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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總裁低調結婚被女方百般羞辱(誤會總裁訂婚我心碎離開)

2023-04-17 11:17:08 3

本故事已由作者:丸幾,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布,旗下關聯帳號「深夜有情」獲得合法轉授權發布,侵權必究。

1

喻遙也沒想到,再見面會是這樣尷尬的場面。

臨近年節,湯山島這個破落小漁島上家家戶戶都在準備殺年豬,豬叫聲從上午六點半開始,一家連著一家。

喻遙作為一個爆紅過一陣子後來銷號跑路,時隔幾年又重新換個身份復出的糊糊小網紅,事業心還是挺強的,年節在家,都在琢磨著拍短視頻的事。

把相機調試好交給堂妹,並第五次囑咐,一定要將自己的表情拍得猙獰一點,這樣才能體現出回村的前後反差。

交待完,喻遙撈起衣袖,上前一把抓住被幾個大漢控制著的一隻豬腳。

這豬大概三百來斤,朝天的肚皮上貼著個喜慶的福字,但慘嚎卻一點也不喜慶。大約知道此去難逃一死,折騰的動靜格外大,喻遙差點沒抓緊,心一橫,直接將那隻沾著某種帶味兒汙穢物的肥壯豬腳抱在了懷中。

「可以啊遙遙!勁兒夠大!」二伯抓著前豬腳轉頭誇喻遙,嗓音合著慘烈豬叫,帶著鄉下人的淳樸。

喻遙渾身的勁兒都用在抓豬上了,這會兒騰不出多餘的力氣去回應。只能在心裡感嘆,有些人表面是光鮮亮麗的網紅,實際上回老家還要幫忙殺豬。感嘆歸感嘆,她不忘轉頭讓自己猙獰的表情進入相機鏡頭中。

鐘行簡就是在這個時候闖進視線的。

男人穿著黑色的西裝,外頭還套著一件黑色的長款羊呢大衣,手上拿著張翻開的規劃圖紙,氣質卓然,典型的上層精英模樣。

只是那雙慣常無波無瀾的眼睛在看見喻遙的時候,難得愣了片刻,眼底略微的有些難以置信。他腳步一停下,身後跟著一群西裝革履的人也跟著停在了原地,似乎在跟著欣賞起城市裡見不到的殺豬場景。

喻遙腦子一炸。

堂妹舉著相機還在嚎叫:「好好好!就是這個表情,不過也還可以再猙獰點!」

喻遙渾渾噩噩,下意識地收回齜牙咧嘴表情,又牽線木偶似的跟著幾個叔叔伯伯們一起把這頭年豬抬到路邊的木架子上綁好。

二伯按照之前說好的,將磨好的刀塞到喻遙手上:「砍!遙遙,照著豬脖子這兒砍。」

喻遙覺著這刀重得很,她舔了舔嘴唇,不受控制地側頭看向鐘行簡。

鐘行簡還沒走,甚至還離譜地跟著圍了上來,185cm的高個在一群大漢和嗑瓜子的大姨中間格外顯眼。

他抱著雙臂,嘴角抿出一個微不可察的笑意。

總之,完全是一副看戲的模樣。

喻遙:「……」

提問,在老家幫忙殺豬的時候,遇見前金主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2

(謝邀,城堡已經摳出來了,正在摳護城河。)

跟前任時隔幾年的再遇是這樣尷尬的場景,實在讓人不太能接受。當然不接受歸不接受,喻遙早就知道他同鐘行簡早就沒有任何關係了,難堪不難堪的也沒人會在意。頂多自個兒私底下摳出一套三室一廳罷了。

當然,三室一廳沒摳出來,倒是從前同鐘行簡認識的事情又跑到腦海中將她凌遲了一遍。

說起來,喻遙同鐘行簡頭一回遇見,也是差不多程度尷尬的場面。

那是2019年的深秋。那時候抖音爆火一年,短視頻如病菌入侵一般深入普羅大眾的生活,新興網紅搭乘這一班車一茬接著一茬的爆火,與此同時,各種網紅孵化公司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喻遙的走紅是一次意外。

那時候她正參加學校的畢業典禮,在大禮堂的舞臺上當著幾千學生的面,演奏了一曲告白の夜。二胡版。

二胡把人拉哭的,很多,但拉二胡把人美哭的,實在少。不巧,喻遙就是後面那類少之又少的人。

她的表演被現場的同學錄成視頻傳到了短視頻平臺上,在一群濾鏡十層厚的漂亮姐姐中間,喻遙顯得太過青澀,但因為面貌實在好看,那樣的青澀便成為了直男們最喜歡清純,黑色學士服加上黑色學士帽的災難套裝,卻偏偏教她穿出了一股張栢芝年輕時的味道。

一個視頻,點讚兩百多萬,一舉奪得當周熱榜,還掀起了一股穿學士服拍照和拉二胡的風潮。

那時候喻遙剛在視頻平臺爆火,正是風口盛的時候,幾十家機構找她籤約,正兒八經打算好好包裝她的有,只想壓榨她一陣子價值的有,空口畫餅的騙子公司也有很多。

喻遙看得眼花繚亂,又因為剛大學畢業,懂得不多擔心被騙,糾結了幾天,最終選擇籤約了一家叫做創星的公司,原因也樸實,公司給得實在太多了。

在同學們都還在為找工作忙得焦頭爛額,甚至為了一個月三四千的工資忙到凌晨十二點的時候,她一條廣告推廣就能分到了幾萬甚至幾十萬塊。

喻遙做夢都笑醒過好多次。

當然喻遙後面就不太能笑得出來了。

某超級富二代生日,要舉辦超豪華生日宴,不光邀請了許多有錢的公子哥和名媛,還邀請了許多圈子裡的網紅主播。

這種名利雲集的聲色場所對圈子裡想往上爬的人誘惑力挺大的,很多收到請柬的人還特意拍了個開箱視頻炫耀。

但喻遙不太有興趣,因為是她KPI還沒完成,正發著愁。經紀人歡姐送來邀請函的時候,她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歡姐暗示派對上有挺多有錢富二代的時候,喻遙還有點莫名其妙:「我現在也挺有錢的,不需要釣凱子。」

歡姐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這是釣凱子的問題嗎?這是拓展人脈的機會啊!」

「我的人脈不就是我的粉絲嗎?」喻遙掏出手機指著屏幕上五百多萬的粉絲數給歡姐看,「只要粉絲爸爸們給我熱度,金主爸爸們就會源源不斷地來找我推廣,我不賺錢誰賺錢。」

喻遙剛畢業,想法還很天然,歡姐大約也不太想跟她解釋得太清楚,最後只道:「你不想去也由不得你,人凱哥指定要你一定到場了,要是還想混還想賺打錢,就乖乖準備準備。」

凱哥是這次過生日的富二代公子哥,喻遙記得前幾天直播的時候,他還跑到直播間砸了幾十萬的禮物,酸了好些同公司的人。

說起來,也算是人傻錢多的金主爸爸。

喻遙權衡利弊,還是收下了請柬。

凱哥的生日派對大手筆包下了君山溫泉度假區的兩天一夜。

君山溫泉度假區是集溫泉旅遊、餐飲住宿、商務會議、度假觀光、休閒養生、科普教育等為一體的綜合性旅遊度假區,以奢華和昂貴著稱。策劃團隊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打算下一期視頻就度假區一日遊volg,所以喻遙還帶上了一個攝影的工作人員。

時值深秋,君山溫泉度假區的日式庭院裡種滿的紅楓成了最美的風景,當天來拍照打卡的人挺多的。

喻遙撿了一個大家都在吃飯的時候過去,又擇了個沒人的庭院。

攝影師想抓拍她天真爛漫的笑容。喻遙按照要求不斷地重複著轉頭回眸看鏡頭笑容燦爛的動作,「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的跟個神經病似地不斷回頭咧嘴笑,等著攝影師抓拍。

鐘行簡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穿著黑襯衣外搭灰色針織外套,單手插在褲子口袋裡面,正從迴廊上走過。

喻遙哈字沒落音,視線便與他的撞上。

兩人皆愣了下。

喻遙當場尷尬在原地。而鐘行簡除了起初腳步停住了片刻,大約是發現這樣圍觀別人拍攝不太禮貌之後,便目不斜視地繼續穿行於迴廊中,很快消失在了轉角。

當然,喻遙心裡雖感激他的貼心,卻也沒忽視他離開時嘴角浮現出的那絲淺而淡的憋笑。

事後,喻遙每每想起,都會有一種收拾收拾去月球定居的衝動,當然,更多的時候會想,鐘行簡那張臉和笑容,可真要命啊。

3

這種要命程度,甚至到了在當天的生日party上喻遙看見鐘行簡在偏僻而安靜的角落裡玩俄羅斯方塊,心臟都會碰碰直跳的程度。

鐘行簡外貌和氣質都太過出眾,就算是遠離熱鬧中心,也依然吸引了許多人來攀談,但是最終,都被他的一個雙指併攏向下的冷淡手勢給打發走了。

喻遙觀察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該高興鐘行簡是個行事自持的人,還是該不高興這人怎麼這麼冷淡。

總之,她最終沒敢上前去拿微信,只能坐在相鄰的沙發上,將微信功能裡附近的人列表從頭看到尾,企圖能天降鴻運,真將對方的微信號給找出來。

那晚聲色場所太過絢爛,而在燈光昏暗的角落裡,他們就這麼不相干地在相鄰的位置上坐到了大半夜。

直到最終大合照,喻遙才起身。一群人往前排和靠近C位的地方擠,喻遙被擠著退到最後一排最邊上角落的位置,她一低頭,就看到了依然坐在沙發上玩俄羅斯方塊的鐘行簡。

喻遙裝模作樣地將頭髮撩到耳後根,矜持優雅不過兩秒,卻突然被身邊的人撅臀頂了一下,人沒站穩,整個人連退幾步直接坐到了鐘行簡的腿上,臉龐也撞上對方的胸膛。

沉香和雪松的味道撲進鼻息,像是一頭扎進了經年焚香的古寺中,和著寬厚胸腔裡平穩震動的心跳頻率,讓人沉淪。

喻遙也只恍惚了片刻,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尷尬得便要起身,腳又忽然被一隻高跟鞋踩到,瞬間痛得又坐了回去,喉嚨裡滾出兩聲不可抑制的抽氣。

她拍了拍跟前先是擠著自己後又踩著自己的女人,女人卻像半點沒感覺到似的,依舊樂呵呵地挺胸叉腰撅臀對著前方的照相機擺POSE。

喻遙再去拍女人的時候用了些勁兒,連推帶掐。女人驚呼了一聲,抬手將手臂上的掐痕露出來,裝出一幅小白蓮的模樣看向喻遙:「妹妹,你做什麼要掐我?」

她在說這話的時候,腳依舊沒挪開,甚至還使了一些勁兒。喻遙痛得也顧不上什麼了,抬手就要將人推開,卻忽然聽見耳邊響起一道男聲。

「起開。」

鐘行簡的聲音不大,低沉的又帶著冰雪渣一般的冷意,平白地讓人心裡發憷。

周邊這一小塊角落瞬間安靜下來,看好戲似的盯著喻遙。

喻遙痛得額角冒冷汗,聽了這話實在委屈,眼裡已經慢慢蓄了些眼淚,要掉不掉的,小聲說了句對不起,耳邊又聽見鐘行簡說:「腳,起開。」

嗓音帶了幾分不耐煩,眼睛微微往上一撩,明明是至下而上,卻偏偏帶著一股俯視的氣場。

喻遙跟前的女人原本還在扮無辜,被這一眼掃到,當即抖了一下,把腳挪開後,故作抱歉地去拉起喻遙:「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踩到你了嗎,實在不好意思,這兒太擠了我沒看見。」

喻遙當然知道這人是故意的,幹憋著氣琢磨著要是在這種場合撕破臉皮自個兒能不能討著好果子吃。

這女人是同公司的網紅,也是歡姐帶來的,資歷比她深,鬧起來公司不會站在她這邊。

而且這女人入圈好幾年了,雖然一直不溫不火的,但粉絲多且粘性大,比她這個剛吹起一陣風的要強上許多。

最重要的是,今日的壽星凱哥是個超級富二代,自小紈絝暴脾氣,在他的生日宴上鬧事,只怕她出道即巔峰,巔峰即謝幕。

諸如此類種種。成年人的世界總有這麼多不合情理的規則和擔憂,喻遙的小腦袋瓜子雖不聰明,但輕重利害還是分得清的。

總之,她最終什麼都不敢做。

不過這邊的動靜還是吸引了凱哥的注意,身後跟著一群俏妞風風火火地移過來:「怎麼了怎麼了?」

凱哥看到了兩位拉扯的女士,又看到了依舊平靜坐在一旁的鐘行簡後,殷勤地上前了兩步,卻是對鐘行簡說:「三哥,這群不長眼的吵著你了?」

一群人也沒見過向來紈絝的凱哥對誰這麼恭敬又親近過,面面相覷著不敢說話。

鐘行簡自沙發上站起,身高體長地立在人群中格外挺拔出眾,單手插進褲袋裡的姿勢,為周身穩重又冷淡的氣質添了幾分隨性。只是說出的話依然冷淡得很:「不吵,你生日,開心最重要。」

末了,他下巴微微一抬,點了一下拉著喻遙的女人,說道:「這位女士想去前面拍照,你要不要好好招待一下。」

他們這一個圈子裡相處久了,鐘行簡這話是什麼意思,凱哥幾乎秒懂,招呼著人拉上女人就要去前面拍照。

至於最後是怎麼招待的,又是怎麼拍照的,喻遙沒跟上去瞧。只是在後來聽人添油加醋地講過,凱哥說想看水中美人,於是將女人扔到噴泉水池裡,烏壓壓地一群人拿出手機對著她拍照,什麼時候擺到位了拍滿意了什麼時候撈出來。

那些照片喻遙看了心裏面也並沒有多痛快,她只是覺得,有錢真好,人人都會捧著,也不用擔心被人針對冒犯。

譬如,那女人被拉走後,周圍的人立刻打著哈哈遠離了這片區域,生怕打擾到鐘行簡,連看熱鬧的心思都不敢有。

深秋的晚上已經有了很明顯的涼意,喻遙穿得單薄,風一吹,更是凍得人頭皮微麻。

「走吧。」

鐘行簡淡淡地丟下兩個字,折身走向了更深的黑暗裡。大約是沒見到喻遙跟上來,他轉過身又道:「還不跟上?」

喻遙沒動。

鐘行簡似是皺了一下眉:「走不動了?」

他們在暗夜裡對視,但其實能看見的只有彼此的一個輪廓。大約是這樣的夜晚和氛圍容易滋生色膽,而色膽又總是包天的。

於是喻遙故意將聲調壓輕,弱弱地說:「腳太疼了。」

可憐兮兮的,仿佛下一秒眼淚就要掉下來似的。

但實則,她心裡想的是,快來背老子。

鐘行簡立在黑暗中,半天沒有說話,只有狂熱躁動的樂音傳來。

喻遙有些尷尬了,小心翼翼地動了下腳尖,卻見鐘行簡似是嘖了一聲,然後自黑暗中走來,停到了她跟前。

喻遙仰頭,看見鐘行簡嘴角似乎有點似笑非笑的意思,他問:「要背還是要抱?」

他將她所有的小把戲都識破了,卻還是願意陪她玩。

直至今日,喻遙在想起那個場景的時候,依然會覺得,鐘行簡在某個瞬間,也許也對她有過片刻的心動。

4

那次宴會之後,喻遙同鐘行簡互相留了微信,也知道了對方的名字。

鐘行簡說:「我叫鐘行簡,你要是不見外,也可以同他們一樣喊我三哥。」

喻遙哪裡會見外,當即喚了一聲三哥,好像慢一秒鐘這個人就會不見似的。直到鐘行簡喉嚨裡滾出一聲輕笑,她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不太矜持。

喻遙確實不大聰明,心一慌,說出的話也不太過腦子了,她尷尬地找補說:「鐘行檢,是讓你行為檢點的意思嗎?」

鐘行簡:「……」

喻遙:「……」

喻遙張了張嘴,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又閉上了。

最後,還是鐘行簡絲毫沒有計較地同她解釋:「居敬行簡,簡單的簡。」

這實在算不上一次有意義而又美好的初識對話。

喻遙事後回想起來,覺得自己給鐘行簡留下的印象除了蠢還是蠢。也許是為了扭轉印象,但更多的是想找一個藉口同對方聊天,總之,在兩人互通微信卻一直沒有聯絡的一周後,喻遙主動出擊,將一張寫滿了「居敬行簡」四個字的A4紙拍成照片,發到了鐘行簡的微信上。

喻遙許多年沒寫字了,從字跡上不難猜出她走的是花瓶路線,橫折生硬,像小學生練字。

一分鐘後,喻遙按照套路教學將圖片信息撤回了,並一字一字地在對話框裡輸入:不好意思,發錯了。

這是她衝浪時學會的套路,想在網上撩人,只要發一張照片過去,然後撤回說發錯了,美好的愛情往往會就此展開。

當然姑且不論喻遙實踐得對不對,她那話還沒發出去,就先收到了鐘行簡的回覆。

鐘行簡說:「撤回做什麼?你也會不好意思嗎?」

緊接著將那張寫滿四個字的圖片重新發送過來,不同的是,上面還用紅線圈出了「敬」字。喻遙仔細看了一下,才發現她將「攵」寫成了「又」。

儘管人與人之間的文化水平是有參差的,但在追一個心動的人時,往往都不會看見這些差距。那時候喻遙只覺得鐘行簡回她微信了,並且還親自手寫了「居敬行簡」四個字發送過來,這是質的飛躍,網上撩人套路都是真的。

甚至同公司的人圍在一起八卦鐘行簡的身份,她還興致勃勃地旁聽了。他們從鍾家以億為單位的家族資產,講到以國為範圍的業務布局,每一樣都是平常人想都不敢想更遑論去觸摸的穹頂,末了,同事眼尾向上一挑,也不知是八卦還是諷刺地補充了一句:「天上跟地上的差距,有些人就算是巴巴地湊上去,也只是有錢人的玩具啦~」

說著一群人瞥著喻遙笑起來。

喻遙憑藉一個視頻意外走紅,這些人看她不順眼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平日裡也沒有多少相處的機會,面子不面子的實則沒有多少人在乎。是故,聽了這話她也沒給任何反應,對著鏡子又繼續畫著自己的妝。

那些人想諷刺打擊她,卻不知道,她當時想的是,鐘行簡竟然這麼有錢,更心動了。追到了鐘行簡,不光愛情有了,錢也有了,簡直是雙倍的幸福。

試問,有人會愛又窮又醜又沒出息性格還不好的人嗎?

鐘行簡全方位無死角的優秀,喻遙對他心動,完全不奇怪,甚至很多女人都對他心動。

不過心動歸心動,行動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喻遙撩人與追人的行動確實很災難。每天一句三哥早安三哥晚安,偶爾發些沙雕視頻配上一串哈哈哈,實在沒什麼營養,進展自然不可能會有。

好在每個人愛情的路上都有一位叫做閨蜜的愛情軍師。喻遙按照軍師教學,聯絡鐘行簡說想去上次凱哥舉辦生日宴的君山溫泉度假區拍攝短視頻,問方便不方便。

至於為什麼問鐘行簡,因為那個度假區是他家開發的。

鐘行簡大約在忙,直到兩個小時後才推送度假區負責人的電話來,末了,補充一句:「你到了直接找王經理。」

喻遙糾結了半晌,才問:「三哥,你到時候在嗎?」

就差明晃晃的直接說,我想見你四個字了。

直白又曖昧。

但是最終,對話是以鐘行簡的一句「不一定」而結尾的。

喻遙的短視頻拍了兩天,她又忍痛自費多待了一天,直到最後一天晚上才等到鐘行簡的出現。

鐘行簡身旁還跟著個女人,女人手上拎著的愛馬仕包包喻遙還只在某紅薯上看過,兩百多萬。

當然女人喻遙也在某紅薯上看到過,剛入公司時同事有給她科普過某紅薯上的真假名媛,眼前這位是真名媛,姓江名茴,站在頂端的那種。

喻遙一直都知道人跟人之間是有差距的,她不自卑,也不在意,但卻不太希望鐘行簡看到她和別人的差距。

於是喻遙沒上前打招呼。

但鐘行簡看見了她。

鐘行簡穿著黑色的西裝,經典的戧駁領讓他看上去更加成熟紳士,單手插在褲袋裡,另一隻手抬起朝她招了招。

喻遙壓根把持不住,一秒沒猶豫地就走到了兩人跟前,頗有心機地掐著一口軟軟糯糯的嗓音喊了一聲:「三哥。」

鐘行簡還沒說話,一旁的真名媛江茴先開了口:「這是喻遙吧?我看過你的視頻,真人比視頻漂亮誒。」

字裡行間都是對喻遙的吹捧。

喻遙聽著不得勁,因為江茴緊跟著轉頭對鐘行簡說:「是男人都喜歡的類型,三哥你下凡啦?」

喻遙再怎麼腦子也不好使,也聽明白了江茴的明捧暗諷,語氣裡還帶著漫不經心的高傲,就像在評價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商品。

喻遙知道自己是商品。

從公司將她籤下,合同上的條條款款和分紅價格擺在眼前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了這樣的認知。喻遙二字商品化帶來的紅利實在誘人,網絡上的諸多吹捧也讓她風光過一陣,就算黑子嫉妒的抹黑和謾罵,在她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

可眼下,江茴短短兩句話就讓她瞬間體會到從未有過的難堪,她一時竟不知道怎麼回話才不會輸。

最後,是鐘行簡開的口。

鐘行簡說:「嗯,是我喜歡的類型。」

5

殺豬事件過後,喻遙沒再見著鐘行簡。

至於鐘行簡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個破落的小島上,喻遙也是這幾天才聽說,湯山島可能劃入群島旅遊區,鐘行簡家的公司要在湯山開發度假區。

總之是個大項目。

不是喻遙看不起自個兒的家鄉,別個小島上都有什麼最美的沙灘、看日出的最佳聖地、見證愛情的燈塔之類的噱頭作為宣傳,湯山島基本上沒啥特別的。這兒有的,別的地方也有,這兒沒有的,別的地方還有。

喻遙有點發愁,忍不住跟著八卦了一句:「在這兒投資,真的不怕虧錢嗎?」

一群大姨嗑著瓜子笑喻遙沒有遠見:「上個月動員大會的時候,人說了,湯山搞成景區,我們收入都會翻好幾十倍!」

喻遙當然知道景區賺錢。隨便開個民宿,搞個遊樂小項目,甚至進點義烏小商品城的貨來裝作本地特色售賣,都能賺一大筆錢,但聽見幾十倍這個數額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誇張。

她沒忍住,嗑著瓜子又八卦了一句:「幾十倍?確定不是搞傳銷的來忽悠你們的嗎?我聽說……」

話沒說完,身後響起了一陣咳嗽聲。

喻遙轉頭,看見一個捏著嗓子拼命咳嗽的男人,還有旁邊的面無表情的鐘行簡。

喻遙:「……」

這都是什麼事兒!

她剛說人投資虧錢,傳銷騙人,就被正主抓了個正著。

喻遙被迫給鐘行簡帶路,在湯山島上踩點的時候,心裡還在不停地反思,去年拜的菩薩是不是只管去年的運氣,這一跨進新曆新年,壞事兒就開始接二連三。

關鍵是,鐘行簡這個人還他媽的挺記仇,他翻開湯山島地圖問喻遙:「你家在哪裡?」

喻遙不明白他想幹嘛,老老實實地在指了地圖中心自個兒家的位置。鐘行簡立刻在她指的位置上畫了一個圈:「行,這兒建個廁所。」

身後的秘書團立刻本本分分地做了筆記。

小鎮中心,建個廁所。

「你有病吧?」喻遙想一把將地圖奪過來,卻狗血地崴了腳,整個人直直地朝鐘行簡跪下去。

這一下實在突然,鐘行簡嚇了一跳,連忙蹲下,連聲音都放柔了許多:「我騙你的,你做什麼呢?」

喻遙沒臉將錯就錯,膝蓋那一跪直接給弄得發麻,痛得她眼淚飆出了幾滴。

最終,鐘行簡微微嘆了口氣,將她打橫抱起。

喻遙罵罵咧咧:「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她琢磨著,過兩天真得趕緊再去拜一下菩薩,不然指不定還會遇到什麼倒黴的事。

剛下決定,一抬頭,就看見了路前方穿著香奈兒外套拎著愛馬仕包包的江茴。

江茴笑著招手:「三哥,好巧呀,喻遙也在啊。」

喻遙:「……」

提問,被前金主抱著的時候,正好撞見他的未婚妻了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6

【謝邀,代入一下已經氣死了,希望未婚妻趕快跑】

【渣男配賤女,我呸!怎麼還敢提問,快滾!】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當然是鎖死啊。】

……

以上只是喻遙腦海裡冒出的彈幕。

事實上,從始至終,江茴都格外的大度。

喻遙記得,甚至當初鐘行簡當著江茴的面說自己是他喜歡的類型時,江茴都只是瞭然的笑了笑,並沒有表現出半分的不高興。

反倒是喻遙因為那句話瞬間擁有了許多莫名其妙的勇氣,在某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沒控制住,一腳踏進了鐘行簡的世界。

起初,她只是試探性地問上一句:「三哥,你身邊有人嗎?」

在聽到鐘行簡微微皺著眉頭說沒有之後,她又不知死活地將自己交付出去:「那三哥,你看我成嗎?」

他們從相識到在一起,只用了一個多月,順利得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若說唯一的不順利,便是同鐘行簡在一起實在招人恨。

公司一群人在背裡明裡嚼舌根,什麼被包養,有靠山,金主超級厲害之類的,他們嘲諷喻遙,卻又格外羨慕喻遙能勾搭上鐘行簡那樣的人物。

那些話喻遙聽到過好幾次,心裡實在不得勁,有一次沒忍住站出來反駁:「你家金主會經常接送你上下班嗎?你家金主會在你生病的時候守一整晚嗎?你家金主會在你被針對的時候站出來替你出氣嗎?你家金主會做飯給你吃嗎?你家金主會讓你搬到他家住嗎?」

她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瞬間底氣十足。

是吧,沒有金主會做這些的吧?

喻遙剛放下心來,偏偏公司某位混得挺不錯的主播晃著手裡的鑰匙炫耀說:「我家金主會給我送深圳灣一號噢。」

那潛臺詞好像在說,你金主真摳門。

喻遙想那鐘行簡能輸?必不可能。當即頭腦發熱掏出兩張銀行卡扔在桌子上,冷笑道:「就這?我金主的銀行卡都在我這裡。」

說完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話似乎是承認了鐘行簡就是她的金主,最頭疼的是,她嘴角三分不羈三分狂傲還有四分漫不經心的笑容還沒卸下,就看見了鐘行簡。

鐘行簡單手插著褲子口袋,面上沒什麼表情,那一次難得的沒說什麼話為她出氣。

喻遙剛裝完一個不合時宜的逼,灰溜溜地收拾銀行卡跟上去,真就頗有幾分小情人惹得金主不高興的意思了。

喻遙突然變得悲觀起來,還格外沒有安全感。她開始莫名其妙地在意起跟鐘行簡兩之間身份上的巨大詫異。特別是看到鐘行簡與江茴在名流和大咖雲集的會議或者晚宴上平等地並立在一塊兒時,更加明顯。

她在衛生間聽到旁人向江茴打聽她的身份。

江茴說:「跟三哥一起來的。」

那女人便笑:「怎麼鐘行簡也玩網紅了?」

江茴像是毫不在意,只淡笑道:「男人嘛。」

末了,又補充一句:「不過三哥身邊這個還挺有趣的。」

又是那種,不在意,無所謂,仿佛一隻螞蟻一樣沒必要放進眼裡的態度。

喻遙躲在衛生間裡,捏著宴會邀請函,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然後又掏出手機數著銀行卡後面的零不斷安慰自己還這麼年輕,就能靠自己賺到這麼多錢,真的很有本事了。

當然,想到這些錢連江茴身上的手鍊都買不起時,她便又沮喪起來。並且開始思考起跟鐘行簡的關係到底是不是旁人口中所說的那麼不健康。

仔細想一想,好像鐘行簡確實沒有說過他們是男女朋友的關係,而她當初表白的時候,也沒有明白說清楚。

「你身邊有人嗎?沒有的話你看我成嗎?」

這話在那些有錢人聽來,好像確實是情人和女伴的意思。

喻遙琢磨了半個多月,終於鼓起勇氣試探性地給鐘行簡發了「金主爸爸。」

鐘行簡大約在忙,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了句:「怎麼了?」

喻遙回得很直白:「你今晚要睡我嗎?」

消息發送過去的同一時間,跳出的是鐘行簡發過來的一筆轉帳消息。

大約過了兩三秒,才又回了一個字:「睡。」

喻遙一面數著轉帳金額後面的零一面流著眼淚回復消息。

「金主爸爸好大方。」

她想,這愛情真樸實。

自欺欺人不過片刻,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這哪裡是什麼愛情,這他媽分明是霸總小說裡寫的包養與被包養的關係。

所以,最終江茴以鐘行簡快要訂婚的未未婚妻身份找上門的時候,喻遙底氣實在有些不足。

但江茴不愧是豪門大家族裡嬌養出來的,多少有點涵養,半點沒為難喻遙不說,甚至還鼓勵她:「你也不必有壓力,結婚後我跟三哥肯定是各玩各的,彼此大度一點才好合作,再說了,沒有你也還會有其他人。」

江茴太大度了。

她越大度,越讓喻遙覺得自己像個無關緊要抑或任人拿捏的泥巴。那種毫不在意,將喻遙的自尊狠狠踩在腳下。

喻遙瞬間就清醒了。

她不想成為鐘行簡藏在某棟樓裡的某某,也不想成為他將來婚姻裡的第三者和桃色新聞。

想通之後抽身也格外乾脆,甚至還學到了江茴的幾分大度,對江行簡說結束關係的時候格外灑脫。

那時候鐘行簡似乎挺生氣,隔著手機屏幕讓她別犯病。

喻遙琢磨著一般情況下肯定都是金主甩了小情兒,哪裡有小情兒先提出分手的,特別是鐘行簡還是那麼驕傲的人,更不可能受這種侮辱。

她怕被報復,到時候鐘行簡一句話就能讓她混不下去,斷了財路。

於是喻遙小心翼翼地說:「鍾先生,你是我見過最紳士的金主,你應該不會報復我的吧?再說了,咱倆這也是好聚好散對不對?」

她那話也不知道哪裡有槽點,總之,鐘行簡更生氣了,沉著聲音反問:「怕我糾纏你?」

喻遙打著哈哈說:「也不能說得那麼直接。」

鐘行簡也笑了,末了,丟出一句「喻遙,你真行」便掐斷了電話。

喻遙聽得膽戰心驚,害怕鐘行簡會做什麼事。當她被包養的八卦傳出來的時候,她想,鐘行簡可真斤斤計較,真不大度。

不像江茴。

江茴說了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就像此刻看見鐘行簡抱著喻遙,依然能神色自若地挽著男伴的手臂,大大方方地同他們打招呼。

「三哥,好巧呀,喻遙也在啊。」

湯山島項目江家也有參與,江茴出現在這裡,不算意外。

鐘行簡嗯了一聲,看著喻遙尷尬地把臉往他胸口塞一副見不得人的樣子,沒說什麼話,抱著人走了。

直到走過轉角,喻遙才猛地抬起頭了,邊往後看邊罵罵咧咧:「誒她怎麼能這樣呢?當著你的面就跟其他男人手挽手!」

鐘行簡腳步頓了下,當場被氣笑了:「你現在不也被我抱著嗎?」

喻遙愣住,頓時不說話了。

她瞅著此刻自己跟鐘行簡的姿勢,又琢磨著方才那話,反應過來自己好像確實是茶裡茶氣的。

看不出來,鐘行簡還是個鑑茶大師。

7

喻遙沒想到除夕當天都能接到鐘行簡的電話。

「來幫我開一下門。」

鐘行簡的聲音有些僵硬,喻遙沒聽明白:「什麼玩意?」

對照著地址到那棟三層的鄉村小別墅門口停下,她才隱隱約約明白是怎麼回事。

因為湯山這個項目,鐘行簡在島上買了兩棟民房給團隊暫住,內部軟裝都換了,不知道為啥門沒換。好巧不巧,衛生間的門還在除夕這天壞了,從裡面打不開了,更不巧的是,鐘行簡剛好在衛生間裡面洗完澡。

喻遙費勁將衛生間門打開的時候,臉上還憋著笑,從前都只有她在鐘行簡面前出醜的時候,鐘行簡哪裡在人前出現過這麼尷尬的事。

但偏偏鐘行簡不覺得尷尬,嗓音像在涼水裡泡過一樣:「好笑?」

喻遙忙將嘴角的笑意收了,一抬眼,就看到鐘行簡,他發梢上還滴著水。

喻遙連連後退兩步,還來不及害羞,道德感便先飆升到最高點,她眼睛飄向別處,尷尬地說:「怎麼沒找你的助理或者員工來開門呢?你這樣,我過來不太合適。」

「都回家過年了。」鐘行簡睨了她一眼,「看不出來你挺保守的。」

「我這不是保守。」喻遙說,「這是有道德,這是潔身自好。」

鐘行簡突然就笑了:「確實,你之前就讓我行事檢點,那我不喊你過來該喊誰?」

「當然是江小姐啊。」喻遙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然後看見鐘行簡一張臉也迅速黑下去。

「謝謝你過來,沒事你走吧。」

喻遙被鐘行簡提著肩膀推出房間門,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的門便被關上,砰地一聲,似乎連懸掛在房頂的吊燈都跟著震動起來。

她愣了半晌,這一時心裡挺亂,實在想不明白鐘行簡為什麼會突然生氣,抬手想敲門問,又很快縮了回來,只順勢揉了下發酸的鼻子。

不過片刻,房門又突然被打開,鐘行簡一把將她拉進房間按在牆壁上。

「我看你腦子真的有問題,這樣,我出錢你去治治腦子行不行?」

鐘行簡大約真的是氣急了,呼吸有些急促。

喻遙懵了一瞬,怒道:「你怎麼罵人……」

最後一個字被鐘行簡吞進了口中。

屋外斷斷續續燃放著煙花,火光亮一會兒,暗一會兒的。她在明明暗暗中,看清了身旁躺著的鐘行簡。

他倆摟在一塊,喻遙表情不太好看。

鐘行簡一面把玩著她的頭髮,一面漫不經心地問:「你為什麼要露出一臉你好像犯了背德大錯的表情?」

這還不背德?她都跟有未婚妻的人滾到床上了。

喻遙不想說話了,起身就想收拾離開,鐘行簡手臂一撈,又將人撈回了懷中。

「我要回去了!在外面過夜我媽得扇我!」喻遙嗓子早啞了,生氣時說出的話都軟綿綿的沒啥殺傷力。

鐘行簡說:「你可以說你在外面談工作?」

喻遙驚訝得嗓音有些尖銳:「大晚上,在床上的工作?」

他真會找藉口。

鐘行簡盯著喻遙,好半晌才嘖了一聲,無奈道:「是真有工作。」

喻遙:「?」

喻遙沒想到有一天還能跟鐘行簡有工作上的合作。

當然,目前的情況還是在達成意向之前。

按照鐘行簡的說法是,別的景點都有一些網紅打卡地點吸引人流,但那些網紅打卡點也都是經過包裝和營銷的,湯山島也需要進行包裝和營銷,於是打算跟喻遙合作,進行關於湯山島相關視頻產出和宣傳。

「請我宣傳?你會不會做生意啊?」

喻遙實在詫異,她覺得鐘行簡完全可以請更專業更紅的主播甚至明星來,跟自己合作純屬浪費錢。

「你是說我不會做生意?」鐘行簡也有點不可思議。

喻遙當然不敢說。鐘行簡大約明白她的疑惑,淡淡地解釋說:「你只是其中一個。」

喻遙小心翼翼地問:「那我也不夠格吧?」

「本地人值九十九分。」鐘行簡說。

喻遙一想也是,本地人對本地也更加熟悉,況且整個湯山稍微有點名氣的小網紅,也就她一個。她被說服了,當然最主要的是,鐘行簡給得費用實在太多了。

喻遙小心翼翼地覷了一眼鐘行簡,問:「這合作,不會是靠我睡來的吧?」

鐘行簡眯著眼睛盯了她好一會兒,冷颼颼道:「你是看不起你還是看不起我?」

這話說得,好像他們曾經沒有過不正常關係,都是正經人似的。喻遙張嘴想反駁,很快被鐘行簡打斷。

「你別說話,說得讓人生氣,那張嘴留著做點別的事。」

他說完,捏著喻遙的下巴,便將嘴唇封了上去。

8

合同在春節年假結束後就送到了喻遙手上。湯山島項目都還在規劃階段,喻遙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早就開始準備。

張經理說宣傳組元宵節過後就要開始上島拍攝紀錄片了,到時候需要她提供一些幫助。隨後又將項目參與費,推廣費一條一條的點出來。

當然,比起錢來說,最重要的是這次機會。喻遙從前爆出過醜聞,能有這樣的機會,完全是高攀了。她瞅著那些條條款款,像是瞧見了不久的將來,又能光鮮亮麗搞大錢的自己。

喻遙覺得未來可期。但她也只期了這麼小半刻鐘的時間,幻想就被打碎。

閨蜜的電話在她準備籤合同之前打過來的,火急繚繞地讓她看微信。

喻遙點開閨蜜發來的內容,心裡頭有不太好的預感。島上網不太好,圈圈轉了半天,終於跳轉到頁面。

內容是幾張照片,一張是燈光迷亂的包廂裡,女人坐在男人的身上,裙子被撩起,一張是女人被男人摟在懷裡,男人的頭埋在女人的脖頸裡,衣服被扯著,還有一張裝滿烈酒的酒杯特寫,酒杯旁邊有錫紙片……

配字:猜猜是誰?提示,幾年前挺火的清純網紅,會某種樂器。

喻遙腦子轟地一下炸開。她手指顫抖著點開評論區——

【我去,玩這麼嗨?】

【真就爛人唄!能不能封殺啊,不要讓這些人出來髒老子的眼睛!】

【該說不說,身材真辣。】

【等一個課代表】

……

吃瓜看戲的,嘲弄辱罵的,胡亂猜測的,喻遙有那麼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幾年前,她被曝出來有金主包養的那段日子。

直播間裡的肆意辱罵,每一條作品下面刷屏式的詛咒,同行的嘲諷和落井下石,合作方的解約和索要賠償時的冷漠,好朋友的疏遠,大學同學莫名其妙跳出來的許多造謠……

所有所有。

喻遙覺得,好像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又要回來了。

她在噩夢和黑暗傾軋而來之前,將合同推到張經理跟前,用力擠出一點笑容:「張經理,我考慮了一下,這個合作要不還是算了吧,合同我就不籤了。」

鐘行簡當天晚上親自找來了。

趕了三個小時的飛機,又坐了兩個小時的船,臉上除了冷意還有幾分疲憊。

儘管下午的時候那條微博就已經被處理得乾乾淨淨,甚至沒人猜到照片上的人是誰,但喻遙覺得他肯定已經看見了那些照片,並且也認出了那些照片裡的女人是自己。

他這麼急匆匆的趕來,應該也挺生氣的,畢竟他們倆之前有過一段時間的不正常關係,四捨五入也算是在一起過,而且昨天晚上他們倆才睡過,男人一般都對自認為的所有物有挺強的佔有欲的。

他應該挺生氣的。喻遙想。

但事實上,鐘行簡什麼都沒有問,只是面無表情地將合同書攤開,讓她籤字。

喻遙不知道為什麼更難受了,她自殘似的將那些照片的事情捅出來:「爆出這種事情,我覺得合作的事情,你們可以再考慮考慮。」

鐘行簡問:「你是去賣了?」

喻遙有些難堪,好半晌才道:「不是。」

嗓音悶出了哭腔,偏偏鐘行簡依然冷著一張臉又問:「那你違法了?」

喻遙臉有些白了:「沒有。」

鐘行簡點頭嗯了一聲,又道:「那就行了,沒犯法沒違法。」他面無表情點了一下合同,平淡地丟出兩個字,「籤吧」

「啊?」喻遙不清楚他怎麼想的,「你不覺得這樣的合作方私生活很亂嗎?」

鐘行簡突然盯著她,好半晌才道:「那你要跟我解釋嗎?」

喻遙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鐘行簡似乎是諷笑了一下,那笑容很快就斂了下去:「行了,都過去了,籤吧。」

他嗓音更淡了,有那麼一瞬間,喻遙有種當初面對江茴時的那種無力感。

他們好像完全不在意。這種不在意,還有另外一種說法,叫做沒放在心上。

喻遙這刻才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當初江茴的不在意會讓她那麼難受。某種程度上看,鐘行簡同江茴應該是一樣的,他們都沒有把她當做一回事。

他不相信她,也並不在意她是不是真的做了那些事。

喻遙往後退了兩步,面上扯出一個公事公辦的笑:「鍾先生,我拒絕合作。」

9

喻遙晚上收到了周佟的簡訊。

——「遙妹妹,還記得那個晚上嗎?有空再約一次唄。」

周佟,創星的副總,那些照片中的男主角。

喻遙捏著手機的手指有些發涼,那股涼意很快順著血管傳到周身。

她似乎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才敲下回復。

她不知道的是,這段聊天記錄,很快被截圖打碼傳到了網上。

「——好啊。」

鐘行簡盯著聊天截圖裡,喻遙回復的那兩個字,面上沒什麼表情,甚至點開評論區看見滿屏的辱罵和看戲時,心情竟然也沒有較大的起伏。

不像當初。

當初,喻遙同鐘行簡關係前腳剛結束,後腳就爆出來了她被包養的消息。

被直男推上「初戀女友」「純欲臉」top的網紅主播,爆出這種負面消息,可想而知會被踩得又多狠。喻遙的直播間裡湧入一大堆人,吃瓜的,看熱鬧的,黑的,各種不堪入目的的話刷了滿屏。

鐘行簡剛進直播間,就看到一句接著一句的汙言穢語刷滿了觀眾聊天區,而面對這些,屏幕裡的喻遙卻像是看不見似的,依舊笑吟吟地走著直播流程。

最終,先受不了那些話的是鐘行簡。

他打電話想讓喻遙關直播,喻遙拿手機看了一眼,沒接。

他試著在直播間裡發言,很快被滿屏的辱罵刷了上去。

於是他禮物一個接著一個地刷不停,刷到彈幕連他一起噴:「來了來了,想接盤的金主來了。」

喻遙終於給了反應。

「謝謝老闆,老闆別破費了,我不找金主了。」

她說得挺委屈的。

鐘行簡簡直想跟著直播間的觀眾一起扣666。

喻遙這腦子能考上大學就挺離譜的。

鐘行簡越氣,面上越是冷得沒什麼表情,最終冷著一張臉,難得地對著手機屏幕裡的喻遙罵了一句傻瓜。

喻遙的電話是直播之後回過來的。

慣常軟糯的嗓音有些沙啞。

鐘行簡憋了一小時的氣不敢撒出來,好半晌才說起了解決辦法,從關閉直播降熱度到著手請律師打官司,方方面面事無巨細,像生意場上交鋒似的。

偏偏喻遙不領情,在聽到他說出面澄清的時候,便有些急了:「別!不用!我不需要你做什麼,你別出現就行了,求你了,你不出聲就是幫我了。」

她說的又急又兇,劃清關係的態度擺的明明白白,仿佛兩人扯上關係就是世界末日。

鐘行簡臉色瞬間很難看,連呼吸都沉了幾分。他自小就站在高處,那裡受過別人這樣的態度。

喻遙又補充說:「真的,鐘行簡,咱倆什麼關係都沒有,你別上趕著站出來了。」

行,上趕著。

最終,鐘行簡也不清楚帶著幾分怒氣將電話掐斷的,然後又將手機裡編輯好的那段「不是包養,是男女朋友,沒有分手,還在一起」的消息有逐字逐句地刪掉。

那是喻遙出過的第一個醜聞,鐘行簡素來喜怒不顯於形色,那次卻難得的發了好大的火,時隔幾年,喻遙爆出了第二個醜聞,鐘行簡當初的不冷靜又衝破了多年的教養桎梏。

只不過也想當初一樣,那種不受控制的有點瘋,在看見喻遙回復的那兩個字時,瞬間像是被一盆涼水給澆滅了,他所有的相信和假裝的不在意,在那一刻通通被打碎。

鐘行簡平靜地想,算了吧。

喻遙赴約那天晚上,鐘行簡沒忍住,還是打了一通電話過去。

電話那頭,一個男人操著粗嗓說:「哦,找喻遙啊,跟佟哥在包廂快活呢,你等一下再打吧。」

鐘行簡面無表情地掛斷電話。

他在辦公桌前坐了半分鐘,將咖啡杯狠狠摜在牆上,在碎裂聲中,寒著一張臉下了樓,驅車趕往了會所。

鐘行簡沒想到照片裡的畫面真實在眼前上演,衝擊力會那麼大。

他推開會所包廂門,在晃眼的燈光裡,看見沙發上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喻遙坐在周佟的腿上,外套已經脫了,毛衣和內搭被撩起一大截,露出皮膚白皙的後腰。腰窩上的印子還是他前段時間弄的。

鐘行簡腦子發脹,也許是音樂吵的,也許是燈光晃的,總之他不想承認是這一切是因為喻遙。

他覺得自己追到這裡來已經算是把尊嚴踩在腳底下了,要是他還想再撿起來的話,這會兒就應該轉身走掉。

可當初那種不受控制的有點瘋的狀態突然像洶湧的海浪一樣瘋狂地扑打著岸上的他。

鐘行簡在震蕩嘈雜的音樂聲中,一步步向沙發上還糾纏在一塊的兩人走去。他掰過喻遙的肩膀,卻見喻遙手裡捏著個被砸破的酒瓶,而坐在她身前的周佟,額頭上被砸出了一個血窟窿,鮮血順汩汩冒出,張牙舞爪地爬滿了整張臉。

喻遙臉上全是眼淚。隔著朦朧的一層水光,眼底還帶著同歸於盡的狠和恨。

鐘行簡眼睛一下就紅了,他好像在海浪中浮浮沉沉,又被另一個更大的海浪打入更深的海裡,難以呼吸的窒息感絞得他心口都是痛的。

10

喻遙好像又開始做那段噩夢了。

夢中,是當初剛同鐘行簡分開,就被爆出來被包養的醜聞那段時間。

其實打一開始,喻遙真有點懷疑是鐘行簡搞的鬼,但後來鐘行簡打電話來說幫忙澄清的時候,她害怕多過感動。

在他們那群權貴名流圈子裡,玩車玩表玩女人的不在少數,幾乎個個都是浪子,偏偏鐘行簡一直是個例外。他正正經經地談戀愛,又正正經經地分手,從來沒有出現過劈腿嫖娼包養七八個大學生的傳聞,是典範,也是異類。

喻遙是他的例外,說嚴重點也許還是個汙點,他不想鐘行簡站出來,將這個汙點認領到自個兒身上,所以拒絕了他的一切幫助。

事後喻遙回想起來,覺得自己確實有點太過戀愛腦了。

她一個小主播,才紅了一陣子,沒人脈沒權勢錢也沒有多少,拿什麼來應對接下來的事。

合作方的解約和賠償索要讓她負債纍纍,更別說還有公司解約索要的賠償費,喻遙將房子賣了都沒湊出來。

然後周佟找來了。

周佟發了個會所地址,說解約的事可以再談一談。

喻遙知道公司這個副總又浪又花,光是公司的小主播他都包了好多個。她去這一趟,肯定不會是那麼簡單的談解約的事。

周佟說:「你都被別人包過了,不如也跟我。「

「跟了我,解約和賠償的事都好談。」

「我甚至還能幫你洗白,懂吧,把你金主搞臭!」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讓喻遙聽了心裡不痛快,被周佟抱在懷裡的時候她抄起酒瓶子砸下去。

周佟腦袋當場開花,血流了滿臉。

喻遙被打了一巴掌,場上的人嗑大了操著酒瓶圍上去,幸好她來的時候有提防,跟閨蜜連著視頻,將他們現場的畫面錄了下來。

因為視頻的把柄,周佟暫時不敢做什麼,喻遙逃了出來,也沒管後果會如何,直接將他們聚眾犯事的事情捅給了公安。

周佟怎麼會咽下這口氣?時隔幾年,用幾張當初曖昧不明的照片就將她平靜的生活再一次拉入深淵。

喻遙又一次赴了約,還是同樣的地方。周佟謹慎地提前收了她的手機,卻沒想到她依然敢像幾年前一樣掄起酒瓶砸向他的腦袋。

喻遙像個溺水的人,用最後一口氣也要跟人拼命。

她想,稍微有點起勢的生活怎麼又開始變得糟糕了?

然後怎麼著?

哦,然後好像是鐘行簡來了。

鐘行簡把她抱在懷裡,嗓音難得地帶著些澀和啞。

他說:「是我不好,我來晚了。」

喻遙睜開眼睛,看見裝潢淡雅的臥室,側頭又看見陽臺上打電話的鐘行簡,心想,那好像也不算是一個噩夢。

鐘行簡打完電話開門進屋,帶進了一股冷風。喻遙往被子裡縮了一下。然後感覺床兩邊陷了下去。

鐘行簡雙手撐在她身體兩邊,俯身同她面對面。

「兩件事。」鐘行簡說,嗓音是慣常的平淡無波瀾。

喻遙心梗了一瞬,心道,還是夢裡面好。

「第一,我跟江茴沒關係,沒訂婚也不會訂婚。」

「啊?」喻遙猛地一下想要起身,被鐘行簡抬手覆著額頭按了回去,她腦子裡一下亂得很。什麼叫沒訂婚?什麼叫不會訂婚?那敢情她之前的放棄,和後來背德產生的愧疚和自我唾棄,都是白費勁兒了?

鐘行簡也有點生氣:「要不是你昨晚哭著衝我吼,說我不檢點,有了未婚妻還勾引你,我都不知道這事兒。到底是誰跟你說我跟江茴訂婚的?」

喻遙想說是江茴,但仔細一想,好像當初江茴說的是,「我跟三哥可能要訂婚了,不過三哥還在交涉,你也不必有壓力,結婚後我跟三哥肯定是各玩各的,彼此大度一點才好合作,再說了,沒有你也還會有其他人。」

喻遙張了張嘴,沒敢說是自己腦補誤解的。

鐘行簡頭更低了些,眼底浮現了一絲笑意:「我檢點得很,是不是真要我把名字改成檢點的檢,你才會放心?」

喻遙想點頭,沒太好意思,趕緊岔開話題問:「第、第二呢?」

「第二,你昨晚抱著我喊我帶你私奔還記得嗎?」

喻遙當然不記得了,她覺得這事兒不可能。

但鐘行簡又說:「不私奔,但是可以結婚。」

喻遙腦子空了一下,好半晌沒反應過來,也沒有任何回應,就這麼靜靜地盯著鐘行簡。

結婚。

她其實也幻想過。

在一起之前是沒想過的,那時候只想著,要將這人搞到手。後來在一起了,雖然兩個人之間的身份差異帶來的落差感折磨得她心力交瘁,但是每個戀愛中的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會抱著結婚的期待。

她不止一次幻想過,同鐘行簡結婚之後,兩個人甜甜蜜蜜過一陣子,後來想這些不過癮,她甚至還想到了兩人因為誤會分開,幾年後她帶著幾個天才寶寶出現在機場,霸道總裁鐘行簡馬上封鎖機場對她火葬場追妻的狗血劇情。

雖然羞恥,但是真的過癮。

當然,這些幻想和期待,在發現自己跟鐘行簡的關係不是正常的男女朋友之後,便戛然而止了。

畢竟,哪個正經的成功人士,會跟包養的小情人來真的呢,就算來真的,她的身份地位,確實是夠不上。

可現在,鐘行簡說結婚。

喻遙想問你家裡同意嗎?又沒敢開口,她怕鐘行簡真的去思考去擔心這個問題,於是剛剛的話就不算數了。

她換了個說法:「那要是,你父母給我一千萬,讓我離開你,我要不要同意呢?」

「一千萬就能把你收買?」鐘行簡有些一言難盡,「你知道我有多少錢嗎?」

「是吧?我配不上你吧?」喻遙強行曲解了他的意思。

鐘行簡嘆了口氣:「喻遙,是我鍾意你,所以也是我高攀你,你還不明白嗎?」

喻遙張嘴還想說些什麼,鐘行簡沒在給她機會,唇舌相貼糾纏。

誤會總裁訂婚我心碎離開,卻被他攔住強吻「我非你不娶」

意亂情迷之際,喻遙腦子突然靈光一閃:「前兩年我老爸想送我去北京拜一個大師繼續學拉二胡,現在想想其實也還不錯,我靠拉二胡成為藝術家,你們資本家總不會看不起藝術家吧?」

鐘行簡一口咬上喻遙的肩頭,嘶啞著嗓音道:「你還是先拉我吧。」

窗外元宵節的煙花燃了又滅,而這一室的情話,依然能帖耳傾訴許多年。(原標題:《我靠社死搞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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