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作者:designeryy
2024-11-18 22:57:11
三月(上)
三月的雨在這天下得如此瓢潑,打溼了山上的一切。紙錢散漫了四周,擁擠的的墓碑中間,一對母女緊緊地抱在一起,在大雨中,哭得那麼嘶聲裂肺……
……
我終於聽到了清晰的鋤頭刨地的聲音,從山坳裡傳來,很遠,很輕。我感覺周圍寒意四起,因為這麼晚,又有誰會下到幽深的山坳裡呢?難道,真的像傳聞說的,是鍾叔在尋找自己丟失的屍體嗎?我和堂哥陳濤都有些害怕,但為了解除心中的困惑,我們還是沿著小時候熟悉的山路慢慢去接近。
周圍一片安靜,只聽見我倆緊張地呼吸聲和雙腳划過雜草的沙沙聲。刨地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我們終於艱難地走下了山坡。遠遠地,我看見了一個人影正在揮舞著鋤頭,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在地上。我緊張地看了陳濤一眼,輕輕地拿出了手電,照向了那個方向。
此時,我和陳濤一下子都愣了,那個人竟然是佩姨,她正在非常投入地挖著什麼,完全沒有對我的燈光做任何反應。這時我想起了佩姨家門口放著的一堆草藥,原來那都是她每晚在這裡的成果,我和陳濤都鬆了口氣,謠言是假的。而我確信,佩姨真的瘋了……
一個精神失常的人,往往會因為某件事把自己困在某一個時間段裡,這件事往往是很可怕的。佩姨把自己的時間定格在了五年前鍾叔生病的時候,於是她才會每晚跑到山坳裡給鍾叔挖草藥,而白天,她則靜靜地坐在家門口,像十幾年前一樣等待著女兒放學回家。佩姨的世界裡只剩下這兩個人,而這兩個人現在卻都已經不在了。而她眼神中的那份恐懼,我卻依然無法解讀。鍾叔的葬禮成為那「某一件事」或許太過牽強,或許還有別的什麼事發生過。而在我心裡,除了懷疑,www.guidaye.com更多的還是為佩姨感到難過。
小時候,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的生活捻轉在各個親戚家中,可唯有周末到山上奶奶家裡時,我才會感到快樂。因為我可以到佩姨家裡,和小舒一起跑到後面的山上,一起玩耍。鍾叔寫著一手好字,每天從鎮上的藥鋪回來,他都會教我和小舒寫字,而佩姨總會留我吃飯,她做的南瓜飯,我至今還念念不忘。我不知道這家人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或許是行醫的人心善吧。而在我心裡,佩姨就好像我的媽媽一樣。
十三歲那年,舅舅帶我去了城裡。直到十幾年後的今天,當我又回到家時,我怎麼也不會相信,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佩姨,頭髮蓬亂,眼神呆滯夾帶著恐懼,暗黃的臉上布滿了皺紋,顯得格外枯瘦,袖口和褲腳還有鞋子都沾滿了泥,我喊她,她也不理會,就這麼呆呆地坐在門前,看著依山而下的臺階。
聽說五年前,鍾叔開的藥方吃死了十幾個人。店被人砸了,錢也賠光了。鍾叔病倒了,不久之後就去世了,屍體在家裡擺了好幾天,因為沒人肯幫這個「兇手」出殯。後來總算找了幾個人把棺材抬上了山。聽說之後,佩姨就開始變得神情恍惚,總是很害怕的樣子直到變成今天的模樣,小舒也在那天后消失了。
之後,傳聞開始在鎮上傳開,因為鍾叔安葬後不久,有人發現,他的墳一片狼藉,裡面只剩下一口空棺材。沒有人知道屍體去了哪?有人說是仇家幹的,也有人說,鍾叔附身在佩姨身上,才讓佩姨變得瘋瘋癲癲,各種各樣的傳聞鋪天蓋地。時間過去了那麼久,除了惋惜,我什麼也幫不了。
時間過去了好多天,幾乎每天天空中都飄著細雨,或許還是三月的緣故。這麼久沒回老家,我除了拜訪親戚之外,更多的是待在奶奶家裡,偶爾去看看佩姨,還有她那間孤獨的房子。每次去,我都會給佩姨帶去一些吃的,但她都毫不理睬,除了那天我給她端去的一碗南瓜飯,她竟然神奇的吃了幾口,眼神中似乎泛過一絲淚光。當初,鍾叔為了採藥方便住到了這裡。小時候在這裡,給我的感覺是那麼清新安靜,而現在,看著這間灰濛濛的房子,就好像一個巨大的棺材。
棺材?突然,有一個很可怕的想法從我的腦中閃過,當年,會不會是佩姨把鍾叔的屍體藏起來了?就藏在這個屋子裡?看著佩姨家虛掩的大門,我不禁咽了一下口水。我看了看發呆的佩姨,慢慢走到門前,屋裡傳來了和十幾年前一樣的藥味,這是怎麼回事?這麼多年了,這裡的藥味還是這麼重?我輕輕地推開門,門軸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我回頭看了看佩姨,她竟然瞪大了眼睛,正用恐懼的眼神看著我,卻又好像是在看著門。我害怕地慢慢把門關上,只見佩姨的眼神一下子又恢復了呆滯。
心中的懷疑越來越深,我沉思著慢慢退到了屋後,那裡是佩姨每晚出去的地方------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