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賣油郎
2024-11-17 07:46:11
這天晚上,何記油坊突然失火了!等附近被驚醒的人們七手八腳將大火撲滅時,油坊的掌柜何老三已經被燒成了一具焦黑的屍體。眾人不禁唏噓感嘆,議論紛紛。
突然,有人大叫一聲:「哎呀,何老三還有個十來歲大的兒子,大家趕緊找找!」街坊們這才醒悟過來,急忙屋前屋後四處找尋,卻全然不見何家小兒的蹤影。
就在此時,忽聞門外有人喊道:「何家小兒回來了!」眾人齊齊出外,果見何家小兒渾身汗透,挑了一副賣油擔子愕然立於門前。何家小兒突逢劇變,手足無措跪倒在何老三的屍體旁號啕大哭,鄰裡盡皆惻然,不忍卒視。
何家小兒啜泣著斷斷續續說道,今晚約摸亥時一刻的時候,他與父親正要關門,門外突然來了一個美貌的姑娘。姑娘拿出二兩白銀,說西郊有一戶人家急需兩桶上好淨油,請他們馬上送去。何老三接過銀子,喜笑顏開,抬眼再看時,那姑娘不知何時已經去無影蹤。他也不深思,即刻準備好油擔傢伙,打發兒子連夜把油送去。
何家小兒滿頭大汗地把油挑到那姑娘所給的地址,卻發現那裡竟是一片荒郊。他不禁納悶,那姑娘到底是什麼人?她白花這許多銀子難道就只是為了戲弄他們?他無奈地回到家中,才發現與父親已是陰陽相隔。
街坊們連連勸慰,詢問他日後有何打算。何家小兒勉強止住了哭聲,告訴眾人,他本姓程,叫程修文,乃絳州人士。數年前,不慎與父母走失,所幸被路過的何老三帶回收養。雖然何老三向來將他當僕人小廝使喚,動輒打罵,但好歹也算有了個遮風擋雨的所在。現在養父意外身亡,程修文便想重回絳州尋找生身父母。
有人問道:「當年走失的時候你只有幾歲大,如今還能記起父母親的模樣嗎?」程修文搖搖頭,從身上解下一塊發黃的汗巾道:「父母的樣貌均已模糊,但是我一直隨身帶著當年母親親手系在我身上的汗巾,就算我不能認出他們,相信他們憑此也一定能認出我來。」
程修文打算沿途仍靠賣油為生。眾人見他孤苦可憐,便你一文我一貫地籌了幾兩銀子給他當盤纏路費。天剛蒙蒙亮,程修文就獨自朝絳州去了。
這一路上,人們大多嫌他年幼,不敢輕信,因而他肩上的兩大桶上好淨油竟然一點都賣不出去。
大半個月後,程修文終於走到絳州附近。街坊們湊給他的幾兩銀子早已花費殆盡。
這天,他走得精疲力盡,把擔子放下,坐在路邊一塊大石頭上休息。正自感悽苦,突然聽見身後樹林中傳來幾聲輕笑。循聲望去,只見林中長著一棵碩大的梨樹,一陣東風吹來,滿樹純白的梨花如柳絮般紛揚而下,漫天飛舞。花雨之中,站著一位拈花微笑、明眸流盼的素衣少女。正是那日曾在油坊見過的姑娘。
程修文忍不住憤然上前質問:「是你?你當日為何要捉弄於我?」那姑娘頑皮一笑:「銀兩我已經付過了,油又不用你們出,你們還白佔了一個大便宜呢,你有什麼好抱怨的?」程修文一時語塞。
姑娘望了一眼他放在一旁的賣油擔子,問道:「你如今依然賣油?」程修文點點頭。姑娘從袖中取出二兩白銀,指向一處道:「此去一裡餘外有一座昭若寺,寺裡和尚早晚要做功德,用油甚多,你這就給他們送去吧。」說完把銀子塞進程修文手中,頭也不回地走了。
程修文半信半疑,按照姑娘所說的地方,找到了昭若寺,卻見寺門緊閉,便拉起門環輕敲了幾下。
很快,一個長相兇悍的和尚便將大門打開了一條縫,警惕地朝四下觀望了一遍,才向程修文喝道:「你是幹什麼的?」
程修文便將有位姑娘付錢請他送油之事如實相告。和尚皺眉問起那姑娘的容貌,程修文稍加描述,和尚似乎並不與與她相識。和尚心頭深鎖,又問:「她指明了要你把油送來昭若寺?」程修文點點頭。和尚這才把他讓了進去。
寺裡似乎正在修葺,程修文清晰地聽見內堂傳來嘈雜聲響。和尚將他帶到一間小室,道:「你在這兒等著,我先去跟大哥……咳咳,不,是住持說一聲。」言罷閉門而去。
程修文心下起疑,偷偷尾隨和尚走到內堂,眼前一幕讓他大吃一驚,寺中果然正在修葺內牆,但是他們所用的材料竟是一堆黃燦燦的金磚!內堂中除了方才那個將他帶進門的和尚外,還有七八個同樣粗壯的和尚。程修文方才一進門就隱隱覺得那個和尚不對勁,如今才猛然醒覺,這些「和尚」雖然都是光頭卻沒有一人頭上有戒疤!
將程修文引進門的假和尚正躬身向一個獨眼大漢說著什麼。獨眼大漢圓目大睜:「此事甚是可疑。」他看了一眼旁邊那堆金磚,「難道咱們用寺廟作掩飾,將錢財藏匿之事已走漏風聲,他是朝廷派來調查的?」
假和尚囁嚅道:「大哥,應該不會,挑油進來的只是一個半大孩子,而且遣他來的也不過是個年輕姑娘,朝廷做事怎會如此兒戲?」獨眼大漢眼露兇光:「哼,寧殺錯,不放過!」程修文心中大駭,「啊」的一聲驚叫起來。
程修文心知不好,慌忙轉身欲逃,然而內堂眾假僧聞聲早已追出,他哪裡逃得掉?獨眼大漢惡狠狠地吩咐手下:「將這小子綁起來!當務之急是先把所有金磚砌進牆中,完事再把這小子帶到沒人的地方宰了!」
其中一人脫下一隻襪子塞進程修文嘴中,又尋了根麻繩將他五花大綁起來,然後將他丟在之前那間小室中,便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