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製兇手
2023-10-11 02:19:54 2
首屆美術博覽會即將開幕,這是省城一次影響極其巨大、獎金極為豐厚的盛會,一時間各路高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隨著開幕日期的日益臨近,大夥忽然發現該城最有名的畫家梁山消失不見了。
幾位畫友便相約來到梁山家,敲了半天門也沒人開,對門鄰居開門說道:「你們別敲了,梁先生都已幾天沒出門了。」
梁山今年五十開外,心臟一直不太好,夫人早逝女兒外嫁,家裡就他一人過活,幾天沒出門莫不是出了意外?大夥當即報了警。
警察很快來到,破門而入後發現室內沒人,就在這時警察發現畫室的牆壁上有一串已成褐色的血跡,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警察立即提取了血樣。
警察很快聯繫上了梁山的女兒,梁山女兒回憶說:四天前她來過,因為她染上了賭癮,把家裡的錢全輸光了,為防止老公覺察,所以偷偷跑來要錢好填上窟窿。
警察問道:「那你要到沒有?」
梁山女兒臉一紅,說:「不僅沒要到,還給爸罵了幾句,我一時不滿頂撞起來,結果……爸打了我幾巴掌,我一氣之下甩門就走,四天來也一直未聯繫,哪知道……對了,我想起一件事來,那天我來要錢時家裡還有一個人,是個木匠,當時正收拾著爸的書櫥,我賭氣走時他還沒走。」
這時鄰居證實道:「這麼一說還真想起來了,四天前梁先生家確實乒桌球乓地有木匠敲打的聲音。」
警察二話不說,立即趕到小區保衛室。經過一番艱苦查找,果然發現了兩段可疑視頻:先是在小區入口處梁先生帶進一個人來,梁山女兒一看就叫起來,此人正是那個木匠。第二段視頻是木匠獨自離開,還是事發當日,不過已到了黃昏時分,此時的木匠騎著的自行車後座上多了一樣東西,一隻鼓鼓囊囊看上去相當沉重的大袋子,因為天色昏暗,視頻上根本看不清楚袋子裡裝的是什麼。
木匠有很大的嫌疑,梁先生很可能被木匠殺了,然後分屍裝入袋中帶走,要知道木匠的工具太容易分屍了。至於殺人動機,無非是梁先生露財了。這時梁山女兒經過清點,發現她爸爸的得力畫作少了幾幅,這更為木匠的殺人動機找到了證據。
就在這時那串血跡的鑑定結果出來了,正是梁先生的。
立即全城通緝木匠。
不久,有好消息傳來:木匠在火車站被抓住了。不用說他是想畏罪潛逃,沒曾想自投羅網。
警察立即審訊,誰知木匠露出一副緊張又茫然的樣子,說:「我急急忙忙回家幹什麼?農村的農忙時節到了,所以我要回家,要知道我妻子身體很不好……」
警察打斷他說:「幾天前你有沒有為一位老畫家修過書櫥?」
木匠看上去更茫然了,說:「我天天為人家打東西,哪知道他是不是什麼老畫家?」
這是一個很會偽裝的傢伙。警察冷冷說道:「那好,我鄭重提醒你一下:在你修書櫥時,老畫家和她女兒吵架了,甚至還打了他女兒幾下。」
木匠一迭聲叫了起來:「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位老先生,哎喲,想不到老先生看上去客客氣氣的,可對他女兒兇死了……」
警察厲聲叫道:「你離開時自行車後座上背著的大袋子裡是什麼東西?」
警察以為這一句會擊中木匠的要害,至少他會驚慌失措,誰知木匠眼裡還是跟先前一樣茫然,說:「老畫家送的雜誌啊,他書櫥內的雜誌都多得裝不下了,見我歡喜看,就全送給了我。」
警察追問:「那雜誌呢?」
木匠雙手一攤:「我要退房回家,雜誌太重不方便帶,所以全賣了。」
警察拋出最後一個重磅炸彈:「那梁先生書房牆壁上的血跡是怎麼回事?」
木匠一愣,然後略想了一下,回答道:「我想起來了,那天梁先生見我忙個不停,他也來了興趣,要幫我幹活兒,結果一個不小心,被鋒利的木工刀劃破了手掌,血淌了好多,疼得他一甩手,就把血甩牆上了。」
警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傢伙貌不驚人,回話卻滴水不漏。但多年的警察經歷證明一點:越是毫無破綻的回答,越是計劃好的。
可是,木匠的殺人證據在哪兒?他的隨身行囊中並不見梁先生失蹤的畫作,另一路搜查木匠租住房的警察也一無所獲。
警察正一籌莫展,有人提議道:「何不請教章博士?」章博士是海歸心理學專家,對犯罪心理學的研究頗有心得。
章博士一聽案情介紹立即來了興趣,長途跋涉來到木匠的鄉下老家。村幹部介紹說,還在木匠很小的時候他爸就得病死了,所以說這是個苦孩子,誰知這還只是苦難的開始,因為他的繼父是個十分蠻橫兇狠的人,常在酒後打罵他們娘兒倆,皮帶抽在他媽媽身上的「啪啪」聲經常是村裡人的噩夢。
好在有一年他繼父因為酒後站立不穩,一頭撞在桌角上死了,從那以後娘兒倆才逃離了地獄般的日子。
同行的警察認真聽著,只有章博士發現村幹部說到最後時眼神遲疑了一下,他立即追問道:「他繼父真的是酒後撞上桌角死的嗎?請跟我們說實話,因為這關係重大,還有,那一年木匠多大?」
那村幹部一聽不停地擦汗,嘴裡不停地說:「果然是專家,厲害厲害,我說實話吧,那繼父是木匠抓住他的頭撞上桌角的,那一年木匠十五歲,力氣夠大了,而且那一天他繼父又喝多了酒狠揍他母親,這才導致他殺人。」
章博士繼續追問:「你怎麼知道是他殺了他繼父的?」
村幹部嘆口氣,說:「當我們趕去時,木匠母親說人是她殺的,可木匠非要把罪攬過來,這不是明擺的嗎?木匠瘦小的母親哪有這力氣?不瞞你們說,我們從心底同情這對母子,所以事後往上報時也就敷衍了事了,農村嘛,就這樣,也請你們不要再為這事追究木匠的責任了。話說回來,其實木匠是個十分好的男人,他妻子多病,一分錢也掙不到,女兒上學,可木匠苦死了也不吼他女人一聲,要知道在農村打罵老婆孩子是家常便飯……」
在回城的路上章博士一直沉思著,快要回省城時只聽他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有辦法讓木匠說出實話了,我要來個——情景再現!」
在審訊室內,章博士做了兩個手勢,又囈語似的說了幾句話,再看木匠,竟然耷拉下頭打起呼嚕來,原來舉手投足間他竟被章博士催眠了。
然後章博士在他耳邊吟唱道:「快去隔壁救你媽媽,她正被你爸爸用皮帶抽哩。」
這時隔壁房裡果然響起皮帶抽在肉體上令人心悸的「啪啪」聲以及女人痛苦的呻吟聲。再看木匠,猛地一下虎眼圓睜,站起身大步直衝進隔壁的房間裡。只見房裡一個渾身酒味面相兇狠的男人正把皮帶揮得「呼呼」作響,而一個女人正伏地哀哀哭泣、求饒!
就在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只聽得木匠的嘴裡發出一聲奇怪的叫聲:「不要打我媽媽!」然後木匠猛衝上去,一把抓住那男人的頭髮,狠狠地往桌角上撞去,一邊撞一邊大叫:「讓你再打我媽媽,讓你再打我媽媽……」
躲在一旁的警察及時衝出來阻止了木匠的暴行,儘管那桌子是塑料泡沫做的道具,但那男人依舊被撞得不輕。
這對「爸媽」自然是章博士請人演的,並專門化裝成木匠繼父和媽媽在世時的模樣。
疲乏的木匠沉沉睡去,而臉上依舊凶相畢露,博士笑道:「至此真相大白矣!」掉過臉他對眾警察侃侃而談,「因為童年的可怕經歷,使得木匠從此後變得相當神經質,他心裡一直有個抹不去的陰影,他一直拼命壓抑著這段陰影,直到導火索被點燃,這導火索就是梁先生當著木匠的面打他女兒。壓制已久的兇性終於在那一刻爆發了,也就是說,千真萬確是他殺了梁先生!」
木匠醒後看了章博士為他播放的一段視頻,視頻內容正是剛才催眠後他兇性大發的經過。那一刻,他臉上滿是痛苦,嘴裡不停地說:「是的是的,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沒有忘記,是我殺了我繼父,你們懲罰我吧,我願意服罪,可我當時真的控制不住了,他天天打我媽媽……」
博士的話像鋼針一樣尖利:「不僅僅如此,就在幾天前,因為幾乎同樣的緣由,你一時性起殺害了那位老畫家,是不是?」
木匠一聽渾身一顫,驚慌的眼睛張皇四顧:「我殺了老畫家?天啦,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木匠雙手抱頭大叫起來,那樣子像是極端地頭疼:「我殺人了?我殺了人!」
章博士提醒道:「你租住地附近有一條河,還有一座樹林,你趁夜色是沉屍河底了,還是埋屍樹林裡了?好好想想吧,只有這兩個可能。」
木匠再也撐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瘋狂大叫起來:「我想起來了,是我沉屍河底了,哈哈哈……老婆、女兒,我害死你們了,我對不起你們……」
在河邊,木匠站在岸上指著河水說:「好像就扔在這裡,不,在那邊……」
警察正要下河撈,就在這時身後有輛重載卡車轟隆隆高速開過來,木匠猛地蹦跳起來,警察一個不留神,竟讓他掙脫了,然後木匠箭也似的射到公路上,大叫道:「我殺人了……」
在卡車刺耳的剎車聲裡,木匠被撞飛起來,一陣血雨飛揚。
可是,警察把小河都撈遍了,就是找不到梁山的屍體,哪怕是一小段可疑的骨頭也好。
再挖小樹林,依舊一無所獲。
沒找到屍體就結不了案,可是梁山被殺的消息還是迅速傳開,一時間梁山的畫作價格扶搖直上,這時大賽在即,他女兒便選了一幅他的遺作參賽,結果竟榮獲金獎。
頒獎大會上,當宣布梁山榮獲金獎,並請梁山的女兒上臺領獎時,有人在大門口大聲叫了起來:「我說,你們搞什麼名堂?」
眾人齊刷刷回頭一看,頓時每一人都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眼前之人不是別個,竟是已「死」了好多天的梁山。
梁山不滿地大叫道:「是誰造謠我死了的?我只不過在郊區一所安靜的房子裡認真創作而已,至於家裡少了幾幅畫,那是我隨身帶走的,不允許嗎?我是怎麼出小區的?小區裡恰好有輛出租,我坐出租出去不行嗎?天哪,我還獲得金獎了!這麼些天我都沒能創作出哪怕是一幅作品,我不得不承認我江郎才盡了,想不到還能獲得勞什子金獎?竟還查出了殺人兇手,哈哈哈,這世界也太荒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