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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愛的兩三事

2024-10-30 03:04:10

  一。
就在今天,我準備自殺。我要做的不留一點痕跡,也不能給別人帶來太大的困擾。最重要的是,我不能讓警方看出這是自殺。如果被發現的話,保險公司的錢就泡湯了。
我從半年前就做了準備。首先買了高額的意外保險;然後參加了這個極限運動挑戰團,儘量和每一個人混熟,並且讓他們都覺得我是個蹦極狂熱者;最後就是今天。
因為是熟人了,所以教練並沒有放太多心思在我身上,草草檢查了下我的安全系帶,很快就去了新手那裡。我摸著腰間的那個固定用盤扣,偷偷地鬆開了其中的一個。
死亡的瞬間會很短暫,這樣一來痛苦也會變得很短暫。如果只有一秒,那麼這一秒出現在我腦中的也許就是她的臉。這樣一想,整個人忽然就輕鬆了下來。
二。
我生活在一個痛苦的家庭裡。父母辛苦工作,掙來的錢對於我的病只是杯水車薪。我每天坐在床上,抱著自己日益萎縮的腿嘆氣,不拉開窗簾,也不和外界接觸。
這個時候,只有姐姐陪著我。
姐姐每天去學校,學了新的東西,回來就說給我聽。可她的話治不了我的腿。家裡一天比一天空蕩,我曾經對著父親發脾氣,讓他乾脆把我丟進垃圾站,跟著那種大型垃圾一起絞碎在機器裡。
父親回我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母親在門後嚶嚶地哭著,捂著嘴,那聲音還是透過門的縫隙一絲絲傳進來,一直傳到我的心底,然後我覺得整個人從那條破腿開始往心裡傳遞寒氣。
姐姐趴在我的床前,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瞪著那雙黑幽幽的眼睛看著我,白皙的臉上光滑而純淨。
第二天,姐姐回來,帶著一臉風乾的血。她抬起臉對著我笑,一邊笑一邊從口袋裡摸出一把鈔票遞給父親:「給弟弟看病。」
我當時不知道那些血和錢之間究竟有什麼聯繫,長大之後才逐漸明白,姐姐當時做的事情叫做碰瓷。走在街上,隨便找個倒黴的開車人,這麼一頭撞上去,拿錢了事。我也不知道才十歲的她是從哪裡學到這些的,因為我的記憶中留下的只有那條順著姐姐蒼白面孔流下來的血線,蜿蜒盤桓在她的臉上,遠遠看去就像黑白無聲電影中最突兀的色彩,從正中間將姐姐的臉劃成了兩半。
我回頭對教練比了個OK的手勢,他揚起嘴角對我笑了笑。我艱難地將重心移到那條好腿上,最後呼吸了一口陸地上的空氣,接著就這麼跳了下去。
刀割一樣的風划過我的皮膚,安全綁帶在腰間咯吱咯吱地發出悲鳴。
頭暈目眩,胃部痙攣,指尖充血,全身像針扎一樣疼起來。
姐姐在第三次碰瓷之後,被人抓住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她沒告訴父母,趴在我的床頭握著我的手。我伸手去摸她額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疤,扭曲的,乖違的,新舊交錯在一起,一條接著一條盤亙在她的臉上。我想當時她一定流了很多血,縱橫交錯把她的臉劃得支零破碎。她避開我的手,把腦袋埋在被子裡。
我問她疼不疼,她一個勁搖頭,一直到我快要入睡,才悄悄發出一聲嗚咽。
當時我的想法很天真,以為只要自己好好吃飯,按時睡覺,就一定能好起來。直到我遇見安,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個人,也和我一樣蠢鈍。
安是照顧我的護士,才從學校畢業,臉上掛著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笑容。
我被通知要住院進行詳細檢查。沒有人來探望我,因為很多年前我就從家裡逃了出來。我隨身攜帶的,除了必備的生活用品外,就是姐姐那張定格在十歲的相片。
儘管在夢魘裡,那微笑總是被無數撲面而來的傷痕所覆蓋。血色凝固在她的眉梢眼角,把那笑容撕裂成奇怪的東西。
安每天給我帶來外界新鮮的消息,就算面對我醜陋的身體,也一如既往掛著溫柔的笑容。
我時常會把她和姐姐弄混。她的個子不高,鼻子邊長著零星雀斑,眼睛很小,眯成一條縫,單眼皮。儘管如此,我還是覺得她很漂亮,因為我愛她。可惜我不能告訴她,那麼好的女孩,不應該和我這種殘疾人消磨一輩子。
有一次安問過我,相冊裡的人什麼樣子,漂不漂亮。我很難告訴她,其實我不知道姐姐長大了是好看還是不好看。
她留在我記憶中的只有血紅的一片,還加上那些錯雜分布著的傷疤,一個疊一個。
三。
繩子逐漸繃直了,速度很快,只有幾秒。我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腳踝開始受力往後拉扯,那種突如其來的疼痛即使練過百次還是讓人難以忍受。
我張大嘴尖叫起來,聲音被湮沒在風裡。
那天我正式得到了通知,腿治不好了,病毒還會逐漸侵蝕心臟。我對這個事情早就有了準備,唯一驚訝的只是為什麼惡果來得這麼晚。
安的心情顯得很抑鬱。
我在床上朝裡閉目休息,安進來為我換藥,腳步很輕,以為我睡著了。我聽見有人開玩笑問她要怎麼樣才能高興起來,她躊躇半晌,說給她一筆天文數字樣的錢就好。
在聽到的那一秒,我決定了之後的一切事情。
就像當年的姐姐一樣,也許她在無數個趴在我床前的夜晚,撫摸著自己額上的疤時,已一早計劃好了自己的死亡。
因為在那天晚上之後,姐姐就消失了。父母長時間關著門哭泣,不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不問。有的東西大家心知肚明,我已經明白姐姐永遠回不來了。
「很遠的地方,」姐姐對著我笑,「其實我去哪裡不重要,我們是雙胞胎,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永遠不會分開。」
姐姐玩了一次大的。
碰瓷的事情被人發現後,姐姐想了個新的辦法。她在那個漆黑的夜晚,自己挑選了輛最豪華的車,接著鑽到了車輪底下。
我的姐姐,她帶著最醜惡的樣子離開了這個世界,為了我的治療費。
繩子繃直了,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往後拽去,緊接著我聽見啪嗒一聲脆響——那個被我擰開的扣子,脫落了。
本來已經遠離視線的海面在一陣晃動中侵襲而至,我閉上眼睛,等待海水灌入大腦的那一刻。
四。
安在某天清晨,被一個陌生的電話驚醒。那頭說有事情要和她談談,需要她帶齊證件,準時到某保險公司去。
安這幾天心情很糟糕。一直護理的那個男病人自從知道絕症的事情後就消失無蹤了,糟糕的是,她已經愛上了那個人。
那天有人問她,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麼。她說是錢。
她是需要錢,只要有錢,就能給男人最好的護理,讓他使用最先進的藥物。
男人總是握著胸口的項鍊,裡面藏著一個女人。她覺得男人一定很愛那個女人,所以他的眉宇間總藏著某種憂傷。
如果有了錢,她就去整容好了,把自己整成相冊裡那個人的樣子,這樣的話,男人會不會高興一點呢?
安對著鏡子摸了摸鼻子旁邊的雀斑,苦悶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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