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有人
2024-11-10 21:59:11
現場
現場一片狼藉,那人俯倒在電腦前,屏幕的光一閃一閃地映在他的臉上。桌面被按下了一排無序的字母,光標持續晃動著,空氣裡瀰漫著死亡的詭譎氣息。
他的後腦上裂開了一個很大的洞,頭骨都碎了,一片片像裝飾品似的掛在腦袋後面。那傷口一看就知道是被視頻裡那把榔頭砸出來的。汩汩流出的血已經乾涸了一半,凝固在衣領和發梢上,味道令人作嘔。
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相信了曾岑的話,以及那個被我當做是惡作劇的視頻。
曾岑小跑著跟上來,推開門,停在了我身後。我能聽見他心臟劇烈的跳動聲。這樣的場景,無論看過多少次,還是會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我回過頭去,盯著曾岑那慘白的臉。我的嗓子沙啞,開口時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在不由自主地顫抖著:「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人嗎?」
曾岑沒有立刻回答我。他愣愣地看著那具曾經是他朋友的屍體,再環顧四周。過了半晌,他才像忽然醒過神似的抬起頭來,狠狠地「嗯」了一聲。接著,他上前一步,死命抓住了我的領子。我被他勒得有些喘不過氣,用力掙開他,往後退了一步。
曾岑癱軟地跌坐在地上,捂住了頭:「這不是玩笑……這不是玩笑……他真的回來了,你看啊,這房子已經被搜過一次了,那個傢伙……真的回來了。」
他的話裡充滿了不祥的味道。我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等了一會兒,曾岑才撩起眉來,用一種怪異的微笑對著我。
「他先殺了肥佬,下一步,他一定會來殺我的!」
他的話讓我從心底深處,驀地升起一股寒意。
送上門的兇案
我的偵探事務所開業至今三月有餘,找上門來的客人寥寥無幾。稍微能激動人心的,無非就是讓偷拍老公或妻子出軌的照片。
在這個無所事事的下午,我端著茶杯坐在電腦前,隨意點開昨天曾岑傳來的視頻。儘管看過多次,也還是叫人覺得膽寒。這時,樓梯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剛起身準備好劣質的茶葉,曾岑就滿頭大汗一頭扎進了房間裡。
我抬頭看看鐘,距離我和他約好的時間還有半小時。
「你看完了嗎?」曾岑不客氣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單刀直入主題。
我「嗯」了一聲。
曾岑是我的客戶,身材瘦長。他不知從哪裡知道了我的事務所,昨天深夜打電話找上門來,二話不說,命令我打開QQ,給我傳了一份視頻文件。那個視頻是用聊天軟體錄製的。據曾岑說,他和受害者是多年沒見的老友,好不容易聯繫上了,正聊得開心,結果就發生了後面的事情。
與其說是第一次看那文件時被嚇住了,倒不如說我著實被噁心了一把。
視頻裡的房間黑乎乎的,沒開燈。開始的幾分鐘裡,那人一直坐在屏幕前,戴著耳機,時而蹙眉時而微笑,嘴裡念念叨叨也不知說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他身後的門被推開了一條極小的縫。從視頻裡模模糊糊地可以看見門縫中漏出一個影子。影子在門口停留著,似乎在猶豫什麼。
我的心逐漸緊張起來,放下手裡的瓜子,認真地伏趴在電腦跟前,將視頻放大成全屏。
影子晃了晃,不見了。可才過了一兩秒,他忽然又出現在門縫中,這次,他的手裡似乎拿著什麼東西。緊接著,影子用一種極慢的速度推開了門,一步一步緩緩地走進來。那場景緘默無聲,卻愈發顯出某種駭人的氣氛。
隨著他的走近,我逐漸看清了他手裡捏著的物體——那是一把長柄的榔頭。面對視頻的傢伙渾然不知逐漸接近自己的危機,依舊入神地聊著天。影子猛地一下高高舉起榔頭,受害者似乎這才察覺到一絲不對,倏然回過頭去,可為時已晚。
我的驚呼被壓抑在嗓子眼裡,眼睜睜地看著那把巨大的榔頭狠狠劈在他的腦袋上。受害者只哆嗦了一下,微微張開嘴,也許還沒來得及呼喊,就已經斷了氣。血濺在屏幕和鏡頭上,一滴滴往下滑著。我瞠目結舌地盯著畫面,全身麻痺了似的無法動彈。
畫面沉默了片刻,忽然晃動了一下。緊跟著,拿榔頭的傢伙猛然將臉湊到了鏡頭前!
這猝不及防的一幕把我嚇得不輕。我狠狠地往後退了一步,差點弄翻椅子。我幾乎忘記這一切只是記錄下的已經發生的故事,以為此刻我的電腦對面,正站著一個如此窮兇極惡的傢伙。他那不知是被血染了色亦或是因太過興奮而變得血紅的雙眼,正牢牢地透過鏡頭,盯著這邊的我。
我拼命按下暫停,大口喘氣,腦子裡一片空白。
那傢伙戴著面罩,看不見模樣。可他眼角殘留的那道細長的疤卻昭彰顯著,就像毒蛇吐出的猩紅蛇芯。
我緩過神來,慢慢坐正了身子,重新打開視頻。
那人盯著屏幕看了半晌後,笑了起來。他的眼裡露出某種不懷好意的光,讓人膽戰心寒。
就算我之後認定那是人為做出來的畫面,每每想起,卻還是覺得毛骨悚然。
而曾岑一直慘白著臉坐在我的對面,雙手絞在一起,用力的程度就像要把手指一根根掰斷一樣。
我注視著他,又給他倒了一杯水。他捧著一飲而盡後,抬起頭來:「那天晚上,我和肥佬約好了在網上說點事情。其實前段時間肥佬就告訴我他懷疑自己被跟蹤了,我不信。如果我早點聽他的話……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注視著他,舔舔乾枯的下唇:「被人跟蹤……總得有個理由吧。他有沒有告訴過你?」
曾岑一頓,抬起頭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換了個姿勢,往前傾身盯著他的眼睛說:「不如這麼說。一般看到殺人案,第一想法是去報警,而不是來找什麼偵探事務所。既然你選擇來我這裡,那只能說明這件事情背後有什麼不能讓警方發現的秘密。如果你不告訴我,我是幫不了你的。並且我要重申一遍:其一,我的事務所不做違法的事情:其二,哪怕在知道了你的隱私後我們沒有達成合作的共識,我也會遵守客戶保密協議,永不洩密。你看怎麼樣?」
曾岑的眉心攢聚,似乎在做著極大的心理鬥爭。末了,他點點頭,在我推過去的合同書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接著抬起頭來看著我:「我打聽過你的事情。你原來是個警察,後來辭職出來單幹。我想,當警察的人,路子一定比我們這些人廣,調查起事情也會清楚很多。所以我才來找你。」
我挑眉,活動一下肩膀看著他,說:「如果你什麼都不說,我可沒辦法幫你調查什麼。」
曾岑頓了半晌,點點頭,對我開口:「你說得對,這件事情後面的確有些不能說的秘密。如果你不信視頻裡的是真的,可以先和我去肥佬家看看,我在路上告訴你事情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