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婆的故事
2024-11-20 10:34:11
當我把李多介紹給落蕾,並告訴了她和紀顏的關係之後,很奇怪的,她們兩個人一下就成了好姐妹,而我則幾乎成了多餘之人,或者說女人本來就是用水做的,所以自然很容易混合在一起,不過李多也要準備畢業論文了,但只要有空就會經常來找我們。而天氣也開始慢慢轉涼了,我也經常能接到母親的電話叮囑,雖然有點嘮叨,但還是很開心的。
這天早上剛起床,電話響了起來,一接就是母親的聲音,但似乎和平日裡不太一樣,母親悲傷地說:「你快回來一躺,米婆快不行了。」
自從我二叔去世之後,我幾乎快要將親人離開的滋味給淡忘了,而現在突然接到這個消息心裡就像塞了一把鹽,堵的慌。我急忙就給老總打了電話,請了幾天假。
米婆並不姓米,而具體姓什麼大概也已經不太記得了,只知道她經常幫得病的孩子刮痧,挑刺或者收鬼。喜歡用一個米筒來治病,所以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米婆,而她也很樂意別人這樣叫她。按輩分米婆應該是外祖父的嬸嬸,所以其實我可以叫她外叔曾祖母,不過因為太麻煩,大家還是喜歡叫她米婆。每次有人叫她,她總是把閉著的雙眼努力睜開,然後盤跚著三寸的小腳一步一步挪過來。
等回到家後,許久不見的母親臉上很悲傷,這也難怪,雖然我們血緣隔得如此遠,但是米婆的手卻撫摩過無數孩子的頭髮,不僅是我們的,周圍十裡八鄉的孩子大都是在米婆的庇佑下健康成長的。和母親寒暄幾句後,我們就來到了米婆的家。去的時候已經來了很多人了,老的少的全都有,人人都低沉著臉,孩子們都緊咬著嘴唇,不敢說話,看來米婆就在裡面,他們也不敢打擾她。
母親帶著我進去,米婆睡在一張竹蓆上,這是她的異與常人的特點之一,那就是無論春夏秋冬,她都睡在這張竹蓆上,一睡就是五十多年,蓆子都已經變成紅色的了。米婆已經處在彌留之際了,我能聽見房間她沉重的呼吸聲,母親和外婆告訴她,我來了。
米婆在後輩之中是極疼我的,因為我像極了她最喜愛也最令她難過的小兒子。她雖然醫治過許多人,但一生卻極其坎坷,聽我外婆說,她前面生的六個孩子都活不過一歲,而當第六個孩子死去時,米婆如同瘋了般衝到墳墓上一邊嚎叫一邊刨墳。
而老七也是她最喜歡的一個兒子,異常的聰明,而且在六十年代的時候還考上了清華大學,大家都在讚嘆米婆苦盡甘來的時候,兒子卻在北京的一場武鬥中被流彈射中,當場身亡,這個消息幾乎把米婆擊跨了,她有近一個月沒有說話,但一個月之後她依舊挽起袖子拿著銀針和米筒為人治病。
「六啊,你和你媽出去吧,我想和剛剛單獨呆會。」米婆突然吃力的強撐著坐了起來,我異常驚訝,因為先前外婆說米婆已經彌留了,但現在居然坐起來了,不過她坐起來樣子更讓人看的難受,幾乎是全身都瘦的皮包骨頭了,一坐起來就劇烈的咳嗽,六是我母親的小名,外婆和母親出去後,小房間裡只有我和米婆。我找了張凳子坐在她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手很涼,感覺很脆弱,我能清晰的感覺到手指的粗糙的紋理和凸起的骨結。
米婆一邊流著淚一邊顫抖著用另外只手撫摩著我的頭,口裡說著:「像,太像了。」
「米婆,您要好好保重身體啊。」我鼻子也一陣酸,記得幼時總覺得她很神奇,什麼怪病都能治好,沒料到她如今衰老成這樣。
「剛啊,你知道米婆為什麼要單獨和你說麼?」米婆說話很費力,加上口音極重,我總要想幾下才能明白意思。我自然搖著頭。米婆忽然掙扎著從枕頭下面拿出一本書,不過看上去又不像。
「這是我記錄的我一輩子的經歷和我所知道的治療驅邪的本事,我一直把你當成德立(米婆死去的兒子),現在我要走了,書我只想傳給你,你要是喜歡就多看看,不喜歡就燒掉吧。」米婆說完又咳嗽了一陣,然後閉上眼睛不在說話,我又叫了幾聲,她對我揮了揮手,讓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