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文年輕時候多受歡迎(最長一槍票房撲街)
2023-05-20 22:56:08
文 | 犬儒 砍柴書院專欄作者
上映25天,票房856萬,豆瓣評分6.2。
在沒看到這份「成績單」之前,無人敢相信《最長一槍》這樣一部雲集了多名戲骨的電影,竟會如此慘澹。
而作為影片主演之一的王志文已經久未在熒幕上露面,可此次「重出江湖」似乎並不順遂。
「風燭殘年,不得志。」
訪談時,王志文這7字像對票房的無奈,又像對自己的慨嘆。
如今,這位53歲的演員和這個流量為王的時代,總顯得格格不入。
1966年6月26號,王志文出生在上海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是家中三兄弟的老么。
自小,他備受父親疼愛。
小時候知道王志文喜歡畫畫,父親特地給他買了《三毛流浪記》的連環畫。
這讓王志文多年後仍印象深刻。
父親還特別喜歡花,養花,種仙人掌,也養各種魚。
有一次,年幼的王志文對父親說:「爸爸,等你死了以後,我來養這些東西吧。」
王志文後來說,當時這句話讓父親很不高興。
有時命運弄人,不經意一句話,往往一語成讖。
1979年10月17日,上海微涼初秋的一個清晨,父親來到王志文的床前,他把王志文露在被子外面的雙臂裹進了被子,然後輕輕撫摸了一下兒子的額頭。
當時睡眼惺忪的王志文睜眼看了看自己的父親,這是每天父親上班前例行公事的告別。
當時的王志文還不知道,這一次竟是永訣。
短短幾個小時後,一輛卡車軋過了父親的身體。
從此,王志文和父親的回憶永遠停留在了13歲那個微冷的清晨。
自那之後,家庭重擔落在了王志文的母親一個人身上,不堪打擊的母親常以淚洗面。
父親剛去世的那段時間,王志文和母親一起休息,每晚睡前他都要偷偷摸一下母親的眼睛,如果是幹的,他才能安然入睡。
彼時,父親所在的大隆機械廠提出讓年幼的王志文接替父親的工作。
重新給他家一個掙錢營生的飯碗,算作彌償。
沒曾想,王媽媽卻不樂意了。
「她說,你13歲怎麼就能去工作了。」王志文回憶道。
母親為他考慮,更希望他能好好地念書,從此,王媽媽靠著每月35元的工資支撐一家人生活。
18歲那年,高中畢業的王志文想考電影學院,結果卻被大哥一口否決。
倔強的王志文只好再次求助母親。
「我就跟我媽說,我說這樣吧,您能借我200塊錢嗎?
等我長大我還給你行不行,我當時就發現我媽覺得挺難受的,我媽一聽這孩子怎麼能說這話呢, 怎麼能說借我錢呢,你有你的願望你就應該去實現,只要你可以的話。」
很快,當時月薪仍是30多塊錢的母親就東拼西湊,把兩百塊錢遞到了王志文手上。
王志文揣著母親給的200塊錢,一袋乾糧一壺水,坐上了前往成都考點的火車。
三天兩夜50多個小時,在車上,不適應乾燥氣候的他鼻血橫流,雙腳又浮腫走路都困難。
有時,一個倔強的人一旦有了理想,便是不可阻擋的。
最終,貌不驚人的王志文以成都考區第一名的成績,通過了藝術科考試。
演藝之路,仿佛已經敞開大門,可就在高考前兩周,一場飛來橫禍,卻差點夭折了他的演員夢。
1984年6月22日,在王志文還完攝影器材回家的途中,一輛飛奔而來的卡車把他撞翻在地,這一撞讓王志文骨盆多處骨折外加腎挫傷。
醫生告訴他,要休養3個月,好了之後可能還有瘸腿的隱患。
命運似乎給王志文開了一個巨大玩笑。但倔強的他,絕不輕易妥協。
「我就是爬也要爬進考場!」那時王志文對母親說道。
最終,他被用木板抬到了上海馬當中學考點。
監考員老師了解了王志文的情況後,當即同意他參加考試。
王志文於是成了演員高考歷史中唯一一個被抬進考場的學生。
躺在木板上,他文化課再次考取了全班第一的成績。
那年9月,王志文進入北京電影學院就讀,和孫松、高寶寶等人成了同學。
但生性內向的王志文,初到北影時過得並不愉悅。
「當時我第一次來北京,非常害怕,你喜歡的東西,不一定能夠去做,不一定適合去做,因為我面臨著很多選擇。」
由於6歲時得過腎炎,王志文一直都非常瘦,一米八的個子,江珊形容他「像根竹槓」,這與當時那些「高大全」的演員形象大相逕庭。
加上年紀最小,在班級中沒話語權。
王志文愈發孤僻沉默,能不上臺就儘量不上臺,作業常常一拖再拖。
有一回,同學看到他黃昏時一個人蹲著發呆,便上前詢問,結果王志文說:
「我在想我媽。」
不過,縱使低調內斂,王志文那與眾不同的氣質還是吸引了他人的留意。
那時王志文的班主任齊士龍就直言:
「他身上有一種豪氣,一種難以言表的不恭,一種逆向生長的力量。」
在王志文屢屢受挫時,老師送給了他兩個字——堅持。
這兩個字在後來對他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1988年,經歷大學四年的洗禮後,王志文迎來了人生中第一個男一角色。
沒想到戲拍了一個月,導演竟直接跟他說:「我選你選錯了,你不是幹這個的。」
男一號生生被「退貨」。
回到宿舍時,同學說,他那天看到王志文的臉是「灰色的」。
那時的王志文想起剛入學時老師對自己說:「我招你來不是讓你當演員,是希望當老師。」
種種自我懷疑,不停撞擊著他。
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堅持下來。
當年同學王冀邢一句「你們班也就你不錯」一直鼓舞著他。
「我心裡直較勁,我就覺得我能做一個好的演員。」王志文如是說。
1993年,一部叫《過把癮》的言情劇火了。
這部改編自王朔小說《過把癮就死》的連續劇由著名導演趙寶剛親自操刀,王志文和江珊擔任男女主角,堪稱內地言情劇的開山之作。
憑著《過把癮》中帶點痞氣的文青方言一角,王志文這個當初被定義為「不是幹這個」的演員終於一炮而紅,並且順利拿下飛天獎優秀男主角。
山重水複後,總有柳暗花明時。
自此,王志文片約不斷。
30多年的演藝生涯,王志文基本把能演的角色都鼓搗了一遍,當中包括警察、毒梟、殺手、記者、太監……
陳凱歌形容他的演技:「在豪放的同時,可以捕捉各種細膩的感受。」
《過把癮》中的方言,痞氣,文弱;
《風聲》中的特務王田香,殘忍,媚上欺下;
《刑警本色》中的刑警蕭文,正直,善良;
《手機》中的主持人嚴守一,糾葛,疲憊;
《天道》中的商人丁元英,似鬼似魔,倒行逆施;
《荊軻刺秦王》中的大太監嫪毐,陰狠,猥瑣。
當然,最經典的莫過於《黑冰》中那段11分鐘的審訊獨白,抑揚頓挫的語氣極富情感,充分彰顯了一個演員對聲音極強的控制力。
「不可以相信別人的,只能相信自己。」
他用一流的臺詞功底把一個高學歷大毒梟的扭曲、分裂和無奈,演繹得淋漓盡致。
王勁松評價:他的戲是可以用「聽」的。
曾有人剖析過他的演技,歸類為「方法派」。
這個門派的演員擅於將角色的特質添加到自己的身上,進而去貼合角色。
用王志文自己的話說:「我希望我演過的每一個角色都像我自己。」
當年他在自己的畢業論文中提到《憤怒的紅牛》的主演羅伯特•德尼羅為了演好拳擊冠軍莫塔,4個月增重52磅,並且請化妝師為他整容14次,花去8000美金之多。
又提到日本演員田中角代為了演好一個老嫗,拔掉了所有牙齒。
他說:「角色一旦成立之後,那麼演員要獲得角色的真實感,就會在心理上自願地同角色進行最大限度的統一,演員絲毫沒有任何理由拒絕這些。」
而一個演員欲做到真正的「統一」,無疑是需要付出自我的。
《最長一槍》拍攝中,他在燥熱的夏天身披20斤的大衣和對手對戲,衣服沒有一刻離身,以至首次同臺的兒子也效仿起來。
拍攝《過把癮》他用頭撞碎玻璃,尖碴差點刺入頭皮。
拍攝《一樹桃花開》,為表現漂泊多年的孤獨和生分,他刻意跟劇組裡其他人保持距離。
演好一個角色好比在一幅舊皮囊裡容裝新的靈魂,那是很累人的。
惟有心之人,方「假戲真做」。
「外部世界都可以變,但我這兒不能變。」
多年來,他建立起自己的一套標準,然後堅守它,貫徹到每一個領域,不受周圍影響。
不饒自己,不饒點滴,力呈上乘之作。
而離開舞臺,人們對王志文的評價卻趨向兩極化。
在媒體眼中,他是極難相處的。
攝影師讓他擺個pose,他說:「不。」
攝影師讓他笑一笑,他說:「不。」
訪談說得最多的就是「還行」、「自己看戲吧」、「你覺得呢?」
對於不想言說的問題,無論如何不開口。
曾經曹可凡試探性地想問問他的擇偶標準,他馬上就笑著說:「別往那兒引。」
什麼事兒看不過去,絕不藏著掖著。
2003年他在《芬妮的微笑》首映禮上直接表達對劇本的不滿,一句「莫斯科人瞎了眼」(此片讓他獲得莫斯科最佳男主角)讓主辦方暴跳如雷。
評價陳凱歌的《我心燦爛》,他說:「這部影片前三分之二很好,後三分之一不盡如人意,不盡如人意在於凱歌的初衷沒堅持到底」。
談起為何不接廣告,他說:
「錢,我喜歡,我跟它沒仇。
拍廣告挺誘人,掙錢快,但這錢我掙得不舒服,我覺得是在賣,而且賣的就是這張臉,我覺得挺沒勁的。」
這樣的脾性,無疑讓他有意無意地得罪了不少媒體,所以多年來,王志文的負面報導頗多,連母親也曾勸他:「你脾氣要好一點。」
但在朋友的眼中,王志文卻是另一番形象,他感恩、重情義。
當年高考時,馬當中學的朱榴婷老師拍板放王志文入考場。
多年後,王志文大婚,他執意邀請朱老師來參加婚禮,彼時老師已退休多年且3次搬家,王志文不遺餘力地找尋,甚至找了公安局政戶科的朋友幫忙,費盡周折終於把老師奉為座上賓客。
二哥為王志文的高考跑斷腿,最後王志文躺著考試的木板都是二哥的朋友做的,後來王志文和二哥情誼極深,他非常疼愛二哥的孩子,以致別人問起孩子最喜歡的人是誰時,孩子總會說:「是阿文阿叔。」
對於演藝生涯的伯樂趙寶剛,王志文更是心存感激。
有一回趙寶剛把頭弄傷了,沒好利索,在一次活動宴會上,許多人給趙寶剛敬酒,老趙推辭不了只好照單全收,喝得很痛苦。
恰巧那天王志文也在,屢屢勸阻未果後,王志文突然站起來說:
「你們不能這樣,趙導還沒完全康復,要體恤一些。
如果你們再這樣逼他喝酒,我這就走!」
後來寶剛導演提到這件事說:「他這是為我得罪人,也只有他敢!」
私底下,他也常請朋友喝酒吃飯,談笑風生,待到付帳時,誰跟他搶,他鐵定跟誰急。
導演黃建新說:
「他不喜寒暄、說場面話,他眼裡有是非,須有深度溝通才能與他成為朋友。一旦成為朋友,他是輕鬆的、有趣的、重情的。」
「我的性情自小真還是沒什麼大改變,一直都對投緣的人聽之任之,對不投緣的人愛理不理。」這是王志文的自我評價。
很多時候,他身上一半是冰冷的海水,一半是灼熱的烈焰。
而如若解讀這種「兩極化」,恐怕要歸於王志文一個鮮明的特質——高度的規則感。
當他認定某個理念,這個理念就會在意識裡生根發芽。
就像他最喜歡的高爾夫球運動員鮑比•瓊斯。
有一次試杆時,瓊斯的杆不小心碰了一下球。
他馬上向裁判示意自己犯了規。
裁判趕到後問同組成員,結果沒有一人看到。
裁判說,那這樣算沒有碰。
聽罷瓊斯不幹了,他說:「如果不算碰到的話,這場球我沒辦法打下去。」
王志文說:「我要成為像他那樣的人。」
無論在生活還是工作中,王志文都極度守時且言出必行。
說12點到球場,就一定12點到。
採訪的時候,說15分鐘就一定15分鐘。
他要求自己坦誠,絕不講違心的話,對於媒體,他說:
「很多時候不能和媒體說實話,所以不想交流了。」
對於觀眾,他說:
「我拿錢了,但我盡力去演了,我對得起我拿的錢。但我不能違心說戲好。確實存在很多不足,你不能讓我違心說好話,欺騙觀眾。」
他對很多事情的耿直都來源於為「坦誠準則」的恪守。
有人因此說他「情商低」,其實並非如此。
有時,他這份規則感甚至會投射到他人身上。
王志文畢業後分配到中央戲劇學院擔任臺詞課老師。
有一年,單位分房子,以王志文的資歷,應在分房之列,但由於他在上海生活,領導於是自作主張地沒考慮他。
知道這個事後王志文特彆氣憤,一個電話打到了院長辦公室。
院長自知理虧馬上著手處理,可等房子落實完交付鑰匙時,王志文卻回絕了。
他說:
「分不分,這是你們的事;要不要,是我的事。
我現在上海生活,北京的房子用不著,我相信學校還有不少人需要這套房子,可以給他。」
王志文就是這樣一個人。
這種近乎偏執的規則感在理解他的人眼中是可貴的品質,但到了外人眼裡有時便成了「脾氣差」、「不好相處」的佐證。
故而評價兩極分化也就不足為奇了。
但這種個性在一個隨波逐流的時代確是很難如魚得水的。
畢竟很多人連外在的規則都不遵守,更別說內心的規則。
或許這就是王志文那句「風燭殘年,不得志」的語境。
在這個時代,「不得志」才是王志文們的常態。
記得多年前,徐靜蕾曾對王志文期許道:「我希望他按照這種個性下去,因為圓滑的人已經很多了。」
誠然,安然地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何嘗不是一種勇敢無畏而又純粹可貴的理想主義?
王志文說:「我不會向生活索要太多,我只不過想,原則做戲,本色做人。」
秉承這個理念,他在娛樂圈這樣一個名利場中活得像個隱士,猶如《天道》中那首詞:
本是後山人,偶做前堂客,醉舞經閣半卷書,坐井說天闊。
每個時代都需要有這樣的人,他們與奔騰的洪流永遠保持著距離,顯得格格不入。但也正因為有了他們,時代,才能被稱之為時代。
記得王志文唱的《愛你不容易》中有這樣一句詞:
「在人潮洶湧的都市,尋找內心完美的自我。」
心有所依,方能任萬馬奔騰,自巍然不動。
所謂人生要「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
生而為人,在真正地擁抱和體悟這個世界之前,我們要做的就是——義無反顧地成為我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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