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種
2024-11-23 15:06:11
驚魂電影院
于洋打了個呵欠,一臉無聊地看著大屏幕上的男主人公一瘸一拐地登上了公交車。
雖然這年頭看電影是一種廣受歡迎的娛樂方式,但並不是每一場電影都能吸引眾多觀眾——比如于洋看的這一場,觀影大廳裡就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雖然時間臨近半夜,但這也有些太誇張了。
「師傅,沒乘客了還不收車啊?」男主人公這樣問道。
「末班車了,到終點我就回家了。」司機師傅這樣回答。
男主人公得到這個答案後,一瘸一拐地向後走去,找了一個沒人的座位坐下了。
于洋精神了起來,全神貫注地盯著大屏幕:除了男主人公外,那些坐在座位上的「人」全都是同一個樣子,殘缺不全的腦袋、血淋淋的肚皮,還有那隻布滿血絲但卻眨個不停的眼睛。
鏡頭轉到男主人公的視角,他呆呆地望著在前面開車的司機,而那些「人」則全都回過頭來,死死地盯著于洋。
「我看到你了。」它們異口同聲地說道。更讓于洋驚恐不安的是,它們竟然整齊劃一地在右臉頰上颳了一下——于洋小時候受過傷,右臉頰上有一道疤痕!
于洋驚恐地抓著扶手,猶豫著要不要趕緊跑出去,因為這部作品是文藝愛情片,不是鬼片。
「吱嘎」,觀影大廳的門打開了,緊接著傳來了慢騰騰的腳步聲,一個剛剛在大屏幕上出現的聲音從出口處傳了過來: 「我看到你了……」
于洋嚇得一聲尖叫,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跑,結果被一條腿絆了一下,摔了個狗啃屎。他驚恐地回頭看了一眼,結果發現大廳裡竟然滿滿當當地坐滿了「人」——全都是它!
「祝融之火,破幻以矛!」
隨著這一聲大喝,大廳裡竟然憑空出現了無數紅色的長矛,一根又一根地插向了座位上的鬼。這些鬼在長矛的攻擊之下變得脆弱不堪,只要被刺中就立刻消失了。兩秒鐘之後,大廳裡除了于洋之外,就只剩下無數插在座位上的長矛了。
他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看著還冒著青煙的座位不知所措。這時,電影裡的男主人公已經下了車,一瘸一拐地走進了一條胡同。
出口處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幾秒鐘之後,一個瘦高男生走了進來。他看了看于洋,問道: 「那個鬼剛才就是衝你來的?」
于洋點了點頭。
那個男生沒再搭理他,只是扔出一張符紙,叫道:「收!」那符紙化作一片銀光,霎時間便布滿了整個大廳。大廳裡的長矛像是被火焰融化的白雪一樣,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
于洋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一直看著那個男生走了出去,才大叫道: 「喂,你等等我,我覺得這件事兒……」
'
「這件事兒有我在就行了,不用你管。」那個男生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話就走了。
于洋氣得一跺腳,追了出去。
在你這裡
這個男生叫龍兵。他追殺這個鬼已經三年了,每一次都是差一點兒就成功了。這個鬼很狡猾,每次顯形都會變出無數分身來,很難用肉眼分辨出哪個是真的。而等他破除了分身之後,它的真身早就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
「那他為什麼會找到我呢?我又沒招惹他。」于洋問道。
龍兵「哼」了一聲,把一張護身符塞進一個小布袋裡,扔給了于洋,才回答道:「只是因為你比較倒黴而已。它害人不需要理由,碰到誰就害誰。這個東西是避鬼符,只要你沒惹到鬼,它就能保你一個月平安。一個月之後鬼肯定已經跑遠了,你自然就安全了。」
于洋捏著小布袋,目送龍兵消失在夜幕之中。他很想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可是龍兵又重複了一遍「不用你管」,把他所有的意見都噎在了嗓子眼兒裡。
接下來的一個月他果然過得風平浪靜,可越臨近避鬼符失效的時間,他反而越緊張起來,甚至連寢室都不敢出了。
眼看著時間就要到晚上1 1點了,于洋的心幾乎都要跳出胸膛來。他的室友倒是對此一無所知,呼嚕聲此起彼伏。
漸漸地,于洋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月光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淡紅色,他室友的呼嚕聲也停了下來。一張張殘缺不全的臉出現在窗邊,死死地盯著于洋。于洋縮到了床邊,用被子緊緊地裹住了+身體,心裡不住地盤算著一會兒要怎麼逃跑。他並不膽小,但把自己的身體遮起來會讓他心安一些。
突然,寢室門被狠狠地踹開了,龍兵的念咒聲又響了起來:「女媧補天,石魅為線,束!」
一道道紅色的絲線射向窗外,將一個個分身捆了起來,隨即爆成一團團黑氣。
龍兵陰著臉走到于洋床前,一把掀開他的被子,說道: 「冰魄種在你這裡?」
「什麼冰魄種?」
「你不用管那是什麼,只要知道那個鬼一直在四處尋找它就行了。那東西要不是在你手裡,它不可能在這附近兜圈子,就等你護身符失效來找你。」
于洋一臉困惑地看著他,隨即恍然大悟地說道: 「那東西是不是一個像白玉一樣的雕像?上個月我去旅遊的時候撿的。可是在那之後我就連著做了好幾天噩夢,每次都是夢到白己被困在一塊冰裡,還被很多人圍著參觀,怪嚇人的。所以我就把它埋在了學校圍牆外的花圃裡——那個鬼是在找它,我把那東西給它不就得了?」
龍兵「哼」了一聲,回答道: 「晚了。那個鬼極看重冰魄種,凡是見過的人全都會被它殺死。之前我以為它只是偶然起心要害你,沒想到你竟然就是它的目標。幸好今天我跟它跟得緊,不然你就死定了,不過知道東西在你手裡,就好辦了。」
「怎麼辦?」
龍兵又掏出一張避鬼符,扔給了他,說道:「這是我最後一張避鬼符。一會兒咱倆就去把冰魄種挖出來,你把冰魄種給我,它就只能來找我了。」
「可它不是認識你嗎?」
「是,不過我認為它會鋌而走險來搶冰魄種的。畢竟冰魄種是一種被藏起來就很難找到的東西,那個鬼只能循著人身上沾染的氣味去尋找。不然你也就不會成為它的目標了。」
于洋又想了想,猶豫著說道: 「它好像挺怕你的,咱倆也不用把冰魄種挖出來,只要由我來當誘餌的話,它肯定會……」
「不用你管。」龍兵蠻橫無理地打斷了他的話,一把將于洋從床上拉了起來, 「你就帶我去把冰魄種挖出來就行了!」
剛愎自用
十幾分鐘後,于洋從花圃裡挖出一個兩寸多長的東西,一邊撣掉上面的泥土一邊對龍兵說:「你看看是不是這個?」
龍兵剛要把東西接過來,就聽見旁邊傳來一個驚訝的女生聲音:「于洋,大半夜的你在這裡幹什麼?」
于洋扭頭一看,原來是他暗戀己久的班花小倩。他們所站的地方是圍牆的拐角處,小倩剛從圍牆的另一邊轉過來,正好看見他手裡拿著冰魄種要遞給龍兵。
「啊,沒啥,我跟我哥們兒找點兒東西。」于洋這樣說著,連忙把冰魄種藏在了背後,後退幾步之後就轉身跑掉了。
他們跑了好一陣,直到把小倩甩得沒影兒了才停下來。可就在于洋把冰魄種交給龍兵的時候,突然聽見身後響起了一聲尖叫。
「壞了,還是被她看到了!」龍兵臉色一變,飛快地掏出一張黃符,喝道,「鶴舞九天,諸邪皆避!」
只見那黃符化作一隻足有半米長的巨大白鶴,扇著煙氣籠罩的翅膀就向尖叫聲響起的地方飛去。
那白鶴的飛行速度極快,短短幾秒鐘後就消失在二人的視線中。可就在于洋還沒來得及問小倩是否能被成功救下來的時候,突然有一道黑氣猛地衝上了天空。緊接著又傳來一聲短促的尖叫,像是小倩的喊聲只發出來一半就被打斷了。而等他們趕到的時候,那裡只有一張落在地上的符紙和一隻女鞋。
于洋死死地攥住小倩落在地上的鞋子,刻意壓低著自己的聲音說道: 「她被抓走了?」
「對。」
「因為她無意中見到了冰魄種?」
「對。」
「它會殺了她嗎?」
「我不知道……」
于洋憤怒地揪住了龍兵的衣領,怒吼道:「這次你怎麼不說『不用你管』了?一個月前我要發表意見,你說『不用你管』,二十分鐘前我想去當誘餌,你說『不用你管』。現在把別人卷進來了,你怎麼不說了?要是讓我來當誘餌,直接把它引出來,還會把小倩卷進來嗎?」
龍兵一把打掉了他的手,叫道:「你膽子再大,也只是一個普通人,我讓你當誘餌,出事了怎麼辦?!」
「那也比她一個弱女子出事強!」
「我必須保證這件事牽扯到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所有風險都由我一個人承擔——一旦出問題了,你覺得自己死掉無所謂,可是你想過你的親戚朋友沒有,想過你的父母沒有?」
「你以為你是救世主嗎?你的這種想法已經把別人卷進來了,一旦你當救世主失敗,就要多死一個人!你這種剛愎自用的人看似很有責任感,其實你根本就輸不起!」
這句話一喊出口,龍兵的臉色就變得煞白,他頹然地後退了一步,說道: 「你放心吧,哪怕我粉身碎骨,也要保證你的安全,這件事不能再擴大了。」
就在這時,花圃裡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一個頭部殘缺的鬼從裡面走了出來。它十分得意地笑著,然後對龍兵說道:「我已經知道冰魄種在你們手裡了,只要你按我說的做,我可以放了那個小姑娘。」
在它說出一個地址之後,龍兵揮手打出一張符紙,那符紙化作一條閃著火光的長矛,將那個鬼扎了個透明的窟窿。然後它便化作一團黑氣,飄到了空中。
別回來
那是一座廢棄的工廠,裡面連一盞路燈都沒有,一片黑漆漆的廠房像一隻巨大的怪獸一樣,張大了嘴等著龍兵。
龍兵用手機照著路,慢慢地向前走著。按照那個鬼的分身交代的話,它和小倩就待在第七間廠房裡等著他,只要他交出冰魄種,它便會放掉小倩。
工廠裡的荒草已經長到了半人高,時不時地發出一陣「沙沙」聲,好像有什麼東西跟在他後面一樣。
龍兵面無懼色地走到了第七間廠房前,小心翼翼地拉開了門。門裡面是一排破舊的機器,地上滿是厚厚的灰塵。而在這灰塵中間,隱約能見到一排腳印:一半腳印是高跟鞋留下的,『另一半則是赤腳的——毫無疑問,是小倩。
龍兵沿著那排腳印慢慢向前走去,可是一直走到盡頭也沒看到她在哪裡。於是他慢慢地抬起了頭——一個像壁虎一樣的人正掛在天花板上,烏黑的長髮垂了下來,遮住了眼睛裡的兇光。
龍兵心裡一驚,連忙將一張符紙持在胸前,喝道: 「天兵降臨,百邪莫近!」一陣金光護住了他的身體,隨後他高高跳起,抬手便要將那張符紙拍到小倩頭上。
小倩不躲不閃,竟然發出一聲野獸一樣的嘶吼,隨後便從上面猛撲而下,一下子撞進了龍兵懷裡。龍兵被撞得摔倒在地,然後看到無數雙眼睛在夭花板上閃爍——那都是那個鬼的分身。
可是這時他已經沒有心思去管那個鬼了,因為小倩又撲了上來。也不知道它對小倩做了什麼,竟然讓她如同瘋了一樣不斷地攻擊他,而且他的符紙對她根本不起作用——好消息是她肯定還沒死,但壞消息就是他可能會死在她和那個鬼的夾擊之下。
就在他不斷躲避攻擊的時候,突然感覺雙腿一麻,緊接著就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了地上。
地上亮起了一排慘綠色的小篆來,這些歪歪曲曲的篆體字只要看一眼就讓人覺得不寒而慄,裡面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嚎叫著。
「鬼泣哭號陣?」龍兵咬著牙問道。
「答對了,」天花板上無數鬼的分身中傳來一個空洞的聲音,「只要殺死你,冰魄種就是我的了。」
「可是它不在我這裡。」 '
「沒關係,你死了,那小子也跑不了。」
龍兵突然笑了起來:「我把最後一張避鬼符給他了,你猜他會藏到什麼地方?」
「好好好,你這個剛愎自用的小子,這確實是你的一貫作風——那你就去死吧!」那惡鬼獰笑道。
已經半人半鬼的小倩一聲嚎叫,撲向了已經動彈不得的龍兵,張口就向他的喉嚨咬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廠房門口處突然傳來一聲大叫:「住手,冰魄種在這裡!」
惡鬼扭頭一看,只見兩腿哆嗦的于洋手裡拿著一個白玉雕像,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
「你回來幹什麼,快跑!」龍兵聲嘶力竭地叫道。
圈套
于洋十分慶幸自己沒有疏於鍛鍊,至少一口氣跑出一兩千米不成問題。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漆黑的工廠裡跑著,身後不斷地響起「沙沙」的聲音。他知道那是那個惡鬼,它正在指揮眾多分身將自己包抄起來——中間還有一個小倩。
很快,他跑到了靠近工廠大門的角落——十米外的大門被數個惡鬼的分身佔領了,即便想從大門逃掉也不可能了。
小倩張牙舞爪地向他一步步逼近,很快就來到了他面前。
眾多惡鬼分身的口鼻處噴出了淡淡的煙霧,這些煙霧很快就聚集在一起,湊成了一個黑漆漆的人形。這個人形盯著于洋看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好了,把冰魄種給我吧!」
于洋拿著冰魄種,膽戰心驚地問道:「你要這東西幹什麼?」
那惡鬼嘆了一口氣,說道:「冰魄種是將鬼的七魄剝離出來,再埋人極陰之地封藏十年製成的。這東西對於人類來說是沒用的,唯一的作用是讓被剝離七魄的鬼重返陽世一一也就是說,不是即將魂飛魄散的鬼,是不會承受極大的痛苦將自己做成冰魄種的。我要它,是因為它是用我哥哥的七魄做成的。我們兄弟並不像你想得那麼兇惡一一你看,你的這位小情人還活著,我要是惡鬼的話,早就殺死她了。」
于洋臉色一變,有些迷茫地慢慢說道:「這樣說來的話,我應該把它還給你。」
那惡鬼看著于洋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手中的冰魄種距離它越來越近。它陰險地笑了一下,旁邊的小倩就餓虎撲羊一樣跳了起來。
可是她剛剛躍起,身體就如同觸電一樣抖了一下,緊接著就一頭栽倒在于洋身邊。這時的于洋臉上哪裡還有迷茫的神色,而是大聲叫道:「三雷起兮雲飛揚,諸仙為我請雷王;天龍起祭空無物,天雷……」
他每喊出一個字,天上的烏雲就濃厚幾分,細小的閃電「噼噼啪啪」地擊穿了空氣,仿佛下一秒就會劈下來一樣。
但那惡鬼怎麼可能坐以待斃。就在他念出第一句咒法的時候,無數惡鬼的分身就如同飛蛾撲火一樣撲向了于洋。于洋腳底下亮起的八卦圖在接二連三地將它們燒為灰燼的同時,自身也慢慢削弱了下來。
就在他喊出「天雷」二字的時候,那惡鬼的本體終於一下子撲了上來,將他按在地上。
「雖然我不知道你怎麼突然會法術了,」惡鬼惡狠狠地說道,「但是這一次我終於可以拿回冰魄種,讓我哥哥回來一起將這裡變成人間地獄了!」
說著,它就伸出鬼爪要從于洋的雙眼直插入他的大腦中。
于洋很想說這只是龍兵提前畫下的法陣,自己只是照葫蘆畫瓢地念了幾句咒語。可是這些話他說了也沒用,何況惡鬼也根本不會給他機會說。
就在這時,一張符紙「啪」地一聲貼在了惡鬼的後腦勺上,它的鬼爪硬生生地停在了距離于洋雙眼不到半尺遠的地方。緊接著它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咣」地一下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渾身是傷的龍兵捏著劍指,厲聲喝道:「三雷起兮雲飛揚,諸仙為我請雷王;夭龍起祭空無物,天雷降臨鬼成殤!」
天空中雷聲大作,一道閃電從天而降,「咔嚓」一聲劈在了龍兵身前…
結局
龍兵一屁股坐在地上,無力地扯了一把荒草,對躺在一旁的于洋說道:「喂,怎麼樣,你還活著吧?」
于洋笑了起來:「活著,不過也被嚇得只剩下半條命了。你怎麼來得這麼晚?害得我差點兒就被弄死了。」
「它在臨走的時候給我施了一道鬼術,要不是我身上帶著師父傳給我的護身符,那就真完蛋了。」
于洋站起身,走到小倩跟前,探了探她的鼻息,把她背起來就向工廠的大門走去。龍兵在他身後大叫道:「你膽子這麼大,而且人又聰明,這一次要不是你設下這個圈套把這個鬼的所有分身都引來了,它還真的很難收拾呢——不如你來做我的師弟吧。」
「算了,我哪知道你師父是不是像你一樣不聽別人說話,我還是繼續去追我的女神吧。」
「這種事是可以改的,于洋,你別走啊……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