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指甲
2024-11-16 15:38:11
香川城舊民居一入冬就會在堂屋前架起格子門,直到料峭春寒退盡時才會撤去。我家撤得尤其晚,因為冬春季節交關的時候,格子門外總是不斷有陌生客人來訪,每到這時祖父總會親自出來應酬,雖然非常客氣的寒暄著,但他卻從不將這些客人請進屋來。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四月初才作罷,所以童年回憶裡萌蔥色的初春景致,總是鑲嵌在被蝙蝠方勝、萬字仙桃等等花紋的窗格子裡。
不過每當問起來,家人總會很迷惑地說從沒碰見過這種事,既然是客人的話,就應該敲門才對,再說開春後格子門白天明明是不關的啊;只有祖父會慢悠悠的呷一口茶,煞有介事的搖頭晃腦:「不足為外人道也……知道了嗎,火翼,冰鰭!」
雖然父親是如假包換的孿生子,但我和冰鰭倒常常被當成雙胞胎,說起來我還早上一個月出生;都是因為祖父遵照古怪的老規矩,讓我們倆都梳著及耳的童發,穿式樣古舊的衣衫,還只能彼此稱呼這非常非常難寫的乳名。如果違反了這些規矩,平時很溫和的祖父就會大發雷霆,像換了個人一樣,都說上了年紀的人反而和小孩子一個脾氣,這話可一點也不假。
不過後來我們才明白,祖父那些規矩也算是有它的道理啦……
記得小時候早春的午後,討厭午睡的我常常趁冰鰭進入夢鄉後,偷偷溜到書房纏著祖父講故事;這個時節,向陽的窗外那株沉丁花正綴滿茸茸的輕粉花球,從鑲著金邊的深綠葉片間飄散出類似柑橘的清爽香氣。祖父總是悠閒地坐在斑駁的花影下,面前蕩漾著一縷茶煙。在暖洋洋的陽光裡,我一邊吃著糖果糕餅,一邊聽故事,這樣聽著聽著,就乾脆在祖父膝邊睡著了——
不過偶爾也有例外的情況,記得是某個花朝節的前一天吧,我來到書房時發現冰鰭這貪睡蟲竟然先我一步,正低頭靠著祖父的左手,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我一看見他就立刻虎起臉——活該,誰讓他弄髒我的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