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鬼

2024-11-08 20:42:11

    百穀村，關於老柳樹的傳說：雷雨天氣，經過村裡的老柳樹那，總能聽見低低的啜泣聲，想看個明白的人總是被一個白衣長發的女人給嚇破膽——那女的一抬頭，就會見她滿臉血淚，縱是個五大三粗的男子漢也被嚇個半死。
    雷電交加，風雨大作，夜，不寧靜。
    王強穿著雨衣，冒著大雨往家裡趕。要命的，母豬趕在這個時候生！害得王強不得不放下廠裡的活往家裡趕。
    騎到大柳樹跟前，王強不知怎的心裡一寒，手一抖，車把一歪，竟把車給竄到了雜草叢裡，真是越急越亂。他趕緊想去扶車子，可車子怎也扶不起來。這黑燈瞎火的，啥也看不見，急人啊！
    忽而，雷閃電鳴，王強只覺得眼前一片花白，再睜開眼，只看見眼前的老柳樹被雷劈倒了，還冒著屢屢青煙。
    王強嚇得坐倒在地，這雷幸好不是劈在自己身上！收起散了的魂魄，王強跌跌撞撞地去扶自行車。
    「哎呀——」倒了的柳樹那傳來一陣痛苦的呻吟聲，這叫得人心疼，王強心軟，趕緊跑過去看個究竟。
    「姑娘，你怎麼了？」只見一個白衣女子倒在柳樹旁，好似被倒了的柳樹給壓著了。王強趕緊動手把沉重的老樹幹給挪開。「呀！流血了。」王強看到大灘的血，嚇得趕緊把姑娘抱上車。雖然擔心老母親一個人忙不過來，但要是放著這姑娘不管，自己心不安。定了下神，王強把自己的雨衣脫下來給那姑娘披上後，箭也似地衝了出去。
    騎著騎著，王強只覺得隱約中有一種淡淡的柳香。有那麼片刻，他覺得自己醉了。
    「陳伯，陳伯！救命啊！」王強抱著不省人事的姑娘急壞了。
    「吵啥呢！大半夜的！」一個洪亮的聲音隨著開門聲傳了出來。「是強子啊。這是怎麼了？婆娘，趕緊上爐子！」陳伯看得情況不對，忙引著王強進了內屋。
    忙活了好一會兒，大伙兒才消停下。
    「強子，這姑娘面生啊。」陳伯擦完手，叼著煙杆吞雲吐霧著，外面風雨漸消。
    「在路上遇見的……我也不認識。」王強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哎——你這毛病啥時能改？這哪個姑娘還敢嫁給你喲！你看，上回撿了有母豬，把你老娘親給忙得……」陳伯還沒說完，王強像火燒屁股似地跳了起來，「陳伯，這錢先給著，不夠了我明兒個送來！我得回去給母豬接生。」
    「這娃，還是急脾氣！婆娘，咱去睡吧。」陳伯和陳嫂掩了廂房門，又睡去了。
    王強急趕死趕終於趕到家了，扔下自行車，趕緊奔豬圈。
    「強子啊，你可算回來了。要不是這位好心的姑娘幫忙，娘可忙不過來！」王媽見兒子回來十分開心，手裡正給剛出生的豬仔擦身子。
    「姑娘？」王強一瞧，除了娘親和自己哪還有什麼人？！「娘，這沒人啊？」
    「不會啊，她剛剛還在這呢！」王媽回頭張望，滿是疑惑。
    王強打了個寒顫，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不會是不乾淨的東西吧！顧不得多想，王強趕緊安頓小豬仔和母豬。
    第二天，王強就給病倒了，這病來得兇，可把王媽給忙壞了。
    王強渾渾噩噩地醒來，感覺自己又聞見那醉人的柳香。睜開眼，看見有人坐在自己床尾在納著鞋底。
    「娘，我口渴……」王強一開口被自己粗破的聲音嚇了一跳。自己這是怎麼了？
    「躺著，別起來。」那人端起水杯，輕柔地扶著王強。喝了口水，王強終於把心底的疑惑給問了出來：「姑娘，你是？」
    「大哥，你不認識我了？我是那天柳樹旁被你救的人。」
    「你是那時候……對不住，對不住！把你給忘了！哎呀，還沒把藥錢給陳伯呢！」真是個急脾氣，想到啥就做啥。瞧，這還沒下床就跌倒了。
    「大哥！你慢些，這身子骨還沒有好透呢！」那姑娘趕緊把王強扶到床上。
    這可把王強憋了個關公臉。活了二十幾年了，還沒跟哪個姑娘那麼親近過！
    「謝…謝。」王強憋了半天才說了句話。姑娘「撲哧」一笑，王強好不容易不紅的臉「騰」地又給冒火了。
    王強聽老娘親嘮叨了半天，終於明白了這些日子都是柳葉（那姑娘）在照顧自己和那窩小豬仔，不由對柳葉感激不已，心中更是好感倍增。
    「柳姑娘，那個，這個……」王強支吾了半天還是沒好意思開口。娘也真是的，人家姑娘那麼好，自己家就這麼幾件平房加個豬圈，早就嚇跑了好幾個姑娘了！這柳姑娘人雖好，可這畢竟是終身大事，娘怎麼這麼肯定她會答應？這下可害苦自己了。
    「王大哥，你想說什麼？」柳葉看王強猶豫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啥，實在是好奇。
    「這個給你！」王強心一橫，拽過柳葉的手，眼一閉，把東西塞到她手裡。
    「這是？」；柳葉心裡有些明白了，這東西太熟悉了，呵呵，終於還是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給媳婦的！」王強豁出去了。恐怖小說大全：book.guidaye.com
    「那我又不是你媳婦，給我做什麼？」柳葉假意推脫。
    「……我想娶你做媳婦！」
    一片沉寂。就在王強要放棄的時候，柳葉低低地應了聲「好」。這可把王強樂得抱起她轉圈！王媽在門外激動得擦眼角，「老爺子，媳婦又回來了！」
    強小子娶了美媳婦，把村裡人羨慕得不行。有人說那是強子心好，自己給自己積了福；有人說那是柳姑娘心好，不嫌棄王家。熱熱鬧鬧地辦了婚禮，小兩口也倒樂呵。
    可是沒過多久，村子裡都是柳鬼的傳言。
    那天老村長想帶人把老柳樹的根給刨了。這還沒給開始呢，就聽見柳樹根那有嚶嚶的啜泣聲。幾個年輕人壯膽過去看，只見老柳樹被劈斷的地方正汩汩地往外留著血，跟人流眼淚似的，把幾個人嚇得軟了腿。
    看著這情景，老村長趕緊請了村裡的「菩薩」來個老柳樹上祭品。
    這以後，關於柳樹的事越傳越玄乎，有人說，在雷雨夜見了老柳樹樁上飄著一個長頭髮白衣服的女人，好像還能聽見哭聲。老柳樹的貢品越擺越多，村裡人對它也越顯敬畏。
    一年後，柳葉給王強生了個小胖兒子，那一年，老柳樹竟然抽了新枝，大伙兒叫奇了。
    王強和柳葉自是天天去看老柳樹，那可是他們的定情樹。慢慢地他倆的事傳開了，大伙兒都說老柳樹好比牛郎織女裡的老槐樹，是棵做媒的樹，於是，慕名而來求姻緣的人越來越多。
    老村長一算計，把老柳樹供了起來，把王家人請去照顧老柳樹。然後辦起了旅遊村，這下柳樹更是紅火了！
    王強覺得日子過好了全是老柳樹做媒，給自己娶了個好媳婦，天天照料著它，還常帶著兒子給老柳樹抓蟲。說也怪，兒子王寶一到柳樹下，就會引來一群喜鵲，日子久了，柳樹上築了鳥巢。柳葉最喜歡帶著兒子插柳條。年復一年，竟插成了一片柳林。
    老了，王強已經老得走不動了。柳葉走了好多年了，可是有著這片柳林，王強總覺得柳葉還在。陽光曬得人舒坦，王強就這麼睡著了。夢裡，他看見了那日被雷劈到的老柳樹，他看見柳葉一身白衣，長發飄飄地站在倒了的柳樹上，似在哭泣。「葉，怎麼了？」王強心疼地問。
    「我等你等得好久。」柳葉慢慢抬起頭，儘是滿面血淚。王強竟也不害怕。走上前去幫她擦了血淚。漸漸的，淚清了。
    「強哥，我沒有看錯人。來生我還做你的新娘。」柳葉笑了，「我原是你前世的妻子。那年戰亂，你跟著部隊走了，之後，鬼子進村了，我不想王家受辱，吊死在家門口的老柳樹下。那一世，你再也沒有回來，我以為你忘了我，就日夜哭著，哭著哭著，眼淚就成了血淚。閻王見我太痴迷，就放我在柳樹上活著了。
    那夜，我本是去家裡幫娘給母豬接生了，卻聽見老柳樹喚我你給路邊小鬼絆住了，趕緊飛回來，趕走小鬼，正想回老柳樹那，樹就讓雷給劈了，正好壓著我，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葉！」王強早已淚流滿面，「不是我不想回來，是那場仗死了那麼多人，我都找不到自己是在什麼地方，什麼也不記得了，就這樣在那戰場上飄蕩了十幾年。後來，我記得了娘和你，閻王就把我給鉤回去投胎了。葉，讓你和娘受苦了！下輩子，我們還做一家人，你還是我的妻！」
    風吹過，柳葉婆娑；淚飄灑著，沁著絲絲甜蜜。下輩子的姻緣，還是在老柳樹下結吧——聽，這是他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