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霆鋒還是一線明星嗎(謝霆鋒是個好演員嗎)
2023-05-09 08:03:41 3
文/風清揚
一周前上映的《怒火·重案》是香港導演陳木勝的遺作。得益於影迷的情懷,豆瓣開分7.8,如今也維持在7.6,在近年的港片中,稱得上是非常高的分數了,甚至比備受好評的《寒戰》和《拆彈專家2》都高出不少。
不過,影片票房表現卻一般,上映一周後才剛剛超過4億,對於暑期檔而言只能算中規中矩。
劇情很簡單,幾句話即可概括:謝霆鋒飾演的反派邱剛敖曾是警察,原本前途無量,卻因為高層腐敗等緣故,成了一次違規任務的棄子,坐牢四年,出獄後黑化成了劫匪,對警隊前同事展開無差別報復,最後被甄子丹飾演的張崇邦制服,正義戰勝了邪惡——總的來說,不算特別有新意的故事架構。
《怒火·重案》
雖說有情懷加持,但這部電影依然暴露了兩個問題:一是國內繼甄子丹後,新生代再難找出合格打星,謝霆鋒的表現很難稱得上合格;二是港片的想像力再度進入了枯竭的境地。
謝霆鋒的突破失敗
片中的主角,一個甄子丹,一個謝霆鋒。其餘呂良偉、譚耀文、盧惠光、秦嵐等都是老戲骨,但戲份均不大。
甄子丹飾演的張崇邦性格相當簡單,正直、誠實,屬於非常傳統的正派角色,可供發揮的表演空間有限。謝霆鋒飾演的反派邱剛敖,由於存在一個「黑化」過程,具有從善轉惡的邪惡魅力,表演空間超過前者。因此影迷們的注意力,也都聚焦在他身上。
謝霆鋒算是陳木勝電影中的寵兒,從《特警新人類》到《新警察故事》再到《男兒本色》中都有極大戲份,且動作戲越來越多。不過在以上影片中,角色定位都是功夫底子平平的形象。雖然偶爾有跳傘跑酷等高難度動作安排,但一到正經格鬥場景,便要慘遭一眾反派凌虐。
《新警察故事》
這次到了《怒火·重案》中,謝霆鋒做了極大突破:角色定位上,開始嘗試反派,駕馭更大的表演空間;動作上,居然直接同老牌打星甄子丹一對一,讓觀眾不禁捏了把汗。
可惜的是,謝霆鋒的小生面孔卻不足以體現反派的狠辣感,為此只好在扮相上下足功夫:墨鏡、長發、蓄鬚,將臉弄髒,和2012年的《逆戰》異曲同工,表演勉強及格,但動作方面卻是徹底拉胯。
《怒火·重案》
每部類似動作片的結尾處,都有一場正反派間的打鬥作為整部影片的高潮。雖說是香港電影老慣例,沒有多少創新處,但卻永遠是備受期待的核心戲碼。因為這場戲不僅關乎故事矛盾的爆發與終結,也是人物性格的集中體現,更能讓觀眾在心中暗暗比較打星水平的高低。
打星遇強則強,遇弱則弱。梳理甄子丹曾經主演的動作片,撇開《葉問》這類用誇張手法演繹傳統武術的不談,《導火線》中對釋行宇和鄒兆龍,《特殊行動》中對盧惠光和安志傑,《殺破狼》中對吳京和洪金寶,都各自打出了特色。
謝霆鋒並非打星出身,表現本就令觀眾生疑。影片中,其選用的武器是兩把蝴蝶刀。這一設置既是出於取巧,但也是最大敗筆。
武器的使用,能反映出人物性格。中國武俠片中,主角多用劍,流暢平衡,呈現的是君子之風;粗漢則用大刀大斧重錘,突出的是「一力降十會」。《殺破狼》中的反派吳京選用的是一把形制似肋差的中長度刀具,符合角色陰損中帶著狂妄的性格特點。甄子丹則用警棍,圓融樸實,意在彰顯正義,本片中亦同。
《殺破狼》
而蝴蝶刀實在太小,握在手上幾乎看不清。相比正大光明的格鬥,更像偷襲之用,追求一刀斃命,突出的是人物的陰險性格。而謝霆鋒在片中的人設是殺伐果斷、衝動兇蠻的罪犯頭子,雖然有些陰險成分,但畢竟不佔主導。兩者相配,觀感十分怪異。
動作方面,蝴蝶刀長短雖然同匕首相似,卻終究不同。匕首能反握,除戳刺之外,還有「劃」的殺傷動作,持架同拳擊相似,還可以用類似轉身拳等大幅度動作來配合。拍出來流暢程度不僅不輸長武器,反而有種特殊的乾脆利落感,如《突襲》《戰狼2》。
但蝴蝶刀不能劃,唯一殺傷方式是捅刺。片中設定還是雙持,需要伸出兩條小臂,尋找對方的防禦空隙做刺擊動作。但卻由於長度太短,出擊時上半身頻繁前探,彎腰弓背,又體現不出類似西洋擊劍的刺擊之美。這一矛盾,導致謝霆鋒的整體動作觀感極古怪,明明該是正面大開大合的打鬥,持架看起來卻像小孩伸出指甲撓人。
《怒火·重案》
果然,真打起來,場面立刻亂掉。以《殺破狼》為例,由於武士刀和警棍長度相當,可以彼此揮擊格擋,便於武術指導設計動作。可蝴蝶刀和警棍卻屬於完全不同的兩個路數,一短一長,前者需要近身,但後者恰恰需要控制距離。前者一近身,後者就無發揮餘地,只好丟掉。於是二人扭作一團,徒手王八拳互毆,胡亂抓取周遭物體往對方身上招呼。不僅甄子丹的能力無從展現,動作美感也喪失殆盡。
這種設置,恐怕只能歸結為謝霆鋒功底太差,駕馭不了動作片所致。選用其它武器,只會暴露出更大短板,於是只好用動作幅度最小的武器來搪塞,以免露怯,卻拖垮了整部影片的水準。
其實警匪片中,缺乏動作功底的演員也不一定非得硬著頭皮上陣,比如《除暴》中,吳彥祖和王千源二人赤條條在澡堂中打了一架。雖說使的都是王八拳,但由於二人幾乎都赤身裸體,「拳拳到肉」的感覺得以加強。且滑溜溜的地板、感覺隨時會掉落的浴巾也限制了動作發揮。儘管著實有些馬虎,觀眾也勉強接受了。
港片的自圓其說
早年香港警匪片之所以好看,大部分乃是因為「確有其事」。這是時代賦予的特殊紅利。電影中,觀眾能看到另一種「活法」:張子強真的可以綁架富豪之子;葉繼歡真的可以當街搶劫,同警察交火;也真的有一大群古惑仔當街聚眾開片。
因此創作此類劇本時,編劇無需刻意對觀眾交代罪犯來源,觀眾也能直接理解,畢竟就是身邊發生過的故事。但放在承平日久的今天,依然沿用老套路,觀感就會相當奇怪。
如今再寫同類題材,編劇首先要花費大筆墨解決的,就是罪犯的來源問題。否則影片就會自帶失真感,難以讓觀眾潛意識中採信。
歷數近些年來較火的港式警匪片(懷舊題材例外),反派來源無非幾個:隨機悍匪(《拆彈專家》)、瘋狂的富二代(《新警察故事》《反貪風暴4》)、手眼通天的資本家(《竊聽風雲》《反貪風暴》系列)、神秘的恐怖組織(《赤道》《拆彈專家2》),以及金三角的毒販(《掃毒》系列)。幾個來源間還經常交叉重疊。但無論劇情怎麼搭配,共性是都難逃一種刻意營造出的虛假感和誇大感。
為消解這種虛假感,於是這幾年港片又開始走「解謎」的路子,要麼撲朔迷離,將故事大大複雜化,讓觀眾猜不透反派是誰,把警匪片變成懸疑片,如《寒戰》;要麼轉而向內,試圖用角色的精神狀態自圓其說,如《無雙》和《拆彈專家2》。《無雙》中郭富城飾演的李問是一個擅長講故事的騙子,「畫家」周潤發是其虛構出的形象,於是觀眾的任務就不再是代入劇情,而成了從一堆虛假信息中拼湊出真實;《拆彈專家2》中劉德華飾演的警察患有精神分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幹了大壞事——類似設置曾在《無間道3》中出現過:劉建明一心想做好人,結果證據集齊後,發現原來自己才是壞人,於是崩潰掉了。
《拆彈專家2》
雖然略顯牽強,但效果頗佳。《寒戰》包攬了第32屆香港金像獎9個大獎,而《無雙》和《拆彈專家2》,內地票房都過了10億。
上述影片的共性在於「轉移注意力」,好讓觀眾不去深究反派動機。這種設置與其說是主動創新,不如說是土壤不夠導致的被迫找補。為了自圓其說,只好將「人」這一因素整個打亂。但這畢竟是不可持續的路子,用一次是懸念、是反轉,次數多了,觀眾難免就煩了。
《怒火·重案》大概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主創團隊還是想將人物動機做實,不願取巧,於是影片將重點放在了「警察變壞」上,反映的是整個香港警界的腐敗現狀,若是更深究一層,還批判了資本家對社會道德的毒化作用。立意上,的確比一般警匪片走得更遠。
「警察變壞」這一母題,香港電影也有不少先例。除了忠奸難分的臥底片(如《知法犯法》)外,前有《雷洛傳》,後有《神探》和《魔警》,不過大多有真實事件背書。前者原型是呂樂,後兩者都來源於徐步高槍擊案。
《怒火·重案》開頭相當漂亮:一個「鴻門宴」上,領導和大商人一起對張崇邦進行施壓,讓後者不要提交報告。並拿出六十萬一斤的茶葉來招待,名為客氣,實為威脅。張崇邦抿了一口後,拍下兩百塊錢,起身離去,一個威武不能屈的正義形象頓時立住。
與之相對,邱剛敖沒能扛住腐敗上司的壓力,為了趕時間,做了刑訊逼供的違規舉動,失手至嫌疑人死亡,連帶導致了一系列「黑化」後果。
只可惜後續的劇情發展,卻同其試圖表達的主題愈來愈遠:警察只是被犯人咬了一口,就要下重手將其打死。這只會讓觀眾覺得邱剛敖一干人等淪落至此,主要還是因為本性就不善,不能全怪社會。
《怒火·重案》
而且,出獄後的一幫前警察們也實在太壞了,完全成了反社會人格,毫無半點人性。對昔日的同僚及家屬,乃至無辜市民都進行無差別大屠殺,更進一步消解了觀眾僅剩的同情。
真正重要的人物轉折點,應該是在監獄。片中暗示,其中一名前警察在獄中遭到獄友霸凌,成了性無能。且邱剛敖和張崇邦對峙時也提到過:這幾年兄弟們在獄中一直被當初抓過的犯人報復,日子過得慘不堪言。這一經曆本應用閃回鏡頭著重描寫,給前警員們反社會人格的形成找理由。卻不知為何完全沒有任何表現,倒是花了大量筆墨描寫張崇邦在證人席上的糾結,以表現其「選正義還是選兄弟」的道德困境——但問題是,影片原本就沒怎麼體現過兩人的所謂兄弟情,連帶著這種糾結感也立不住。
於是最後影片呈現的總體效果是:故事不出彩,甚至難以自圓其說;謝霆鋒被寄予了新一代武生的厚望,卻完全扛不起責任,唯有從頭到尾幾乎沒停過的槍擊和爆炸場面塞滿了觀眾思考的空白。
去年,陳木勝離開了,港式類型片從此又失去一面旗幟。有媒體評價他是「最讓人放心的類型片導演」:票房不是最多,口碑不是最響,名氣不是最大,甚至從未摘下過一座金像獎,但勝在辛勤務實。投資人把一個項目交給他,最後交出來的東西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
這樣的導演,恰恰最能忠實反映出時勢的變化。可惜對於香港電影,人才和社會土壤的雙重流失是大勢,非單個人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所能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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