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獄
2024-11-11 12:39:11
李芫
馬可精神病醫院的病房裡,一個男人身上裹著束縛衣,正坐在一張金屬椅子上等待著什麼。他的瞳仁在額前碎發的縫隙間閃著寒光,頭髮因為缺少打理顯得凌亂不堪,厚厚的鬍渣如砂紙般貼在臉上。
鐵門「吱嘎」一聲打開,一個肥胖的警衛和一個女醫生走進了房間。那個醫生坐在男人的對面說:「李芫,你好。我叫周晴,新來的醫生。」周晴介紹時,那個警衛繞到了李芫的身後,右手握著腰間的警棍惡狠狠地盯著他的背影。
李芫沒吭聲,但他眼中的寒光閃動了一下,他似乎在盯著周晴的臉。
周晴不以為然,她接著說:「過去兩年裡,馬醫生對你一直採取比較嚴格的監管。其實我覺得大可不必這樣。你說呢?」她臉上浮起微笑,紅潤的雙唇晶瑩剔透。
「你叫什麼?」李芫的聲音冷得像冰層下的河水。
「我叫周晴。」周晴再一次介紹自己。
「你來取我命嗎?動手好了……」
在周晴想繼續說些什麼的時候,一個神採奕奕的老人走進來,坐在了周晴的身邊。他就是李芫的主治醫生馬建國。馬醫生也是這家醫院的院長,他總是西裝筆挺,油光滿面,頭髮梳理得光彩照人,乍一看沒人會相信他是一個六十多歲的人。
他是來例行公事的,簡單問些問題就會離開。對於李芫,他早就放棄了,從李芫第三次用頭撞斷自己的鼻梁開始。他覺得李芫這樣的傢伙,只要穿好束縛衣看管得當,在這醫院住上一輩子又有何妨,反正自己就要退休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坐下後,在桌麵攤開了幾頁資料,不耐煩地說:「今天很聽話啊!」說著他看了一眼胖警衛,警衛默默地對他搖了搖頭。
「今天的確很意外……」李芫始終盯著周晴的臉。
「你仍然能看見它們嗎?有沒有其他的新東西出現?」馬醫生拿出一個錄音器,放在了桌子上。
「不,仍然是那些樹。」李芫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紅色藤蔓。在他眼裡,這個醫院的地面、牆壁、天花板上,都長滿了某種紅色怪樹的藤條。
「還有怪物出現嗎?」馬醫生接著問。
「這幾天沒有。」
「好吧!今天就到這兒,下周見。」說完,馬醫生拿起桌子上的東西離開了,看上去迫不及待。
警衛和周晴把李芫送回了病房。他的房間裡長著一棵紅色怪樹,它的樹幹直通天花板,像是要破頂而出,如一根天然的柱子立在房間的中央,粗壯的樹根裸露在地表,牆壁上的藤蔓長滿了白色的小花。
警衛除下了李芫的束縛衣,鎖上了門,而周晴卻沒有離開。她觀察著房間裡的陳設,自言自語地說:「真簡陋,我以為這樣的大醫院對病人很慷慨的。」房間裡只有一張床和一個柜子,看上去骯髒不堪,顯然這裡的人都不太喜歡李芫,包括清潔工。李芫靠在牆角,冷冷地問:「你怎麼不走?」
「我想多了解一些我的病人!」她拿起床頭的一張照片說。那張照片已經褶皺,上面是李芫和一個女人的合影,上面的李芫和現在靠在牆角的李芫簡直判若兩人,而那個女人竟然和周晴長得一模一樣。她驚訝地問:「她……這就是你妻子?」
「對!」李芫點了點頭。
「怪不得你之前那樣說……我真沒想到,居然……」
「我也沒想到!」李芫突然打斷她說,「自從那天之後我就一直被這些怪樹困擾著,它們每天都在生長。」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周晴看了看四周問。
「你沒看資料嗎?」
「看了,可我想聽你說。」她放下照片坐在了床上。她身上散發著橙香,短裙下的雙腿修長緊繃。
「那天,我帶她去城外磬山的一片森林散心,之後我們走散了。我……再也沒能找到她……」李芫面無表情地說。
「你妻子有病,你為什麼要帶她去那種地方?」
「正因為有病,我才要讓她散心……這個問題你們都問過無數次了。」李芫突然喊道。
「好吧,我該走了。」
周晴掏出鑰匙打開門,倉皇地離開了。
李芫走到床前拿起那張照片,然後摘下了一朵樹藤上的花,似乎在回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