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的天空
2024-11-10 06:28:10
你做不了他人的替身。1
再等你二十分鐘,如果你不來,我就從橋上跳下去!
收到這條簡訊是凌晨兩點。我輾轉難眠,簡訊提示音突然響了,我拿起手機,驚出冷汗。這是一條發錯的簡訊。號碼歸屬地在本市。字字冷靜,絕非像開玩笑。
人命關天!我給對方回復一條簡訊:等我,馬上來!
我在這座小城生活十年,對它了如指掌。城裡有兩條河,大大小小的橋有十多座。陌生人會在哪兒尋短見?
夜雨浸溼路燈的微光。儘管已是六月,我還是感受到深深的寒意。
我攔了一輛計程車。
「一個想跳河,他最可能在哪座橋?」
計程車師傅瞪著我。
「不是我,一個朋友要自盡,我去救他。」
「老西門大橋,每年都要跳幾個。」
那座橋在城市兩條河的交匯點。每年清明節,河岸都有人燒紙錢,祭奠飄忽在河面的亡靈。
一路上,師傅嘀咕:「活著有什麼不好呢?」
沒人能給他答案。有時連我也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走在街上,我就像一條爬蟲,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除了上班,大多數時候我都把自己困在不足五十平米的公寓,抽菸,喝酒,無聊地玩單機遊戲。
最近四年,我常常感覺,有另外一個人在操縱我。好幾次做夢,我都在鏡子裡看到另一張陌生的臉:戴一副精緻的眼鏡,面容消瘦白皙。
這種分裂潦倒的狀態,原本不該屬於三十歲的男人。但一個人獨處太久,在孤獨面前,分裂的情緒也會顯得很合理。
就像今晚,在我失眠時,因為一條發錯的簡訊,在空蕩蕩的大街尋找一個陌生人。很難說我真的是為了去拯救這個人。它更像是我排解寂寞的舉動。
幾分鐘後,計程車到了老西門大橋。雨越下越大,從白花花的車窗望出去,橋上依稀倚著一道人影。
我掏了一張紙幣遞給師傅,推開車門。
「喂!還要找你錢!橋上哪有人啊?」
雨聲中傳來師傅的喊聲。他肯定是因為雨太大,才沒看見那條人影。
老西門大橋中間站著一個女人,穿青色碎花長裙。我朝她跑去時,她扶著護欄,凝望著河面。雨水密集地敲打在她身上,也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直到我跑到她面前,她才警覺地轉過身,散亂的頭髮被雨水澆透,一張臉蒼白無比,但五官卻精緻得像瓷器雕琢而成。這樣一張輪廓分明的臉,應該浸淫萬般嫵媚。但她那一對杏眼,空洞得不能見底。
剛才我還在嘲弄自己行為荒謬。但現在,一個活生生的女人就站在面前。我反倒覺得不真實了。
「我來了!」
「我等的人不是你。」她情緒失控地揮舞著雙臂,「騙子!你是個騙子!」分不清她在哭還是笑。
她轉過身,雙手撐著橋墩,將一條腿搭上護欄。
我攔腰把她抱住,一股寒流頓時襲卷我的全身。她在我懷裡奮力掙扎,用鞋尖踢我。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拖到橋中間。
女人頭髮完全亂了。她揚起右手,打了我一耳光。我注意到,她右手中指戴著一枚閃著寒光的銀戒。
「為什麼要多管閒事?」
我衝她吼道:「這是天意!天不絕你,才讓我陰差陽錯地把你找到。」
女人捂著臉啜泣著。她的悲慟迫使我做出一個決定,帶她回家。 1 2 3 4 5 6 下一頁 尾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