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血
2024-02-18 19:44:15 1
上部 血是有魔力的東西,師傅說,尤其是心的善良的人,他的血可以消滅一切邪惡的東西,給人以力量。 我對師傅說,太好了,我是一個好人,我的血可以帶來魔力,帶來幸福。 師傅點頭,慈祥的雙目望著我,忽然留下兩行清淚來。 一 夜很深了,明俊依然坐在電腦前和oicq上一個叫做夢的女孩很專心的聊著天,夢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她好像了解明俊的一切,但是明俊卻對他一無所知,讓他覺得很神秘和刺激。尤其是夢的一句「讓我們都做零點的鬼,好嗎?」這才是現代人的愛情。 所以每天,他準時在午夜十二點,撥號。 現在,周圍一片黑暗,只有屏幕發著刺眼的光。 「你今晚快樂嗎?」夢在說。 「我很快樂,尤其是在見到你的時候。」明俊很快的打著一個個的字符,蒼白的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我們認識多久了?」「有一個月了吧!」「你想不想見我?」「當然!」明俊很高興,夢在他的想像中應該是個人如其名的美麗女孩。他當然很想見到,夢說:「好吧,你今晚就能夠見到我。」轟隆隆,窗外在打雷,也許就要下雨了。 屏幕開始不斷的閃動,明俊不知道怎麼了,他對電腦並不熟悉,他的頭開始疼起來,是那種好像要裂開的疼痛。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讓他不能在電腦前再坐下去,他起身去開燈。 雷聲又響起來,但是沒有下雨,好像是很遠的雷聲。 他背對著的電腦突然不閃了,一對美麗的眼睛眨著眨著,從屏幕裡飛出來。 「你不是很想見到我嗎?」明俊聽到這個聲音。 在他的背後,一股涼氣鑽過來,冰涼的小手搭上了他的肩頭。 「想不想看看我?想不想跟我在一起呢?」明俊的肩膀哆嗦了一兩下,顫聲問:「你是誰?」「夢……你說過喜歡我的。」「不!你……你是鬼!」夢咯咯的笑起來,笑聲涼涼的,陰陰的,她說:「是!」明俊也笑了,開始聲音很小,後來夢開始詫異了:「你不看看我嗎?」她問。 他轉過身來。 面前是一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東西,長長的黑髮裡是腐敗的綠色的骷髏,伸過來的慘白的爪子似乎還在向下滴著白色泡沫一樣的爛肉。明俊往後退了一步,再後面就是牆了。 夢衝了過來……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嘗到新鮮的人肉的滋味,相反的,她好像撞到了一堵牆。 明俊就在她的前面,她碰不到他,大駭,想回到網裡去。 又碰了壁。 「啊——」一方天地裡迴響著她悽厲的叫聲,現在這叫聲只能震到她自己。 明俊看著自己手裡這一塊小小的透明水晶掛件,夢縮在裡面好像一滴殷紅的血。「不要叫了,這是徒勞,從今以後除了我和你自己,沒有人聽得到你的聲音。」他說,又笑了。這蒼白的笑容在夢的眼裡格外的可怕:「你是誰?」「我是一個業餘的天師。」明俊說完,吹了吹左手的手指,食指和中指之間開始燃起淡藍色的火焰來。「你就要徹底的消失了。」他說。 「不要!」夢在水晶石裡叫,「不要這樣!我不想死!我根本就還沒活過!」 「我是一個可憐的孩子,當我還在母親肚子裡的時候,我的父親就去世了。母親為了排解心中的寂寞迷上了上網,是的!她經常在午夜上網,終於有一天,網上的一個不只是什麼的幽靈闖了進來,把我趕進了網絡裡,變成這麼一個模樣,當一個孤魂野鬼。我也不想的!你不要殺死我,我還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生活是怎樣的,我不想還沒有享受到任何的幸福就去死!」 明俊冷冷的說:「這不是我該管的事。」下雨了,有人敲門。「明俊!我們該去上班啦!」明俊收了那火,整整衣服,拿起公文包開門去,門口是他的好朋友芷行,一個高大英俊的小夥子。「你收了那個網鬼沒有?」他問。 明俊含含糊糊的答了一聲,水晶石還在他手裡,他把它掛在襯衫左邊胸口處那個小兜的扣子上,和朋友一起上班去了。單位的班車等在宿舍樓的路邊,兩個人三步並做兩步的跑上去,身上還是溼了不少。「雨真大呀!」車上一個漂亮的女孩對他倆笑著說。「是呀!」芷行說,「我們都溼了。」接著坐到她身邊的座位。 明俊只是笑一笑,一聲不響的坐在車尾的角落裡。 二 夢在水晶石裡好奇的看。 「這就是下雨嗎?好美呀,一下子能有那麼多的水!她們把布蒙在身上,是為了避雨嗎?真的好看極了!」她不自覺的說。 「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有好奇心的鬼吶。」明俊拖長了聲音,輕輕道。 「我沒有見過!雖然網上有很多東西,可是我從來不知道真實的還是這樣的好看!」夢小心的看車裡,芷行正在跟身邊的女孩聊著天,兩個人都很高興的樣子。 「那個女孩真漂亮呀。」她說。 「她叫琴。」明俊說,「是芷行的女朋友。」「芷行也是天師嗎?」「是的,我們覺得做這個很有意思,但是他的能力還沒有我大。」明俊淡淡的說。夢盯著琴,感覺非常的羨慕她的一切,她在水晶石裡變成了琴的樣子,雖然從外面看,她還是好像一滴血,但是明俊看得出來,他皺了眉頭問:「你這是幹嘛?你變得再好看,我還是一樣要消滅你的。」 夢突然感到很想調皮,她說:「你不用嚇唬我,我知道其實你的心腸很好的,要不然你也不用帶著我,讓我看看這大千世界了。因為琴很漂亮,我才變成琴,哦,雖然你喜歡她,也不至於生這麼大的氣。」「誰說我喜歡她?」「你的心告訴我的,你要是不想讓我知道,就不要把我掛在你的心上。」明俊哼了一聲,抬手要摘她下來,車恰好在這時停住了,大家紛紛下車去,明俊也就沒有動那水晶石。「你聽好了,」他狠狠道,「要是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徹底消滅。」 夢點頭。看明俊工作其實是一件無聊的事情,他只是坐在辦公室,偶爾用電腦打一些文件,夢覺得他實在是沒有什麼實事做,她於是很注意的觀察他周圍的人。芷行對明俊很好,幾乎是隔半個小時就要過來噓寒問暖一次,而琴雖然坐在對面,卻看也不再看明俊一眼。 「明俊!」吃午飯的時候芷行趁周圍沒人對他說,「你還記得師傅交給我們的匕首嗎?」明俊點了點頭,他當然記得,三年前他們兩個還都是無所事事的小職員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自稱和他們有緣的捉鬼大師,大師交給他們兩個許多本事,臨走還留下一把銀制的匕首。「這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師傅說。 「不是在你那裡嗎?」 「是呀,可是最近……我手頭有點緊,有一個古董商人看中了那匕首,我想,我能不能先……」明俊嘆了口氣:「那個東西怎麼能賣呢?你缺多少錢?我借給你!下班後到我那裡去拿。」芷行聽了,一臉的感激,道謝著離去了。 「你為什麼借錢給他?」夢問。 「我們是兄弟,他有困難當然要幫忙。」「可是你沒看到,他在偷笑呢!」明俊不再理她。 下班了,明俊不坐班車,一個人順著馬路走回去。夢在水晶石裡好奇的左看又看,前面有個女人穿了件好好看的紅裙子呀,她真希望他走過去,讓她看清楚些。 明俊卻停下了,他轉身:「你為什麼跟著我?」後邊的黑衣服女人說:「聽說你會抓鬼?」「那又如何?」「我想求你幫幫我,抓我那死去的丈夫。」黑衣服女人左右看了看,「你可不可以聽我慢慢說?」小職員的生活實在太單調了,夢想,他一定會聽的。果然明俊說:「好吧,你說來聽聽。」「其實很簡單,我丈夫很有錢,他死後我繼承了他的所有財產。我沒有想到他的鬼魂會為此不滿,可是事實是他死了以後我一直就沒有安靜過,他總是在夜裡出來嚇唬我。嚇的我不敢睡覺。如果你幫我捉了他,我一定會給你一大筆錢的。」明俊點一點頭,答應晚上到她家去。 「餵……芷行嗎?你急著要錢用嗎?如果不急,我明天晚上再給你好了……嗯,對!我今晚有事,不回去了。」從公共電話亭出來,夢看到了那女人漂亮的法拉利車。 「上來吧!」黑衣女人側眸一笑,當真有萬種的風情,「叫我安妮好了。」明俊答應一聲,坐上去。 三 明俊在開他家的門,安妮追過來拉住他袖子:「你不可以不管我!」她整個人親親熱熱的靠過來道:「以後我們就可以分享一切了。」明俊甩開她,厭惡的說:「你走開!」安妮頓了一頓,說:「那麼,你會不會把你知道的……說出去呢?只要你保證不說,我一定會……」明俊冷冷的打斷她說:「我不保證任何事。」接著把門在她的鼻子前狠狠的關上了。 夢說:「你為什麼這麼氣憤?她也沒有對你做過什麼。」而明俊已經坐在電腦前開始上網了:「對這種把自己的丈夫推下樓的人,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幫她的。」夢覺到他很氣憤,所以什麼也沒說。 她看明俊聊天,他的oicq上有一個網友叫做琴。「這個是她嗎?」她終於忍了不住來問。明俊說是的。 琴說話了。 「明俊!我終於知道,一直跟我聊天的是你!你為什麼要躲起來,讓芷行跟我見面?」「明俊!我不覺的芷行有什麼不好,但是一直以來給我安慰,聽我嘮叨的是你!你為什麼不敢承認呢?」明俊嘆了一口氣,關了自己的qq.夢說:「原來琴也是喜歡你的!那麼你為什麼不承認呢?」「很久了,她一見到我,就問我這幾句話,我怎麼答呢?我不能拒絕芷行的要求,他當初肯跪下來求我,他一定會給他幸福的。」明俊說。 一會兒他下了網,把自己所有的積蓄拿出來點點,去隔壁找芷行了。 「明俊!」芷行看了門,屋裡的電視機聲音很大。「看電視呢?」明俊想進去,芷行大概是沒發覺,還是堵在門口:「看球兒呢!」哦,「我給你送錢來了。」芷行連聲道謝:「給你開個欠條吧!」「明天你有空再開吧!」明俊說,「我回去了。」明俊走了,芷行關上門回頭看,沙發上安妮依舊愜意的躺著。 燈滅了。 「他追來了!」安妮叫道,「他還是來了。」好像是來自四面八方的嘆氣聲幽幽的響,她緊緊的抓著脖子上的護身符,不敢動。 「唉——」「我的命……我的命……我的命……」芷行倒吸一口冷氣,開始念起咒來。 燈亮了。 「啊——」安妮看見一地的黑色的黏稠的液體流動著沿芷行的腳爬上去。他並沒發覺,他還在念咒語,直到黑色完全流到他體內。 「怎麼了?」他問。安妮四處看看,好像一切都沒什麼問題似的。 可是芷行在邪惡的笑:「你想除掉我嗎?」他問安妮。 安妮想跑掉,但是芷行檔在門口,他現在好像已經不是芷行了,他是她的那個想要報復的老公,他想要過來掐死她,手慢慢的伸過來。安妮渾身發冷,感覺整個世界都離自己而去了,喊不出聲來。那隻冰冷的手碰到她的喉頭的時候,她垂下的右手也摸到了一個東西,不那麼冰冷,這好像提醒了她不想死的事實,她把那個東西拿來捅過去。 紅色,是血。 芷行愣了,停住:「怎麼了?」又看看自己的手:「我的手怎麼破了?你拿什麼捅我?安妮?」安妮不敢相信的看了他好久說:「你瘋了,被鬼上身了,我才不得已扎了你,一下。」芷行拍了拍自己的頭,察看了一下那銀色的匕首。匕首上浸了不少血,仔細看上面原來刻的有字。 「寫的什麼?」安妮問。 「那個鬼並沒有離開我,但是血液是有魔力的東西,只要我在流血,那鬼就不能再做怪。這樣下去不行,要想徹底消滅那鬼,只有一個辦法。」 四 夢睡了,在水晶石裡是很安全的地方,她既不能出去了,也不再有其它的動靜。頭一次,她這麼安安靜靜的睡著,也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夢。 她夢見那個總對她板著蒼白的臉的明俊死了,流了很多的血,染紅了她的水晶石。她很想笑,但是笑不出來,心裡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太可怕了…… 「咚咚咚!」明俊過去開門,是芷行。「很晚了,」他說,轉身走進屋裡,芷行跟在他後面進來。「有什麼事嗎?」芷行不吱聲,明俊感覺到他在自己身後急促的呼吸聲,「你怎麼……」他沒有問出來,因為一把銀色的匕首已經深深捅進了他的左心房。 明俊往後退了幾步,看著芷行,後者也往後退著。 夢醒來了,迎接她的真的是一片紅色,鋪天蓋地的紅色,把一切都遮住了,她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朦朧中有人在念一個咒語,她輕飄飄的,出去了。 明俊用了最後一點力氣,揭開了水晶石裡的符咒。 夢所以出來,芷行已經走了,她看眼前這個她唯一痛恨的人,做他生命中最後的抽搐。「你……」她說。「你……」然而沒用,他很快的走了,不再存在。 夢卻茫然,不知所以,這太可怕了,真的,她竟然想哭,留下了紅色的淚。 中部 我知道自己變成了一縷青煙,很滑稽。一個滿身鮮血的鬼魂在那裡為我留下了一滴紅色的淚,我知道那很淨,很純,我的血狂噴而出,濺到她身上。我想起了師傅的眼光…… 一 宇傑是一個喜歡幻想的男生,已經高三還不喜歡上學,經常逃課到河邊玩。 很小的時候他就經常這麼幹,那時他遇到了夢。夢已經是一個天地間自由的精靈了。那柄匕首真是件神奇的東西,用它刺死的人的心口流出的血具有不可思議的魔力。芷行用它消滅了身上的鬼怪,而夢,則成了一個具有法力的自由的精靈。 雖然在宇傑眼裡她只是一個透明的,蝴蝶一樣輕飄飄的東西。 他們很談的來。 宇傑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從來不會問你你是什麼,或者你從哪裡來一類很不可思議的問題,他和夢在一起也許一直不說話,但是很融洽。他們是朋友,可以一起看夕陽的朋友。有時候夢就像一隻淡紅色的蝴蝶,停在宇傑的肩膀。 宇傑的家在漂亮的富人小區,這裡也住著本城最大的富翁。每天早晨那富翁豪華的林肯車開過去,宇傑都要伸伸舌頭。 聽說這裡原來是那富翁當小職員的時候住的地方,有一天他的朋友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自己的家裡,這對他打擊很大,以至於辭去工作下了海。商場的摸爬滾打使他的腰包鼓起來以後,他又回到這裡拆掉舊宿舍樓,建成了全市最好的住宅小區。 宇傑對這個並不感興趣,他喜歡逃課,去玩,然後跑著回家。 「宇傑!」夢蹦出來說,「很晚了,你必須回家!」宇傑一看天色果然,撒腿就跑。 「你慢點,」夢說,「慢點。」宇傑來不及聽,他已經被一輛拐過來的林肯車撞了。 刺耳剎車聲。 「沒事吧?」夢剛剛竄到他身邊,那車上下來一個人也關切的問:「小夥子,怎樣?」夢馬上躲到了看不見的空中。 宇傑坐在地上,莫名其妙的看那人:「哦?」「你沒事兒吧?」宇傑還是渾然不知的樣子,對方急了,向車裡那個濃妝豔抹的女人道:「安妮!這孩子腦子不大清楚了,恐怕咱們得送他去醫院。」安妮探出頭來叫:「不行!咱們還有事呢!你隨便找個人帶他去醫院就是了。」「只是去吃頓飯嘛。」芷行不滿的嘀咕。 宇傑站起來了:「我沒事。」「這樣吧,你叫你的家人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芷行掏了個皮夾塞給他,「這裡有錢,還有我的名片,不夠的話再找我。」看他走了,宇傑還是發愣:「他是誰?」夢告訴他,是本城首富李芷行。 「我怎麼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他?」夢不回答,因為她不知道怎樣回答。 二 宇傑做了一個夢,醒過來他說:「我夢見我和一個長得很像李芷行的年輕人,還有一個很像你的姑娘去郊遊,我們去的是長城,玩的很快樂。可是後來,不知怎的他們的眼神都變了,看我好像看鬼一樣,那個年輕人,就是長的像李芷行的那個拿著一把匕首要刺我,我跑呀跑,一不小心掉下了山崖。」夢飄在他的床頭,聽著。 「你是一個精靈,一定知道很多很多我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好嗎?我是不是以前見過這樣的事情呢?」夢說是,並且回答他了,她給他講了一個故事。是一個年輕人和一隻關在水晶石裡的鬼的故事。那個年輕人最後被他的朋友殺死了,那隻鬼變成了守護他的來世的精靈。 「這是真的嗎?」宇傑問,當然他知道回答,所以他沒有等,他直接去了。 芷行的家裡富麗堂皇,女傭人把他領到了會客廳。等待的時間,宇傑就四處看,他看到了陳列櫃裡的銀匕首。這匕首已經沒有任何魔力了,但是依舊鬼氣森森。不過雖然陳年的發黑色的血絲沒有完全的擦乾淨,卻不會有人懷疑它是一件兇器,它的頭早變得有圓又鈍,好像地攤上一個粗製濫造的擺設一樣。 「你……啊,那是一件紀念品。」芷行走出來對他說。宇傑連忙把匕首放回原處:「我是來還你皮夾的。」對方滿不在乎的笑笑說:「不用了,真的。來,坐下咱們聊聊吧。」他已經發福,頭也禿了,一道道深刻的皺紋裡無神的雙眼拼命的眨著:「最近我好累呀,處理好一切真不容易。」他端著一杯咖啡喝著,像每一個成功人士一樣。 宇傑笑了:「你那麼有錢,做什麼不行呀!」芷行搖搖頭。 門口一陣喧鬧聲,一個英俊蒼白的年輕人扶著爛醉如泥的安妮進來,看見芷行,他有一點尷尬。 安妮卻不然,在一臉的化妝品覆蓋下她依然有幾分姿色,她晃悠著自己帶滿寶石的手說:「這……這是我的新男朋友,帶……帶我們去臥室。」芷行揮揮手,僕人帶他們走了,沉默了一會他說:「小夥子,今天的事情,你能不能保證不對別人說?」宇傑剛剛把皮夾擱在茶几上,他跳起來,說:「我不保證任何事。」接著他告辭。 芷行愣了一愣,拿不準他是不是開玩笑。 三 從芷行家出來,夢重新飄上了宇傑的肩頭:「怎麼樣?」她問。 「什麼怎麼樣?」她說,他的仇人。 「他的麻煩可大了,天大的麻煩呀。」哦?是嗎?夢不相信,但是宇傑朝相反的方向走。 「你要去哪裡?」宇傑說:「逃課!去河邊。」「逃課?那麼報仇呢?」「報仇,什麼報仇?」他抬頭看看她,似笑非笑的說:「那個呀……以後再說吧!」暖暖的太陽光,照的每個人都懶懶的,他們兩個也是,沿著公路走下去。 「宇傑!」夢說,「你有沒有想過……以後?」以後的什麼?宇傑問她。 「是愛情。」夢又說,「我在這個世界上這麼久了,唯一可以見怪不怪的就是愛情,你是一個人,你必須決定這一生的大部分時間跟誰在一起,這是很浪漫也很實際的問題。」宇傑回答了:「哦。」他說,「我還不想考慮。」 可是對面走過來一個姑娘。 夢呆住了,那是琴,卻不可能是琴。 許多年以前夢見過琴,那時候她還是明俊愛著的年輕姑娘,聽說明俊死了的時候她哭的很傷心。後來沒有找到宇傑的夢跟了她很長一段時間,聽她夜裡的哭泣聲。夢很同情她,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當年芷行跟安妮踏進她那輛漂亮的法拉力,琴哭的很傷心,卻沒有說什麼。八個月後她生下了一個女嬰,把孩子放到一間醫院的門口,她跳進了公園的湖裡。 夢見證了這一切,包括琴蒼白直挺的屍體浮在水面激起的漣漪。 現在這個女孩還很年輕,不可能是琴了。 宇傑跟她打招呼,問她的名字。「我叫琴兒。」女孩羞澀的說,「你呢?」就這樣認識了。 第二天,第二天的第二天,夢都跟著宇傑去會琴兒,琴兒很喜歡宇傑,這個誰都看得出來,她工作的幼兒園的同事們都喜歡衝著他們兩個人的身影樂。夢聽到他們說:「瞧那一對小情人。」琴兒常常凝視著宇傑的眼睛說:「我覺得我們一定早就認識。」「是啊,」宇傑只是回答,「緊緊抓住她的手。」他們接吻了。 夢在一邊好好的看著,那是什麼滋味呢?她好奇的想,她從來都沒有做過人,本來沒什麼遺憾的,現在卻後悔起來,也許當初沾了明俊的血可以去投胎,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女孩子,現在一定跟琴兒一般大了。 夢飄開了。 回家的時候宇傑和琴兒手拉手,走進富人小區,芷行正從林肯車上下來。 「你好啊!你女朋友嗎?」他招呼了一下。 宇傑驕傲的點頭。芷行仔細的看了琴兒好一陣子:「真漂亮。」他說,回過頭去。 琴兒看著他,覺得他也好熟悉。 宇傑說:「琴兒,我家就住在這裡,你可以隨時來找我!」琴兒心不在焉的「哦」了一聲。 四 「琴兒是一個孤兒,你能幫她找到父母嗎?」宇傑對他的精靈夢說,夢不回答他。 「你怎麼啦?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了。」怎麼會?夢想,沒有。 可她的的確確是不開心。 「她長的很像你。」宇傑說,「真的很湊巧。我希望你能幫幫她,她非常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夢說她很樂意,不過她要考慮。 宇傑過生日了,琴兒和朋友們為他開了一個paty,那一天大家都興奮非常。最後夜晚來到,人們都走了。宇傑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他喝酒了,喝的醉醺醺。 夢從窗外飛進來,回到他的肩頭。 「你呀,就知道玩,剛才有沒有想到我?」她趴在他耳邊,頑皮的叫,她沒有得到回答,他睡著了。 所以夢說:「宇傑,你會不會喜歡我?」「我和琴兒究竟哪一個更重要些?」宇傑模模糊糊的說:「你……」夢便很高興,問:「真的?」但是宇傑並不睜眼,只動了動:「把你的手給我……握。」夢試著碰了碰他,她精靈的身體其實不能給人類一點感覺。 她又哭了。 下部 一定是一場噩夢,當我就要打開通往幸福的大門的時候,不知是哪裡的淚水衝了過來,我聞到血腥氣,眼前一片殷紅。 「這是一個亂七八糟的世界!」一個聲音高叫著:「讓所有的都結束吧!」 於是一切毀滅,一切開始…… 一 戀愛中的人都是相依偎的,琴兒在宇傑的懷裡問:「你究竟有多愛我?」「在這一刻,我用我的全部來愛你。」宇傑說。 可是琴兒不放心:「以後呢?將來呢?你能給我幸福嗎?」我不能保證…… 「我們吵架了,她很擔心我們的以後。」宇傑說,「我得努力了,爭取明年考上大學。」夢點點頭:「你得考上好大學,學好專業,最好還考上研究生,找個好工作,工作幾年以後有了錢,你們就可以過好日子了。」「最短也要六年。」「對,」夢說,「琴兒一定會等你的,你們都還年輕。」宇傑點頭,夢的心頭一次冷冷的,她從沒看到過他的眼神像現在一樣,空洞洞。 琴兒到富人小區的幼兒園來工作了,宇傑天天去找她。「你還要復讀呢,別今年還落榜。」琴兒大部分時間都是這樣說,然後忙著帶孩子。 然而他們兩個很融洽。 一天宇傑在幼兒園門口碰到了芷行,對方剛剛出來。 「你,好呀!」芷行有點尷尬,還是很快的說:「最近忙嗎?有空到我家來一下好嗎?我有事情要跟你說。」宇傑答應。 「我剛才看到芷行了。」宇傑說,「他是不是常來呀?」琴兒說:「他是這裡的老闆,當然來的勤嘍!」宇傑一把從後面抱住她,被推開了,他渾身不自在,琴兒眼裡有一種從前沒有的滿不在乎的樣子。 「女孩子是需要哄的,你得給她買點小禮物。」夢說。 宇傑仔細的想了想:「我做不到,這麼做作的事情。」 二 安妮去幼兒園看了看,琴兒對老闆娘特別殷勤,端了咖啡給她喝。「你就是芷行介紹來的那個女孩子吧?」安妮風情萬眾,依舊不變。 琴兒只是點頭。 「小孩子真可愛,可惜我沒有小孩。」安妮又感嘆。 後來她走了。 琴兒說起這件事:「老闆娘多好呀,人一點也不顯老。」宇傑說:「誰說的?她比你老多了,已經人老珠黃了。」琴兒又生氣了:「不許你這麼說老闆娘!」過了一會兒她說:「人總是會老的,再過五六年,我可不是也一樣?」 夢聽說芷行對琴兒很好,說:「這是應該的!」宇傑問她為什麼。 不好說,也許這件事情還是成為秘密比較好。 宇傑也就不再問,倒是琴兒很想知道。 「我的父母究竟是誰呢?也許是很有錢的人家吧,我是被保姆偷出來的,因為報復,所以把我給扔了。」她開玩笑的時候就會說。「那你怎麼知道?」宇傑反駁道。 後來的一天琴兒高興的說:「昨天我回到孤兒院去,院長告訴我當初我媽媽給我留了一封信,不過開頭註明只能等我20歲生日那天才能給我看。裡面一定寫了些什麼。」宇傑答應一聲說:「那麼你下個月就能知道了。」「對呀,所以我很高興呀!」琴兒說,「你沒有生日禮物送給我嗎?」「我手頭沒有什麼錢了。」宇傑老實的說。 宇傑沒有料到是芷行把那有魔力的匕首送給了他。 「前幾天我遇到一位高人,他把匕首重新修理了一下,恢復了魔力,你看,有多麼鋒利!」芷行坐在自家的沙發上向前探著身子,好像準備隨時跑掉一樣,不過對面坐了宇傑,他時不時的偷看一下對方的表情,才接著往下說:「不過這匕首究竟好像是兇器,我老了,不適合擺設這玩藝了,嗯,不如,送給你吧,這是古董,很值錢的。」「可是……」宇傑還想說什麼,不過芷行沒讓他說下去。 「拿去拿去拿去!」他忽然近乎歇斯底裡。 宇傑也就拿了那匕首走了。 「你送人了?」安妮從臥室的角落冒出來一樣說:「為什麼不留下它呢?莫非你不想要一個孩子了?」芷行撓了撓頭,頭上已經有很多白髮了。 「你不知道,那匕首沒有血是沒有魔力的,你也是的,不問問我就私自去修復那匕首。」安妮不以為然:「我也是為了我們好呀,我們已經快老了,應該有一個孩子了。」「我們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不該有下一代的。」安妮鄙視的哼了一聲:「你不是男人!大不了我去領養一個孩子。」芷行只覺得全身再沒有了力氣:「你隨便吧,愛怎麼辦怎麼辦。」他說。 我已經老了,他想,還什麼都沒有呢。 三 琴兒哭了:「你沒有錢,我也沒有。這樣的苦日子有什麼意思?」宇傑說:「我們可以苦中做樂嘛,嗯,你上網聊天嗎?」琴兒搖搖頭,宇傑就摟她到電腦旁邊,教她。「很有意思的,可以打發時間呀,我們小區上網很便宜的。」接著宇傑就去看書了,琴兒一個人孤獨的流浪,在網上。 有一個人叫「老了」。 「你真的很老嗎?」琴兒問他。 「是的,我承認我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不過我一直承受著良心的責備。這些年來我過的一點也不快樂,心愛的女人離我而去。身邊連一個親人也沒有。」 「你呢?你應該很年輕,很快樂吧?」琴兒看看房間另一邊的宇傑,咬了一下嘴唇:「不,我不快樂。」她打道:「我很年輕,但是我沒有錢,不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怎麼會快樂?」「老了」說:「那不一樣,等你有了錢,你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了,那種感覺簡直就像是突然變成了吸血鬼。」 安妮等在孤兒院的院長室裡,一角發黃的紙引起了她的注意。 屋裡沒人,院長有急事出去了,她還是朝身後瞟一眼,然後拽過來急急的看。 啊,竟然是這樣。 她發現了新大陸,把那信件揣到手提包裡。 「安妮女士,那個……」安妮站起來就往外走:「不不不,不了,啊,我是說改天吧,我有急事先走了。」 四 「你怎麼這麼喜歡聊天了?」宇傑對琴兒說,琴兒低著頭不看他,說:「反正是無聊唄。」「你知道就好,你還是幹點別的吧,網上騙子很多,你什麼也不要當真。」琴兒想了一想說:「我知道,我想起來了,幼兒園裡還有點事兒,我先走了。」從宇傑家出去,她卻走了相反的方向。 「夢!」宇傑對著空氣叫:「你在哪裡?」夢從虛空中浮下來,無精打採:「我不快樂,宇傑。」「說說為什麼。」夢停在他的肩頭,說:「我想去做一個普通的人,昨天晚上我到處尋找一個能讓我依附的嬰兒的身體,可是沒有,我沒有那種能力,我怎麼才能做一個人呢?」宇傑說:「不如我給你一點血,你說過鮮血是有法力的。」夢呼的一下飛起來說:「不要開玩笑!我不要!」「呵,我說著玩的,你當真?」宇傑說,夢發現他也不快樂。 原因?夢沒有問。 琴兒很久沒有來找宇傑了,宇傑忍不住去找她,她總也不露面。 聽說她很少上班,總也不回家,宇傑急了,又一次從幼兒園出來,他碰到安妮,那女人在笑:「找你女朋友嗎?嗯,她肯定移情別戀了,不如這樣吧,你到我家坐坐。」宇傑說:「我們不熟。」「唉,來吧,我幫你出出主意。」安妮拋著媚眼,心不在焉的宇傑鬼使神差的跟著她去了。芷行的家還是那麼富麗堂皇,門口的鞋柜上,一雙漂亮的紅皮鞋格外耀眼。 「呦,這不是我的鞋。」安妮說,「他帶女人回來了?」宇傑認得那鞋,他衝進去。 臥室的門半開著,他呆呆的盯著裡面的男歡女愛,半晌,躺在芷行身下的琴兒才看到他,她閉上了眼,希望自己看錯。 安妮冷冷笑著:「我做大,你做小。其餘的事情都好說,錢你可是一分也別想拿!芷行呀,你不想想我,還得想想你的女兒呢!」芷行驚訝的說:「我女兒?」他接過安妮手中的信件,驚訝不已:「我女兒……琴,她生的?什麼,她叫……琴兒?」琴兒也看了,那信,接著…… 「啊!」她披頭散髮的跑了出去。 「去追她呀!」夢對宇傑說,「琴兒是芷行的女兒呀!」「你不早說!」宇傑終於吼到:「都是些禽獸不如的東西!」 宇傑和戰戰兢兢的芷行出來的時候,琴兒正從對面二十層高的大樓上飄下來,整個過程很短,很輕柔,直到「砰」的沉悶的一聲,她在他們面前整個鮮紅的綻開。 夢嚇呆了。 尾聲 「今天我去看了看李芷行,他完全瘋了,在瘋人院裡不停的吼叫,我叫了他的名字一聲,他竟然又像見到了鬼,渾身哆嗦,差一點嚇死。」「安妮沒給他留下什麼錢,她帶著幾乎所有財產不知道去了哪裡,也許她真的會收養一個孤兒吧,很難說。」「琴兒死了也有三個月了,我一直沒看書。我想這叫什麼世界呢?活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夢看著宇傑:「不要!」她喊。 可是宇傑聽不到,他只是對著空中繼續說:「最可怕的,是我再也看不到你了。以前我以為你走了,後來我明白,你是不會走的,你一定一直在空中陪著我,可是我呢,我怎麼了?我大概是已經失去了能看到你的能力。我真笨,以前我不開心的時候,一定能看見你,開心的時候,往往就把你忘記了,現在我想你了,沒用了。我這算是活該吧,你說呢?」 「其實我很想做一個精靈,或者,像你說的,你能做一個人,和你在一起的無憂無慮的日子才是我所希望的,你要是一個正常的女孩子多好。我們就可以一輩子不分開。」 他拿起芷行送給他的鋒利的匕首,細細的把玩,忽然笑了:「以前,什麼也不在乎,不知道什麼是痛苦,現在我明白了你,才知道最大的痛苦是明知道心愛的人在眼前,卻看不見也摸不著,我的老天,這匕首若是真的有魔力,幫幫我吧。」 他想了想,,朝自己的手腕割下去。 很深,血噴了出來,腥腥的,透過鮮血他看到了夢,她不再是精靈的模樣,而是和一個普通的女孩一般大了。可宇傑還是認得出那是夢,不是琴或琴兒,因為那眼神還是那麼默默的和暖暖的,帶著很久以來他終於想明白了的自己最需要,最難以割捨的東西。一霎那他忘了疼,完全沉浸在美好的感覺裡了。 他張開雙臂。 夢哭了,是幽幽的悲傷的哭,像每個人類的女孩子一樣。 「老天,讓我做一個人吧!」她不顧一切的朝自己心愛的人撲過去。 在好像是漫天的血色中,他們擁抱。 「我們不分開了,好嗎?」 THE END 我忘記了一切,我放棄了一切,只是因為我什麼也不像失去,什麼都想要挽留。那麼讓我的鮮血噴湧吧,我所要求的,只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