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當天遭挖苦
2023-12-06 16:12:36
屋外下起了雪。透過窗戶,可以看見紛飛的雪花密密麻麻揚灑著,灰濛濛的天空已被雪花攪嚷的不再安寧,它們擠佔空中每一個角落。沒有多長時間,窗臺上的雪已有寸許厚,樓下的空地完全被雪覆蓋了。
「爸爸,我們那兒沒有下過這樣大的雪」,女兒趴在窗邊看著窗外飛舞的雪花說。「像無數的蝴蝶在飛。」
「我們住南方,很難遇到這樣的大雪。」我走到窗前,站在女兒身邊,看著漫天瀰漫的雪花說。
有五年沒有回到故鄉了。女兒沒有放寒假就嚷嚷要去奶奶家,要體驗北方是怎樣寒冷。我和妻子商量,今年回我母親那兒過年,一來滿足女兒的願望,二來解我思念母親和故鄉之情。
「盈兒,奶奶小的時候,那雪下的比這大多了,一早兒起來都推不開門。」母親和孫女說。她看著孫女,那眼神要把孫女融化了一般。
「媽媽,沒有北方來,真想不到雪下得有這樣大。」妻和母親說。妻是南方人,沒有見過瀰漫大雪。
「『燕山雪花大如席。』我們這遠在燕山之北,雪花大如什麼呢?」我問女兒。
「大如媽媽的紗巾。」女兒反應倒是迅速。
大家哈哈地笑了起來。母親把孫女摟在懷裡,用滿是皺紋的手撫摸孫女細嫩紅潤的臉蛋兒。
「你爸爸像你這樣大時候,下這麼大的雪早就不知道瘋哪兒去了。回家的時候,身上的棉衣快要溼透了。他就喜歡下雪,就愛在雪天裡瘋鬧。」母親撫摸孫女的臉,講述我孩提時代的事情。
在南方生活了十餘年,似乎被那裡春天的溫潤、夏日的灼熱、秋風的清爽、冬季的陰涼同化了。工作又忙,似乎淡忘了家鄉飄雪時候的景致。媽媽的話勾起我對童年的回憶。望著窗外的飄雪,一種急不可待衝進大雪裡的衝動在我的心中強烈地躥了出來。
「我出去走走。」我對妻說。
「我也要去!」女兒嚷了起來。
「不行。你是南方嬌滴滴的孩子,北風煙雪會把你的臉蛋兒刮傷的。」母親抱著孫女,不讓她去。
「盈兒,爸爸受得住,你不行的,」妻子走到女兒跟前,「在家時他就喜歡獨自散步,不要打擾他。」
「哼!」女兒噘起小嘴,不情願地又趴回窗上看下雪。
已近黃昏的時候,由於是陰雪天,四周昏暗下來。行人不多,但是大街上的車卻不少,它們都開了車燈。雪花在燈光裡更加顯現出它們的狂虐和野性,毫無顧忌地舞動身軀,前赴後繼撲向車輪,任車輪從它們身上碾過,並發出被劑壓時才能發出「咯吱咯吱」的吶喊。離母親家近處有一個人工湖,叫碟兒湖。湖不大,一對兒振翅欲飛的蝴蝶雕塑從湖邊延伸到湖中。湖面已結冰,一片坦蕩平整的潔白成了這對兒蝴蝶的映襯,純潔、愛戀與茫然在那凝固不動的翅膀上和它們相依的身軀中淡然而現。湖周圍是垂柳,柳下是甬路,路已被雪掩蓋的沒了痕跡。遠處的樓房,近處的湖面,身邊的垂柳,都被紛揚的雪花籠罩著。
十多年沒有在雪天裡走,今天脫開了所有的紛擾,默默地接受雪花的輕撫。看著它們忘我地覆蓋萬物,傾聽它們緩緩落下而發出的細碎的聲音,仿佛有種被純潔洗禮般的感覺。穿的是一件紅白相間的羽絨服,身上的紅色恰似這白茫茫中的一絲點綴。踏著落定了的雪花,似乎我與雪合為一體了。於是便記起幾句詩,吟了起來。
「燭龍棲寒門,光耀猶且開。日月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風號怒天上來。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
「北風捲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李白、岑參對雪花和北風的描繪與比喻可謂到了極至。「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本來要說「月」,突然改了個「雪」字。金樽對雪,眼前有雪與我相伴,可金樽卻無呀。湖東岸有個餐廳,樓身探入湖裡。很好的去處,坐在餐廳裡,喝幾杯熱酒,孤家寡人,獨自領略久別的飄雪景致,倒也是雅士情趣兒。
裡邊的座位都有人吃喝。還好,靠湖方向有一小桌,一個人低頭喝著酒。我坐在那人的對面,他沒有抬頭,自顧自地喝著。服務員過來招呼我。我問,這兒有什麼好酒?她說了幾種。問了價格,都很低。
「沒有再好的?」我想,我要在微醉裡欣賞從天而來的精靈,要看著它們怎樣用純淨的身軀和輕盈的舞姿來裝點世間塵物。喝劣質酒豈不掃興?
「好酒有,價格貴。五糧液。」
「有就行,就要它!」
「先生,點什麼菜?」
「來個拼盤,小盤的。再要個青瓜絲烙。二兩水餃,一起上。」
我側坐著和服務員說話,沒有看對桌的。要完酒菜便打量起他來。頭髮很短,已是花白了,點點頭屑依稀可見。披著一件深藍色的舊羽絨服,裡邊穿著退了色的淺灰色毛衣,是手織的那種,現在很少有人穿了。鬍鬚瀰漫嘴的四周,看來好些日子沒有颳了。眼角的斜紋和兩眉之間的豎紋都已很深,似乎凝聚著無人知曉的愁苦。面色青灰,目光呆滯。他的注意力一直在眼前的一碟花生米和用熱水燙著的酒壺上。可以看出他還有生氣之處,就是右手端盅,左手倒酒的動作,酒入口中後的滿足。每喝一口,他都停上一段時間,仿佛品味才進肚那口酒的滋味,等待沒有進肚的酒帶給他的渴望和興奮。他始終沒有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