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生草
2024-02-24 15:01:15 3
感謝大家對本站的支持~ 作者:帶刀哥舒 小耀在荒草叢中走著,月亮已經上來了,可回家的路,好象已經找不到了。 「你的功課總是這樣壞!」媽媽責備的聲音還在耳邊響,真是討厭的事呀。 如果有三葉草就好了,小耀這樣想,傳說三葉草是能帶給人幸福的草,也許有了這種草,就不需要做每天都做不完的功課了吧。就這麼著,小耀來到這片荒原,雖然媽媽一再告誡,不要過來,可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媽媽一定不喜歡小耀,小耀,也不想再聽媽媽的話。 可三葉草在哪裡呢?月亮很大,周圍的景色還是無可奈何地黯淡下去。肚子好象也餓了,還是回去吧,可回家的路呢? 「喲,走路請小心一點。」忽然一個聲音說。 「對不起,真是抱歉。」小耀趕忙道歉。噫?這周圍沒有人哪。 「我在這裡呀,東看西看的,真沒有禮貌。」 唔,原來是一支細長莖,開紅花的草。 「您好呀,我踩著你了麼?」 「真是個有禮貌的孩子啊,好在沒有。你在找什麼呢?」 「我在找三葉草。」 「傳說中能帶給人幸福的三葉草嗎?」 「是呀,您也聽說過嗎?」 「嚯嚯嚯嚯嚯,」紅花笑得左右搖晃:「瞧這孩子說的,什麼樣的草我沒有見過呀?」 「不會吧,你又不會走路,最多,也就是看見這片荒原裡的東西吧。」 「唔,話倒說得不錯,可我,可是與眾不同的草呢。」 「咦?」 「傳說中神奇的記生草,只要吃下去,就能記得前世今生的回憶,所有美好的、悲傷的舊事。嗯,那,就是我了。」 「真是了不起,你都記得些什麼事呢?」 「唔,這得讓我想想…… 在遙遠的古代,我的身邊長過一棵柏樹,柏樹可以活很多年,當時的他,嘲笑過我,不過,我可是神奇的記生草呀,雖然也象別的草一樣,只能活短短的時間,因為保留著前一世的記憶,也就象能長生不老地活下去一樣,只是改變了形體而已。 當我再次看到這棵柏樹的時候,他已經被伐下做成一條船。柏,柏,我這樣叫著他,他顯得非常愁苦。在不久以前,有一對兄弟帶著重要的書信乘坐他到鄰國去。柏樹,也就是現在的柏舟,非常喜歡他們,敦厚的哥哥,聰明的弟弟,相親相愛的兄弟倆,哥哥愛護弟弟,弟弟尊敬哥哥。多好的兩兄弟,可就這麼一去不回了。 柏舟裡空蕩蕩的,自從兩兄弟下了船後,再沒有人乘坐他了,他依然顯得非常沉重,一些沉重的東西壓住他,是什麼東西呢? 渡河而去的兩兄弟,懷帶著重要的書信。弟弟說,哥哥,晉見這麼重要的人物還是我去吧,書信,就讓我轉交吧。哥哥寵溺著這個機靈的孩子,如果你希望的話,他如是說。只是一次晉見而已,而且,作為失寵的夫人所生的孩子,雖然是長子,繼承王位的可能性也非常低。眼前這個長著一雙熱切眼神的孩子,才是最終的王位繼承人吧。那麼,就讓他去吧,也許,會對他的將來有好處呢。身為哥哥的自己,能幫他的,也只有這麼一點點了。」 「我也想有一個兄弟。」小耀抬起頭。 家裡一直只有自己一個人,爸爸和媽媽都非常忙,大人的事情不能打擾,總是一個人坐著,安安靜靜地玩玩具,翻舊畫片和圖畫書,要是有一個哥哥或弟弟一定會不一樣。 「和我一樣,是寂寞的孩子呀。總之,有兄弟是一件值得羨慕的事,這是許多有兄弟的人不能體會到的。」記生草點點頭,繼續說她的故事: 「哥哥對自己的決定深深後悔,那是以後的事,在當時,他並不覺得是錯的,弟弟也是。重要的書信到了弟弟的手上,弟弟的手禁不住顫抖起來。渡河之後書信就要交給晉見的人,哥哥,你想看一眼書信嗎?唔,你還是不要看的好,以你的個性,絲毫也不會想到要去偷看父王的書信吧。這,就是你和我不一樣的地方。 柏舟覺得越來越重,真想就這麼沉下去,可是不行,作為柏舟的本性,不就是浮在水面上,將人們渡來渡去嗎?那種沉重,是兄弟倆的心情吧。我並不是容易傷感的物種呢,柏舟自言自語。 本來是高高在上的儲君,忽然失去了父王的寵愛,地位即將被人取代,還有隨時失去性命的可能,哥哥的心情可以得到理解。將要取代自己地位的人,就是眼前坐著的弟弟了,雖然是他剝奪了自己的一切的樣子,可對他就是恨不起來。弟弟是當今寵妃的兒子,雖然母親很受寵,但也因為爭寵的關係,無暇照顧宮中的兒子,寂寞的童年,只有宮女內侍們服侍著。好在還有哥哥,總是憂鬱著,卻非常溫柔的哥哥。 棠棣花開了又謝,兩個孩子在樹下牽著手。 『哥哥,我們永遠也不分開,好嗎?』 『好的。』 『這可是我們的約定喲,哥哥一定不可以反悔。』 現在,要反悔的人,是弟弟嗎?」 小耀睜大著眼睛:「噫?這是二子乘舟的故事吧,媽媽給我講過呢。」 記生草點點頭:「是喲,既然聽過,就不用我嘮嘮叨叨地講下去了,毫不知情的哥哥帶著寫有殺死持信人的書信,去晉見遠方的尊者,偶爾知情的弟弟為了救自己的哥哥,騙走了書信,代替哥哥哥死掉。而哥哥在弟弟死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自殺了。 柏舟之中,大家都明白哥哥的痛苦,誰又能明白弟弟的痛苦呢?明知此去會送掉性命,還是非去不可,為了最重要的人,自己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麼呢? 這倆兄弟,最終都遵守了自己的約定喲。」 「故事真是太傷感了,連我這樣的石頭聽都著落淚呀。」 記生草笑了:「幾十年都沒有出過聲的城牆石也終於說話了,真是少見喲,我想,在您作為城牆的一部份高高聳立著的時候,也見過不少稀奇的事吧。」 「喲,瞧您說的,好象身負保家衛國重任的我,每天光會東張西望嗎?」說話的原來是草叢裡一塊殘缺的城牆磚:「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點什麼來了。 在某一個春天,在城牆的轉角處,總有一個穿青衣的少年,孤單地站在那裡,我那時候總在想,他是在等什麼人吧。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那個少年也越來越消瘦,但他總是站在那裡,而我,也從沒有發現有誰去見他。也許他只是習慣站在那裡吧。 那個轉角有一株高大的梨樹,春日裡開滿了白色的花朵,少年站在樹影裡,臉色象梨花一樣的蒼白。偶爾,他會從衣襟裡拿出一些東西來仔細把玩,我遠遠的看不清楚,後來老梨樹告訴我,那不過是一支紅玉的小管,和一些初生的茅草罷了。 那個少年將平常的彤管和茅草珍重地放在衣襟裡,偶爾才小心地拿出來觀看,看重的一定不是物品的本身,而是曾經贈與物品的人哪。是怎樣的紅顏,才能搏得少年的一片痴心,最終我還是沒能看到她,只是從少年的氣度猜測,他所思慕的,一定是位閒雅的淑女吧。」 「沒想到古板的城牆磚也能說出動人的愛情故事喲,不過,這個孩子應該還不能理解吧。」記生草微笑著。 月亮升得很高了,高高的蘆葦尖映成銀白,不知名的草,散發著秋天獨有的香氣。 「月亮都升這麼高了,我想,我該出來活動一下了。」一股白色的氣從記生草的紅色花瓣中升起,氣越來越濃,不多會,凝成了一個著華麗宮裝的婦人。 婦人深深彎下腰向小耀鞠了一躬,形態非常莊嚴,可她的莊嚴並維持不了多久,看小耀手忙腳亂回禮的樣子,忍不住撲嗤一聲笑出來。她整了整臉孔,眼睛裡依然滿是笑意:「失禮了,重新認識一下吧,你覺得我現在的樣子怎麼樣?」 「真……真美!唔,比我的媽媽還美呢。」 「喲,真是會說話的孩子。」記生草展了展袖子,她的袖子上繡滿了複雜的紋樣和精緻的花朵:「初次見面,我也該送你一點什麼做見面禮哪。」「就這個吧」記生草從身後拿出一盞點著的小小圓燈籠來:「它能帶你回家。」 「您真是太客氣了。」小耀回禮。 「哪裡哪裡,象你這麼有趣的孩子真是少見哪,照理說,我該謝謝你才是。」 「燈籠真可愛。」 「唔,它的名字,叫宵行。」 「這個名字可真怪。」 「嗯,在古老的周朝,周王的叔叔被派去東徵,回來後,寫下一首著名的詩——《東山》。裡面提到到宵行。《東山》寫的是長年出徵的遊子嚮往回到自己的家園,宵行,也就有了懷念的味道。」 小耀的頭低下來:「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自己的媽媽了。我該回去啦。」 「再見,你會看到屬於三葉草的。」 「我知道啦,對了,這一世你轉身的草叫什麼名字呢?」 「我麼,」記生草比了個大垂手的姿勢:「就叫舞草。」 「再見!我想下次我們還能遇見的!」小耀提著名叫宵行的燈籠向前跑去,家就在前面了,遠遠的,家門口那紅紅的,難道就是三葉草嗎?原來是穿著紅色衣服的媽媽在焦急地尋找小耀呢。 「你可回來了。」媽媽的眼淚流下來。 「對不起,以後再也不讓您擔心了。」小耀撲進媽媽的懷裡,三葉草,其實就在自己的家中哪。在媽媽身邊的孩子,永遠是幸福的。 宵行回到記生草身邊,樣子象條會發光的蠶,靜靜地趴在她的腳下。 「回來得真快啊,」記生草支著下頜:「我是舞草,不過在許多年以前,有個人叫我,虞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