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隱巷奇談
2024-11-14 23:33:11
一、鬼宅
荊小川是一名推著板車走街串巷、搖鼓賣雜貨的貨郎,平時賣的東西,不外乎打蟲吃的藥丸、男人嚼的檳榔、女人用的胭脂水粉或者針頭線腦等什物,因本是西江南岸草埠村人,所以他的生意,一般只在西江南岸一帶走動。
然而今天,鬼使神差似的,一大早有同村的人僱船要到江對面去辦事,見他在路邊,便隨口招呼一句,他也就稀裡糊塗地答應上了船。江對面的崇天塔、瓶隱巷一帶,原本人煙稠密,荊小川預料生意會不錯,哪知上午沿街走到日暮江山,也沒做成幾單生意,剛趕去碼頭時,船卻提早出水到了江中,眼看誤了時辰,今夜怕是回不去了,本地又沒親戚朋友,竟連宿歇的去處也沒有著落,荊小川不禁懊喪起來。
折回一裡多,到白日間去過的瓶隱巷,他想趁著傍晚的餘霞,看看有沒有可以借宿的人家。
瓶隱巷中,家家戶戶都亮了燈,但大多高牆密閉,荊貨郎去敲了幾處門環,卻連個出來應門的人都沒有。
「真是頭頭碰著黑!」荊貨郎氣得在人家門前啐幾口痰,只得另外再找。
終於見到一家籬笆矮牆,門扉板材很顯簡陋,但也透出寂寂的昏黃燈光,應是本地比較窮苦的人家吧。通常窮苦人家好相與一些,他鼓起勁兒又上去叩門。
「誰啊?」出來相迎的是女聲,隔著稀疏門縫,荊貨郎看清是一位布衣少婦,答道:「我是江對面南岸草埠村人,來江北賣貨誤了過渡的時辰,來瓶隱巷想找家借宿……或者給碗水喝也成。」
「哦,天雨路滑,如果不嫌棄請進屋歇腳。」少婦竟然開門並欣然答應了貨郎的請求,「板車請停在門裡,本地久無失盜事件,可請安心。」
荊貨郎端詳這少婦,說話聲音極弱,人生得削肩細腰十分清瘦,面容更是慘白憔悴,像是身子很弱,連忙千恩萬謝地照她話辦了,只是又覺得她說話有點奇怪,今日天氣還算晴朗,為何會說天雨路滑?
少婦引貨郎進屋:「我家男人出遠門未歸,你可隨意,我這就去給你倒水。」
貨郎有些萎縮地跟進正堂內,不曾想身後傳來一陣「譁譁」水聲,回頭一看詫異不已,外面在一瞬間居然真的下起了大雨。
貨郎想到一句俗話叫「下雨天,留客天」,眼前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多少難免讓人想入非非。
「你坐。」少婦一轉身即端來大碗涼水,「小婦人家貧,沒有什麼可招待的。」
「不、不,叨擾了。」貨郎侷促地按她所指,往灶臺邊的板凳上坐,板凳居然也搖搖欲墜,他差點重心不穩歪倒在地。
貨郎手裡的水碗幾乎潑灑,嚇得趕緊穩住身形,但仔細去看自己剛坐的板凳,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板凳看似竹編,但伸手一扶,輕飄飄的沒有重量,再偷眼環顧屋內四下陳設,除了自己手中的碗外,其餘無論桌子、椅子,還是一些器皿什物,都刷得五顏六色,且薄得像紙皮,身旁灶臺也灰土蒙塵,好像很久沒使用過的樣子。
那布衣少婦卻仍是一副自然神情,徑直回到正堂旁邊一間屋內,點一豆油燈,燈下擺一籃女紅什物,她一邊拿起衣服繞線細縫,一邊口中又招呼貨郎:「你坐。」
「啊……嗯、嗯,好。」貨郎好歹也是走過些地方,有點見識的人,仗著年輕膽氣,重新坐回板凳上,又從自家的行裝裡拿出白日吃剩的兩個燒餅,就著涼水啃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