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故事之蛇舞
2024-10-27 17:20:10
天剛蒙蒙亮,整個校園還沉睡在那層朦朧的微光中。柴惠惠躡手躡腳從寢室裡出來,小心地帶上門,往練功房走去。比其他人要早起一個小時練舞,這是柴惠惠自五歲起保持至今的習慣。她自知自身天資並不是最佳,從來不敢有一絲鬆懈。如今來到這個藏龍臥虎的舞校,在強手雲集的競爭之中,更是一絲不敢怠慢。也因她這份異乎尋常的刻苦,在這個逐年淘汰、以嚴厲著稱的舞校裡,她留到了最後一年。
今年也是競爭最激烈的一年,如果能夠在畢業匯演中成功引起舞蹈團老師的青睞,就有可能直接進入這座城市最頂尖的舞蹈團繼續深造,將自己的舞蹈生涯帶上一條康莊大道。而她,柴惠惠,必須做那個脫穎而出的佼佼者!
從窗邊經過的時候,柴惠惠從眼角的餘光之中似乎覺得練功房有人。下意識一側頭,從窗戶透進的微光中,一個模糊的黑影正立在室中心,踮起腳尖,弓起身形,向天空伸出手臂。居然還有人比她更早,柴惠惠心裡一慌,正準備加快腳步向裡走去。
那個黑影突然動了!柴惠惠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黑影的舞姿攥住了,屏住了呼吸一瞬也不瞬。沒有任何音樂伴奏,可是在這個黑影的舞動之中,柴惠惠的腦海裡漸漸升起了一個旋律,舒緩處是聖水河畔靡靡笛音,激越處又變作了南非叢林的密密鼓點。而那個黑影隨著節奏或柔如軟絲,或矯若遊蛇。對,就是蛇!那個黑影舞動的就像是一條蛇,而且是蛇王!萬蛇之王!
這樣的舞蹈絕對不是屬於人類的!柴惠惠只覺得嗓子發乾,眼神卻完全無法移動,死死盯著那個黑影的每一次舞動,冷汗慢慢從額上滲出。
「柴惠惠,又這麼早來練習啊!」守門大爺的招呼將柴惠惠從驚疑中喚醒,柴惠惠回過頭,神魂尚未歸位,茫茫然點了點頭。而練功房在這一刻裡,突然變得空無一人。柴惠惠一怔,急步衝到門前,推門而入,空空如也,只有練功架靜靜地立在那裡。剛才那個黑影難道是她壓力太大而催生的幻覺?然而餘音嫋嫋,低低淺淺仍在柴惠惠心頭迴旋。
一整天的時間,柴惠惠都不能像往常那樣專心。她的腦裡全是清早所見的那支舞蹈,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清晰。那個旋律在她的心裡一遍一遍縈繞,好幾次她都忍不住在笛音中探出手去,又生生壓了下來。好容易晚課結束,練功房終於只屬於她一個人了。柴惠惠顧不上重溫功課,迫不及待地開始隨著腦中的記憶起舞。
從來沒有一支舞蹈是這樣的,只要一開始舞動,就再也沒有停頓,如行雲流水般揮灑自若。整個人輕盈歡快地如初夏的蛇,在月色之下釋放著一個冬天積攢下來的激情。鼓點密密響起,柴惠惠開始隨之旋轉。突然腳下一個踉蹌,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腳踝處是熱辣辣的疼痛,柴惠惠知道自己扭傷了。
在醫院呆了一個星期,起舞的欲望逼得柴惠惠不能自已。整個人被心裡那團火炙烤著,茶飯不思。眾人只當她是擔心半個月後的畢業匯演,也不以為意。不料,舞蹈團的人提前了一個星期來到學校。於是,柴惠惠不顧醫生的勸阻,提前出了院。
仍是大清早,柴惠惠來到了練功房,未及熱身,身子已經開始舞動起來。正是那支逼她極苦的蛇舞。下腰,側身,後退,躍起……柴惠惠一開始舞動,整個人就陷入了舞蹈之中,不再屬於自己。
「停!」一聲暴喝。但柴惠惠充耳未聞,仍隨著旋律舞動著。鼓點又起,柴惠惠片刻未曾猶豫,剛要旋轉,一個人影衝了上來,強行抱住了她。
柴惠惠訝異地望著來人。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原本一絲不亂的頭髮因激烈的動作而垂下數縷,嫻靜溫婉的臉上卻帶著一臉不相稱的驚恐。那女人喘著粗氣,死死盯著柴惠惠:「你在哪兒學的這支舞?」
柴惠惠認出了她,卻不動聲色地望著她。這時,幾個學生推門而入,含笑招呼道:「陸老師,您這麼早啊!」見她二人這副情形,不由一愣。
那女人也察覺到自己的莽撞,慢慢鬆開手,問道:「你叫什麼?」「柴惠惠。」柴惠惠肯定眼前這個女人就是舞蹈團來挑人的舞蹈老師陸丹寧了。
學生們漸漸多了,陸丹寧看看進來的人群,轉頭急急道:「柴惠惠,那支舞絕對不能再跳了。下課了之後來找我,我有話跟你說。」柴惠惠看看四周,也覺得不是說話的時候,便點點頭。
傍晚,柴惠惠來找陸丹寧。陸丹寧打量著坐在她對面的女學生。十七八歲的年紀,面容清秀,只是略嫌蒼白了些,神色間有幾分與年紀不符的憔悴。一雙大眼平靜地注視著她,眼神卻是那麼熟悉。陸丹寧心裡隱隱一痛,忙拉回飄遠的思緒。
在陸丹寧打量柴惠惠的同時,柴惠惠也在默默地打量著她。她就是這所學校的傳奇人物,擁有最完美的天賦,能把所有舞蹈的精髓表現得淋漓盡致。十六歲的時候以一曲「散花天女」藝驚四座,被當時舞蹈團團長譽為百年來難得的天才。即便是年過三十,她的身材比例仍然完美,果真是名不虛傳!
「你今天早上在練功房跳的那支舞,你從哪兒學的?」柴惠惠的眼裡隱隱有刺,讓陸丹寧十分不舒服。陸丹寧索性免了客套,單刀直入。
「我跳得好嗎?」柴惠惠輕聲開口,平靜地望著她。鬼大爺鬼故事www.guidaye.com
「這不是跳得好不好的問題。」陸丹寧皺皺眉,自顧自說道,「那支舞會毀了你!」
「我進入這所學校之後的第一次摸底考試,當時你是考官。你說過,我的身體條件不好,遲早會被這所學校淘汰。」柴惠惠慢慢道。陸丹寧略略一怔,她一生之中點評過太多習舞的學生,已經不記得眼前這個女孩了。
「你看過我早上的舞蹈。我想知道,我現在跳得好嗎?」柴惠惠接著問道。陸丹寧沉默了一下,不由自主回憶起早上見到的柴惠惠的舞姿。那旋律一入腦海,立刻掀起軒然大波。陸丹寧臉色一下變得煞白,猛地站起身,緊緊拽住桌角才穩住自己的身體。
「那支舞不能看!不能想!不能跳!那是一支魔舞!」陸丹寧突然大聲吼道。柴惠惠未料到陸丹寧有如此大的反應,嚇得往後略縮了縮,驚懼地看著她。
「為什麼你說它是魔舞?」柴惠惠追問道。陸丹寧盯著柴惠惠片刻,一字一頓地說:「因為我的舞蹈生涯就是被它毀了的!」陸丹寧深吸一口氣,竭力穩住情緒,緩緩道:「我也是這所學校畢業的,從小就被稱為天才。然而臨近畢業那年,我去整理學校的資料室,無意中看到了一本舞冊。上面記載著一支奇怪的舞蹈,雖然不知道是什麼語言,然而那些姿勢卻是能看懂的。當時我忙著畢業匯演,看到那本舞冊上面的姿勢難度極高,只想著若能融入我的舞中,必定能技驚四座。於是,我試著跟著那本舞冊去學那支舞蹈。」
「那支舞蹈就像是蟄伏在我體內一般,一經觸動,就活了過來。我從來沒有過那麼酣暢淋漓的舞蹈。我覺得我就是為這支舞蹈而生的,那種合二為一的舒暢感簡直沒有辦法用言語來形容。」陸丹寧輕輕嘆了口氣。
柴惠惠回憶起自己舞動時的感覺,身體又開始一陣陣發癢,想要伸展。
「然而,旋轉一起,我的雙腿靈活度已經達到了極限,我被自己絆倒在地上,扭了腳。休息了半個月,我醒著夢裡全是那支舞,我迫切想要再跳那支舞。我被那個旋律逼得茶飯不思,坐立難安。當我的腳步一能移動,我立刻跑到練功房。於是,腳再一次扭了。舊傷未除,新傷又生,我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然而當腳一好,我又去了練功房。這一次是小腿骨折。」
陸丹寧伸出那雙修長的腿,指著小腿道:「這根骨頭斷了三次,好了又斷,好了又斷,以至於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盡情地跳舞了。」她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腿骨,神情有說不出的落寞。
「現在你明白了吧?那支舞就像是罌粟。一經接觸,它就會纏上你,傷害你。若不能甩掉它,你這一輩子的舞蹈生涯就毀了!」陸丹寧抬起眼,直視著柴惠惠。
「可是,我看到有人跳過。」柴惠惠肯定地說,「她跳得非常完美。」
「是誰?」陸丹寧臉色大變。
「我不知道。」柴惠惠搖頭,「我在窗外看到的,當時天色沒有亮透,我只能看到一個黑影。即使是一個模糊的影子,可是那種人舞合一的境界帶來的衝擊也強烈無比。」
陸丹寧的手又不由自主抓緊了桌角,半晌才心不在焉道:「你眼花了。」
柴惠惠咬咬唇,沒有再接著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