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季網

古代詩人猜測月亮為何物的詩句(立馬崑崙的神秘主義詩人)

2023-04-18 16:38:11

立馬崑崙的神秘主義詩人

——以阿爾丁夫·翼人代表性長巜沉船》為例

該文原載2017年第5期巜當代作家評論》

導讀:要彈響一曲如此沉重又如此神聖的歲月悲歌,談何容易?這取決於詩人的內在定力、詩性智慧和語言爆發力。《沉船》以橫流的氣勢運思妙想,結構篇章。全詩給人一氣呵成、氣脈貫通之感,其所傳達的精神氣場,應該博得我們的掌聲。記得筆者曾經說過,詩歌應該展示氣象,那是對物象中生命感的擷取。這種氣象源自於天地自然之氣,給人以流動而鮮活、充盈而雋永的富有生命力的感覺。詩歌應該具備氣勢,那是呈現生命和精神的一種形式。詩歌之勢,如陰陽二氣在互為作用中相摩激蕩。「氣勢生乎流便」,意指勢是源自氣的流動和變化。氣勢是詩人內心外化的力量或精神姿態,在往復迴環中通過語言符號構成一種視覺張力。氣勢的生發流注,是詩歌懾人心神,動人心魄的緣由(參見莊偉傑:《用精氣神重建漢語詩歌邏輯》,《中國詩人》2015年第1卷)。當然,阿爾丁夫·翼人詩歌並非是在傳統的抒情中取得氣韻和氣勢,而是在現代意識中獲得創造性直覺把握的力度和厚度,追求主體感悟的整體效應。在《沉船》中,詩人用自己的言說方式和歷史想像力,以真誠、彌滿而大氣的書寫,以敏銳 、激越而動人的力道,以浪漫、悲憫而充滿憂患的質感,把歲月、歷史和時代生存的重大命題最大限度地詩化,顯示出某種巨大的整合能力。「長河呵,當思想的船隻沉入深深的河底/屬於我的船只得擱淺在何處?」(3)可見,「沉船」這個比喻性的意象,所帶來的質詢和詰問,包裹著詩人對存在、對歲月、對生命理解的磅礴之氣,而給讀者留下的是沉雄蒼涼之感和恢宏悲壯的聲音。

立馬崑崙的神秘主義詩人阿爾丁夫·翼人

———以巜沉船》為例

◎ [澳]莊偉傑

身後是現實裡高原逶迤的巨大背景,面前是意念中河流蜿蜒的生命絕唱。此刻,坐享阿爾丁夫·翼人那首享譽詩壇的千行抒情長詩力作《沉船》(長詩《沉船》,阿爾丁夫·翼人著,張智中譯,四川文藝出版社2013年版。詩集《沉船》全文經典回放於《詩選刊》2016年第4期),腦際裡依稀浮現出那位長期生長於青藏高原的撒拉族詩人的挺拔形象。他如同天神的子民,站在高地上,迎著風的潮頭放歌。時而用星星當種子,在天堂的入口處耕耘心田,或者發出「被神祇放逐的誓文」,映現出孤獨的悠長和清晰的身影;時而沿著夢的密道,在詩性智慧和真理之光照耀下,用心靈運來天河之水,飄逸出太陽、大地和靈魂的回聲,乃至挾帶著悲憫蕩漾的波紋……令人從中收穫到一束束「神秘的光環「諦聽到「漂浮在淵面上的鷹嘯」,發現詩人總是把律動的詩意符號填滿每一個空間,把藍色中的無限澎湃傳向四面八方。

通覽這部命名為《沉船》的長詩力作,整體印象頗為強烈。歌詠性的旋律、超現實的畫面感、象徵性的意符、浪漫式的激越,交相錯落且有機地結合起來。無疑,這是一首沉鬱而又騰挪跌宕的長詩,從題名《沉船》可見一斑。作為一部「獻給承負我們的歲月」的長詩,詩人在開篇特別引用了大詩人奧克塔維奧·帕斯的詩句:「我在尋覓一個瞬間/一張在夜間的樹林裡/奔馳的閃電和暴風雨的臉/黑暗花園裡的雨水的臉/那是頑強的水,流淌在我的身邊」。看得出,這也是一首與時間(瞬間)、人類(臉)、自然(水)、存在(在)和個體生命(我)相關聯相呼應的詩,確切地說,是一首吟唱我和世界對話和呼應的大詩,或如「一場劫火使神性勃然於世界之上/以鷹為伍以河為伴」而律動的歌。也許,詩人最本真最心靈化的表達方式是歌,因為真正的語言必須以歌的形式留存下來。詩人深諳其中三昧,於是深情地道出:「是頌辭 是悲歌/是風暴 是雷電/是鐘聲 是晚禮禱……」(14)

面對世界似是而非是,生命彰顯無常,「觸擊沉默的土地 揮淚如雨」,詩人依然滿懷豪情,「以一種潛在的力,合拍浪漫的詩歌」(15),仿佛無數朵浪花匯成內心的河流。因而,阿爾丁夫·翼人詩裡大量出現的是大自然的元素:太陽、月亮、河流、星空、山坡、大海、船隊、燈火、化石、孤堡、墓園、戈壁、花草、麥穗、牛羊、馬、風、雨、鳥、魚、鷹……以及自己心靈的陣痛、淚水、歡樂、夢幻、幸福……無不盡情展示。因為置身其中,「我聽見了世界以外的聲音/在這陳腐的土地上/有我同樣的腳印同樣的歌」(13),然而,環顧混沌的世界,試問有誰「何曾有過同時絕唱一首歌/也何曾有過雙腳同時跨進一條河的經歷」(15)。靈魂這首歌,唯有在詞的曠野掙扎呼喚。正因為如此,歌聲並非都是令人陶醉的,「它不屬於我沉寂的河流/而只是一種遙遠的對視」,甚至「沿著空谷 迴響/一種悽清的旋律」(32),就像遙望中的大片風景忽隱忽現,哪怕陽光照樣普照著茫茫塵世。而在此岸與彼岸間反覆追逐,詩人敏銳地察覺到世事滄桑、現實嚴峻,而命運如同時間一樣殘酷,歌聲裡同樣也有絕望、也有狂亂,也有切膚之痛。在第22詩節,詩人面對沉默的土地,透過凝重的詩性文字,企圖去破譯「存在的背後」的種種遭遇和無奈,為生存際遇作證——

哦,沉默的土地啊

那是從遙遠的馬背上啟程的兒子

亙古未曾破譯這現實時間的概念

或有更多的來者注視:存在的背後

所蘊含的哲理被輕柔的面紗遮去

或是老遠望去河岸的大片風景

在絢麗的陽光照耀下 步步陷入深淵

或是在絕望的瞬間諦聽到

狂亂的馬蹄聲被血紅的彩霞映照

或是世紀末新年的鐘聲吹圓了明月

便匆忙歸巢便退至入潮

或是在小溪的脈管裡陡然吹進一股

抖動的寒風將殘酷地毒打著黑色的河流

將在痛苦中遙望星空 了卻寂寞的回聲

敏感的詩人,總是把詩歌作為一種思考方式,而且總是處於詩性的狀態,時時用詩眼觀察,處處用詩心思考,並從尋常事物中發現別樣的詩意。當詩人以美學家的目光打量一枚矗立的麥穗、廢墟中長出的一枝荷花、一幅跳動的畫、一對戀人、一棵樹……「乞靈於酒 乞靈於河/穿過生命 穿過痛苦 穿過死亡/穿過新月下嶄新的/街道、工廠、廣場、宮宇和樓房」(20),便開始歌唱,同時聲稱:「河流 生命的絕唱/萬象眾生的意念」(37)。直面巨大而空曠的原野,仰望遼遠而蒼茫的上空,詩人以自己獨特的發聲方式,歌唱著傷感而美麗的一切:「世界的象徵宛如血色宛如黃昏/宛如廢墟中長出的一枝荷花/以最動人的笑臉 四面捭闔/呈現出無數血腥的花朵」(37)。同時帶著莫名的鈍痛發出吶喊的心聲:「試問何處是我美麗的家園/何處是我肥沃的土地」(19)。詩人既若即若離地感受到塵世的殘酷,又若隱若現地流露出對生命的熱愛,對家園的尋找。「溼潤的眼睛早已化作蒙昧的花園/在期待和迷戀中 返回/幽幽的靈魂深處——/叩伏於母親的營地/在旭光中向內陸挺進」(56)。於是,他以一詠三嘆的形式,借「沉船」這個負重的載體,歌唱家園,歌唱生命之河,歌唱大自然中的人性與神性,歌唱一切應該歌唱的。因為「唯有生命的體驗創造奇蹟/唯有誕生或死亡 在愛的陰影下/流淌成長長的謠曲」(2)。誠如聖瓊·佩斯所言:「詩人不由自主地同歷史上種種變遷聯繫著。在他的時代悲劇中,對任何事物他都不會感到無動於衷……因為他是偉大的、新的——這是他重新發現自己的時刻」(轉自劉小楓等著:《流亡與棲居》(星座學術文叢),第121頁,北京燕山出版社1995年版)。佩斯同樣說過:「對詩人沒有更多的要求,只要他能體現自己時代歷盡創傷的良心」( 轉自鄒靜之:《廣大愛心——讀馮文權的幾首詩》,《三月風》1995年第01期)。阿爾丁夫·翼人正是依賴時代的良心才得以維持其痛楚的歌唱,確切地說,他的歌是哀歌、是悲歌、也是聖歌,是關於時間存在、自然存在和人的存在之歌。從這個意義上說,他是自己所處時代悲劇的見證者和記錄者。

要彈響一曲如此沉重又如此神聖的歲月悲歌,談何容易?這取決於詩人的內在定力、詩性智慧和語言爆發力。《沉船》以橫流的氣勢運思妙想,結構篇章。全詩給人一氣呵成、氣脈貫通之感,其所傳達的精神氣場,應該博得我們的掌聲。記得筆者曾經說過,詩歌應該展示氣象,那是對物象中生命感的擷取。這種氣象源自於天地自然之氣,給人以流動而鮮活、充盈而雋永的富有生命力的感覺。詩歌應該具備氣勢,那是呈現生命和精神的一種形式。詩歌之勢,如陰陽二氣在互為作用中相摩激蕩。「氣勢生乎流便」,意指勢是源自氣的流動和變化。氣勢是詩人內心外化的力量或精神姿態,在往復迴環中通過語言符號構成一種視覺張力。氣勢的生發流注,是詩歌懾人心神,動人心魄的緣由(參見莊偉傑:《用精氣神重建漢語詩歌邏輯》,《中國詩人》2015年第1卷)。當然,阿爾丁夫·翼人詩歌並非是在傳統的抒情中取得氣韻和氣勢,而是在現代意識中獲得創造性直覺把握的力度和厚度,追求主體感悟的整體效應。在《沉船》中,詩人用自己的言說方式和歷史想像力,以真誠、彌滿而大氣的書寫,以敏銳 、激越而動人的力道,以浪漫、悲憫而充滿憂患的質感,把歲月、歷史和時代生存的重大命題最大限度地詩化,顯示出某種巨大的整合能力。「長河呵,當思想的船隻沉入深深的河底/屬於我的船只得擱淺在何處?」(3)可見,「沉船」這個比喻性的意象,所帶來的質詢和詰問,包裹著詩人對存在、對歲月、對生命理解的磅礴之氣,而給讀者留下的是沉雄蒼涼之感和恢宏悲壯的聲音。

值得一提的是,由56個詩節(段落)組合的這首長詩,其本身構成了一種潛在的撞擊、糾結和交織呼應的關係。那裡面有對靈與肉的體悟、有對生與死的喟嘆,有對光明與黑暗、存在與虛無的感慨,有對神聖之物的道說,有對瑣碎事物的敘說,有對無從逃遁的時間與人性的幽微,有對難以磨滅的斑駁記憶和歷史畫面的濃縮。它們原本散落於世界各個角落,但在阿爾丁夫·翼人筆下,統合到一個舞臺上,共同構築為奇妙對應關係的詩意空間。詩人以存在去書寫虛無,以瞬間去指涉永恆,以此在去言說不在,這是翼人詩歌的辯證方式。他詠嘆著周遭或身邊包圍我們的瑣碎之物,且懷抱一顆悲憫之心。悲憫生、悲憫死、悲憫愛,悲憫天空和大地,悲憫命定中一切活著之物。這讓筆者想到一位著名作家所說的「文學在於為人類社會的存在提供和創造一個良好的人生基礎。而這一『基礎』中理所當然地應包含一個最重要的因素:悲憫情懷」(曹文軒:《文學應給孩子什麼?》,《文藝報》2005年6月2日)。而這,恰恰是這首長詩的基調或精神底色,也是它引人關注和值得不斷探討的緣由。可以肯定,詩人是以悲憫情懷來傳達內心盎然的聲音。這聲音,不僅屬於他所處的時代和民族,也同樣是屬於人類的。

走進阿爾丁夫·翼人的詩歌世界,有一個舉足輕重的關鍵詞——神秘,仿佛粼粼波光掠水而起,在詩行字詞間閃爍或蕩漾。確切地說,其詩歌創作與神秘主義思潮悠然心會,這是詩人對人生與命運、歷史與現實,乃至存在與夢想、瞬間與永恆的獨特體驗、理解和感悟使然,又與二十世紀以來持續高漲的西方神秘主義詩學對中國當代文壇的影響有關。

應該說,神秘主義是東西方共有的特殊而重要的文化資源,而作為一種審美思潮,一直貫穿於人類思想史上。在探索自然、心靈和生命存在的奧秘中,神秘主義一旦將神學與詩學勾連互動,運用一種玄妙幽深的言說方式,可以展示人類在認識世界過程中的詩意體驗和智慧把握。「神秘」一詞源於希臘語,其原意是閉上眼睛和嘴巴,把秘密放在內心,不要洩露出去。《現代漢語詞典》解釋為:「使人摸不透的;高深莫測的」。可見,中西詞源學都認為神秘的本質特徵乃是一種不可言說或觸摸的感覺。如此神秘的感覺,本身就是一種富有創造性的思維活動,往往伴隨著心理暗示及豐富的想像和猜測,同時與人的個性氣質、心理素質和生命體驗有關。長期生長於西部神奇土地上的阿爾丁夫·翼人,天生似乎就擅長於捕捉生活與生命中的獨特感覺去發揮自身的藝術審美想像,甚至結合大量的直覺、夢幻、預感、象徵、意識流、蒙太奇等藝術手段,為我們呈現出一個神秘而多彩的詩歌世界。

自然家園,常常是一個詩人情感和靈魂紮根的處所。以此觀之,阿爾丁夫·翼人詩歌神秘的夢幻與感覺、情緒與想像更多的源自於廣闊的自然。在那片富有傳奇色彩的高地上,在天堂的入口處,起伏著一種連綿的姿勢,生動著一種蔚藍的表情,瀰漫著一種不羈的自由,流淌著一種素潔的淳樸,大自然從來就為神秘主義創造取之不盡的源泉。中國文人的詩性思維素來與大千自然息息相關,才有那「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的天人合一的宇宙觀。如果說,阿爾丁夫·翼人對自然神秘性的讀解是得益自身文化的傳統,那麼,詩人的自然神秘性書寫則是同生命體驗相互交融的。儘管這種感知方式並非完全是傳統文人傾向於「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移情式自然觀,卻與西方象徵主義的契合論強調自然是一個有生命的主體頗為相近。可見,阿爾丁夫·翼人對自然神秘的種種表現,是中西思潮融匯的結晶體。

只要我們靜心凝視,便可發現,在《沉船》這首長詩中,對於自然紛呈異彩的神思,似乎籠罩著一層濃厚的神秘氣息。「此刻 碧空如鏡/蒼鷹的蔚藍之上留下深深的劃痕/而人的走向依然是河流的走向」(3);「你攀沿河之樹梢 心為之所動/除了行屍走肉其間沒有任何蛻化/觀河者悠悠 橋頭的風景悠悠∥太陽獨自蹲在沉默的渡口/沒有垂柳 也沒有幽靜的湖泊/造訪你 初萌的情思」(6);「即便一隻黑狼的嗥叫/撕破長夜星空 其無數/久遠而神秘的呼喚」(18);「或許是晴朗的天空/唯有幾朵烈日的笑聲 懸在中天/有著自命不凡的開闊地/收穫青春、命運和夢幻」(25);「即使/這樣的時辰再度降臨/風蝕的河隨風旋轉/水,升為雲/泥土踩成苔蘚」(40)。這些自然景物的描寫生動而傳神,詩人把風物縹緲的意識及複雜難言的心境融為一塊,產生一種獨異的感覺。具體地說,自然不再只是被看或被欣賞的對象,也不只是單純地成為陪襯或鋪墊的背景,而是攜帶著生命、情感和色彩,成為一個獨特的符號,有的甚至與寫作主體構成同呼吸、共命運的內在關聯。詩人對自然的這種感覺與想像,實際上是揭示了世態萬物之間具有某種內聯的互通和感應關係。而這,恰恰是西方象徵主義所追求的藝術旨趣。

有時詩人借對自然神秘的感覺與夢幻、情緒與想像寄予自己對於生命歸途的思考,對於精神家園的尋找,即賦予自然以人的精神意志。第38、39詩節中,詩人對「河流」的書寫活靈活現,「像是河流日夜從我的胸脯流過/像是不速之客午夜闖進我的家門∥我被突然吵醒/驚呆的眼睛朝天/就這樣/我被懸掛在半空/站立成一幅活人的眼睛∥註定了生命之河/沿著河流的走向雀躍於我沉思的頭顱/註定了死者的葬儀將在某個黃昏來臨」;「 於是,我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河流彎曲 生命之河不斷延伸/以及那些徵戰的白骨/裸露於汗血馬咆哮的哀鳴聲中」;第27節的「這是河流的走向/荒原敲擊者荒原∥我便叉開雙腳站立於岸邊/遙望盛秋的麥穗低下頭顱/疏朗地滾過大片荒蕪的土地/卻不知竟有幾多憂傷/幾多夢幻與我同在∥此刻,悠遠的鐘聲依然駐足於斯/像是我愛情的雙腳涉過黃昏的河岸/本能地體察牧羊人孤獨的夜晚」;第42節詩人以滿懷虔誠的期待吟唱:「現在我又看見/道路兩翼開滿無數鮮花/企望某一天摘取星辰豔麗的花朵/貼緊胸膛 以示世界的愛/永恆無邊 我在想/倘若它真是一朵理想之花/那將是天底下最美的事了」。這些精彩紛呈的關於自然神秘的感悟與想像,讀之扣人心弦。或用意象說話,造意奇特;或用出彩細節,動情敘述,有點夢幻色彩,並將西部的粗獷、荒涼與悠遠,化成內在的美學形式。有憂傷、有夢幻、有孤獨、有遙望、有沉思、有企冀、有躍動、有理想的光焰。「河流」也罷,「花朵」也好,都有了活脫脫的性靈與靈魂,那是生命神秘而又神聖的源地的象徵,是與詩人心靈相通的生命風景。

對神秘的感覺與想像的展現,在阿爾丁夫·翼人那裡,常常透過對於生存境遇的冷靜書寫。生存境遇是人類必須面對的實際遭遇,是最真實最現實的生活境況,最能反應特定時代與人的存在隱憂和命運意識。在這部長詩的第12節,詩人是這樣詠嘆的:

或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存在

是靈是肉 現實或是夢幻

在廣闊的疆域

騎上棕色的馬往返於生死之地

莫名的憂愁油然而生

而我的子民們將在絕處逢生

一腳踏進終究未能敲開的門窗

想必是一條求生的路

縱然紅紅火火

縱然啟諦於母腹騷動的胸膛

呼嘯而來 呼嘯而去

結果一條必經之路封鎖黎明的晨曦

倒是一派壯觀 紅白相間氣吞山河

——綠色的大自然 收斂了

太陽的榮華與富貴

以及我們所邁進的第一步何起何落

何嘗不能望而怯步又何嘗不是

海中撈月而自嘆興喟

通過這節詩,看得出,詩人並非淺表地寫生存境遇,而是試圖用詩和哲學重新建立起一個異已的世界,那些生命中曾經歷的,連同靈與肉、現實與夢幻交織的「存在」,在詩人動情的敘述中變成存在之詩。有趣的是,作為一個親近自然的歌者,詩人始終靜默如山,他喜歡「站在岸邊」,去「思索著河流」。但又唯恐星空中有巨大的翅膀覆蓋漫漫長夜,「使萎縮軀體在大山的背後/被沉重的腳印戰慄」。於是,為了「感知到一方淨土/在河水中洗禮」。我們仿佛看到詩人用一隻翅膀飛行,用另一隻翅膀呼吸,而那些深隱於生命中的美好期待,則縈迴於一顆躍動的詩心,驅使詩人以朝聖者的姿態,儘可能「悠閒的走過河岸」,去領略一片棲息地的存在。但在暝色中眺望,「而西風已過/並未露出更本質的白晝。」面對此種境遇,猶如置身於沒有燈火的空曠世界,「縱有蟋蟀的腳步聲卻聽不見回聲」。即便如此,詩人依然是清醒的。當夏日的濤聲漫過長夜一次次吹向耳邊,詩人想告訴睡意朦朧的人們,「是你們將我傾慕的影子綁走」。然而,人世滄桑,只要存在就是永恆,就是「唯一的空前存在」,哪怕我們短暫的一生,「只不過是這存在的/一種例外,驅趕低垂的頭顱」。但詩人的性情是達觀的,他唱道:「昂揚在浩蕩的洪流中/一如既往在雜草叢生的地帶/充滿著理想、信仰和山坡上的牛羊群」。至此,詩人恍然頓悟到了什麼,「抑或我感受到了什麼,一種意念的誘惑」。透過這些詩性文字的背後,我們可以從中領會到,在「人的存在」之中,有著許多微妙而難言的人生況味。

如果把夢當作藝術品來欣賞,那無論是正劇、悲劇或喜劇,都應有它的藝術美。夢由心生,夢能彰顯人心,誠如大哲學家蘇格拉底說,夢「代表良心的聲音」,它能幫助我們走進一個人的靈魂深處,由此而構成的情景同樣非常神秘。阿爾丁夫·翼人在《沉船》中布滿了諸多不盡相同的精彩動人之「夢」。或夢境縈繞,或虛中有實,或虛實相生,頗具神秘的藝術魅力。詩人面對生活之原野放聲詠嘆:「我精神之海神靈之海/如若魂牽夢繞竟是夢/我將附會於你的痛苦/鼓舞來者/編纂時間的倖存者」(19)。可以說,在這部長詩中,詩人自如地駕馭著夢的無比威力,在自由變化中靈動書寫,恨不得用夢生發的力量將我們引入一個理智所不能接受的世界,並且通過不斷的閃現、更迭或變形,讓自我與世界,讓世界與我的夢產生諧振。

有時,為了「殊死的驚心動魄,還原最後的一次葬儀」,詩人以一種充滿矛盾張力的口吻發聲:「似夢非夢,似狂笑似悲歌/一陣陣飄起爆裂的馬蹄聲/隆隆之聲 一陣越過一陣/由遠而近 由近而遠/一切幻化為無 幻化為有」(16);有時,只因鳥兒的鳴叫聲,「依然守候蒼白的臉/依然做著飛翔的夢」(17);有時,因為久遠而神秘的呼喚,「夢。遠離故土」;有時,為了超然於河谷之源和生命之上,選擇了悽殘的夜晚,讓「生命之真實超然於燦爛的星空」,以及「無與倫比」的夢幻;有時,意識到時間是永恆的、土地是永恆的、人類是永恆的,「且在夢中擅自闖入他人的空間」;有時,叉開雙腳站立於岸邊,遙望盛秋的麥穗低下頭顱,疏朗地流過大片蒼朽的土地,「卻不知竟有幾多憂傷/幾多夢幻與我同在」。這些奇特的夢,都是生活的折光。詩人運用心靈感應的方式讓人觸摸到某種神秘之美。難怪乎格哈·德·奈伐爾說過:「夢是我們的第二生活」。它好像一個大吸盤把現實生活化為諸如夢幻、幻象、幻影、形象等各種不同的形態,在特定的語境中,隱晦而神秘地呈示出來。

綜上,我們通過對阿爾丁夫·翼人在《沉船》中有關自然神秘的種種表現,無論是感覺與想像、還是情緒與夢幻,總是充滿著激情與沉思,瀰漫著悲情色彩與神秘光環互為交織的一種存在之思。難得的是,阿爾丁夫·翼人在詩歌創作中自覺或不自覺地與神秘主義思潮悠然心會,並在無形之中藉助詩的藝術形式加以精彩書寫和盡情展示。同時,對人與世界、人與自然的變幻莫測展開自己的思考,讓營造構築的這部長詩帶有一種神秘美的色澤。可以斷言,探析阿爾丁夫·翼人詩歌世界中的神秘性,在某種意義上說就是去理解中國當代新詩的某種特質,去感知一種新的寫作姿態,去發現部分另外的世界。當我們撩開他那「神秘的光環」,我們看到了一個極其真誠的阿爾丁夫·翼人,但他不是一個玄學式的詩人,他喜歡寫自己真實的心靈裡的畫面或情緒的變化,且在無意之中為中國當代詩歌的神秘詩性表達添加了令人賞心悅目的一筆。因此,與其說翼人是一名相當出色的抒情詩人,不如說是一位立馬崑崙的神秘主義詩人。「立馬崑崙」是因為阿爾丁夫·翼人作為西部詩歌「崑崙詩群」的代表性詩人,其身上洋溢著一種浪漫式的英雄(主義)氣質,而神秘主義乃是其詩的重要審美品格。而這,恰恰是阿爾丁夫·翼人的與眾不同之處。它得力於詩人冷峻的沉思和充滿自我陶醉的語言爆發力,並寫出了他所處場域中最為純粹的詩篇,也許看起來是近乎散漫的恣肆汪洋,但在整體上具有不可思議的洞察力和思辨力,而其神秘理念和感受,不是非理性的「魔咒」,而是詩人心靈深處的神性與外在因緣碰撞而產生的某種神秘體驗,是想像力與夢幻合流的詩歌奇觀。

由此可見,作為一位神秘主義詩人,作為西部詩歌獨特的「這一個」,阿爾丁夫·翼人的精神投入、寫作姿態和種種藝術的探索,不僅以汗水、心血和智慧獻給了這片土地,而且為西部詩歌乃至當代漢語詩歌增添了獨異的一頁。

[作者簡介] 莊偉傑,詩人作家、評論家,復旦大學文學博士後,大學教授。

,
同类文章
葬禮的夢想

葬禮的夢想

夢見葬禮,我得到了這個夢想,五個要素的五個要素,水火只好,主要名字在外面,職業生涯良好,一切都應該對待他人治療誠意,由於小,吉利的冬天夢想,秋天的夢是不吉利的
找到手機是什麼意思?

找到手機是什麼意思?

找到手機是什麼意思?五次選舉的五個要素是兩名士兵的跡象。與他溝通很好。這是非常財富,它擅長運作,職業是仙人的標誌。單身男人有這個夢想,主要生活可以有人幫忙
我不怎麼想?

我不怎麼想?

我做了什麼意味著看到米飯烹飪?我得到了這個夢想,五線的主要土壤,但是Tu Ke水是錢的跡象,職業生涯更加真誠。他真誠地誠實。這是豐富的,這是夏瑞的巨星
夢想你的意思是什麼?

夢想你的意思是什麼?

你是什​​麼意思夢想的夢想?夢想,主要木材的五個要素,水的跡象,主營業務,主營業務,案子應該抓住魅力,不能疏忽,春天夢想的吉利夢想夏天的夢想不幸。詢問學者夢想
拯救夢想

拯救夢想

拯救夢想什麼意思?你夢想著拯救人嗎?拯救人們的夢想有一個現實,也有夢想的主觀想像力,請參閱週宮官方網站拯救人民夢想的詳細解釋。夢想著敵人被拯救出來
2022愛方向和生日是在[質量個性]中

2022愛方向和生日是在[質量個性]中

[救生員]有人說,在出生88天之前,胎兒已經知道哪天的出生,如何有優質的個性,將走在什麼樣的愛情之旅,將與生活生活有什么生活。今天
夢想切割剪裁

夢想切割剪裁

夢想切割剪裁什麼意思?你夢想切你的手是好的嗎?夢想切割手工切割手有一個真正的影響和反應,也有夢想的主觀想像力。請參閱官方網站夢想的細節,以削減手
夢想著親人死了

夢想著親人死了

夢想著親人死了什麼意思?你夢想夢想你的親人死嗎?夢想有一個現實的影響和反應,還有夢想的主觀想像力,請參閱夢想世界夢想死亡的親屬的詳細解釋
夢想搶劫

夢想搶劫

夢想搶劫什麼意思?你夢想搶劫嗎?夢想著搶劫有一個現實的影響和反應,也有夢想的主觀想像力,請參閱週恭吉夢官方網站的詳細解釋。夢想搶劫
夢想缺乏缺乏紊亂

夢想缺乏缺乏紊亂

夢想缺乏缺乏紊亂什麼意思?你夢想缺乏異常藥物嗎?夢想缺乏現實世界的影響和現實,還有夢想的主觀想像,請看官方網站的夢想組織缺乏異常藥物。我覺得有些東西缺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