麼錢了,他每天步行從這條嶺到商業街,在商鋪叢中走來走去,想找點事做,如此數日無果。那條街商店雖多,僱人的少,偶有幾家僱人也是招女生。阿忠打算明日離開這地段,到別處看看。夜晚了,殘月如鉤,商鋪打烊,阿忠也從嶺上往橋洞走去。
走到快到那個村落的時候,那村子和公路間有個高度差的、有石階相通,阿忠只是走在公路的旁邊,因為旁邊有村子裡的昏暗燈光、加上月色、看得到路。走在路中心,有危險的,雖是夜間,偶爾也有車。這不,一道車燈打過來了,感覺是輛大車,這條路不是主幹道,但常有大型車輛,經年累月,路基路面都損壞了不少。那輛車從阿忠旁邊開過來,來勢兇猛,阿忠心裡罵道:「娘的!夜間山路開這麼快,趕著見閻王呢!路中心不走,從爺我這裡路邊開!」生命不是兒戲,阿忠只好再往旁邊挪挪身,讓車過去了。他感覺到自己的腳在草叢裡打了個滑,然後身子撞到了什麼。
「小兄弟你沒事吧?」阿忠身邊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阿忠發現自己摔在地上了、摔在人家屋裡、還撞到了門。阿忠爬起來,身上有些疼,他眼前是一位乾瘦的老漢,關心地看著他。這是一間老式的屋子,裡邊有些簡單的陳設,床、桌椅、灶臺、尿桶……屋中亮著燭火。老人說:「你避車的時候滑倒了,撞在我家門前。」阿忠把自己的事簡單說了,老人留阿忠住下了,「小夥子你先在我這住吧。正好給我老漢做個伴。」阿忠感謝答應,住了下來,老人給他在地上鋪了張草床睡了。阿忠快睡著的時候,聽到老人嘆息了一聲。
次日清晨,阿忠在屋外說話聲中醒了過來,是老人和屋外的人說話。阿忠聽見老人說:「就是這樣。」然後一個男的聲音說:「好了,那沒事了,我們拉走了。」另一個男的聲音說:「好的。」然後有車子啟動的聲音,阿忠出來看時,只見一位環衛工打扮的人推了輛車,跟著一位警員,正從門前離開。老人的門前剛經過清洗,阿忠聞到一種什麼味道。阿忠問老人什麼事情,老人說:「是來清理衛生的,沒事。」老人讓阿忠在屋裡先歇兩天,「小兄弟你身子還有疼痛,先在屋裡歇幾日、再出去走動不遲。」然後老人悠悠說道:「你的新生活開始了。」阿忠問:「這什麼味道?」老人說:「沒什麼,清潔工的消毒水味道。」
阿忠在老人家裡休養了一天,他的橋洞裡沒什麼物件、所以安心在這住。次日,一個警察和一個地方幹部模樣的人來到了老人家裡,要查阿忠的暫住證。老人給阿忠介紹:「這位是片警,這位是居委會的牛主任。」阿忠沒有暫住證,跟了牛主任去居委會辦理,手續繁雜,阿忠手續不全、又且付不起費用,數日了仍辦不下來,牛主任不時來老人家催。阿忠很煩,想回橋洞去。這天,老人從外頭興衝衝回來,對阿忠說:「我家人給我匯錢來了,有錢好辦事,我給你去找牛主任疏通疏通關係,這證不難辦下來。」阿忠千恩萬謝。有了錢,老人還真把暫住證給阿忠辦下來了。阿忠不知怎麼報答,身子好些了,阿忠就去了附近另一片街區找事做。這回有一家廣告製作店收下了他,讓他做個學徒,第一個月說是付他一千,因為他不懂平面設計,沒有相關經驗。阿忠應承下來了,開始在這家店上班,他想著拿到頭個月工資就回報老人。
阿忠學著刻字印刷之類,這些也不太難學,阿忠覺得那個電腦設計的活兒他也做得來的,他讀過書、也會點電腦。但是那個位置是老闆和另一位師傅的,輪不到他。他的活兒主要是去戶外搞廣告板的安裝,阿忠恐高,爬好幾米高的梯子讓他腿軟,阿忠自己也恨死了自己,一天傍晚老闆把他辭掉了。晚風吹得阿忠身上涼涼的。站在街頭,他不知往哪去。這時,他看見旁邊大醫院門口有個很漂亮女孩,阿忠覺得她好美,不由多看幾眼。那女孩也看見了阿忠,衝他微笑。笑容讓阿忠精神起來。他想上去跟她搭搭話,一輛白色麵包車開過來,女孩上車離開了。
醫院旁邊是警局,阿忠發現警局貼著紙在招環衛工人,阿忠就進去了,警局負責這事的人最終收用了他,「臨時工性質的」,警官這麼跟他說。阿忠住進了警局清潔工那間簡易宿舍裡。每天主要是打掃警局衛生,也出街打掃,有時還跟警員去較遠的地方打掃,甚至還去打掃案子現場。阿忠的生活漸漸穩定下來,只是收入還很低的。他想著跟警官混熟以後,或者能給安排個好點的差事做。所以他努力幹活。警局鄰著醫院,那是一家不小的醫院,阿忠在這期間見到那女孩在醫院出入幾次。起初以為她是病人家屬,後來看她表情甜美輕鬆,阿忠覺得她可能是醫護人員。但是阿忠是個清潔工,自己不好意思去認識她。
警局的馬警官見阿忠挺有文化,讓他當了環衛組副組長,組長是位老資格的環衛工。阿忠手下管著兩個環衛工,他的工資也高了點,他拿出些錢回報那位老人,不時去老人家走動,當老人是親人一樣。馬警官有時帶阿忠去出現場,有時也讓他幫著整理現場證物什麼的,兼打掃善後,對他說:「阿忠你好好幹,以後讓你當個巡警。」阿忠漸漸混得好了,他開始去和那個女孩交往。原來女孩是醫院裡「生物研究室」的研究員。兩人開始了交往。
有一天,馬警官帶阿忠去了一個命案現場,是一個自殺的記者。案件定性為自殺無疑。警察處理完現場,叫阿忠等人清洗了現場。馬警官帶阿忠把屍體送往殯儀館。後來阿忠聽說那記者的父母已故多年,記者的老婆孩子已在前陣子死於一次突然的車禍,記者的屍體無人料理。那個記者生前曾籤了將來把遺體捐獻給醫學研究的合同文書。馬警官又和阿忠把記者屍體從殯儀館帶走,然後送到了警局旁邊那家醫院裡,在辦了手續以後,阿忠和一個醫生把屍體推進了那間「生物研究室」。就是那個女孩所在的工作崗位。這是阿忠第一次到這來。阿忠進去辦好了屍體交接,正要離開時候,阿忠看見那個女孩在崗,她正和幾個同事在那裡做實驗,工作室裡擺著些人體器官標本,操作臺上還有具待解剖的屍體。房間裡雖然開著燈,但阿忠覺得有些陰森森。女孩也看見了阿忠,她挺訝異的,阿忠跟她簡要說了來由,她明白過來以後、約阿忠晚上吃飯。阿忠有些興奮。他當然不介意女孩是解剖屍體的,他自己還是送屍體的呢。何況人家女孩都不介意他的身份了。
這時,工作室外有一個醫生和一位護士推進一具屍體。那個醫生低聲說了句:「新的標本來了。這具馬上解剖。」女孩的一個同事過來問道:「這個死因是什麼?」推的護士說:「是附近陽間一個流浪漢、在夜裡避讓車子的時候,從山坡公路草叢邊滑倒、摔死在坡下山村的墳墓邊。因為屍身怨氣太重,又墳邊野草叢生,經日沒有陽間人發現處理,地方城隍和判官通知陰陽界民政署、民政署通知片警帶了環衛工清理了帶回來。放在民政署已經有些日子了。前幾天民政署把屍身送過來,說送給我們院裡做解剖研究。院長讓送到你們這。叫就行解剖。」女孩和同事聽了,拿了解剖刀具和藥劑走過來,女孩掀起了屍身上的白布,阿忠看見白布上寫著血紅的字:「陰陽界民政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