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地區民國時期的鄉風鄉俗(朱封金民俗文學之二)
2023-11-02 10:45:52
小時候,讓我最難忘或感受至深的,是奶奶為我叫魂一事。至今想起來感覺非常神秘,也很神奇,抑或不可理解。
那時的我們不似現在的獨生子女,生活在農村的我們海闊天空地玩,家長是基本不管的,甚至你回不回來吃飯也很少過問,餓了,回家自己舀飯,吃完又跟著小夥伴一溜煙跑了。
老家坐落在一個山凹裡,三面環山,面對一汪碧水。如果再從大的環境來看,說是山,其實就是小山丘的那種,碧波環繞,山水相依,水天一色。村前通往湖邊的是一條久遠的石板路。石板路的盡頭有一尊福神,用石頭雕琢的,其實就是一尊石頭菩薩,放在灌木叢裡,荊棘叢生,菩薩前有一個石頭做的香案,供那些燒香拜「福」的人祭拜,當然,每個祭拜的人都要從灌木叢中鑽進去,完後又鑽出來,很不方便,沒有人去開一條方便拜神的小路,也不知是誰用一匹紅布系在了福神的脖子上,顯得特別醒目。兒時的我們每每去湖邊玩耍的時候,都要經過這尊福神,心裡特別害怕,不敢看它,快速跑過。
一次我們五六個小孩在湖邊玩遊戲,其中一個大孩子說誰敢去福神那裡把紅布取下來再系上去,誰就是最了不起的人,有些膽大的小孩都自告奮勇去,輪到我時,我也壯著膽兒說,怕什麼,我這就做給你們看。
嘴裡這麼說,心裡還是打鼓一樣忐忑著邁不開步,走到灌木叢的時候,閉著眼睛用手摸索著周圍的荊棘,慢慢靠近它,當我睜開眼睛時,突然發現福神就在我的跟前,好像它兩眼狠狠地盯著我,嚇得我飛也似地跑開了。回家後,茶飯不思,想起白天那一幕,心裡就害怕,奶奶看出了我的異常行為,摸摸我的額頭,說有些發燒。奶奶問我當天到了哪些地方去玩了,我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奶奶。最後,奶奶對媽媽說,可能是魂掉了,明天一早要去叫魂。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就在奶奶和媽媽的輕聲呼喚中醒了。那時的我大既五六歲的光景吧,儘管很小,但能聽懂大人的話。奶奶拿一個裝米的小盒,一路呼喚著我的乳名,灑著米,從外面一直走到我的床頭。我裝著睡著了的樣子,聽奶奶在說著什麼,只見奶奶不停地輕聲呼喊著,大意是:「回來喲,有奶奶在不要怕。跟著我一起回來喲,踩著我撒的米回來喲。」一邊說一邊把米向床的周圍撒去,旁邊的媽媽時不時地跟一句:「回來了。」如此一番過後,奶奶摸著我的額頭對媽媽說,「孩子好多了,讓他多睡會兒吧。」起床後,吃完早飯我的精神就好多了,也不發燒,感覺全好了,見此,家人也十分高興。
兒時玩的地方很多,但有一個地方我們是不敢去的,那個地名叫餘家咀,餘家咀是湖邊上的一個小山丘,其中有一個突兀的斜坡伸到湖心裡,每逢夏天荷花開的時候,兩邊開滿了荷花,此時,要是駕一葉扁舟,鑽到荷葉裡去採蓮蓬,準會滿載而歸。但是那個地方充滿了神秘。聽爺爺講,抗日期間,曾經有一隊中國兵犧牲在那裡,周圍的荒墳都是埋他們的,有些人還說常常在那裡見到過陰兵,聽得我們這些小孩毛骨悚然的,除非有大人跟著,否則我們一般是不會去那裡玩的。
一次,跟著小叔他們一幫大孩子去餘家咀摘蓮蓬,在回來的路上,聽到叢林裡鬧出了一些響動,有個大孩子便突然說了一句,「快跑,有陰兵追來了。」大孩子都跑開了,而我掉了隊,跑到家的時候,仍然是惶惶不安,驚恐不已,晚上睡覺的時候常常被惡夢驚醒。第二天就開始發燒,渾身酸疼,躺在床上渾身不舒服,整天哭鬧。爸爸說,如果明天還不退燒,就只有請醫生來打針了。黃昏時分,奶奶和媽媽又開始為我叫魂了,躺在床上,聽著奶奶的叫魂聲,我慢慢入睡。
兒時的這種叫魂有不少,而每一次叫魂時的那種情景,那種氛圍都讓我感動得熱淚盈眶,儘管平時的淘氣沒少挨家長的打罵,但叫魂使我感受到了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在家長心中的份量,在叫魂中,我感受到了一種安全,一份親情。即使現在回憶起當年那種情形,心中仍不免升起一股暖流,一份溫馨。
更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每一次叫魂都把我的不適徹底治癒。現在想起來,叫魂這種方式真的不可思議,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巫術或迷信,於是,我試著在百度上輸入叫魂兩個字,結果在百度百科上居然出現了「叫魂」這個詞語,跟我小時候的經歷居然是一模一樣。這是一種什麼行為呢?
在百度百科上記載,「叫魂」流行於我國大江南北,是用一種兒童化的語言,以消除孩子的恐懼心理「叫魂」這種民俗現象,體現了母親對孩子的一種關愛,也能使孩子更熱愛父母、家庭。孩子和家人之間建立起一種健康的親子關係,有利於幼兒人格的健康發展。如果剔除其不合科學的成分,我們把這種現象可看作是一種科學的兒童心理治療方法。
這樣的解釋,頓時解開了我心中的疑惑。在這種叫魂中,奶奶和母親都是一個很好的心理治療師,用她那平實、樸質的語言一次次地撫平了我心裡的創傷,使我健康成長。如今,科學的發展再也見不到叫魂這一現象了,叫魂也進入了非物質文化遺產之列。我的小兒子也在一天天地長大長高,每當見到他不舒服或受到驚嚇的時候,我就想起了叫魂,想起了奶奶,想起了故鄉,想起了故鄉的山山水水,我們該去哪裡尋找心理治療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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