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就是你
2024-11-14 11:08:11
剪刀
蘇順清坐在一把靠背椅子上曬太陽,城市冬天的暖陽讓那些白領有翹班的衝動,何況是學生。她有著一頭長而卷的黑色長髮,海藻一般蓬鬆,披著到肩膀,像個洋娃娃一樣眯著眼睛。夏普美型手機是男朋友送的,此時正靜靜地呆在胸口,李子軒每個月都會去日本,有空會開著他的銀色本田車帶蘇順清出去吃飯,如果晚上沒有回來,同宿舍的兩個女孩就知道蘇順清肯定是開房去了,五星級賓館的大床睡起來比宿舍的硬板床舒服多了,還可以在上面打滾,變幻各種銷魂姿勢。
方怡在喝可樂,她不太愛說話,覺得傷元氣。
孔蘭在吃零食,那是她的命。
蘇順清的手機是讓全宿舍其餘兩個女生羨慕的,光滑的鏡面配上獨特的花紋,重要的是在國內買不到。孔蘭經常嘆息道,唉,也不知道我們家秦川啥時候才送這樣的生日禮物給我。
傍晚五點了,天空仍是光線充足,亮堂堂的陽光依舊在宿舍陽臺上鋪滿,方怡拿著剪刀在後面站著,拍拍蘇順清的肩膀,「給你!」
孔蘭吃的是瑞士卷就蜜瓜奶昔,沾著藍莓醬往嘴裡塞,天天喊減肥的人往往吃的最多。她的馬尾辮得意地甩著,熱情的兩片肥厚嘴唇一張一合,「你們兩個快過來吃啊,要不我一個人都吃光了。」
「等下吃,謝謝。」方怡臉上寫滿了不屑,眉毛揚起來,吃吃吃,就知道吃。
藍莓醬是孔蘭的男朋友秦川自己做的,買來新鮮的藍莓,擦乾外面的水,存放在一個透明的玻璃瓶裡,放少許幼砂糖和少許鹽,保鮮膜密封好放在不透風的環境中,七天後用木槌搗碎再次密封,一個星期以後就成了美味香甜的藍莓醬,也成了宿舍裡最受MM歡迎的食品。
那是一把「張小泉」牌子的著名小剪刀,別說開叉的頭髮,連鐵絲都能輕易剪斷。蘇順清眯著眼睛笑,「謝啦好姐們,就你最了解我。」
「你喜歡就拿去好了。」方怡的笑裡都掛著冰霜,她的眼睛笑起來向上微微吊起,皮膚米白,是典型東方女人的外表。
蘇順清的長髮捨不得剪的,因為李子軒喜歡。蘇順清好幾次說要留短髮都遭到拒絕,他常常輕撫蘇順清的頭髮,把臉埋在裡面深呼吸,眼神裡滿是憐惜,你剪短頭髮就不要你了。
只要太陽好的時候,蘇順清就喜歡借方怡的剪刀自己修整開叉的發尾,慢慢地上癮了,不到天黑決不罷休,自己修剪頭髮有種樂趣,比如回憶那點點滴滴的快樂,失去水分乾枯的頭髮輕輕一碰就折斷。
李子軒是一年前在酒吧認識蘇順清的,那天宿舍三個女孩集體慶祝英語過級,到學校的高力酒吧叫了幾扎啤酒狂飲,當時李子軒正好參加十年校慶也跟幾個老校友聚會,當中年男子碰到年輕學妹,一場轟轟烈烈你情我願的愛情拉開帷幕。開始是眼神交流,後來幾個男女就坐到一桌,彼此看誰順眼就跟誰喝酒,李子軒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蘇順清這個帶著點野性的長髮女孩,青春又活潑,這是讓他羨慕的,即使他比她大十歲。
蘇順清笑起來可以迷倒一大片男生,瘦又高,鼻子卻是小巧標緻。其他兩個女孩有些普通,特別是方怡,她基本上不抬頭,一個晚上都沒看清她的臉到底是圓是扁。聚會散了的時候,秦川拿自行車把醉的稀裡糊塗的孔蘭接走了,蘇順清和方怡也準備離開,李子軒嚷嚷著要開車送兩個學妹回宿舍,方怡固執地要自己走回去,蘇順清理所當然地一個人坐在了前排,笑嘻嘻地左看右看。
「你不怕我賣了你?」李子軒好奇地問。
「買我的人一定會把我送回來的。」蘇順清吐吐舌頭,「你肯定想問為什麼對不對。」
李子軒點點頭。
「因為我很吵啊,而且我天生就有腳臭,誰討我做老婆誰倒黴!」蘇順清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
「哈哈哈,你很可愛的。」李子軒覺得自己已經有十多年沒有這樣暢快地笑過了。
在學校回宿舍的路上看到方怡孤單的背影,李子軒搖下車窗,「上車吧,一個人走多危險啊。」
方怡抬起頭來笑道,「不用了,我想一個人散散步回去。」
「她真是不肯融化的冰。」李子軒搖搖頭。
天黑的時候,李子軒的信息也沒發過來,蘇順清嘆息一聲關門進了宿舍。
地上一地碎發,風一吹,在空中旋轉一圈又一圈,有點冷颼颼的意味。
其實今年夏天的時候蘇順清就開始變了,化煙燻妝,穿露股溝的牛仔褲,除了手機換掉,用的化妝品也都是寫著日文,孔蘭拿起一瓶爽膚水對還在上鋪酣睡的蘇順清誇張道,「啊,資生堂哦,順清同學這個月準備啃饅頭是吧?」
「男朋友出差帶回來的。」蘇順清最近厭倦了這樣的回答,因為接下來那一句準是,「唉,我們家秦川什麼時候才能買這樣的化妝品給我用。」秦川的老家在山西,父親是醫院裡打雜的,母親幫人洗衣服度日,誰知道秦川竟然考上名校的中文系,既然如此,父母也只能認命,只求趕緊供完他讀書就好,誰知道又交了個女朋友,總是嘮叨著城裡媳婦不好伺候。
李子軒和秦川相比什麼都好,比他有錢,比他高大,秦川最大的優勢就是時間,其實蘇順清也很羨慕孔蘭,男朋友天天都在,風雨無阻地送早餐。
李子軒常常出差,有時候忘記給自己打晚安電話,但偶爾也會突然地出現在宿舍門口,拿著一大束藍色妖姬配黃鶯草,引來孔蘭一陣尖叫。方怡只是低頭做自己的事情,看了看,仿佛與自己無關。
一年多了,李子軒對601宿舍其他兩個女孩也已經漸漸熟悉,那個高傲的方怡有時候也會跟自己說話,好奇地問,他們日本人是不是真的把小魚活生生的吞下去了?富士山的雪一年四季都是不會融化的?
蘇順清很大方,周末總把李子軒當車夫,先把孔蘭和秦川小兩口送回他們在學校外租的鐘點房,然後再把方怡送回宿舍,接著就是二人世界,通常會看場電影,然後喝咖啡,最後也無法免俗,去做些男女之間一定要發生了才快樂的事情,蘇順清覺得滿足,反正他是單身,長得又好看,帶出去又有面子,只等自己畢業後結婚了。
可最近,他又一個星期沒出現了,去了哪裡,手機也是關機,不知道這次出差到底怎麼回事,不上網也不發信息,難道是火星……如果每個戀愛的女人都把自己戀愛時對男人到底現在在幹什麼的猜測用文字寫下來恐怕是讓最專業的懸疑小說家都汗顏的。
越在乎一個人就失去的越快嗎?蘇順清失眠了,自己寧願不要那些身外之物,只是喜歡李子軒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光,就呆著,聊著,坐著。
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剪刀還在靠背椅上放著,忘記收進來了,在月光下閃著冷銀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