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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長庚演青衣

2023-10-09 10:26:09

程長庚是清代京劇界著名的老生演員,他組建的三慶部戲班子很有名聲。

說起他演青衣的事,這裡還有個有趣的故事。

原來,在程長庚三慶部班子裡有個唱青衣的演員,名叫喜娃。喜娃原是別家戲班子裡的一個不起眼的跑小角兒的演員,因她長得頗有幾分姿色,引起那家班主的垂涎,幾次想佔有她都遭到了拒絕。那家班主惱羞成怒,把她趕出了班子,從此她流落街頭,靠乞討為生。有一回程長庚上街,正看見幾個地痞子圍住喜娃要欺負她,程長庚將她解救了出來,帶回三慶部戲班子裡。

不久,程長庚發現喜娃很有天分,是唱青衣的好苗子。於是他請人對她精心栽培,每逢演戲,都讓她出場,先讓她演配角,漸漸地由她演主角。就這樣,喜娃由一個不起眼的小角兒,在程長庚的幫助下,一躍成為名震京城的青衣名伶。戲迷們看戲,都非點她的戲不可。

喜娃的名聲大起來後,她就生起「名人病」來,總覺得自己是天下最了不起的人物,三慶部戲班子裡沒有她,就要關門。因此,除了班主程長庚以外,她把誰都不放在眼裡。每次演出時,她都要等同行裝扮齊全等她時,這才「千呼萬喚始出來」,而且她還十分考究地洗十個指甲,花去的時間沒一兩個鐘頭不行。稍不如意,她就大發脾氣,託病不上場。演完一場戲下來,她就要向程長庚索要每月工資外的辛苦費。

程長庚曾對她多次規勸,她根本聽不進去。

有一次,喜娃演完戲下場後,應一個王公邀請去一家酒樓赴宴,走到大街上,許多戲迷爭先恐後擁上前來,紛紛向她投擲鮮花。有個戲迷被擁到她跟前,一不小心踩了她一腳,她頓時勃然大怒,揚手打了那戲迷一個耳光,嘴裡罵道:「瞎了你的狗眼啦,竟敢踩姑奶奶的腳?你當我是什麼人?」

「對不起,對不起……」那個戲迷嚇得面如白紙,連連道歉。

可喜娃仍不依不饒,只見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喝道:「你小子給我跪下,趴在地上把姑奶奶的鞋子用舌頭舔乾淨?」

這時,喜娃的一個同行姐妹趕了過來,因看不過去,拉了拉她,說:「算啦,人家也不是有意的,不要太難為人家了?」

「什麼?」喜娃一聽,衝那個姐妹喊道,「你算什麼東西?你能和我比嗎?」那個姐妹臉上一紅,趕忙回戲班向程長庚報告去了。

程長庚聞聲趕來,分開看熱鬧的人,只見喜娃正逼著那個戲迷伏在她的身下給她舔鞋子,他氣憤極了,走過去狠狠打了喜娃兩個耳光,斥責道:「你太不像話了?你這樣做會給我們三慶部戲班造成什麼樣的影響?我這個班主的臉面也給你丟盡了?」

喜娃見程長庚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了自己耳光,她哪裡受過這樣的氣?「好哇,姓程的,你敢打我?」喜娃又蹦又跳嚷了起來,「如果沒有我,你那戲班子能有這麼紅火嗎?老實告訴你,如果不是看在你過去對我有恩的分上,我早就不耐煩在你的戲班子裡了,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走?」說完,喜娃掉轉身子回到戲班,收拾好行李,揚長而去。

喜娃這一走,可急壞了戲班子後臺主事的老王,因為三天過後就有一場喜娃主演的大戲,戲牌早已掛出了,戲票也賣完了,而且在看戲的人中,有幾個是來自皇宮的大臣。有人找到程慶庚問:「班主呀,你們是不是要改戲呀?」程長庚說:「不改,戲照原來安排的唱。隨便改戲,是欺騙觀眾的行為,不是我們三慶部戲班的作風?」「那……」程長庚道:「別急,我明天去找喜娃。」

次日一早,程長庚果然找喜娃去了。他找遍了大半個京城,到傍晚才打聽到喜娃的住處。

程長庚叩開了喜娃住處的大門,出來的是喜娃的一個僕人。程長庚掏出名帖交給那個僕人,讓他通報喜娃,說三慶部戲班子班主親自接她回去。

那個僕人把程長庚的名帖交給了喜娃,代傳了程長庚的話。這時候,喜娃已經在外到處散布了自己脫離了三慶部戲班子的事,單等別家戲班子登門用高薪聘請她這個京師名角兒了。此次程長庚登門,她以為是程長庚聽到了風聲,生怕自己到了別家戲班子搶了他的戲迷,不由得十分得意。她把程長庚那張名帖隨手丟在了地上,對僕人說:「你出去替我轉告那個老傢伙,就說我已『名花有主』,讓他別費這個心了?」

當那個僕人把喜娃的話告訴程長庚時,程長庚笑了笑,卻沒有走,仍站在喜娃的門口。他對那個僕人說:「你再轉告喜娃,她不回三慶部戲班子,我就站在這裡不走。」

程長庚在喜娃門口蹲了一夜。天亮時,喜娃走出門來一看,竟然見程長庚跪在那裡,頓時呆住了,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她忙扶起程長庚,說:「你怎麼能這樣做呢?」程長庚道:「喜娃,我這是給你賠禮,只怨我昨天不該太衝動,當眾打了你,不管怎麼說,你在京師也是個有身份的人兒呀?」喜娃一聽,不由得又有些暗自得意起來,說:「罷了,看在你這麼大年紀的分上,我可以回戲班子,不過,你得重新考慮我的月薪。另外,根據我在三慶部戲班子裡的地位和重要性,是否給戲班子換個名兒,叫喜娃戲班子……」程長庚聽罷,笑道:「這事兒不難辦,到時候我會給你答覆的,一定讓你滿意。」

喜娃得到這個許諾,這才心滿意足地跟程長庚回去了。

轉眼到了喜娃主演那場大戲的那天,戲院子裡早已擠滿了戲迷。喜娃這次回三慶部戲班子,比往常更覺得高人一頭,她在後臺走來走去,不時地教訓這個斥責那個,反正沒一個人她能看得順眼,到她換行頭準備上場時,程長庚忽然跑過來,竟對她拱了拱手作了一個揖,道:「喜娃,你不要上妝了,說實話,我這次請你回來,不是要你唱戲的,而是讓你來看戲的?」

程長庚此言一出,在場的人無不驚訝?

喜娃道:「什麼,是請我看戲來的?我的角色誰能扮演?」

「放心,會有頂替你的角色的,扮得好壞,請你看後多加指正?」

程長庚不由分說地把喜娃領到看戲席上。

一通鑼鼓,戲已開場。按戲的內容,開場就是由喜娃扮的角色上場。喜娃目不轉睛地盯著戲臺,隨著鼓點,只見一個青衣由後臺揭簾而出,令她吃驚的是,這個青衣的扮相,與自己幾乎一模一樣,側耳聆聽,那青衣不僅聲調婉轉,板眼吻合,身段臺步,也都與自己惟妙惟肖,甚至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時候,臺下戲迷無不鼓掌叫絕?

喜娃看得如痴如醉,腦子裡陷入了一片空白。她做夢也想不到程長庚在哪兒挖出這麼一個角兒,天呀,相比之下,自己還得再學藝三年才能比得上這個角兒哩?待那青衣一下場,喜娃就像發瘋一般衝向後臺,她要看看這個角兒到底是誰。待喜娃闖進後臺一看,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只見那個正在卸妝的青衣扮演者竟是班主程長庚。

不光是喜娃吃驚,就連跟隨程長庚幾十年的後臺主事老王也呆住了,大家只知道程長庚以擅唱老生而聞名梨園,怎麼也想不到他還會演青衣?

程長庚看出大家的疑問,有意重重瞟了喜娃一眼,平靜地解釋說:「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呢?我既然身為戲班的班主,那麼生、旦、淨、醜等必須一一學會,缺乏哪一行都不行。否則,就難免受人挾制了。我如果無此本領,又怎麼敢主持三慶部呢?」

喜娃聽了,不由得臉上一陣發紅,一陣發白。

程長庚見了她的模樣,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喜娃,我也不怪你,在我年輕時剛成名那陣兒,也和你一樣,仗著一點技藝就以為了不起了。後來我才知道,紅花還得綠葉扶,沒有同行中的兄弟姐妹的幫襯,獨自一個人怎麼能唱轉一臺戲呢?只不過是分工不同,大家拍拍肩膀一樣高,是難分彼此的。至於一個角兒走紅,那都是戲迷給捧的,這些看戲的都是唱戲的衣食父母。如果唱戲的還要戲耍看戲的,看不起他們,甚至欺侮他們,這就像兒女吃了母親的奶還賺母親醜,踢騰她,這和禽獸又有什麼分別呢?喜娃,我知道人各有志,這個三慶部戲班子,你是去是留,我不阻攔你,不過我有一點要忠告你,不管你到哪一家戲班裡,作為一個名伶,都要注重自己的行為規範,時刻記住:沒有別人,就沒有自己?」

「班主?」喜娃早已羞愧難當,「撲通」跪在了程長庚面前,哽咽道,「我知道錯了?現在我才明白,我是多麼的無知和渺小啊?」

從此,喜娃一直跟著程長庚,凡事都虛心向他請教,直到程長庚去世後,她這才另立門戶,帶了不少徒弟,她經常向這些弟子講述當年程長庚請她看戲的故事,以此來教育她們怎樣做一個出色的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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