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看完弗蘭肯斯坦(新民藝評為什麼人人喜歡弗蘭肯斯坦)
2023-04-12 02:22:43
「弗蘭肯斯坦(Frankenstein)」因為《弗蘭肯斯坦》而成為一個全新的英語單詞,意思是「一個最終毀了其創造者的東西」。在1818年問世、由瑪麗·雪萊創作的首部科幻小說中,科學家維克多·弗蘭肯斯坦,用屍塊拼接、通電給予能量,「激活」了一個「人形生物」。外形如怪物般驚恐駭人、內心如孩童般天真純粹的「人形生物」與弗蘭肯斯坦是什麼關係?
連日來,在上海大劇院熱演的中文版話劇《弗蘭肯斯坦》中,輪流扮演「人形生物」與科學家的袁弘分析道——
他與它,首先是父子關係,弗蘭肯斯坦創造了「人形生物」;他與它,也是創造者(神)與被創造者(生靈)的關係;抑或,他們也是一體兩面——弗蘭肯斯坦激活了「人形生物」,激活的也是他自己的另一面。
圖說:鄭雲龍版《弗蘭肯斯坦》
從以上對劇情和人物的分析角度出發,由此衍生出扮演「弗蘭肯斯坦」與扮演「人形生物」這兩個角色的男演員互換角色的創意,十分站得住腳——絕非單純的商業選擇,而是確實兩者關係緊密甚而是一體。中文版的劇本,就是英國國家話劇院2011年上演的版本——當時的雙男主是「卷福」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與約翰尼·米勒,他倆各自在英劇《神探夏洛克》與美劇《基本演繹法》中扮演福爾摩斯,也算是一體兩面。因此,第一晚卷福演人形生物,米勒演弗蘭肯斯坦;第二晚,兩人互換。
說實話,中文版有四位男演員,除了王茂蕾一人謙虛地表示:「我『帶寬』不夠,我就演弗蘭肯斯坦一個角色」之外,袁弘、鄭雲龍、閆楠三人都可以在「他與它」的兩個角色中切換。這樣的考量,首先是體力,其次是四位男演員的檔期——疫情時期,每個人都說不清自己何時能去哪裡……
符合劇情的設定,也自然而然地招徠來市場潛力,若是只看其中兩位男主角的搭配,還算不上是《弗蘭肯斯坦》的真愛。因為——人形生物,它身上凝聚了太多的可塑性,不僅使得男演員感覺「有生之年一定要挑戰演一個『不是人的人』」,也使得觀眾極為期待「不同的男演員會各自塑造出怎樣的人」。毫無疑問,人形生物的氣質,依賴不同的男演員去塑形;不同的男演員賦予不穩定的它,精準的肢體形態與獨有的靈魂。
圖說:袁弘版《弗蘭肯斯坦》
袁弘進組時間略晚,他表示會與其他演員切磋,互相吸取對方身上最優化的表達方式:「壓力,刺激我們各自變得更好。」鄭雲龍則對「互相借鑑」堅決說「不」:「那是演員之間的大忌」——兩個人都對,通往羅馬的道路有千萬條。
但是,無論四位男主角怎麼發揮,都離不開科學家弗蘭肯斯坦與「人形生物」——他與它的共通之處:尋愛與孤獨。
「人形生物」被創造出來的那一刻,約等於它的誕生——科學家自己被嚇跑了,其心情稍後分析,但這一行動造成的結果就是,它一出生就被拋棄。
它比棄嬰還要難——它那縫縫補補的肉體未必經絡通暢,在反重力、求平衡的肢體運動中找到直立行走的順滑就需要很久。這就是嬰兒特別喜歡運動的道理——他們如果感受到肢體對自身的掌控,就很興奮。它比棄嬰還要醜——它那縫縫補補的肉體形成暴露在外的巨大傷口,嚇壞所有正常人。它無處可去,最後被一位盲人知識分子收留,學會了古希臘、古羅馬文學與哲學。
當一具破碎的肢體,口齒尚算清晰地表述出來自文明源頭的詩句時,其象徵意義之多元、豐富到立現——它肯定是生靈,但是是怪物還是人?若是人,他那幾乎負數的顏值和皮囊包裹知識儲備的狀態,像不像是當下一個個僅有內在美的知識分子?若是,那麼是否嘲笑了社會對顏值的追捧、對知識的鄙視?鄭雲龍的版本演出了它孩童般的天真、學子般的虔誠。
但是,當盲人老師的兒子兒媳看到了它的存在,立刻對待它如路人一樣棒打。它在期待被一家人接納的希冀中,一腳踩空,落入復仇的深淵,一把火燒盡了一家人。從此,它要尋找「拋棄」它的「父親」弗蘭肯斯坦,甚至不惜先殺了他的弟弟威廉,藉此引蛇出洞。
弗蘭肯斯坦則是一個對科學追求到極致,以至於對身邊的愛視而不見的人。18世紀末19世紀初,瓦特發明了蒸汽機,富蘭克林發現了雷電和靜電是同一現象,法拉第發明了發電機……正是第一次工業革命過度到第二次工業革命時期。
科技飛速發展給人帶來驚喜的同時也帶來困惑。而他,竟然因為縫合屍塊通電後激活了一個生靈——他竟然以科學之名成為了「造物主」!這種近乎狂喜的成就感,讓他在它祈求他為它再製造一位女性人形生物時膨脹了,繼而也成功了!但他的道德層面,依然設定它只是個「怪物」,會給社會製造事端,怎能再複製成雙?於是,他又手刃了這個「女怪物」。「家」被毀,期待伴侶的美夢二度被毀,它對他說:「你追求的不是科學,而是——傲慢!」
在信息爆炸時代過度到人工智慧時代的我們——不傲慢嗎?
人,要自大到什麼程度,才可以往一團肉裡填塞入一個我們自以為是的靈魂?或者換句話說,我們怎麼知道怎麼做一定是對的且因此讓孩子按我們的選擇去做?
弗蘭肯斯坦失去了弟弟、失去了妻子——既然他手刃了它的期待,那它就殺了他的愛。他從一個人,墮入沒有愛的狀態,最終愛的感覺消失了。他與它,一同奔赴北極圈……他創造了一個最終毀滅自己的它——無論是他還是它,終其一生,都失愛而孤獨。
它的短短三年生命,是從一張白紙到學會愛、有欲望、被傷害、去復仇……基本是人的一生的情感起伏的高度濃縮。
而他則更像大部分人——欲望集中在事業成就感,忽略甚而不在乎生活裡本有的親情與愛。它不斷尋愛;他不斷失愛……愛,才能成就——人。
無論是200年前的作品還是200年後乃至2000年後的作品,之所以能依然感動所有人,是因為——愛。(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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