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劇在新時期傳承與發展(戲在人氣就在正氣就在)
2023-07-25 08:34:21 2
文/圖大眾日報記者 陶相銀 通訊員 於曉娛
鑼鼓琴笛聲同時響起,畢可鳳腳步向前一探,手捏蘭花指,範兒一起,隨即便是帶著威海口音的唱腔,由此她便邁入另一種人生。在這屬於她的兩三個小時當中,62歲的畢可鳳可以是古時的公子、小姐,也可以是當今的村幹部、抗疫逆行者。
威海市臨港區汪疃鎮祝家英村是個普通的膠東小村,230戶621人,同時也是聞名遐邇的「戲窩子」。畢可鳳是祝家英村呂劇社的導演,這個呂劇社是由農民、退休工人、個體戶等票友組成的純業餘呂劇社,成員年齡大多在60歲以上。
「等我們這茬人唱不動了,還有人唱戲聽戲嗎?」雖然目前村裡的呂劇社甚是紅火,可唱了30多年呂劇的畢可鳳心裡一直不踏實。「缺資金,缺觀眾,戲曲藝術發展遇到很大困難。」威海市戲劇家協會主席夏靜說,「但傳承沒有斷,我們只是遇到了一個新課題。」
歲末時節,記者來到祝家英村,感受這個膠東「戲村」的堅守與期冀。
唱著,因為愛著
「你人大代表有威望,背靠大樹好乘涼,只要你為我說句話,我知恩圖報好商量……」,儘管帶有濃重的威海口音,表情生動、唱詞稔熟的畢可鳳還是用呂劇唱腔把一個人急於當官的想法展現得淋漓盡致。
2020年12月28日,在祝家英村呂劇社,二胡、長笛、揚琴、鑼、鈸、鼓板、三弦,還有一把大提琴,十幾名樂師各自操著自己的樂器吹拉彈敲,畢可鳳和另外兩名演員對唱,排練不時被叫停,相互對對詞,交流一下心得再繼續。由呂劇社自編自導的《選舉前夜》正在緊張地排練,「近期農村就要進行換屆選舉了,我們這個劇目要到各村巡迴演出。」畢可鳳說,數九寒冬裡露天演出很遭罪,「只要有觀眾看,我們就堅持演。」
畢可鳳的毅然決然,來自於她對呂劇的喜愛,儘管她並非專業演員,卻也堅持唱了30多年戲,「我們不怕吃苦遭罪,就怕沒人看。」
「呂劇在俺們村傳承了好幾輩人了,到現在村裡還有一半的人能吹拉彈唱。」祝家英村黨支部書記、村委會主任祝潤超說,「看得出來,很多老百姓都喜歡呂劇,不光是俺們村的人參與,周邊十裡八鄉的愛好者都常來過癮。」
2018年,祝家英村把村委的一間大屋騰出來,作為呂劇社的專門活動室,祝家英村呂劇社由此得以重新組建起來。這一年,退休後賦閒在家的畢可鳳回到了老家祝家英村,成為呂劇社的「臺柱子」。
自2018年重新組建以來,祝家英村呂劇社的演出遍及周邊鄉村,「夏天演,冬天也演。各村的小廣場、敬老院,我們都去過,有時候要到30多裡外去演。」有一次,演出期間下起了雪,畢可鳳發現村民們仍興致勃勃地觀看,「突然有了那種幾十年前在戲臺上唱戲的感覺。」2020年夏天,作為臨港區文化惠民工程的一部分,祝家英村呂劇社下鄉巡迴演出40場。
專業院團的實力遠超業餘劇社,演出場次也更高。目前,乳山市呂劇團是威海市唯一一家專業呂劇院團。「今年受疫情影響,我們的演出從7月份才開始,到11月中旬結束,演了150場。」乳山市呂劇團團長修森說,「我們今年定的計劃原本是200場。」
夏靜介紹,戲曲在威海廣受歡迎,主要劇種有京劇、呂劇、評劇、黃梅戲等四五種。「呂劇允許在唱腔、口白中帶地方口音、方言。所以,呂劇更適合業餘愛好者參與表演,也有著廣泛的群眾基礎。」據威海市戲劇家協會的不完全統計,在威海有100多個呂劇票友團體,長期參與表演的票友在七八千人以上。
紅火,逐漸成為記憶
自稱「不大懂戲」的祝潤超說,「村民手裡有錢了,就怕走歪路,一臺戲可以攏住村裡的人氣,也可以聚起正氣。戲在,人氣就在,正氣就在,我們需要這麼個呂劇社。」
祝家英村原名祝家營,是古代駐軍之地,成村有數百年的歷史,歷代也出了不少人物。早在1955年,祝家英村就成立了村呂劇社,演出過大型呂劇《四進士》《龍鳳面》《王定寶借當》等劇目。之後的二三十年,祝家英村呂劇社規模不斷擴大,人員達到30多人,其中演員就有20人左右,樂器也較為齊全,演出劇目也與時俱進,捨棄了傳統劇目,改為《海防線》《白毛女》等。「聽老人們講,生產隊當時鼓勵村民去唱戲,參加演出的人都有工分。」祝潤超說,「當時,不止俺們村唱戲,周邊有很多村各自組建了劇社。」
戲是中老年人共同記憶的符號之一。出生於1958年的畢可鳳至今對戲臺念念不忘,「雖然不高,但站在上面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在20世紀90年代之前,秋後到開春的農閒時節,農村像一個黑白世界,能給這個世界帶來鮮亮色彩的只有過年和唱戲,「那時候,俺們村有戲臺,經常唱戲,附近村的人都來看,人山人海。」
從二十幾歲起,畢可鳳就學著唱戲,老師就是村民,舞臺就是戲臺。除了呂劇,她還唱過樣板戲。「我們自學,也自編自演,根本不專業。」但這也並非是自娛自樂,唱者高興,聽者也高興,「飄著雪花,地上泥濘,人們就站在臺下擠著看,誰都不走。」
在改革開放之前的數千年歷史中,大眾的文化普及率極低,但正是因為戲臺的存在,中國傳統文化越過了文字,由戲曲流入民間。在中國,戲臺曾是每個村莊、集市最重要的場所之一,看戲是為數不多的娛樂項目之一。
出生於1981年的祝潤超記得,在他小時候,村裡經常唱戲,祝潤超的爺爺在村裡當過排戲的導演,父親也唱過戲,但祝潤超是聽著流行樂長大的「80後」,在他成長的青春歲月裡,戲曲逐漸沒落,「到20世紀90年代中期,家家戶戶都有電視機了,青壯年勞力進城打工去了,年輕人考學、當兵、就業也走出去了。慢慢地就沒人看戲了。」
20世紀80年代,畢可鳳進城工作,也時常回村唱戲,一些傳統劇目也被重新排練出來。但正如祝潤超所經歷的一樣,人們的生活富足起來後,似乎不需要再去露天看戲了,戲臺也在歲月的消磨中殘破直至被拆除。「沒地方唱戲了,心裡空落落的。」畢可鳳說。
「戲曲沒落,是我們不願意相信,但不得不接受的一個事實。」夏靜惋惜地說,戲曲作為中華民族獨有的藝術形式,歷史悠久,文化積澱豐厚,堪稱民族文化的瑰寶,「近30年來,人們的精神生活越來越豐富,娛樂項目越來越多元化,更新穎、更刺激的娛樂方式在把觀眾分流的同時,對戲曲藝術發展的衝擊也極大。」
目前,戲曲愛好者大多是中老年人。缺少年輕人的關注,不代表沒人喜歡。缺少觀眾,也不等於沒人唱戲。「我們每年都組織專業人士開展送戲下鄉、迎新晚會、演奏會等大量的活動,也常參加比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夏靜說,「這說明,我們的戲曲傳承沒有斷。」
老樹期待發新芽
「玩票」代表著兩層意思,一是熱愛,二是不專業。
65歲的祝旦傑是祝家英村呂劇社裡的樂師之一,負責拉大提琴。祝旦傑是土生土長的祝家英村人,自幼在呂劇戲臺下耳濡目染而成為票友。「很多樂器我都會,也能唱幾嗓子。」祝旦傑說,兩年前劇社需要一名大提琴手,他索性舍了二胡,改拉大提琴,「雖然是洋玩意兒,但有互通之處。」教祝旦傑拉大提琴的老師,也並非專業人士,而是一名票友,「能學多少學多少,自己再上點心,一年多了,拉起來也有模有樣的。」
唱了30多年呂劇,畢可鳳也沒法跟專業扯上關係,「頂多就是參加過幾次專業老師開設的培訓班。」平日裡的學習,她跟其他票友一樣,「看光碟,上網看視頻,再跟票友們交流。」
不專業,還意味著缺少資金。1999年前後,畢可鳳曾回村重建了呂劇社,很快就引來了二三十個為找不到地方唱戲而愁悶的票友。但這次的呂劇社只持續了三年左右的時間,問題就出在錢上。「沒想過通過唱戲掙錢,也忽略了需要花錢。」等呂劇社開始排演,畢可鳳才發現花錢的地方挺多,數目也不是小數,「樂器自己帶,服裝道具自己湊,但音響、燈光、車輛這些得有吧,不管是租是買,都要花不少錢。」畢可鳳和幾名骨幹只得自掏腰包,「每人每年往裡搭幾千塊錢。」而當時,畢可鳳的工資也不過一千多元。如今,祝家英村呂劇社裡,除了樂器,依舊沒有多少可稱作專業的東西。道具、服裝則大多靠自己購置、製作,樂器也大多是樂師們自己的。
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文化振興的春風吹進了祝家英村。村裡恢復了老祠堂,建起了村史館,呂劇社也迎來了好時光。鎮上組織祝家英村呂劇社在周邊鎮村演出,每場給予1400元的演出補貼。「鎮上還聯繫專業劇團的老師來給我們指導,老師們沒架子,手把手教,學到不少真東西。」畢可鳳說。
「今後,我們充分挖掘祝家英村悠久的歷史,打造戲曲專業村。首先要在村裡營造濃厚的戲曲氛圍,村裡有個廣場,我們打算增加些戲曲元素;我們還打算村校攜手,把祝家英村呂劇社請進鎮上的學校,開設戲曲課程,讓孩子們感受傳統戲曲的魅力,培養一批『小戲迷』;今後,繼續加大對呂劇社的扶持力度,對他們的演出加大補貼力度。」汪疃鎮黨委書記張濤介紹。
如今,祝家英村呂劇社能演出十幾個劇目,既有《雙玉蟬》《龍鳳面》《小姑賢》等傳統劇目,也有自編自導的《生日》《團圓飯》《選舉前夜》等劇目。畢可鳳說,單靠傳統劇目無法滿足觀眾需求,「觀眾喜歡看什麼,我們就演什麼。我們從報紙上、電視上,看到一個新鮮的故事,就把它寫成劇本,再填詞、譜曲,排練成新劇目。」
專業劇團,也在不斷探索突圍之路。乳山市呂劇團擁有國家一級演員、國家二級演員等演職人員共38人。隨著文化體制改革,乳山市呂劇團自2012年起也改為了企業,乳山市政府以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方式,每年支付呂劇團230萬元,讓呂劇團得以正常運轉。作為專業院團,實力超群的乳山市呂劇團近年來不僅復排了《馬前潑水》《姊妹易嫁》《三娘教子》等傳統經典劇目,更是不斷推陳出新,相繼創作了《邵本道》《乳娘》等精品劇目。「這種取材於本土真實人物的劇目更接地氣,更受歡迎。」修森說,「傳承經典的,也要創作出新的,不自我『造血』沒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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