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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草莓

2024-09-22 12:16:10

    [是非]
    「請問公訴方證人張秀,你認識被告人嗎?」鄭道榮問坐在對面的女孩。
    那女孩穿著一身病號服,半個身子陷在慘白的被褥裡,消瘦,臉頰上沒有多少肉,深陷下去。
    「我認識,你是鄭道榮。」
    張秀脊背僵直,囁嚅不清的語調暴露出不確然,她一心想著撒謊。
    「表情擺得自然一點。你是個可憐的女孩子,年輕貌美,孑然一身。雖然罹患絕症,然而意志堅強。」
    「當你看著我,你的眼睛裡表現出恨意,恨不得殺了我!」鄭道榮循循善誘道,而張秀則拿出十分兇狠的目光,瞪視他。
    「不只是仇恨,還有悲憤和沉痛,因為你剛從一場葬禮中走出來。」對面的中年人很不滿意,他手裡攥著兩張寫滿字的A4紙。
    「保持這種心情,很好,那麼下一個問題。」鄭道榮將目光移到手中的列印紙上,「本月十五號,你在哪裡?」
    「醫院,住院部第六層。」張秀立刻回答。
    A4紙上的問題一行行接續下去……
    「控方認為被害人張敏係為他殺,對此你的作證內容是?」
    「我聽到鄭道榮與我姐姐之間發生激烈爭吵,他把人推開了,他把刀子插進我姐姐心口!」張秀悲憤地控訴。
    「被害人是當場死亡嗎?」
    「是,但是他把屍體挪走了,我很害怕——」她的證言卻在這裡被打斷了,鄭道榮嚴肅地說,「注意你說話的方式,你要把所有細節表述清楚,並且一定要用肯定語氣。你要取信於控辯雙方,爭取旁聽者的同情。」
    「他把姐姐拖到移動病床上,偽裝成病人,推進電梯。我姐姐那時還沒有死,鄭道榮他、他又往她身上戳了好幾下!」張秀按著心口,像在忍受極大的悲痛,「她被殺死了!」
    鄭道榮笑了:「就是這樣,我把她殺了,你很驚恐,又十分害怕,不敢出來阻止我。」
    張秀點頭,鄭道榮又問:「如果他們問你其他問題,你卻沒有把握回答地不露破綻,你該怎麼做?」
    「保持沉默,把問題推給我方的其他辯護人。」女孩遲疑一下,狐疑道,「您……為什麼幫我?」
    「其實,一想到張敏死了,我就很高興。」張秀年輕的臉上笑著,年輕率真,接著說道,「我不後悔。所以鄭先生您沒有必要這樣做,您知道我的病,我也活不久。」
    「我替你頂罪,卻不是為你。」鄭道榮說,「你算什麼東西,要不是因為你把樂康他牽扯進來——」中年人極其憤怒,他劇烈喘息,氣急敗壞地將手中的A4紙撕成碎片,又發洩般地將它們從六層樓高的飄窗上扔出去。
    鄭道榮離開了,他腳步有些不穩。
    病床上的女孩往窗外看去,深夜的白熾燈下,白色紙屑自高空而下,如六月飛雪。
    [晝夜]
    夏季,日照北回歸線,晝極長,夜極短。
    空氣溼熱仿佛凝膠,肺部像是被培養皿裡的瓊脂塞住了,讓人上不來氣。
    「砰」的一聲,防盜門自動閉鎖。
    我雙手抄進衣兜,摸到副一次性手套,沒有煙。
    需要反鎖門嗎?
    我決定再回去看一眼。
    鎖扣轉動,防盜門被打開,邁進去一步,房間不大。張敏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比睡著的人更安靜。
    「張敏?張敏!」
    她一動不動,黏稠的血液在淺色布藝沙發上洇開,我失望了。
    「正好明天你輪休,不用請假。」我對著毫無生氣的張敏說道。
    深呼吸幾下,把這個看似纖細的女人從樓下搬運上來,異常費力。她像醉鬼一樣扒著我,四肢僵硬不會打彎。
    「砰」防盜門關上,應該反鎖,鑰匙呢?被我留在門內的電視柜上了。
    我急忙翻找另一邊口袋,幸好,車鑰匙還在。
    下樓後,我驅車到不遠處的汽車維護中心,手肘撐著車窗邊沿,上臂肌肉因為搬運過重物而產生酸痛的刺麻感。
    穿紅馬甲的夜班服務生敲響窗玻璃:「先生,需要清洗車子內部嗎?」
    我反射地點頭,肘部在駕駛座微微移動,擦到控制鍵,車子在死寂的清理間發出刺鳴聲,使我鬆懈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不好意思,我睡著了。」我問,「你剛才說什麼?」
    「您需要清洗車子內部嗎?」
    「哦,不,不需要。」我轉頭看車子後座,剛才張敏還坐在這裡。
    我恍然間想到一件至為關鍵的事。離開張敏家的時候,我沒有將室內空調打開。
    這意味著她的身體,將會像所有失去生命的肉類一樣,在炎熱的天氣裡迅速腐化變質,並散發出難聞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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