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它解脫
2024-07-28 19:47:45
它要找妹妹
最近,寢室的姐妹們都在討論學校附近那個鬧鬼房子的傳說。雖然她們說得邪乎其邪,可我就是不信。於是,眾姐妹我和打賭,說我若敢在那個鬧鬼的房子裡住一晚,就給我一千塊錢。
我覺得這錢太好賺了,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於是,在眾姐妹的一翻籌劃下,我於今晚走進了這個鬧鬼的房子裡。
我在房子裡轉了一圈兒,沒發現什麼異常,便去臥室裡看書。看著看著,我突然聽到一陣「咔嚓咔嚓」的聲音。我順著聲音看過去,發現離床不遠的地板迅速地破裂開來,一個「人」從裂縫中搖晃著身體鑽了出來。
那個「人」整個腦袋都被擠爆了,上面布滿橫七豎八的裂縫,血和腦漿順著裂縫流出來,將一頭長髮染成了紅白相間的顏色。它渾身的骨頭像是都斷了,不少斷骨刺穿皮膚裸露出來,四肢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
原來這裡真的有鬼!我頓時嚇得直冒冷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這時,那個女鬼撲過來抱住了我,怪腔怪調地嘁道:「妹妹,妹妹……」
「我不是你妹妹,快放開我!」我急得大喊,使勁兒想把女鬼推開。
女鬼聽了我的話,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惡狠狠地說:「你不是我妹妹?那你幫我找我妹妹,不然我掐死你!」
我為了活命,只能答應幫它找妹妹。
女鬼這才鬆開了我的脖子。
我劇烈地咳嗽了一會兒,直到氣喘勻了才問女鬼:「你妹妹叫什麼,多大了,長什麼樣,怎麼不見的?」
女鬼想了想,突然捂著腦袋痛苦地說:「我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你什麼都不記得,我怎麼幫你找妹妹?」我說。
「我不管,你要幫我找妹妹,不然你就下來當我妹妹!」女鬼蠻不講理地說。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想了想又問:「那你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嗎?」
「死」字好像刺激了女鬼,讓它想起了什麼。接著,它沒頭沒尾、斷斷續續地講述起來:
我來找妹妹,和妹妹去玩兒……那晚,我們經過一個陰暗的十字路口,有一輛大貨車朝我撞來,我躲開了,她被撞倒了。她被軋在大貨車的車輪下,悽厲地慘叫著,伸著手向我求救:「拉我出來,拉我出來……」
那輛大貨車那麼重,我怎麼可能將她拉出來?恐懼之下,我便逃離了現場。妹妹當然死了,沒想到從那晚之後,她就纏上了我。
我走在街上,她會突然從下水道的井口裡鑽出來,抓住我的腳踝;我在學校裡上課,她會從課桌裡鑽出來;我在家裡冼菜時,她會從水龍頭裡鑽出來;我照鏡子時,她會從鏡子裡鑽出來;我上廁所時,她會從馬桶裡鑽出來;我睡覺時,她也會從床底下鑽出來……
每一次,她都會對我說:「拉我出來,拉我出來……」
可我始終不敢去拉她,最後她生氣了,惡狠狠地說:「既然你不肯拉我出來,那我就拉你下來吧!」於是,她抓住我的雙腳,將我順著地板縫兒一點兒一點兒地拉了下去……
半截身子的人
女鬼講到裡停了下來,呆滯地看著我。
「接下來怎麼樣了?」我忙問。
女鬼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邊哭邊呢喃著「妹妹」兩個字。
我在腦海裡理了理女鬼的話,說:「你和你妹妹一起去玩兒,然後在一個十字路口發生了車禍。妹妹被卷進大貨車的車輪下,讓你救她,可你卻沒有能力救她。妹妹死後對你懷有怨念,變成鬼將你害死了。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還要找她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女鬼被我問急了,又掐著我的脖子不停地嘶吼起來,「找妹妹,找妹妹……」
「咳咳,好,我知道你妹妹在哪兒,我馬上帶你去找她!」我掙扎著說。
女鬼鬆開我,拽著我的衣角示意我往前走。
我邊走邊想:女鬼說它妹妹是在一個十字路口被車撞死的,這一帶經常發生事故的十字路口就是西平路口,也許可以在那裡找到它妹妹的冤魂。
於是,我帶著女鬼來到了西平路口。
「你妹妹可能就在這裡。你是鬼,它也是鬼,你叫它出來吧。」我說。
女鬼聽了我的話,立刻大聲地叫了起來:「妹妹,妹妹……」
女鬼喊了半天,我才聽到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說:「大半夜的,誰在這兒瞎吵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不禁嚇得倒抽了一口涼氣——馬路邊上躺著一個血淋淋的「人」,只有上半身,腹部以下全都沒有了。一大串內臟從腹腔裡掉出來攤在路上,散發著一股惡臭,惹得一大群蒼蠅在上面飛來飛去,那場景別提有多噁心了。
我忍不住乾嘔起來,這時卻聽見那個只有半截身子的鬼怒惱地說:「誰是你妹妹呀?我可是漢子,罵人呢你?」
女鬼一看見男鬼,突然憤怒地叫了起來:「你這個噁心的傢伙,就是你將我害死的,你還我命來!」
「怎麼是我害死你的?是你害死我的才對!」男鬼也生氣地叫了起來。
「是你害死我的!」女鬼聲嘶力竭地喊著。
「明明是你害死我的!」男鬼和女鬼吵了起來。
我越聽越覺得奇怪:女鬼先前不是說是它妹妹害死它的嗎,為什麼現在又說是這個男鬼害死它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真不講理!」男鬼氣得頭頂直冒煙兒,一把抓住我說,「我將事情的經過講給你聽,你來評一評理,到底是它害死我的,還是我害死它的。」男鬼不等我答應,便自顧自地講了起來:
我叫譚歡,本來是一名英俊瀟灑、前途無量的大學生。那天晚上,我在網吧打完遊戲回學校,走到西平路口時,看見一個女生迎著一輛大貨車衝去,邊跑邊揮舞著雙手大喊:「豔豔,豔豔……」
我見那輛大貨車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眼瞅著就要撞上她了,急忙跑上前去拽她。誰知我反被她推了一把,身體一個不穩摔出馬路,被大貨車撞倒了。
我被軋在大貨車的車輪下,痛苦不堪。臨死前我讓她將我從車輪下拉出來,誰知她卻害怕得一溜煙兒跑掉了,既不幫我報警,也不幫我叫救護車。
我就這樣成了一個冤鬼,只能呆在陰暗的地方,又孤單又難受。我便想借活人的陽氣將自己從陰暗的地方拉出來,所以找上了她。誰知道無論我怎麼求她,她始終不肯伸手拉我一把。我一氣之下,便將她給了拉下來……
貨車司機
「你說,到底是它害死我,還是我害死它的?」男鬼問我。
「這……」我犯難了,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能同時安撫住兩個鬼。
這時,女鬼突然激動地嘁了起來:「對,豔豔,大貨車。我記起來了,我叫張奇,我妹妹叫張豔。豔豔在大貨車裡!」
「你是說撞死譚歡的那輛貨車,難道張豔當時和大貨車司機在一起?」我接著說,「譚歡,你能帶我們去找那個貨車司機嗎?」
譚歡點了點頭,說:「能。」
於是,譚歡帶著我和張奇來到離西平路不遠的江邊,指了指江裡說:「那個貨車司機就在江裡。」
「他怎麼會在江裡?」我疑惑地問。
「因為他將我撞死後,便一路開著大貨車掉進了江裡,估計是畏罪自殺吧。」譚歡說。
譚歡的話音剛落,江面突然響起一陣「譁啦啦」的水聲。接著,一個全身浮腫、七竅裡塞滿了淤泥的「人」從江裡冒出頭來。它跳上岸來到我們的跟前,張嘴對著我們「咕嚕咕嚕」直叫。
「你鬼叫什麼?好好說話!」譚歡生氣地說道。
貨車司機聽了,將手伸進喉嚨裡拼命地摳了起來。在摳出一大串水草後,它這才開口說:「我不是畏罪自殺的!」
「那你是因為剎車失靈,導致連人帶車掉進江裡的嗎?」我問。
「也不是,而是因為有一個女鬼要摳我的眼珠子,我看不到路,才會撞死人,掉進江裡的。」大貨車司機清了清嗓子,給我們講起了事情的經過:
我叫成明,生前以開大貨車給人送貨為生。有一次我去送貨,從西城舊街穿過時,突然有一個女生從半空中掉了下來。那個女生砸在我車前面的擋風玻璃上,將擋風玻璃都砸碎了。她的血濺了我一臉,弄得我連眼睛都睜不開。我趕緊剎住了車,伸手去抹臉上的血,結果抹下來兩團肉乎乎的東西。我仔細一看,竟然是兩顆眼珠子。我嚇壞了,將那兩顆眼珠子甩在抹布上,用抹布捲起來從車窗扔了出去。
我從車裡跑出去,蹲在路邊想接下來該怎麼辦。我想來想去,覺得那女生是自己掉下來砸在我車上的,我肯定不用負什麼責任。而且我車的擋風玻璃被砸壞了,修也要不少錢,不如將她送到醫院去,這樣既做了好事,到時聯繫上她的家人,又可以問她的家人要一筆修車費。
誰承想,當我回頭一看,那個女生竟然不見了。我只好莫名其妙地開著車走了。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女生死了,因為它變成鬼纏上了我,問我要回它的眼珠子。
我哪裡還能找到眼珠子還給它呀?
那個女鬼生氣了,要摳掉我的眼珠子。我嚇得滿街亂跑,卻根本跑不過它。我想也許開車它就追不上我了,於是便開著大貨車逃跑,誰知道它竟然鑽進車裡,按著我的腦袋就摳我的眼珠子。
結果我的車一路搖搖晃晃地開到西平路,不僅撞死了這位兄弟,最後自己還連人帶車掉進江裡死翹翹了。
瞎鬼
「原來當時在你車裡的並不是人,而是一個女鬼。難道那個女鬼就是張豔?」我分析道。
「我不知道那個女鬼叫什麼。」成明說。
「那,那個女鬼也跟著你掉進江裡了?」我追問。
「沒有,在我的車掉進江裡前,那個女鬼就鑽出我的車子走了。每個鬼都有自己的領域,它應該是回到它死的地方去了。」成明說。
我請求成明帶我們去找那個女鬼。
「它們都因我而死,我也挺不好意思的。」成明指著譚歡和張奇說,「好的,我帶你們去找那個女鬼。」
說完,它便帶著我們向前走了起來。
「就是這裡了,當時我的大貨車就開到這個地方,那女生掉下來砸在了我的車上。」成明帶我們來到西城舊街,指著當時的事故地點對我們說。
我正要說話,突然聽見張奇喊了起來:「豔豔……」
我扭頭朝張奇看過去,見它正往對面街跑去。我朝對面街看去,看到一個垃圾桶旁邊,一個穿著白色紗裙的女鬼正彎腰在垃圾桶裡翻找著什麼。
我和成明、譚歡也跟著張奇跑到那個女鬼身後。
估計是聽到了我們的聲音,那個女鬼朝我們轉過了身。它的臉上插滿了碎玻璃,眼眶裡沒有眼珠子,只剩下兩個黑洞。
「豔豔,是你嗎?」張奇滿懷期待地看著那個女鬼問。
那個女鬼沒好氣地答道:「我不是豔豔!」
「你就是豔豔,這條裙子還是上個月你生日的時候我送給你的呢。豔豔,沒想到你記憶力比我還差,竟然連自己是誰都忘了。不過沒關係,我終於找到你了,我們姐妹倆終於團聚了!」張奇激動得哭了起來。
「你有病吧?我說了我不是什麼豔豔,我也記得我是誰,我是李嬌。」李嬌為了證明自己並沒有失憶,給我們詳細地講起了它的故事:
我在這所城市上大學,出事的那天晚上,我來這裡看望我的一個遠房親戚。經過一間破舊的房子時,我聽見裡面傳出一個女生的求救聲。
我湊到門前大聲問那個女生發生了什麼事,那個女生哭著說,她被一個壞蛋抓住並綁在了屋裡,讓我快砸開門鎖救她出來。
我趕緊撿來一塊石頭去砸門鎖,沒想到這時那個壞蛋竟然回來了。他發現我知道了他的事情,又看清了他的模樣,便要殺我滅口。
他掏出刀子撲向我,我拼命地反抗,但是打不過他,最後慘死在了他的刀下。
我死後,那個壞蛋悄悄地將我弄到這棟樓的樓頂,將我從樓頂推了下去,想偽造我是自殺的,好逃過法律的制裁。沒想到我恰好掉到了一輛大貨車上,破碎的玻璃刮破我的臉,還害我不見了眼珠子。
姐姐
「所以我根本就不是豔豔,只是裙子和豔豔相同而已。你們快滾,別妨礙我找眼珠子,我不想再當一個瞎鬼了!」李嬌不耐煩地說道。
「那你知道當時那個被壞蛋抓住的女孩怎麼樣了嗎?」我問。
「要不是我當時好心救她,我會被壞蛋殺死嗎?我才不管她的死活呢!」李嬌說,「你們沿著這條街一直走,在第一個路口左轉,然後在第二個路口右轉,再一直走到盡頭。那裡有一間孤零零的破房子,那就是那個壞蛋的家。你們自己去找吧,別在這兒煩我了!」
李嬌說到這裡,突然使勁兒地聳著鼻子聞了聞,說:「我聞到那個貨車司機的味兒了。混蛋,你將我的眼珠子丟在哪兒了,快幫我找回來!」
「我欠你一雙眼珠子,可你欠我一條命呢。要我還你眼珠子,你先還我命來!」成明說著,張牙舞爪地撲向李嬌,和李嬌廝打在了一起。
「別管他們,我們快去找豔豔。」張奇說著,拉起我就朝前面跑了起來。
「唉,你們等等我。」譚歡邊喊邊追了上來。
我和張奇、譚歡很快就找到了李嬌所說的那個破房子。我推開虛掩的大門,一陣陰風立即倒灌而出,吹得我全身直起雞皮疙瘩。
我們走進屋裡,這時身後的門突然「砰」地一聲自動關上了。屋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緊張得直咽口水。
「我感覺這裡不止一個鬼!」張奇說。
張奇剛說完,屋裡就亮起了幽幽藍光,接著便響起了一陣刺耳的怪笑聲,一個奇形怪狀的「人」在笑聲中出現了。
那個「人」長著兩顆腦袋、四隻手、四隻腳,身體扭得像麻花似的。它一會兒男聲,一會兒又發出女聲,陰陽怪氣。
這個人妖鬼不會就是張奇的妹妹吧?我暗暗想道。
誰承想,這個奇形怪狀的鬼看到張奇,突然喊道:「姐姐!」
團聚
我頓時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了。張奇也奇怪地問:「豔豔,你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身體怎麼和一個男人纏在了一起?」
「是這個死變態害死我的!」張豔抽泣著說起了它遇害的經過:
那天晚上,我在外面打完工,就打了一輛三輪摩託車回學校。我在車上只顧玩手機,沒注意看路,結果被那個三輪摩託車司機載到了郊外。他將我打暈,當我醒來時,發現我自己被綁在了這間屋子裡,那個壞蛋還用毛巾塞住了我的嘴。
那個壞蛋說他的老婆不見了,要我給他當老婆。我不肯,他就不給我飯吃,還打我。他就這樣折磨了我幾天,見我變得虛弱了,這才收斂了點兒。
那天晚上,他出去買東西,我就想割斷綁著我的繩子逃跑。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只弄掉了塞在嘴裡的毛巾,於是便大聲求救。
皇天有眼,有人聽見了我的喊聲,開始砸門鎖要救我出去。可是很快,砸鎖的聲音就戛然而止了。
這時,我聽見外面響起了打鬥聲,但是很快打鬥聲就停了。接著門開了,我以為自己得救了,誰知進來的卻是那個壞蛋,他還拖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孩。他重新塞住了我的嘴,然後將那個女孩裝進麻袋裡,再次鎖上門出去了。
過了沒多久,那個壞蛋又回來了。可能是我想逃跑的舉動大大地刺激了他,他又開始打我,結果活活地將我給打死了。
張豔說到這兒,那個男鬼突然大笑起來:「她死後成了冤鬼,就反過來折磨我,活活地將我給折磨死了。誰承想,我死後也變成了鬼。它不是我的對手了,我就這樣纏著它,直到天長地久。哈哈!」
「壞蛋,快放了我妹妹,要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張奇憤怒地對男鬼說。
「哈哈,我已經和它融為一體了。只要我不主動離開,你想要分開我們,除非將我們倆都打得魂飛魄散!」那個男鬼冷笑著說。
「姐姐,我寧願魂飛魄散,也不願再和這個死變態呆在一起。姐姐,幫幫我,讓我解脫吧!」張豔哭著說。
「豔豔,你知道嗎?自從你不見了,爸媽天天以淚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我跑到這座城市,租下你當時租的房子,每天到處找你。現在我終於找到你了,可沒想到,我們姐妹倆都成了冤鬼。你讓爸媽以後怎麼辦呀?」張奇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了。
我聽了,也忍不住流下了兩行悲傷的淚水。
這時,譚歡走上前對那個男鬼說:「一個大老爺們兒欺負一個小姑娘,你也不害臊?就因為你,一個好好的家庭被弄垮了,你就放過它們吧!」
那個鬼聽了,垂著頭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它的身體慢慢地化成黑煙,散去了。
「姐姐!」張豔張開雙臂朝張奇撲來,死死地抱住了張奇。這對命運坎坷的姐妹緊緊地抱在一起,放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