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狗
2024-10-15 11:39:11 1
已有一年多時間沒有回老家了，這次我特意就著清明節，回了一趟老家。
從兩百米以外的拐角處，剛剛看到自家那老屋場時，卻冷不防竄出一隻狼犬似的大花狗，兇神惡煞地向我狂奔而來，那速度快得驚人，吠鳴聲大得嚇人。為了預防不測，我立即彎下腰，慌亂地拾起一塊石頭，準備應戰……
——怪不得我心裡害怕，因為小時候，我曾被屋場裡的狗咬過一回，至今小腿上還留下了三個小小的狗牙印。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呀！
再說，根據報刊雜誌與電視披露，如今的狗，狂犬病毒特別多，若一旦被狗咬傷，即使不得狂犬病，那心裡也是會有思想負擔的。
——好在我回家之前就電話告訴了父母兄弟，大家都知道我到家的基本時間，就出來迎接我了。我想，也正是因為兄弟們出來迎接我，才有那狗先一步竄過來。
可不，二哥隨即罵了一聲：「叫什麼叫，自家人來了！」那狗還真是有靈性，便「嗯嗡」兩聲，就跟在二哥的身後搖頭擺尾去了。
儘管如此，我還是感覺到那狗在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我。它當然並不明白我與它的主人是啥關係。
其實，這隻狗，我是見到過的。那是前年年關時節，我回家過年，二哥在外帶回一隻小花狗。二哥說：朋友家的母狗產了五隻小狗，這隻小花狗長得最漂亮，所以要了回來。當時只那麼一丁點兒大，我還用手摸過它的頭呢。
那一次我在家呆了五六天。直到正月初五要趕回單位值班才走。
也算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後來我因工作較忙，就一直沒抽時間回家。時隔一年多了，再沒見過這狗，沒料想已經長了這麼大。不是兄弟們告訴我，我差不多遺忘了。
這狗，我不認識它，是因為我沒有把它當一回事；它不認識我，卻是因為間隔時間長了鬧的。何況我還是在它幼小的時候只見過一面呢，它對我的不友好，也是在情理之中了，怪不得它對我那麼陌生。
狗雖然多有靈性，但它弄不懂人類的那種複雜的親戚關係。
有父母兄弟護擁著我進屋，安全感自然大了許多。但我還是不時地注意提防那狗，總是擔心它咬我，所以我的警惕性告訴我不能怠慢。
弟弟說：「你別那麼害怕，看它樣子兇，其實沒咬過人。它很乖的，能聽懂人話，叫它別叫它就不叫。」我一回想也是，自從二哥罵了一聲後，它還真沒吭過一聲了。
過了一會兒，狗的陌生感漸漸減弱了，慢慢地，它靠近了我，我也小心翼翼地讓它靠近。還好，我感覺到狗已經沒有敵意了，心裡才放得輕鬆了一些。
家人見面，免不了許多言語問好，寒喧一陣客氣話後，就聽到了父親既關心體貼又帶有埋怨的話。意思是說我雖然在外不容易，但回家也太少了一點，尤其這次也太間隔久了一點兒。母親在一旁聽著，一句話也沒說，卻在暗暗地流著眼淚。我一面對父親的嘮叨唯唯喏喏，一面看看母親，心中湧起一陣酸楚與自責。
看到這情景，大哥迅即岔開話題，提高嗓門說：「這不來了嗎，大家都應該高興呀！」兄弟們也都附和了起來：是呀，是呀，說點高興的事兒。
聊著聊著，嫂子、弟媳和侄兒們也來了。他們用生疏疏的眼光望著我，說話也沒有象對待自己的父母和兄弟那麼隨便。他們的那種不隨便的心理，我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沒有朝夕相處啊。
但是，我這次回來，首先發現兄弟們對我也有明顯的生疏感。哥弟們與我說話，似乎都很謹慎，有點拘束的感覺。我尋思著這是為什麼，——是不是前幾次通電話時，我說話太倉促了？因為他們打電話給我時，恰好每次都碰上我正忙，我不得不簡單幾句，匆匆忙忙掛了電話。——是不是因為這事計較我了？我想著要在閒聊中找個機會解釋解釋。
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我的工作。我就趁機說起他們那幾次打電話的事，便有意解釋一番。哥弟們見我這樣，大家都笑了，二哥於是說：「別解釋了，我們知道你忙，你的工作，我們雖然不完全懂，但我們理解你。你又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這一點，我們兄弟那個不知道？如果你感覺到我們對你有生疏感，那唯一的原因應該是你還回家少了一點。去年冬天，母親得了重感冒，以為自己不行了（擔心死去），只想你回家一趟，我們兄弟幾個商量，認為你工作很忙，別讓你分心，於是做了父母的工作，硬是沒告訴你。」究竟是親兄弟啊，不需多說，幾句為我著想的體貼話，真讓我十分感動。聽到這，我似乎明白了，難怪我一進屋，母親就暗暗掉淚啊！
開始，我還真不明白父母為什麼對我也有些客氣，我自認為在對待父母的孝敬方面，也並不比在家兄弟們差。每次回來，我都是大包小包總要提來一些；沒回家時，打電話，寄錢回來，沒讓父母在為生活方面、在花零用錢上窘迫過呀！我在尋思，父母對我陌生的原因又何在呢？此時，我才知道，父母並非索求兒子的物質享受，從某種程度上說，長輩的精神安慰甚至大於物質上的要求。
傍晚，我與二哥四弟一同散步，也扯到了孝敬老人的話題上。四弟對著我說：「父母親並不是因為你少給他們吃穿，少給了他們錢用。而是因為你回家少了，安慰體貼的話說少了。我們在家的幾個兄弟，雖然從經濟上沒有你孝敬那麼多，可我們就在父母身邊轉，有事沒事問聲好，有什麼寒暑感冒隨時能夠關心照顧，自然就沒有距離之分，你一年半載回來不了一趟，有時還要隔更長時間。你說父母該是什麼感受？父母親老了，對你的工作可沒有我們哥們兄弟那麼理解你，說幾句埋怨你的話，也是在情理之中啊！」
我大徹大悟了，覺得兄弟們的話說得極是！
我忽然看見了二哥家的那條大花狗，正在前面十來米的地方，瞪瞪地看著我呢！
時間產生距離，這道理再簡單不過了！
此時，我的負罪感頓然加大，雖然自己有時身不由己，不能經常回家，但我在想，也不是長期是這樣的情形呀！還是自己對父母的關心體貼疏忽了。我想，今後一有空時間，就要多回家看看，多向父母說幾句親熱體貼的話語。沒回家的時候，可以多通通電話，報報平安，多問聲好！
兩三天時間一晃而過，轉眼我就要離開父母兄弟們了，臨走，父母、兄弟、嫂媳和侄輩們都出來送我，一家人的道別自不必說。
我突然注意到那隻大花狗也出來了，它不僅沒有了我來時的那種狂吠，而且也隨著它的主人送我，待我走開了時，它也離開它的主人獨自向前送了我幾丈遠的路程，它走走停停，望望嗅嗅，最後，停住了腳步，望著我慢慢遠去……
我分明感覺到，它還是在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甄別著我。
唉，陌生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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