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藏鋒
2024-11-14 20:46:11
{楔子}
窗外是細密的雨幕,街上少有行人,更遑論位於角落的珠寶店了。
有人影漸漸走近了,撐著一把普通的暗黃色油紙傘,上面繪著一隻燕子。
未安正修剪瓷瓶裡盛開的桃花,見狀便放下手中的剪子走到門前。
那人果然在他面前停下了,他緩緩收了傘,水珠順著傘尖滴在地上,打溼了房簷下的青石板。
未安順手接過傘,笑眯眯道:「您裡面請,店內珠寶首飾請隨意擇選。」
天空是藍灰色,外面的小雨還在下,雨絲飄到臉上,帶著一點兒涼。
{一}
「我想讓一個比我優秀的人在短時間內變得不如我,要怎麼做?請顧老闆給個法子。」
客人的語氣急切又慌張,室內茶香飄散在空氣裡,主人顧辭專心品茶,並未答話。
一時間氣氛凝滯,在一旁斟茶的未安笑一笑,和氣道:「公子氣息不穩,心緒紊亂,請喝杯茶平復些再詳細說。」
室內只聞得茶水流動的聲音,平靜從容。客人深吸一口氣,才再次開口講話。
來者名相仲,家裡做藥材生意,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還在寒窗苦讀。
相仲在五歲時就因過人的聰慧被街頭巷尾的鄰裡所知,小小的孩童不僅在私塾被夫子誇獎為神童,回到家中還會協助母親做生意,帳目算得一絲不亂。
大家都對這個孩子寄予了厚望,誇讚他將來必定有大出息。
與他交好的夥伴裡,有個叫季茗的孩子住在他家隔壁,兩家人從相仲爺爺那一輩開始就熟識,關係極好。
季茗的娘親天天揪著兒子的耳朵,責備他什麼都比不上同齡的相仲。儘管整個童年都籠罩在神童鄰居的陰影下,但季茗依然樂呵呵地與相仲在一起玩耍學習,一來二去,兩人就成了莫逆之交。
季茗佩服相仲的能力,曾笑著說,以相仲的才智,未來必是人中龍鳳,若有一天他飛黃騰達,自己也能雞犬升天。
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為的,包括相仲自己。
巷子裡的生活十年如一日,變故在雞毛蒜皮的瑣事中漸漸滋生。
被讚美圍繞的相仲慢慢喪失了對學習的熱情,大千世界有更多好玩的事情吸引著這個孩子的注意力,他的天賦悄然止步。
與其相反,平凡的季茗在文學上的造詣和才華漸漸顯露,他比不上相仲活潑機靈,但藏在溫文靜默面容後的無數瑰麗而奇妙的幻想,讓他寫出許多超越他年齡的錦繡文章。
周圍鄰裡的注意力也改變了對象,他們開始誇獎季茗的文才,相仲卻逐漸隱沒於其他同齡的孩子中間,偶爾有人提起他幼年的聰敏,最後也只附上一聲遺憾的嘆息。
而當相仲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倆都即將參加今年的秋闈,而相仲如今的水平,恐怕連舉人也考不上,雖然自己年紀輕輕,考不中也沒什麼,但一想到以季茗的才學必定中舉,甚至還有可能名列前茅,相仲心裡便有些微妙的難過。
這麼多年,他不僅僅是季茗的至交好友,也是季茗仰望敬佩的榜樣。他不願意在一場秋闈中徹底拉開二人的距離,打破這種令他滿意的現狀。
何況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娘和父親失望的目光,以及悲慘的「泯然眾人」的結局。
只要再給他一次機會,給他時間補上這些年來荒廢的時光,他會努力,直到站到與季茗平等甚至更高的位置上。
「他是我的摯友,我不要他死,只想讓他輸給我。」
最後相仲做了總結,桌上的茶水已經涼了,他握著茶杯,掌心全是汗水。
相仲心虛。他不想害人。
——可別人也就罷了,誰叫這個人是季茗呢?
任何人中舉都可以,唯獨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