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季網

醫院怪談之手術刀

2024-09-21 08:50:11

    張良石從泡水桶前直起腰,手臂冰涼,他還是不習慣這種老式酒精消毒的過程。頭頂的燈光明亮耀眼,讓張良石有點心神不寧。受傷的酒精沿手肘滴回泡水桶,滴答聲讓消毒間更加寂靜,仿佛被世界拋棄了。
    「張醫生,您好了沒有?」四十多歲的巡迴護士李麗豔用後背推開門,輕聲問。
    「嗯,馬上就好。」張良石習慣性地說。他轉過身,眼前卻不是自動感應門,簡陋的門前站著的巡迴護士也不是他熟悉的女人。只不過,李麗豔的眼睛更加陰沉,讓他有種窒息的感覺。
    張良石眨眨眼,想了起來,這裡只是一家不入流的山區醫院,而他也不再是那個人人敬畏的張神醫。再仔細回憶,張良石想起來,這裡是他當年實習時待過的那家古怪的山區醫院。無數不堪的記憶洪水般湧進大腦,張良石忽地打了一個冷戰,從茫然中跌回現實。張良石的臉色更加陰鬱,沉默地由李麗豔給他穿上手術衣,做好術前準備,然後用後背推開手術間的門,走了進去。
    「張醫生,您行不行啊?我昨晚十二點還看見您在醫院門口跟人喝酒來著,今天……」手術臺前,二十四歲的天才醫生戴興君一臉憂慮。
    張良石聽出戴醫生的潛臺詞,他是在嫉妒。本來上面說定是讓他主刀,可聽說張良石也在這所小醫院,上頭立即改了主意。只不過,醫院對外宣稱主刀的仍是戴興君。張良石默默地想,如果換作年輕氣盛時的自己,也一定會心生妒恨吧!不過年輕人總想著一步登天,其實並不好。張良石這麼想著,笑了笑,戴著口罩的臉上,兩眼眯成一條線,看著像一隻奸笑的狐狸。
    「沒關係,這樣的小場面,喝點酒有助提高下刀的穩定性。好了,準備開始吧!」張良石示意麻醉師張江文開始工作。這個l臨時組成的手術小組各司其職,有條不紊地做著各自的事。
    麻醉師張江文對病人進行深度麻醉,另一組人在旁邊的手術臺也做完最後準備,聽到張良石的命令,立即開始對供體做最後的生命體徵處理。
    「周不佃?嗯,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聽說過……」張良石裝模作樣地思考,並在病人胸腹用筆劃下切割線,一本正經,像是在做法醫解剖。
    「不就是那個永安市十大傑出人物嘛!他可是年輕有為的企業家啊!」戴興君在一旁俯瞰病人蒼老的面孔,病歷卡上寫著年齡是六十七歲。
    張良石舔舔嘴唇,目光落到病人的臉上,他居然還半睜著眼睛。張良石看向麻醉師,張江文無聲地點點頭,眼角有詭譎的笑意。張良石又轉頭看向一助身後的巡迴護士李麗豔,她的眼睛也投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張良石的目光轉回到病人周不佃的胸口,深吸一口氣,向一旁伸出手,接過鋒利無比的手術刀。
    「十三點十九分,開始手術。」張良石說,仍像在做一次法醫解剖。
    三年前,張良石還在永安市第一人民醫院,是年輕有為的心肺科主治醫師,但一次醫療事故毀了他。確切說,那並不是醫療事故,而是一次有計劃的謀殺,張良石不過是事情敗露後的替罪羊。之後,從山區來的張神醫又回到了山區,繼續把他的醫術用於給牛羊診治。
    「張醫生?您不要緊吧?」作為一助,年輕的戴興君對張良石的狀態很不安。
    「哦,沒事。我只是在觀察這個傢伙的脂肪層,這種厚度大概能擋子彈了吧?」張良石隨口說,然後在心中暗想:把病人胸腔打開後還會走神的主刀,的確不能算一個合格的醫生。不過就算如此,這臺手術也不能讓給戴興君,張良石有他必須完成的事情。
    手術臺上的周不佃張開嘴,試圖說話,但舌頭被局部麻醉,只能發出一些古怪的聲音。戴興君聽見了,扭頭看去,驚詫地指著開了胸腔的周不佃,轉向張良石,驚慌到說不出話。
    「嗯,知道啦,不就是病人還沒深度麻醉嗎?喂,張江文,加大藥量,沒仔細看病歷吧?這傢伙抗藥性很強,你要像對一頭五百斤的肥豬一樣對他才行。」張良石扭頭看了眼,不以為然地說,手上卻沒有停頓,從手術託盤伸手進去做血管分離的準備。
    麻醉師張江文點點頭,做了個加藥的動作,但事實上並沒有增加任何藥劑。洗手護士王小沐像什麼都沒聽到,照常遞送清潔藥棉和其它器械。戴興君看在眼中,驚駭地向後退出兩三步,像在看一群魔鬼。
    「戴興君,注意你的職責!」張良石回身嚴厲地說。
    戴興君站在原地沒動,眼睛卻在手術臺前的幾個人身上轉來轉去。張良石嘆了口氣,手從周不佃的胸腔內抽出。
    「你才二十四歲就能主刀心臟移植手術,卻被發配到這窮山惡水來,看來你跟我一樣,是犯了錯誤的人。不過看樣子你犯的錯應該不大,還有回去的機會。說說吧,讓我們這些不可能再回去的人也樂一個。」張良石的眼睛又眯成一條細線,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病人周不佃在床上呻吟掙扎,但手術間裡除戴興君外,甚至連巡迴護士李麗豔都像什麼都沒聽到沒看到。張良石那雙被酒精泡得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戴興君。
    「看來,今天這臺手術不是什麼返城捷徑,這個億萬富豪也不是什麼金鑰匙。不好意思,我好像是進錯地方了。雖然我這個人沒品味,好出風頭,偶爾喜歡算計別人,但從來不敢把醫德二字忘了。所以,就算被發配到這裡,就算再也回不去了,我也不會跟你們同流合汙。」戴興君摘掉口罩,長出口氣。
    「你知道那顆心臟的故事嗎?」就在戴興君走到手術間門前時,張良石突然開口。這個問題讓戴興君停住了腳步,他一直在奇怪,為什麼外面通過直升機運進來的不是醫療設備,而是一具腦死亡的屍體。
    張良石走到一旁的手術臺前,看著已被終結生命的供體,和那顆分離成功後泡在高鉀停搏液裡的心臟。露出口罩外的臉上,充滿傷感。正在檢查器械的巡迴護士李麗豔身體一僵,微微地顫抖。
    「這顆心臟,我已經是第三次看到了,它的跳動還是一樣有力。」張良石的話石破天驚。
    「第三次?」戴興君一臉震驚。
    張良石拱著雙手回到手術臺前,看著那個肥胖得幾乎鋪滿手術臺的病人,眼角有冷笑掠過。他抬頭對戴興君說:「現在你可以選擇離開,也可以留下聽我說說這顆心臟的故事。不過,那樣的話你必須回到手術臺這邊,我需要你的幫助。」
    戴興君仿佛身不由己,回到手術臺旁。張良石在微笑,張江文眼中也有複雜的笑意。巡迴護士李麗豔輕出口氣,把手上緊緊抓著的骨鋸放下,重新回到手術臺前,給正清理周不佃胸腔內積血的王小沐遞送器械。
    「關於這個病人,你知道多少?」張良石沒有直接講心臟的過往,而是提出一個戴興君不感興趣的問題。
    「周不佃,六十七歲,永安市十大傑出人物,醫生出身,做房地產的企業家。沒有結婚,沒有後代。」戴興君回答,而他的手則習慣性地開始協助手術。
    張良石隔著口罩輕輕地笑,隨後嘆息一聲,說:「其實他還是一個大慈善家,他每年資助的貧困生近千人,幾乎佔永安市所有企業資助貧困生的九成。」
    「按你所說,他是個好人嘍?那你們這是……」戴興君的眼皮在跳動。
    「但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國際人體器官販子,每年死在他手裡的貧困群體接近三位數。呵呵,你知道他是怎麼稱呼自己的嗎?城市清潔工!他熱衷於殺窮人,經常給我們講他的祖先們『殺窮鬼』的典故,並引以為豪。」張良石的聲音依舊平淡無奇,似乎在講一件平常事。
    戴興君手一抖,刺破了一根血管。周不佃像是感覺到了肉體的劇痛,唔唔地呻吟了兩聲。
    「要小心啊!這傢伙揮手間就能讓咱們全都死無全屍。」張良石微笑著做完動脈分離準備,抬起頭直視戴興君。他說:「難道你就沒奇怪過,這麼落後的山區為什麼會有先進的手術設備?因為即使在這裡,罪惡也不曾停止啊!這間屋子裡,除了你,其他人都曾有光明的前途,但是現在,我們都不過是些窩在山溝裡等死的人。」
    張良石停下,動脈游離已經接近完成,接下來該做體外循環了。就像張良石預料的那樣,戴興君的手不再顫抖,他果然還年輕,還見不得社會黑暗面。張良石被口罩遮住的嘴角浮起冷笑,一如許多年前,張良石見到導師周不佃站在簡陋的手術臺前的笑,詭異巾透出瘋狂。
    戴興君像是感應到張良石的笑,疑惑地抬頭,看到的卻只是一個背影。
    「準備體外循環。」張良石聲音沉穩地說。
    供體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相貌堂堂,皮膚保養得很好,一看便知是個有錢人。但再有錢,也會有比他更有錢的人,因此他也不過是周不佃選定的容器,一個存放心臟的活死人。
    「我第一次見到這顆心臟是在六年前,那時,心臟移植術還不像現在這樣成熟。」張良石說著,最後看了一眼徹底死去的供體,眼中沒有半點憐憫。

   1 2 3 下一頁 尾頁
同类文章

夜來香女孩

    葉暮住進醫院了,醫生檢查後給家屬下達了病危通知書。    病房裡的親友們都沉默著,忽然,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走來:「大哥哥買朵花吧!」說著她從懷裡面拿出一支枯萎的夜來香。    親友們皺起眉頭都覺得很晦氣,正要趕走小女孩時,葉暮卻說話了:「過來,讓我看看你的花。」    女孩拿花的手很

停屍間鬧鬼

    凌晨兩點多,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將我從睡夢中喚醒。     「韓嵋,快起來,陪我到殯儀館走一趟。我爸剛打來電話,說他們那兒正鬧鬼呢!」電話的那端是我的好友趙麗,從說話的語氣上推斷,她不大像是成心拿我開涮,好像真要立馬就和我一起往殯儀館奔似的。     「甭逗了,趙麗。準是你老爸又喝多了

恐怖鬼故事之影子

一    她走在深夜的巷子裡,青石板的地面,高跟鞋踏上去發出清脆的「咔咔」聲,混合著輕輕的回音,顯得有點詭異。巷子尾老化的街燈忽明忽暗,讓她夜行的腳步更加緩慢。    眼看快到家了,她心裡不禁輕輕鬆了口氣。一向害怕行走夜路的她,今晚加班,不得不一個人走這條嚇人的巷子。這時候,她聽到汽車輪胎摩

鬼亦如此

  走廊裡的燈又壞掉一盞,燈光不停的抖動著,輕輕地作響,本就陰暗的走廊更加陰森,忽明忽暗,讓人覺得心底升起了一鼓寒氣。  我邁出醫務室的門檻,向老徐的病房走去。  走廊裡靜得可怕,寂靜中只有我的皮鞋跺在水泥地面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一下一下的點擊這深夜的悽寂,似乎響徹了整個樓層。  我心裡默默的

停屍房裡的男屍

  像很多恐怖故事一樣,這個故事發生在醫院,一所座落在市郊的醫院。醫院四周有山有水,樹木鬱鬱蔥蔥,到了晚上,風一刮起來,那些樹木譁譁啦啦作響,有幾分陰森。  首先,讓我們了解一下地形:  進了這個醫院的大門,先是門診樓,然後是住院部,最後是停屍房。停屍房位於醫院大院的最後邊,從住院部到停屍房

整容醫生

  碧眼貓應莊秦的邀請,到他家去喝茶的時候,看到成剛和沈醉天已經先她一步到了。三個男人正在抽菸喝茶,碧眼貓心裡有點不樂意,說:「你們幾個真不仗義,都不等我來了一起喝。」  成剛笑道:「誰叫你大小姐整天比總理還忙,我們左等不到,右等還是不到,眼看咱們都快口渴而死了,先喝上一杯又有何妨?」  莊

醫生

  穿起了天天穿的白大褂,林醫生覺得很沉重。  門診的時間到了,他走到門口叫了第一個病人:「羅蘭蘭……」林醫生突然覺得自己的聲音也飄忽不定了。  羅蘭蘭走了進來,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她哆哆嗦嗦地遞上了掛號條和病曆本。林醫生從衣服的口袋裡拿出了原珠筆在病曆本上寫上了日期。然後,將筆插回兜裡,

太平間裡的新娘

  太平間裡並排躺著四個穿著雪白婚紗的新娘和一個穿禮服的新郎。四個新娘生前是這場集體婚禮中最愛嚼舌根的四位,大轎車翻車時,她們不幸全軍覆沒,而此刻聚首太平間,她們又開始嘰嘰喳喳,喋喋不休了。  新娘A邊抹眼淚邊嘮叨:「早知道婚後是和你們姐兒三做伴,我就多陪陪我那苦命的夫君了。這麼多年他一個人

彌留的外婆

在去醫院探視外婆的路上,我看到一個人在天空中展翅飛翔,他長著長長的鳥喙,不時發出尖厲的長鳴,人們紛紛駐足仰首,驚訝地對他指指點點。他們沒有注意到,一個個只有幾寸高的小人兒,在他們腳下穿梭巡迴,悄悄地把他們的鞋帶綁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躲過這些小人兒,我來到了醫院大門,兩個石獅子威嚴地站立左右,同

等待著……

  當我還是一名實習醫生時,有那麼一段時間,我曾經想過,作為一個醫生,我究竟應該做些什麼。不管你信不信,這是因為一件事情的發生,它使我對當時和將來都要從事的職業感到懷疑,甚至恐懼。雖然我至今也不明白,但我會儘量說清楚。  那時,我臨近畢業,學校安排我們實習。我被分配到一家醫院。這家醫院因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